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荒唐   作者:臣年   文案:   【正文完结,番外日更】   一夜荒唐。   黎瑭发现身边躺着的男人腹肌满是交错的红痕,她迟钝地往上看,对方那张俊美清隽的面容极为熟悉。   居然是——   学术界最年轻的教授姜令词!   传闻他出身规矩严谨的名门世家,一心学术,端方正直骨子里又极为传统。   黎瑭长了张清纯美少女的天使脸蛋,实则骨子里胆大妄为,在察觉与姜令词身体碰撞能使自己原本枯竭的灵感充满创作欲,她试探着问:“还能再约吗?”   穿上衣服的男人像极了斯文优雅的君子,唯独镜片后的眼睛神秘幽静:“当然。”   黎瑭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达成共识。   以至于三个月后的一天。   黎瑭的绘画作品完成前,她准备了一束鲜花表示对姜令词的感谢,顺便提出结束这段关系。   姜令词微微颌首,确实也该进入下一段关系。   见他认同,黎瑭松了口气心想,果然都得找文化人合作,说约就约,说散就散,毫不拖泥带水。   为无私助人的人民教师献上鲜花。   “我接受你的求婚。”   黎瑭捧花的手僵住了。   黎瑭:我们也就认识一百天而已。   姜令词:我们已经恋爱一百天了。   ——我于荒唐中,遇见奇迹。   黎瑭角度:约p   姜令词角度:约会   划重点:   克己复礼教授vs胆大妄为画家   保守派vs自由派   轻松小甜饼/冬日被窝必读/全文架空、私设多、男女主完美纸片人,请不要带入三次元和真人/请过度考据者慎入、请不好这口的读者慎入/女主永远少女   【恃宠而骄】一代文收官之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成长 轻松   搜索关键词:主角:黎瑭,姜令词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克己复礼教授vs胆大妄为画家   立意:心存希望,奇迹总会降临 第1章 创作欲   #破解空谷幽兰授粉现象研究帖#   主楼:开年第一未解之谜:我校空谷幽兰竟在寒冬之际授粉,是“兰性扭曲”还是另有隐情……   1楼:楼主植物专业?学疯了?已经变态到要靠曝光兰花的私生活博关注了?   2楼:植物授粉的私密程度等于动物交、配、人类做a,严正呼吁大家保护植物隐私。   3楼:保护植物隐私,从你做起(我不做。   ……   42楼:不对劲呀不对劲,空谷幽兰不是一种植物……   43楼:是我想的那个吗?嘶……   44楼:嘶、嘶、嘶   ……嘶!!!   201楼:我校论坛什么时候开启的蛇语加密?   202楼:有没有个课代表出来解释一下啊,吃个瓜急死我了。满地找脑壳.jpg   203楼:来了来了,已知空谷幽兰是姜令词教授的花名美誉,结合标题和主楼内容可解——姜教授疑似和人类美美授粉了?   204楼:啊!!!   ……啊!!!   551楼:怀揣着对植物研究的虔诚之心点开帖子,楼主你毁我信仰!!!我不信姜教授会有这种低级欲望!   552楼(楼主):哦,你的信仰来喽~照片.jpg   是姜令词今日上课时的特写照片。   年轻男人垂眸翻看作业时,颈侧露出的斑驳咬痕让每一个怀疑楼主的人闭嘴。   553楼(楼主):现在大家可以齐心协力破解空谷幽兰授粉之谜了吗:)   554楼:说人话。   555楼(楼主):姜教授的贞洁去哪了?QAQ   下午五点。   黎瑭站在艺术馆走廊尽头一幅巨大的画作前,安静地凝视着迄今为止她笔下最满意的人物画。   画中男人身穿白袍,白色薄纱覆于双眸,俯瞰之色溢出画面,如藏于雪山万年的洁白神像,雪雾缭绕间,给人一种望尘莫及的冰冷美丽。   然而直接大敞开的宽袍下,却是几近赤裸的年轻躯体,每一寸肌肉线条的起伏,都充斥着嶙峋冷峻的原始美感。   圣洁与野性,两个毫不相关的词汇,极具冲击力地撞进了每位驻足者的眼底。   不会令人生出不洁的遐想,反而想顶礼膜拜。   唯有黎瑭知道,那双藏在薄纱之下的冷淡眼眸在动欲时,会慢慢洇出抹不去的昳丽艳色,右侧眼尾还有一颗画龙点睛般的小泪痣,似朱砂精心勾描设计后的活色生香。   她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沿着面容往下,掠过画中人半裸的躯体时,脑海中浮现的是——这具身体在腰腹肌肉起伏,会覆上一层薄润的水珠,尤其在月光下,特别特别性感。   每一次律动碰撞,都令她充满了创作欲。   黎瑭看了许久,眼底闪过一抹意兴阑珊:   可惜,再也睡不到了。   画展即将结束,工作人员率先收拾整理已售的展品,其中便包括黎瑭这幅《奇迹》。   见画被黎瑭挡着,工作人员上前提醒:“黎小姐。”   黎瑭的思绪突然被打断,她下意识转身,语带困惑:“有事吗?”   阳光穿透彩色玻璃花窗,在地面映出斑斓的光影,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拉长。   少女一身绸缎长裙,细带勾勒着她雪白的锁骨,纤薄的脊背骨骼分明,刚好站在光影下,映出几分精致伶仃。   完全想象不到,这样大尺度的作品出自于她之手。   对上她浸透潋光的眸子,工作人员结巴了一下:“您、您这幅画也该打包了,客人等着。”   “好。”黎瑭让开位置之前,最后对着那幅画内心双手合十:   祝你投胎个好人家,善哉善哉。   就在这时,画展负责人同时也是黎瑭的同门师姐时絮走过来,调侃道:“小师妹,你出国一趟跟开了挂似的,难怪老师这次巡回个展却破例展出了你这幅新画。”   “刚摆出来就被贵客高价买走了,对此你有什么获奖感言。”   中央空调准备关闭,时絮将黎瑭的大衣也带过来,顺手给她搭在肩膀上。   黎瑭道了声谢,眼睫撩起,气定神闲地发表感言:“嗯,这位贵客很有眼光,能收藏这幅画是他的荣幸。”   没有客套的谦逊,理所当然地认为她的画就该获得如此肯定。   时絮与黎瑭同门七年,师门就她们两个女孩子,自然关系最好,也最了解自家师妹的脾性,   起初她与师妹在老师的介绍下初相识时,黎瑭刚上高中,打眼看五官像洋娃娃,是个漂亮乖巧的小女孩,岂料相处过后才发现,乖巧都是假象,这小女孩性子比谁都野。   时絮早已习惯,忍笑附和:“是是是,这可是未来著名画家黎大师首次展出的作品,以后肯定会升值,他赚到了。”   “当然啦。”   黎瑭淡定自然地应下这份夸奖。   “对了,老师说你每幅人物画都是这个水平,年底就能为你举办个人画展,有信心吗?”   时絮是知道自家师妹从小的梦想就是举办一场专属于自己的画展,后来却因为与老师产生了一些绘画上的分歧,一直未曾成行。   黎瑭见师姐欲言又止,倒是毫不心虚地笃定回答:“有,老师让我下周就给她看新画。”   漂亮脸蛋上表情自信:别说一幅了,再画个十幅二十幅也绝对没问题。   她画《奇迹》的过程一气呵成,半点磕绊都没有,满脑子灵感,可见是彻底‘通灵’了。   黎瑭在绘画方面非常有天赋,属于难得一见的天才,不然也不会被大师级画家闻遥意收为关门弟子,并寄予厚望。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黎瑭开始有了她的画中人必须做到极致完美,这样的苛刻要求下,她笔下每一幅的人物都像是精致完美的人偶,反而失去了所有灵气。   老师曾点评她:匠气太重,没有灵魂。   因为在闻遥意眼里,黎瑭所追求的完美人体根本不存在,只要是人,都会有瑕疵,黎瑭太极端了,根本不可能画出有灵魂的作品。   从此再也不提为黎瑭举办个人画展一事。   直到《奇迹》这幅画的完成,又让闻遥意看到了希望,忙不迭地给黎瑭布置了新任务,趁热打铁,让她多画几幅,免得手生。   两人相偕离开展厅之前,时絮最后扫了眼这幅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蒙住的画,颇为感概,闲聊般提起:“老师曾说你不擅人物画,夸我最擅人物,现在你这幅我却自愧不如,到底怎么开窍的,教教师姐。”   黎瑭先是默了几秒,而后唇角翘起一点弧度说:“怎么开窍的,师姐你可能学不了。”   黎瑭不笑时有种很干净的无辜感,任谁都不会对这样的女孩有戒心,然而她一笑便明媚生动起来,落在时絮眼里,觉得小师妹像是要使坏。   出于对师妹的信任,时絮下意识接话:“为什么我学不了?”   黎瑭弯了弯眼睛:“当然是因为不是开窍,而是——”   “师妹我呀,开荤了哦。”   时絮:“!!!”   “一忱风月”位于陵城寸土寸金的中心区域,号称全球最奢华酒店之一。   黎瑭虽然常住陵城,却并没有在这座城市购买固定住宅,大部分时间都住“一忱风月”,这里有专属于她总统套房,另一间卧室还被改造成画室。   她回来之后,随意踢掉踩了整整一天的高跟鞋,直奔浴室。   酒店服务人员知道黎瑭泡澡的喜好,已经提前放好热水与精油,力求黎瑭一回来就能直接泡上澡。   橙花香伴随着热雾弥散开来,黎瑭懒懒地伏在超大浴缸边缘,正在刷明桦大学大学校园论坛那条研究‘植物授粉’的贴子。   原本没几条回复的‘学术’帖突然爆了,不少学生开启侦探模式,目前已经研究到作案时间与地点。   1198楼(法医学新生不负责任发言版):根据伤口新鲜程度判断,受害人伤口周围皮肤组织色泽略显暗沉,咬痕看似清晰但轮廓已略显模糊,事发时间大概在五天之前。   还有一个特征:咬这么深,犯罪嫌疑人的牙齿应该非常健康。   ……   根据这个时间线,大家开始捋姜令词的行程表。   1222楼(不求回报的好心人):五天前,姜教授还在千年古城绛云镇考察新出土的甲骨文,为期一月,这周五回的学校。   1300楼:大家充分发挥一下想象力,千年古城的青石板,细雨朦胧的冬夜,互相取暖的男女,简直就是艳遇的必备剧情!   1301楼:所以是一夜情。   黎瑭从上刷下来,指尖蹭了下自个忽然发凉的后颈,随后默默用小号回复——   1302楼(保护植物隐私,人人有责):你校果然人才辈出   五天这个时间线,猜对也就算了,居然连地点和过程甚至天气都猜得纹丝不差。   当然,她牙齿也超健康的。   每次体检,医生都要夸她的妈生牙长得比教科书标准牙齿还标志。   黎瑭果断关闭手机,探身放远一点,充分发挥掩耳盗铃的本能。   随着她动作,浴缸内水波漾起层层波澜,热气熏得她圆润雪白的膝盖都呈现出暧昧红调,黎瑭不经意瞄瞥到膝盖颜色时,脑海中还是不受控浮现出那个潮湿黏腻的夜晚。   阴天、下雨、古镇。   黎瑭因为灵感枯竭而陷入创作瓶颈,所有人都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躯体,直到那晚她多喝了两杯,从酒吧回到客栈时,遇见了被雨水淋湿的姜令词。   她本意只想让姜令词脱下衣服,她就看看,不做什么。   再后来,她尤记得自己好像主动撩了人,后续记忆停留在——   细雨沿着半开的镂空花窗斜飘进木质的小楼,浸透了黎瑭覆在边框上的纤白指尖。   隔着一层潮湿雾气,黎瑭能清晰看到外面湖水和古朴的小桥,有舟冒着淅沥的雨水穿行而过,泛起同样的波澜。   明明开着窗,室内却是又闷又热,黎瑭半跪在铺了厚毯的长凳上,上面的刺绣花纹磨得她膝盖发软泛红。   黎瑭偶遇了一场滂沱暴雨,或轻或重地砸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即便如此,她却从未想过推开,因为必须努力,才能得到对方允许,去丈量他完美的躯体。   而黎瑭在酒精的后劲儿下,只牢牢记住一个念头:   好不容易让他脱下衣服,死也要回本。   黎瑭那晚有多爽,第二天醒来就有多惊悚。   天知道,昨晚她撩拨的人居然是姜令词!   黎瑭认出姜令词也算因缘巧合,毕竟她恩师闻遥意正是明桦大学大学油画系的教授,她经常去学校学画,自然对鼎鼎大名的姜教授有所耳闻。   姜令词最出名的除了被誉为“空谷幽兰”的花名与俊美到无可挑剔的颜值外,还有极具反差感的专业,没错,这位是研究甲骨文的,性情和他专业一样保守传统,一心学术,工作生活一丝不苟,眼底不容沙子。   又被同学们戏称牢底坐穿兰,牢底坐穿等于挂科挂到毕业。   黎瑭第一次离经叛道地钓男人,就钓到了‘老实人’,吓得她趁着姜令词洗澡赶紧跑路,直接结束采风回家。   浴缸中水温逐渐降低,黎瑭蓦地睁开潮湿的眼睫,红唇溢出轻喘,眼底余惊未尽。   不想了不想了。   过去了过去了。   姜令词虽然失去了贞洁,但她得到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   知道了谁不夸一句姜教授乃学术界活菩萨。   待她梦想成真,不但会为姜教授献上最新鲜的花束,还要奉上镶金边的锦旗。   至于这段时间她就呆在酒店画画,不再去学校,反正姜令词也不知道她身份。   时间久了,等姜令词忘记她的长相,就彻底安全了。   次日一早,画室的落地窗旁,黎瑭已经支起了画架。   顺手的位置,摆满了崭新的画具。   从画纸到各类画笔到颜料调色盘甚至最后洗笔的小桶等,全部都是新买的。   若是被老师闻遥意瞧见,定然又会嫌她差生文具多。   黎瑭换了张新画纸,而后胸有成竹地拿起削好的新铅笔,刚要落笔,下一秒,悬在空中的手腕陡然停顿住。   等等,我要画什么来着?   黎瑭脑袋突然空空。   不是,我灵感呢?那么多那么多灵感呢?   难道是新笔没感觉?   黎瑭翻出只剩下拇指长短的铅笔,慢吞吞地削好,深呼吸,再次做好万全准备勾草图。   一分钟后,她再次停住。   微微蹙眉,深思熟虑后,黎瑭表情沉重地打开了手机万年历,查看今日运势。   入目便是“煞北”二字。   今天北方位不吉利。   黎瑭迅速地环顾四周,发现她此时居然真的朝北而坐。   破案了!!!   原来是坐的方位出了错!   所以黎瑭迅速把画架挪了反向位置,双手虔诚地捧起画笔,重新提气:这次绝对没问题了!   怀疑纸,怀疑笔,怀疑玄学,黎瑭唯独都没有怀疑过自己。   直到半小时后。   她麻木地盯着空白的画纸,终于得出一个要命的结论:   身体碰撞出的灵感,是一次性的。 第2章 狭路相逢   清早的阳光越过落地窗,温柔又霸道地占满了整间画室,洒在黎瑭低垂的眉眼上,她久久未动,仿佛凝固成了一尊精致美丽的玻璃娃娃,脆弱的一戳就碎。   亏她昨天还信誓旦旦和师姐吹牛,说自己能画十几二十幅和《奇迹》同等水平的画,现在——   全部垮掉。   一张都没有。   黎瑭坐在画架前,长时间凝望着画纸上用铅笔勾勒的潦草人体雏形,眼神并没有焦点。   一直到夜色将室内所有光亮吞噬。   她终于起身撕下了画纸,和旧铅笔一同抛进垃圾桶,转身离开画室。   当晚,黎瑭准备睡下时,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   是超模闺蜜虞苏潼走秀回来,顺便给她推荐一个新人男模。   虞苏潼这半年都在国外,目前对黎瑭的处境了解还停留在她到处找完美人体的灵感缪斯上。   世界第一超模:【宝贝!他的身材真的超级无敌好,绝对符合你的要求,极端完美主义看了都挑不出刺!他要不是最近非常缺钱,根本不可能答应当人体模特。】   【赌上本超模的审美强烈推荐!机不可失!】   【照片.jpg】   黎瑭指尖轻碰屏幕,本想拒绝。   谁知刚敲了几个字母,聊天页面跳出虞苏潼新发来的照片。   暗淡室内,昏黄灯光打在男模赤裸的上身,腰腹肌肉与人鱼线清晰可见,与她记忆中的躯体轮廓极度相似。   人在最饿的时候,是会想打“野食”的。   更何况黎瑭已经饿一天了。   她停顿几秒,决定见一见虞苏潼赌上审美推荐的男模。   删掉拒绝的话,黎瑭重新敲下:【明天上午九点,一忱风月酒店2808,三百万,请他洗干净过来。】   “你花三百万买的是这幅画。”   喜好收藏书画的南韫听说姜令词在画展高价买了一幅画,上门来品画,谁知入目居然是顶着自家发小半张脸的大尺度半裸画作,差点失手把画摔了。   幸好一双肤色白皙又不乏力量感的手稳稳地扶住了画框,才免了它落地之灾。   沿着男人的腕骨往上,是一张与画中人完美对应的面容。   与画中人大敞着衣袍的原始放荡不同,此刻姜令词银色衬衣纽扣严丝合缝,每一根发丝都规规矩矩梳到脑后,即便戴着极为低调的无边框眼镜,也掩不住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清贵端方。   画是负责姜令词家族私产的特助谈逾第一时间买下的,   昨晚姜令词在老宅跪祠堂赎罪,今天才回他的私人居所这儿,意外被跟他一块过来的南韫拆开。   南韫看看画,又看看姜令词本人,迟疑片刻:“画中人是你吗?”   其实如果不是关系非常亲近的人,很难联想到这幅画与姜令词的关系。   姜令词没急着回答,镜片后的淡色眼眸低垂,扫向那幅画作,从上而下,神色认真,仿佛在看一篇学术论文,而不是以自己为灵感创作的人体油画。   连没有细化的胯间都没省略,虽然这里只是用调过色的白色颜料随意涂抹了几笔,似被薄纱尾端覆盖,隐隐显出朦胧的起伏,但依稀可以看出尺寸惊人的瞩目。   判断过后,姜令词才用确认的口吻回道:“是我。”   南韫是来品鉴画的。   现在——   总不好品鉴好友的尺寸吧。   他绅士地将目光从画中移开:“哪位画家这么大胆,连你都敢臆想。”   作为律师,南韫继续道,“兄弟,我想你应该需要法律援助。”   “谢谢,暂时用不上。”   姜令词丝毫没有被好友看到裸画的羞耻,反而不紧不慢地给他纠错:“因为不是臆想,是写实。”   他随即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落座,长指拿起在放在桌上的画家资料,低垂眉眼模糊了男人俊美面庞上的寥寥情绪。   写实?就姜令词这古板保守的秉性,怎么可能被人看到裸体。   下一秒,南韫突然想起——   要说以前的姜令词私生活确实如同一张白纸,不过上周他忽然顶着颈侧咬痕到处见人。   显而易见没有事后处理经验,问是谁干的也不答,神色冷得像是被南极的风吹了百八十年,这就令人怀疑。   南韫若有所思:“不会跟上次是同一个人吧?”   姜令词长指掠过画家介绍右上方的照片一栏,声线很淡:“是她。”   世界这么大,黎瑭若是没有画这幅以姜令词为灵感的人体油画,又碰巧在画展上被谈逾看到,她回国后若有心避开,姜令词要想找到她,颇需费些心思。   南韫这时也察觉到了姜令词在看画家档案,跟着瞥了过去,低低笑道,“这位黎小姐还真是……胆大妄为。”   “幸好这场画展禁止拍照,又被谈逾及时买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姜家这样底蕴丰厚、规矩严苛而传统的超级世家,不可能允许继承人这样有辱斯文、败坏门风的画作流落出去。   随即南韫态度温和地提议,“这幅画要不你就放客厅,给每一位到你家做客的男性朋友上强度。”   不能只他一个人自尊心受挫。   姜令词淡睨了好友一眼:“我和你不一样,我有羞耻心。”   说罢,他镇定自若地解开袖扣,将衣袖各折了两圈,露出与画中人一模一样的手臂轮廓,亲自动手将这幅画搬到书房。   满是各种收藏级古朴甲骨文的书房内,多出来一幅香艳至极的人体油画,如色狼进了淳朴的羊群。   被内涵没羞耻心的南律师倚靠在主卧门边,看有羞耻心的姜教授将自己的大尺度画作摆放在平日工作研究的台面上,慢悠悠地插刀:   “说起来你家从祖辈便定下规矩,必须从一而终,但看这位黎小姐与你春风一度后的行事作风,不像是愿意负责的样子。”   “她会愿意。”   姜令词说这话时,不曾染上太多情绪。   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可能从他这里断掉。   客厅茶几摆着的不止黎瑭的画家资料,还有完整的个人资料,甚至还包括她画出《奇迹》之前,长达一年半的灵感枯竭期。   以及——   在绛云镇的客栈里,黎瑭双手摸着他身体的每一寸,潮湿泛红的眸子眨都不眨地望着他,像是徒步走到信仰终点的朝圣者,唇间还不断地溢出低喃:“谁说世界上不存在……我已经找到了。”   如今看到这幅画,姜令词心若明镜。   男人沉静的眼眸闪过丝丝波澜,莫名映得眼尾那颗小泪痣夺目又香艳,他垂下眼,长指覆在画框边缘,将这幅记录他当时犯下大错的画摆正。   放在平日最常见的位置,以求自省。   那晚是第一次,也会是他最后一次的不理智。   翌日,酒店画室内。   黎瑭没什么情绪地扫了眼站在纯白布景前慢吞吞脱下套头卫衣的男模。   随着他的动作,劲瘦有力的腰线拉长,随着上衣全部脱掉,完整露出他的肌理结构。   没听到喊停,男模顿了顿,手搭在腰间,咬牙开始继续解皮带。   坐在画架前的黎瑭,右手拿起画笔,看向这具荷尔蒙爆棚的躯体时,眼神依旧平静通透,跟看石膏雕塑没区别,毫无面对此情此景该有的少女羞涩。   就在对方弯腰脱裤子时,黎瑭看到他腰侧位置有一颗圆形的痣,瞬间没了作画兴致。   立刻示意他停下。   男模有些意外,他下半身比上半身还要优秀呢,以为自己会错意。   随即听到女子淡淡的声音,“穿上,你可以走了,费用等会结给你。”   男模:“啊?裤子不脱了?”   “嗯。”   黎瑭有些恹恹的,在这样活色生香之下,她拿出了手机,甚至懒得再看一眼。   男模有点怀疑自己。   然而刚出酒店大门,他就收到巨额转账,惊呆了:国内钱这么好赚吗?脱个上衣就能白赚三百万?   昨晚听到前辈虞苏潼说给这位画家当人体模特会有三百万酬劳时,他还怀疑这是名为人体模特,实则是陪富婆大小姐玩耻辱万分的画室play。   为了给母亲筹集做手术的钱,他决定忍辱负重,做鸭就做鸭,一天三百万的鸭也是鸭王了。   整整一夜没睡,终于做好了被富婆榨干的心理准备。   现在:就这?   虞苏潼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一个电话打过去询问原因。   黎瑭:“他腰侧有颗痣,是最大的败笔,完美的人体,不应该有这种瑕疵存在。”   虞苏潼:“这算什么瑕疵?你根本不懂这颗痣长在这里的香艳之处!!!”   黎瑭陡然嗤笑出声:“我比你懂长哪儿最香艳。”   虞苏潼头疼:“好,就当你懂,但你这样带着放大镜去品鉴模特身体,怎么可能找不出瑕疵,按照这种要求找下去,符合你心中完美的人体,根本不可能存在。”   黎瑭听她说教完毕,才慢吞吞地开口:“谁说不存在。”   虞苏潼结合她说的痣长哪儿最香艳的话,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   黎瑭倒没有隐瞒,把意外得知与姜令词身体碰撞能得到创作灵感的事情和盘托出。   少女看向窗外,连外面飘散的云团她都觉得像姜令词完美的大腿肌。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睡了就跑。应该鼓起勇气,和姜令词建立起可持续发展的关系。   黎瑭苦恼:“你说,我还能睡到他吗?”   虞苏潼在听到‘姜令词’名字之后,就彻底陷入了沉默:“……”   她也是明桦大学大学毕业,自然知道姜教授大名,最终艰难地吐出四个字,“难度太大。”   “要不我再给你介绍介绍其他顶级男模,你睡睡试试看能不能碰撞出灵感,万一你的灵感迸发跟对方是谁没关系,只跟做a有关系呢。”   这话反倒激起了黎瑭的叛逆之心:“我不,我就要最好的。”   挂断电话后,黎瑭一边洗眼睛,一边认真思考,到底怎么才能再次睡到姜令词。   按照黎瑭的构想,她应该画个精致的妆容,妆感要清纯干净到看不出化了妆,但又得美到让人移不开目光,做个黑长直造型,衬得人纤细又无害,一切准备就绪,水灵灵地出现在他面前,来一场久别重逢的浪漫邂逅。   再梨花带雨地诉说当初一走了之是有难言之隐,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最后徐徐图之。   这才是最基本的撩拨指南。   然而,还没等她做好准备主动出击,第二天就猝不及防地、‘水灵灵’地出现在姜令词面前。   清纯干净没有。   纤细无害没有。   浪漫邂逅更没有。   有的是——   刚从漫展鬼混回来,她一头粉毛带着身后五颜六色群魔乱舞的动漫社小弟们行走在校园大道,与一袭正装的姜教授狭路相逢。 第3章 水到渠成   午后的明桦大学大学树影摇曳,荷塘波光粼粼,伫立在不远处书籍翻页造型的建筑,每一处都充斥着宁静厚重的学术氛围。   与姜令词四目相对的刹那间,黎瑭甚至都能感受到周围空气都静止了。   第一反应:   她花九块九从校园论坛买的姜令词的课表是假的!   这件事还要追述到昨晚。   黎瑭既然要向姜发动攻势,得做好万全准备,于是她在校园论坛发帖重金求姜令词的课表。   有人九块九出给她课表。   上面显示,今天没课。   黎瑭这两天压力太大,cosplay是她的解压小爱好之一,恰好今天动漫社有活动,本来是看姜令词没课才决定参加的,没想到课表是假的!   冷不丁想起自己此刻站位,还被簇拥到最前面,黎瑭打算悄悄往后撤退,藏人群里。   岂料。   身后那群学生远远看到传闻中一心学术、端庄保守的姜教授,生怕这位见不得他们这些长辈眼里不守规矩的小众文化。   早已一哄而散。   只留下黎瑭这个反应慢的校外人士。   黎瑭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不是,你们这就跑了?   她呢?   姜令词神色不变,依旧维持着原本的路线,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   发现这一点的黎瑭,心存侥幸:她今天的cos妆化得这么浓,脸上还贴了各种亮晶晶,姜令词应该没认出她。   黎瑭故作淡定地收回目光,内心小人已经跪下:认不出来,认不出来,认不出来,浪漫邂逅一定可以重启。   就在黎瑭也下定决心跑路时,独属于姜令词的清冽声线徐徐传来,并且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黎瑭小姐。”   姜令词在社交距离停下,静静地凝望着黎瑭。   男人镜片后的瞳孔有点淡,像是像是天山苍雪融于眼底,有种冰冷的清醒。   好,被认出来了。   他还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黎瑭隐约记得自己跟姜令词身体碰撞期间,小嘴叭叭叭地没停过,所以大概率是她自己供出去的。   根据目前实际情况,黎瑭决定调整策略。   反正最终目的是哄骗他去床上,给她咕嘟咕嘟地爆灵感。   嗯,床下也行,她相当有探索欲,太固定的套路化模式,不利于灵感爆发。   少女一头粉色长卷发几乎垂于腰际,穿着粉白系女仆装,腰后还别着一枚大大的白色蝴蝶结,衬得整张脸更小了。   姜令词想起前些日子学生放到他办公桌上那块精致的草莓小蛋糕。   下一刻,黎瑭已经提起裙摆优雅行礼,甜甜地唤了一声:“主人。”   “我化成这样您都能一眼认出来,是不是每晚都梦到我?”   一瞬间,黎瑭想过姜令词会有无数反应,比如否认、比如羞愤、比如冷淡、唯独没想过……   那个石破天惊的‘主人’没引起他丝毫波澜也就算了,他竟然还能从善如流地颌首,承认道:“是。”   毕竟这两天,姜令词每晚睡前都在那幅油画下办公两小时,进行脱敏训练,想不梦见罪魁祸首都难。   黎瑭哽了几秒,差点破功。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姜令词眼尾那颗活像是在对她下蛊的痣。   「宇宙第一画家黎瑭同学,想想你的梦想,想想他的身体,想想咕嘟咕嘟的灵感,想想下笔如神助的创作过程。」   黎瑭先把自己哄好了,大脑才开始飞速运转。   关键时刻撩拨指南上的骚话语录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活脑快想!!!   黎瑭红唇忽而翘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临场发挥,“梦里的我,是骑(jì)……”   话音未落。   黎瑭眼尖地看到对面有学生路过。   她反应极快将手机按亮递到姜令词眼皮子底下,拉长了音念:“技——术—— ”   “姜老师,您看这上面的甲骨文是这个意思吗?”   十分钟后,校园论坛一条新帖横空出世。   #偶遇一身正装英俊到惨绝人寰的空谷幽兰被女生搭讪#   主楼:不小心听到全过程的我,差点没笑瘸,居然有人拿小篆问姜教授,这句甲骨文是什么意思。   先是刷屏的“哈哈哈哈”。   52楼:第一次见到搭讪,功课做这么烂的。哭笑不得.jpg   60楼:这两天姜教授的桃色事件怎么比他入职以来还要多。挠头。   68楼:姜教授自入职以来,一件桃色新闻都没有好叭,他跟所有异性包括学生,都保持社交距离,根本不会让人离得这么近!照片.jpg   照片很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来粉色长卷发的少女额头几乎要贴上姜令词的下颚。   77楼:太巧了太巧了,这个女生不会就是授粉贴一直在追查的犯罪者吧?   79楼:非常有可能,只有发生过亲密关系的人,才会这么自然的贴贴。   111楼:有没有可能,照片只是角度问题?   112楼:@楼主你在现场,有贴这么近吗?   楼主:没注意这个,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也是社交距离,反正肯定没贴贴。   1333楼(乐子人看乐子):散了吧,你们忘记姜教授的出身吗,那可是真正的名门望族,据说规矩巨多,对另一半的学术要求肯定也很高,怎么也得常青藤博士水平吧。就这种小篆、甲骨文都分不清的学渣如果能成功得到空谷幽兰,本人手抄一部《永乐大典》出来当随礼。   姜令词办公室。   穿着女仆装的少女理所当然地坐在唯一的办公椅上刷校园论坛,自然的仿佛她才是主人。   如她所料。   没有家庭作业的大学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八卦。   这时,姜令词亲自端着一杯咖啡进门。   黎瑭被帖子里说她文化水平不高的大学生气到自闭,哪里还惦记装小女仆,一看到姜令词,便望过去。   大概是温度太高,他长指贴着杯壁、白玉似的指尖浸了浅浅的绯,令黎瑭有些移不开目光。   面对这样的打量,姜令词依旧可以做到情绪稳定,将咖啡推到她面前。   即便简单的动作,姜令词做来偏生有种端方矜雅的味道,而后严谨而有礼貌地主动开口:“冒昧请黎小姐来办公室,是想与你谈谈绛云镇那晚的后续处理。”   “后续处理?”   黎瑭真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眼波流转,若有所思。   智者云:充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于是,黎瑭眼睫轻眨,不抱什么希望地试探着问,“那,还能再约……吗?”   作为体面的讲究人,黎瑭不会在大学殿堂这么神圣的地方,将‘约炮’大张旗鼓的说出来,当然,她非常确定,没人会听不懂‘约’的意思。   一举一动都浸透着超然物外的疏离感,看似不沾尘欲的男人,在她提出这样的后续处理方案,竟然坦然应下:“当然。”   黎瑭仰头望向一直站在她面前的年轻男人,不可置信地发出一道单音节:“啊?”   她都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还没使劲儿呢,就要吃上灵感了?   黎瑭:“你不觉得我这个提议很轻浮吗?”   失去贞洁对他打击这么大吗,现在是打算放逐自己?   姜令词看出她的意外,其实他也没想到黎瑭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正合他意。   事关未来几十年的长期关系,确实需要一些时间进行互相了解,作为过度。   所以他回:“不轻浮,这是水到渠成。”   黎瑭肃然起敬:不愧是搞学术的,连达成床友关系,都解读的这么有文化。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忽而浮现帖子里那条信誓旦旦的回复,故作闲聊般:“听说你对未来另一半的学术要求很高,必须常青藤博士?”   炮友怎么不算暂时的另一半呢。   黎瑭担心他对她也有这样的要求,必须提前沟通清楚。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反问:“黎小姐,你确定说的是另一半,而不是合作伙伴?”   意思明显,他对另一半并没有学术要求。   黎瑭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纤细手臂撑在黑色桌面,手心托腮,眼睛眨都不眨地欣赏他,有点理解当初醉酒后的自己为什么会色令智昏。   对方无可挑剔的英俊面容,时时刻刻都如寺庙里清心寡欲的佛一样高不可攀,仿佛不会为任何事物有所动容。   然而,这个圣洁冰冷的劲儿,在脱下衣服后,极具反差的炽热的蕴含蓬勃力量的完美身躯,会能给她碰撞出绝无仅有的创作欲。   是其他‘野食’取代不了的。   黎瑭太期待了。   当晚回家,黎瑭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虞苏潼。   宣布自己是全世界最有魅力的美少女,连古板保守的姜教授都对她食髓知味。   顺便又夸了一下姜令词有眼光。   约炮?   答应?   姜令词?   “姜令词答应约炮。”这三个词出现在同一句话里,绝对是病句!   电话另一侧,虞苏潼表情古怪,十分怀疑自家姐妹是不是灵感枯竭太久、寻找不存在的东西太久,已经得了臆想症。   她想到某些刻板印象,比如:艺术家和疯子仅有一线之隔。   不太敢刺激黎瑭,虞苏潼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们今天有约时间吗?”   “还没呢,他有点事儿。”黎瑭随口回道,一边拿着平板讨伐用假课表骗她九块九的某大学生。   热血大四生:看你的ID,我还以为你是来钓鱼的呢。   黎瑭:???   她顺手点开主页,入目便是前几天刷“授粉贴”时随手改的ID——保护植物隐私,人人有责。   姜令词课表=植物隐私,没毛病。   好好好,仅仅三天,回旋镖就扎回自己身上。   这边虞苏潼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你有问他下次什么时候见吗?”   “你带我一起去见见。”   黎瑭:“谁约炮带闺蜜去围观啊,我很纯情的,暂时还不能接受偷情感刺激。”   “当然,要是以后单纯的身体碰撞也不足以令我灵感碰撞出来,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不确定黎瑭癫没癫,反正虞苏潼快要癫了:谁要去偷窥他们约炮了,她就确认一下这个小混蛋是不是得了臆想症。   然而没等她继续说话。   黎瑭忽然发出一声轻呼:“我忘记一件大事!”   虞苏潼生无可恋:“什么?”   黎瑭:“忘记和他交换联系方式了。” 第4章 宾至如归   黎瑭蓦地从床上坐起来,空旷的酒店主卧只开了两盏昏黄的壁灯,显出她小脸的几分凝重:没有姜令词的联系方式,要怎么约他?   按理说这周必须约上,她下周一交画,最少得空出周末两天时间画画。   黎瑭沉思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将“热血大四生”从小黑屋里释放,赏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随手又给他转了九块九,让他发给自己姜令词真正的课表。   热血大四生秒回:【众所周知姜教授每周就上一天课,非常难抢,根本没有课表这种东西,外校卧底吧你,举报了!】   黎瑭被气笑了,他诈骗她两个九块九,她还没举报他呢。   保护植物隐私,人人有责:【我是你校老师:)六级考过了吗?考研上岸了吗?毕业论文完成了吗?大厂offer收到了吗?母校以你为荣了吗?】   热血大四生:【还没……】   保护植物隐私,人人有责:【一样都没完成,是不想吗?】   热血大四生瞬间破防。   黎瑭的行事准则之一:谁惹她不开心,全世界都别想开心。   现在问题来了,姜令词未来一周都不会去学校,她要去哪儿找人!!!   哪家教授一周一天课呀,太不敬业!最起码一周七天课!   天快被她熬亮了,也没从学校论坛和官网扒拉到姜令词联系方式,这位在保护个人信息方面,堪称密不透风。   黎瑭气鼓鼓地掀开被子睡下,决定明天再战。   直到第二天中午,黎瑭才被饿醒,但她安详的双手交叠平躺在床上,手心下的小腹扁扁的,她感觉自己能装进去一整头牛。   黎·起床困难症·半睡半醒地酝酿了半小时后,终于慢腾腾地爬起来点餐。   住酒店的好处之一,想吃什么随点随到。   直到吃完午餐,黎瑭才迟钝地发现微信通讯录页面新增一条添加信息。   对方除了备注“姜令词”三个字外,还道歉说,昨天因老宅有事仓促离开,没有送她,感到失礼。   时间来自早晨七点,她刚睡下没多久。   黎瑭第一时间点击通过,但没着急回复,纤细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手机微凉的金属边框。   其实她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姜令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而是意外他会主动联系自己。   至于他怎么拿到的微信账号,想想也知道,按照他的家庭背景,即便是个小小的炮友,也得查清楚来历。   好在她根本不怕查。   清白着呢。   除了……那幅《奇迹》。   幸好早就被私人收藏家买下,也没对外公开过,黎瑭想到这里,放心了点。   黎瑭不怕姜令词知道自己以他为灵感来源进行创作,只怕他现在知道了会放不开,跟上次那个男模似的,脱个衣服都扭扭捏捏。   短时间只要姜令词不问,她不会主动坦白,当然,也不会刻意欺骗。   成为床友,是他们的共识,她也没强迫对方。   再说了,像她这样腰细腿长身娇体软还放得开的大美人送上门图什么,图得不就是给她碰撞出灵感,成就未来大画家。   作为回报,她愿意毫无保留地舍身相教,这段时间争取让姜教授技巧方面得到一个突飞猛进。   姜教授未来和夫人的性生活无敌和谐,她得居首功!   现在是下午一点半,她等会洗澡化妆做造型选衣服,最起码要五六点,刚好来得及一起吃个晚餐,晚上八点开房,做三个小时双人运动助眠,十一点睡觉,明天早晨八点起床画画,灵感最充沛的时候。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行程表了!   算好时间后,黎瑭决定直奔主题,慎重地敲下成为好友后的第一句话——   【今晚约吗?】   黎瑭认为:这短短四个字,将为艺术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姜令词自绛云镇回来,每天晚上都要去姜家老宅的祠堂跪三个小时,从八点跪到十一点,雷打不动。   他犯下弥天大罪,精神上的自省诚然重要,但躯体上的惩罚同样重要,一次放纵,跪足一百个小时或者受一百鞭家法,才会令他牢牢记住,这种错误,不能再犯。   古文字研究院。   姜令词除了明桦大学大学的每周一节课外,大部份时间都在这里破解甲骨文。   当他看到黎瑭的消息后,向来冷静自持的面上极快地掠过犹疑之色。   姜令词第一次与女性建立亲密关系,不知该如何措辞,来拒绝对方的初次约会邀请,才不会显得无礼。   恰好一位有女朋友的年轻同事路过。   姜令词拦住了他:“沈老师,留步,我有问题向你讨教。”   沈槐之见他神色谦逊,似乎打算向自己讨教严谨的学术课题,立刻停下脚步,以为是最近新出土那批甲骨文出现什么难题。   头一回被他们研究院学识渊博第一人讨教,他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应对:“什么问题?”   “该如何礼貌拒绝女朋友发出的约会邀请?”   在姜令词话落的同时,沈槐之条件反射,“这个课题啊,我……”   直到声音传递给大脑,并被分析处理后,他才一个大转弯,“啊?”   “你问我怎么拒绝女朋友的约会邀请?”   姜令词目光在同事耳朵上停顿几秒,才微微颌首。   沈槐之彻底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拍姜令词的肩膀:“问这个问题,你是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谈的?”   姜令词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矜持道:“是的,昨天。”   同一个研究院待了两年,沈槐之自然知道姜令词并不是在针对他,而是太讲究社交礼仪,平等的与每一个人都保持稳定的社交距离。   了解他平等地嫌弃每一个人后,心里就好受多了。   正是如此,他才更惊奇:“好家伙,我还以为你对人类不感兴趣,这辈子都打算和甲骨文过了。”   姜令词提醒:“沈老师,你离题了。”   “拒绝女朋友约会是吧!”沈槐之摸着下巴,还真思考起来,“可为什么要拒绝?你这段时间又不是很忙。”   “她约今晚,我今晚回老宅有事。”   约晚上?   沈槐之突然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要拒绝晚上的约会?”   他着重在“晚上约会”这四个字音。   姜令词有些后悔选沈槐之讨教问题,他耳朵疑似有问题。   事已至此,他耐心重复:“我今晚要回老宅。”   所以只能拒绝。   在姜令词耐心消失之前,沈槐之给了建设性的建议——主动约下次、送上礼物。   结束交谈。   姜令词想到什么般,轻敲沈槐之的桌面提醒:“沈老师,你可能需要请假,预约一个耳鼻喉科检查。”   说完便神情自若地走人。   沈槐之:“……”   与另外的同事面面相觑:“他是在内涵我聋吗?”   另一个同事:“姜老师不是这种人吧。”   “姜老师知识渊博,应该对面相学也有所涉猎,搞不好从你面相看出你这方面有问题。”   沈槐之也怀疑自己了,惴惴不安说:“是这样吗。”   边拿出手机预约检查,边感概,“他谈了恋爱之后人都变得善良了,还给我看面相呢。”   “受宠若惊。”   黎瑭也受宠若惊,因为姜令词回复她——   【今晚我的时间比较紧张,可以约明天上午吗?】   黎瑭轻啧了一声,没想到姜教授外表古板,一旦开闸,内心居然这么狂野。   喜欢在白天搞也就算了,还嫌晚上时间短,这是打算从白天干到凌晨的节奏吗。   也是。   姜教授克制禁欲多年,头一次开荤,欲望自是难以估量。   嘻嘻,一大波灵感正朝她袭来。   黎瑭原本盖着条超大的羊绒毯窝在沙发里,乌黑长发如瀑,沿着雪白毛毯逶迤而下,像一幅清雅至极的水墨画。   气质长相与她此刻的头脑风暴,形成鲜明对比。   想到明天就能迎来咕嘟咕嘟往外冒的灵感,黎瑭感觉皮肤隐隐发烫,掀开一点布料散热后,才慢吞吞地敲了几个字上去——   【理解。】   【上午十一点,可以吗?】   太早她可能会死。   姜令词:【当然可以,感谢理解。】   达成共识,两人对彼此的满意度各+1   “黎小姐,请问您对这几套还满意吗?”   小别重逢,自然要让她的灵感缪斯宾至如归,嗯——归、归根到底。   极简黑丝吊带袜,白色蕾丝吊带袜,粉色纯情吊带袜,红色辣妹吊带袜。   根据黎瑭博览群书(炮友文),对明天的行程不负责任地进行预测,中午他们现在一家带包厢的私房餐厅见面,期间,她踢掉高跟鞋,在桌子底下,沿着对方包裹严实的西装裤……   姜令词一低头,就能看到她风情万种或者纯情勾人的漂亮小腿,然后……   选不出来。   算了,成年人不做选择,让姜令词现场开盲盒,黎瑭很乐观地想,反正又不差钱。   于是开口:“全包了。”   导购小姐心照不宣地应下:“好的。”   “您男朋友一定会超级喜欢这份用心的礼物。”   这辈子搞不好只见一次的陌生人,黎瑭懒得澄清,直接付款:“谢谢。”   “姜先生,请问您对这几套还满意吗?”   与此同时,陵城最大最全的美术用品店,姜令词面前摆放着四款不同品牌、适合送人的画具。   店员:“这些都是限量版,尤其您手边这款号称神器级别的彩铅,全球限量2500套,恰好我们店长有收藏。”   姜令词对画具涉猎不多,于是开口:“全包了。”   店员从没遇到这样大方的客人,眉开眼笑:“好的。”   “您女朋友一定要会特别惊喜这份用心的礼物。”   姜令词付款:“谢谢。” 第5章 行为艺术   姜令词的确订了一间私密性绝佳的私房餐厅。   黎瑭看到地址后有亿点点得意,跟她预测的分毫不差,顺手搜了一下,距离私房餐厅不到五百米就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姜令词一定是知道吃过饭后不能立刻进行剧烈运动,刚好五百米,他们遛个弯过去,当作热身。   怪贴心的。   她对明天充满期待。   黎瑭提前到的,没有在原地等姜令词。   她本就是随心所欲的性子,又很容易被新鲜事儿吸引,此时正蹲在路边听流浪艺术家弹琴。   雾沉沉空中一直在飘着细雪,路上行人匆匆,虽然很少有人愿意在大冷天驻足,但大家也会心照不宣地没有去打扰,仿佛全世界都为他让路。   零星几位停留的路人,也很快离开。   唯独黎瑭,站得累了,她直接原地蹲下,单手托腮静静聆听。   她穿了件白色大外套,围着一条很有艺术感的焦糖色涂鸦围巾,没有刻意造型,慵懒松垮地绕了两圈,一部分沿着肩膀垂落下来,流苏差一点扫到地砖上薄薄的雪。   她听的很认真,白净鼻尖微微泛红,雪花落在卷翘的睫毛上,也浑然不在意,不知道听了多久。   隔着车窗,姜令词第一眼便看到了黎瑭,不是对她多么了解,而是落雪天气中,黎瑭在匆匆人群里,悠哉的过分惹眼……也漂亮的瞩目。   男人极快地掠过手边两张艺术家相关的音乐剧票。   “有人在看你,是你要等的人吗?”   曲终。流浪艺术家突兀地问黎瑭。   黎瑭讶异地眨了眨眼,顺着他提醒的方向望过去。   姜令词已经下车,身着考究得体的黑色大衣,里面是整套西装,衣襟上还别着一枚棱形的祖母绿胸针,低调又掩不住矜贵,像是要赴一场非常重要的约会,俊美面庞似沾了寒冬天的风雪,举手投足间写满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视线对上后,他不疾不徐地撑伞走来。   明明一个自由无拘,一个矜贵疏离,但流浪艺术家在看到姜令词的第一直觉:他就是黎瑭要等的人。   果然,他猜的没错。   黎瑭在看到姜令词的刹那,眉开眼笑地站起身来:“是他,谢谢提醒。”   虽然她很急,但并未第一时间奔向姜令词,反而弯腰捡起放在地上的红酒。   黎瑭前段时间从她哥那里顺了一瓶罗曼尼康帝,一直没来得及喝,本打算今天和姜令词助兴的。   然而等待期间,偶遇这位流浪艺术家带给她的乐趣,是再多钱都换不来的。   她没带现金,随手把那瓶红酒塞到对方手里,“我虽然听不懂音乐,但感觉你很酷,酒送你啦,慢慢品尝。”   “拜拜。”   而后洒脱转身,一身轻松地奔向不远处等她的那个人。   黎瑭在姜令词面前站定,一双明眸亮晶晶的,蕴着不加掩饰的期待:“我们去吃饭吧。”   赶紧吃完,赶紧办正事。   伴随着她的动作,以及凛冽的风涌来,脖颈上围巾掉落大半圈。   “嗯。”   姜令词将伞往黎瑭那边倾斜,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她摇摇欲坠的围巾上。   姜令词有强迫症,无法做到视若无睹,可考虑到交往第一天,帮忙整理围巾这样的亲密行为,太过冒昧失礼。   没等他想出不失礼的方案,餐厅到了。   黎瑭将围巾解下来递给服务生,姜令词终于收回目光。   点餐时,黎瑭兴致缺缺,没太多口腹之欲:“我不挑食,来几样招牌菜就行。”   她纯纯就惦记着即将展开的灵肉之欲。   服务生最喜欢这种不挑剔的客人,笑容都真实许多,习惯性地追问一句:“那您有什么忌口吗?”   黎瑭面不改色地补充:“我吃不了太重的花椒味、葱姜蒜味、一点点调味去腥可以,辣菜将辣椒提前捡出来,海鲜不能带腥味,鱼肉提前挑刺、虾以及其他贝壳类都需要剥壳,餐后水果不要太甜的,酸甜适度偏一点酸口,最好是蓝莓或者蓝宝石葡萄,因为我今天的幸运色是蓝色,主菜也以蓝色为主色调,请审美较好的厨师摆盘,就这些。”   确实没挑食,但——这特么太挑剔了吧!   服务生从一开始的专业微笑到后面笑容略微有点迷茫最后转变成为难,第一次遇见这么挑剔的客人。   求救似的看向姜令词,希望姜先生管管这位挑剔小姐。   说自己的忌口时,黎瑭眼尾微抬,带着不自知的明媚张扬,姜令词像看到一只高需求的娇气白孔雀,还是最名贵珍稀的品种。   他轻描淡写道:“按照黎小姐说的做。”   服务员气若游丝:“好的。”   这家私房餐厅的幕后老板是姜令词的朋友,所以姜令词的要求,刀山火海他们也要完成。   等收到大笔小费后,服务生再也不觉得黎瑭难伺候,巴不得她天天来!黎小姐哪是什么挑剔的奇葩客人,分明就是他的财神爷!   上菜期间,黎瑭正研究餐桌。   脱掉外套后,她里面是一条长及脚踝的丝绒裙,裙摆下藏着等待拆开的盲盒。   可惜——   餐桌下面居然是块圆形大理石,犹如划了一道银河,完全隔开了他们,要像书上那样探过腿去勾人,整个人都得滑下餐椅啊,只留个脑袋在餐椅上面。   想想画面感,黎瑭果断打消这个念头。   她目的是为了事前调情,而不是犯了病情。   姜令词泰然自若地煮茶,袅袅热雾升腾,模糊了他的面容,但骨子里浸透着自小养成的端方仪态却藏匿不了,像一幅沁了墨香的画卷。   黎瑭放弃这一趴后,便将注意力放到姜令词身上,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等会就要跟她一起去酒店‘开盲盒’了。   姜令词将淡青色的茶盏轻轻推给黎瑭:“抱歉,不经过你同意查了你的资料。”   黎瑭知道他是在解释怎么得到自己的联系方式,只是没料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毕竟像姜令词这样的家世地位,查就查了,开诚布公堪称天方夜谭,更别说当面道歉。   在人品方面,姜令词无疑是真君子。   黎瑭轻抿了口茶水,润泽的唇瓣轻翘起,很是大方:“没关系,扯平了。”   姜令词:“嗯?”   黎瑭微微一笑:“毕竟在绛云镇,我也没经过你同意,查了你身体的内部构造。”   加上她前日那石破天惊的“主人”称呼,短短时间,姜令词已经第二次领略她的言辞大胆,沉默片刻,嗓音淡而认真:“那次是我没有经受住考验,我会弥补。”   黎瑭自以为会意,唇角弧度更明显点:“好,我等你的弥补,给我大补特补。”   嘻嘻,要给我补灵感啦。   两人脑回路各自拐弯,又弯弯扭扭、绕来绕去、莫名其妙地对接上去。   午餐结束,黎瑭无比期待的第二趴开启……   谁知姜令词的司机居然等在餐厅门外。   黎瑭腹诽:五百米的路还开车,不愧是名门贵公子,连腿都这么贵重。   然而等车子与附近那家酒店反方向驶去,黎瑭不动声色地想:不是去酒店的路,难不成是打算去他家里?   是了,姜令词长了一张有洁癖的脸,不愿意在酒店也正常,在陵城又不是没家。   一直到车子停在歌剧院大门口,黎瑭悬着的心死了。   总不可能是到歌剧院开房。   姜令词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以为猜错她的喜好:“不喜欢看音乐剧吗?”   来都来了,四幕歌剧,也就用时一百分钟左右,不耽误事儿。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人跑不了,搞不好这是人家名门贵公子上床前的高雅爱好,黎瑭想自己如果拒绝,还挺败兴,万一他后面床上支棱不起来了怎么办。   再者,这场音乐剧,黎瑭还真听说过,普通人一票难求,于是顺从心意地回道:“挺喜欢的。”   落座后,比姜令词还快地沉浸进去。   姜令词才确定她是真的喜欢,并不是客气话。   这场音乐剧实在是投她所好,黎瑭还有些意犹未尽,直到出了剧院门,被冷风一吹,脑子陡然清醒。   差点忘了重要事儿。   此时下午四点,天色已经暗沉,厚重乌云压下来,夜色提前降临,像是会下大雪的预兆。   下雪好啊。   外面下着皑皑大雪,一窗之隔,在温暖的室内,她把姜令词榨出大团大团雪花一样的灵感。   未免姜令词再有什么其他项目浪费时间,黎瑭仰头看向他,主动道:“午餐吃了,音乐剧看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进一步。”   内心超大声:进到负距离!   碍于剧院门口人多,大都是体面人,她才没把后一句说出口。   姜令词会意,只是他多年一心扑在古文字研究之中,对于男女朋友之间的尺度,自觉把控的并不准确。   于是他绅士地询问黎瑭:“是不是太快了?”   黎瑭迅速回道:“哪里快了?”   一整个白天都过了,什么正事都没干她快急死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都同意约了,还磨磨叽叽的。   这一整天他都矜持的很,根本没给她释放一丁点信号,也没接收到她的信号,眼神纯的仿佛没那方面功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跟她进行什么精神约炮。   又不是小学生,谈什么纯情恋爱。   读懂少女潋滟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期待,姜令词沉吟片刻,薄唇轻启:“我懂了。”   约会流程里,确实有亲密接触的。   黎瑭对上他那双清清透透的淡色眼瞳,莫名记起了那晚,像是再次误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期待值满满:开窍还挺快。孺子可教。   岂料下一秒,   姜令词缓慢地牵住了她垂在身侧微微蜷缩的手——   男人骨骼分明如玉质的手与女孩子的柔软滑腻完全不同,黎瑭第一次跟男人牵手,一双明眸像是收到了惊吓,圆圆地瞪着他,条件反射问:“你干嘛?!”   “关系再进一步。”姜令词解释。   短暂地牵了几秒,黎瑭还没品出味,他便正人君子般松开,“冒犯了。”   最后彬彬有礼道:“作为弥补,我有礼物送你。”   “是,我承认他的手很漂亮很好握,但我更想握住的是他另一个部位啊!什么礼物都比不上他把自己当礼物!”   “还有,牵手算冒犯的话,我是不是得判死刑?”   “什么,你说我小色狼?”   “我才不是!”   “我是单纯的为了艺术献身好吧,你不要把高级的艺术行为定性成下流东西。”   陵城的夜生活总是十分丰富,尤其是酒吧一条街,即便是大雪天气,也多的是人想打开夜晚的潘多拉魔盒。   黎瑭一和姜令词分别,“一忱风月”的大门都没进,转身约了虞苏潼到“渔舟”酒吧。   遭遇太离谱,不吐槽一下,今晚根本睡不着。   “今天周五,老师让我下周一交画,目前进度为零。”提起这个,黎瑭语调很哀怨,明天再约不到,她怕不是要被老师当众批评,被师姐师兄们嘲笑。   她坐在高脚椅上,羡慕地望着不远处卡座区域热切亲在一起、手快伸到对方裤腰带的炮友。   一下子从小学生世界回归成人世界。   这才是她想要的世界啊!   虞苏潼想捂她眼睛:“你能不能别看这么直白,我怕被人揍……”   作为半个公众人物,虞苏潼虽然没大火,但也有偶像包袱的,可不想明天传出去她在酒吧被打的新闻。   黎瑭晃了晃手中五彩斑斓的鸡尾酒,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巴不得有人看,放轻松,我们只是他们酒吧play的NPC。”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凡不是找刺激,怎么会在这里互摸。   虞苏潼被她说服了,回归正题:“所以姜教授送完你礼物,接着送你回家了?”   “对呀,他说晚上回老宅有事,我还能拦着不成。”也不知道姜家老宅晚上到底有什么,天天有事。   虞苏潼之前怀疑闺蜜臆想症,后来得知他们有了联系方式,终于相信黎瑭的话,这期间她的心路历程最终只凝结成一句话:黎瑭果然是天赋选手。   这可是姜令词啊!   想起这位的鼎鼎大名,虞苏潼迟疑道:“或许是正经人家养出的孩子第一次约,太守规矩。”   “怎么着,正经人家的孩子上床之前,还得在祖宗面前跪上个十天半个月提前忏悔。”黎瑭溢出凉飕飕的一句。   真要如此,她黄花菜不全凉了!   虞苏潼:“那怎么办,你能这么算了?”   不符合黎瑭的行事风格呀。   “才不会。”   听到闺蜜类似放弃的话黎瑭不紧不慢地掀眸,眼波流转,顷刻间妩媚生动起来,她说:“我把另外三条吊带袜送他了,约他明天见。”   这暗示绝对够明显了!   虞苏潼为她点赞:“不愧是你……”   人家送画具,她回送吊带袜,这才是黎瑭能干出来的事儿。   黎瑭余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反扣在吧台上的手机,她向来是主动喜欢主动出击的。   少女漂亮面容在迷离蛊惑的灯光下,似含情慵懒,倚在吧台冰冷的桌面,慢吞吞地敲字:【我很喜欢你的礼物,你喜欢我的吗?】   晚上十一点,大雪将停,风吹得枝叶簌簌,整个姜氏老宅陷入静谧,天地之间一片茫茫,被雪映得苍白料峭。   姜令词从祠堂出来时,极其缓慢地走下台阶,但每一步都很稳,并未有跪了三小时的踉跄和狼狈,一如既往的平和冷静,凝着几分压迫感。   谈逾将他的私人手机递过来,姜令词略略垂眸,看到了黎瑭的消息。   他这才记起,三个一模一样的礼盒,放在车后座。   车厢内。   男人极具性冷感的长指慢条斯理地捻起一条活色生香的绯红色吊带袜,丝质的触感如少女手心一样柔软滑腻,柔软透明布料很长,一路蜿蜒至姜令词曲起的膝盖。   原本幽暗清寒的环境里,陡然跃出一抹灼热明艳。   前排谈逾无意间从后视镜瞄了眼,差点吓死,立刻收回目光,再也不敢看镜面一眼,更不敢开口说话。   姜令词只拆开一个礼盒,另外两个一模一样的未拆礼盒,他没有再去碰。   拆过这个,可想而知另外两个里面是什么。   姜令词无波无澜地审视片刻,确认自己没看错,神色冷静地将色泽艳丽的吊带袜折叠整齐放回去——   指腹轻覆屏幕,轻轻敲下:【黎小姐,你误会我了。】   黎瑭乍然看到这条回复没反应过来,狐疑地问:【误会什么?】   姜令词:【姜某并不是行为艺术爱好者。】   黎瑭满脑门问号:不是,姜令词他没病吧?   哪个男人收到性暗示这么明显的玩意儿,第一反应这是给他自己穿的!! 第6章 热恋期   黎瑭被姜令词气笑了,坐在高脚椅上的双腿交叠,裙摆往上蹭了一截,露出里面被白色蕾丝吊带袜包裹着的细腿。   她已经失去隐晦暗示的耐心,低头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十分直白:【是我穿给你看。】   【今天穿了这条,怎么样,漂亮吧,可惜你没看到。】   除非姜令词太装,不然不可能看不懂她这么明显的意思。   大雾弥漫,姜令词目之所及之处恍惚间似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幻影,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他十分陌生。   一双穿着蕾丝镂空吊带袜的少女细腿缓慢地出现在视野之间,男人右手长指亦是极轻地动了一下,滑腻而柔软的触感似乎黏在指尖,挥散不去……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   手里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颗草莓夹心软糖,红色鲤鱼形状,外面那层薄薄的橡皮糖被捏破了一点,里面的糖浆融化,黏在指尖,亦是挥散不去……   姜令词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爷爷,我今天多吃了一颗糖,它很甜,我没忍住。”   “令词,我曾教你的第一课便是克己守心,你可知错。”   “可这只是一颗糖而已。”   “不,这不只一颗糖,这是你的私欲,若是连自己私欲都管不住,你怎么服众,怎么担当起姜家的未来。”   白茫茫的雾愈加浓郁,爷爷的声音也愈发飘渺。   等雾气重新变淡,男人修长指尖黏腻的红色的草莓夹心糖,变成了极其艳丽的红色布料,丝滑薄软的布料垂落而下,拉出一道纤细曼妙的少女身影……   这夜,姜令词一直处于半梦半醒,自小学的克己守心之道告诉他,刚与女朋友建立亲密关系,甚至彼此还没有更熟悉更了解对方,就因一张腿部照片而做这种梦,是非常轻浮放荡的。   偏偏梦总是不受控制,拉扯着他的神经。   像是一块古朴无暇的罕见白玉,被一根红色丝线缓慢侵入,沿着内在的纹路,极其缓慢又无孔不入地弥散开了,最终虚虚实实,再也分辨不清。   直到丝丝缕缕的光芒浸透了整个房间,大雾陡然消散,姜令词蓦地睁开眼睛,起身时意识到什么,他薄被下的长腿缓慢屈起。   思及昨晚黎瑭明显的性暗示。   黎瑭是艺术家,在性方面开放,想直接进入试婚阶段,姜令词理解并尊重,但贸然同居试婚,不但是对女方的不尊重,更重要的是这种事情,女性从来都是面临更多的风险与非议的弱势方。   姜令词自小接受的礼仪教养,绝不允许他为一时私欲,顺水推舟地同意。   男人低垂着眉眼,神色敛于摊开干净的掌心,没有任何黏腻,曾经亲眼看着掌心融化的软糖,少时不得之物,而今倒没任何执念。   至于昨夜轻浮梦境映出来的欲,再过一段时间,大概也如草莓软糖,再也不会涌出任何念想。   姜令词:【我们还需要再互相了解一段时间,慢慢来。】   姜令词的计划是,他们约会的这段时间相当于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先牵手、拥抱、接吻、熟悉之后可以同居试婚,最后水到渠成的结婚。   黎瑭一夜无梦,昨晚喝了太多鸡尾酒,度数不高,但后劲儿很大,她醒来第一时间查看手机,果然,多了一条新消息。   熟悉的甲骨文头像。   是姜令词。   黎瑭略略松了口气,幸好没把她拉黑。   然而看到消息时,眼前一黑。   好消息:姜令词看懂了她的“明示”。   坏消息:姜令词上床前的心理准备未免太久了!   什么意思?进入身体之前还得先进入一下灵魂?   走进画室。   黎瑭瞥向画架上那张依旧空白的画纸,红唇轻扯了一下——   她哪有时间跟他了解一段时间?   还慢慢来呢。   跟正经人约炮真的好麻烦,偏偏除了他,其他人谁都不行。   姜令词就仗着他目前的唯一性,恃宠而骄!   黎瑭缠着闻遥意好说歹说,才将交画时间延迟到下周五。   中午,黎瑭站在校门口,即便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惹的模样,依旧吸引了众多目光。   有人说美人在皮不在骨,可黎瑭是少见的皮相骨相均完美的长相,称一句神仙颜值也不夸张,平日里像一尊精致无害的瓷器娃娃,然而心情不好时,眉目之间的泠泠艳色压根藏不住。   她正在给姜令词打电话。   黎瑭小脸垮着,说话时却保持声线温柔自然:“我今天来学校找老师改期交作业,刚好没什么事儿,去接你下班。”   没有半点暧昧轻佻,很是贴心。   若非聊天页面里那张照片尚在,完全听不出这位性格如此大胆。   黎瑭怕他拒绝,耐着性子继续道:“刚好我们可以进行一番深入了解。”   顺手剥了颗糖塞进嘴里,让自己保持一下午都甜甜哒。   内心:先把你哄出来,再嚼嚼嚼嚼嚼。   然而姜令词本就没有拒绝的意思,毕竟现在是古文字研究院的午休时间,家属可以过来。   挂断电话后,姜令词视线不经意掠过他的工作间——   下一刻。   男人挽起袖子,不疾不徐地将散在桌面上的甲骨文碎片和资料文件整理好,一一归置。   免得黎瑭对他工作日常的第一印象不好。   这时,请了半天假的沈槐之前来讨伐,乍一进门,条件反射问:“你在干嘛,这些资料下午不是还要用吗?”   姜令词云淡风轻地回:“我女朋友要过来。”   沈槐之酸不溜秋:“你这女朋友还挺粘人。”   他最近已经和自家女朋友进入老夫老妻的冷淡期。   姜令词似闲谈问:“女朋友粘人正常吗?”   沈槐之当他是炫耀:“当然正常啊,不粘人才不正常,热恋期嘛。哼,好好珍惜吧,等热恋期过了,你女朋友估计巴不得和你漂流瓶联系,只有收到转账才会秒回。”   作为过来人的警告。   热恋期?   姜令词若有所思,原来这叫热恋期。   他搜索了一下“热恋期”的特征——   1、两个人之间的情感联系非常紧密,彼此之间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句话都能引发强烈的情感共鸣。   所以他因为黎瑭发一张照片而做梦,并非唐突,而是热恋期引发的情感共鸣。   2、热恋期的情侣总是想尽可能地待在一起,无论是约会、聊天还是共度时光,都显得特别频繁和密切。   所以黎瑭才会连他的午休时间都不想错过,她的粘人也是正常的。   见时间不早了,姜令词忽而想到一件事,不动声色地逐客:“你还有事?”   被过河拆桥的沈槐之终于记起找他的目的:“当然!医生夸我耳朵年龄未成年,年轻着呢,根本不聋!”   姜令词打开电脑,随口应了声,“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昨天不是你让我去耳鼻喉科检查!”   姜令词淡瞥他一眼,在他脑袋上停留几秒,“沈老师,很明显,我昨天是在讽刺你。”   沈老师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他就知道姜令词是在阴阳怪气,到底谁说他会相面的!   姜令词已经顺利地打印了两份喜好与忌讳的填写模版,并将自己那份填写完毕。   另一份留给黎塘填写,作为深入了解的第一步。   想起昨天与黎瑭吃饭时,她的忌口众多,略一沉吟,姜令词起身又打印了两份空白做备用。   看着姜令词接了个电话后,直接下班。   沈槐之双手环臂倚在门边,凉凉道:“讲个笑话,姜令词收拾半天,他女朋友根本没进他工作室的门。”   路过的同事:“沈老师,如果我没记错,你女朋友连研究院大门都没进过……”   大受打击的沈老师,倔强发言:“等热恋期过了,姜令词下场不会比我好多少。”   “你们都不好奇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子吗?”   古文字研究院距离明桦大学不远,黎瑭是走来的,顺便买了两杯热咖啡,微微仰头,古朴巍峨的牌匾下,显得人极为渺小。   她却第一时间看到等在路边的姜令词。   大抵是工作缘故,他并未穿正装,外面日常穿的大衣,里面是极简的白色衬衣,有几只橘色的小猫结伴从他脚边走过,姜令词微微垂眸,一直等猫猫小队踩着他的脚背翻山越岭地离开,才重新迈步,走向黎瑭。   这样的姜教授,难得少了几分距离感,多了几分温润风雅。   明明眼神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偏生右边眼尾下那一颗极小的泪痣,又给人一种看路边的猫猫都深情的错觉。   哎,人不如猫。   黎瑭幽幽叹了声,见他发现了自己,也跟着慢吞吞地走过去,将咖啡递给姜令词:“请你的,别客气。”   加了致死量的糖,代表她美好的祝愿——祝愿姜令词喝了咖啡后也能甜甜的,任她摆布。   “谢谢。”   姜令词接过咖啡,清润的嗓音被寒风浸得有点凉,“其实你可以进我的工作间。”   实地了解他的工作日常。   黎瑭一脸敬畏,手都快摇断了:“不了、不了。”   古文字研究院这么神圣的地方,她向来心怀敬意,尤其姜令词的工作间肯定有巨多甲骨文碎片,是有文化价值的,万一弄脏怎么办。   国家利益面前,她的个人梦想必须得让路。   所以还是换个地儿给她逐梦吧。   姜令词微微颌首,转而将几张A4纸递给黎瑭,嗓音徐徐道:“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呀?”   黎瑭接过,有些意外地将折起来的白纸打开,是姜令词的喜好与忌讳。   忌讳第一条:不喜甜食。   忌讳第二条:不喝咖啡。   很好,三秒内她犯了姜令词的两大忌讳。   姜令词礼貌性地抿了一口咖啡。   第四秒,黎瑭决定挽救一下自己的好感度,免得姜令词不给她睡。   于是她条件反射地去阻止姜令词喝那杯咖啡,“别喝,我再给你买一杯……”   话音未落,黎瑭余光不小心瞥到伫立在研究院不远处的无头石像后突然冒出两个脑袋,十分诡异。   黎塘被吓了一跳,不但她手上的咖啡撒了,连带着撞到姜令词手里那杯,一块泼到男人手臂与腰腹,白色衬衣上的咖啡液连成水线往下坠。   完蛋了。   黎瑭脑海中浮现出姜令词喜好第一条:喜净。   很好,又犯罪了。   姜令词下意识握住黎瑭纤细的手腕,稳住她的身体,同时也看到了沈槐之他们,薄凉的目光掠过,几人立刻灰溜溜地缩下去,又弯着腰回了研究院。   少女受惊时,漂亮眸子似蒙上一层薄薄水雾,仿佛能激起一池潋滟,姜令词想起初见她时,明明也是第一次撩拨人,偏偏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情场老手,实则慌张不已,正是这双眼睛,令他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从而犯下大错。   “对不起,我给你擦擦吧。”   “好像擦不掉了……”   黎瑭本来是真的很慌,但慌着慌着,她脑子突然上线了——   等等,她换地方逐梦的愿望好像能成真了,天助她也。   黎瑭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在最近的酒店定了间三小时钟点房,速战速决。   她甚至还在短暂生死时速内,选择了一间浪漫的Swing King大床房。   “我定了酒店,离这里很近,你赶紧去洗个澡顺便换件衣服,免得黏黏糊糊的。”黎瑭说得一本正色,完全看不出脑子里想的是:希望里面的浪漫氛围,能让姜令词支棱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A4纸只空白备份溅上了几滴咖啡液,其他除了皱一点,堪称完好无损。   姜令词眉心轻折,研究院没有他换洗的衣服,回家换也来不及,恰好看黎瑭摆弄完好的白纸,略一沉吟:“也好,刚好你也可以找个安静地方填写。”   去酒店途中,黎瑭回过味来,晃了晃手中那仅存的两张纸:“这就是你的深入了解。”   幸好她这次聪明的没曲解。   不然又要白高兴一场。   果然,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要跟第一次一样,凭借她的个人魅力,才能睡到他。不过她当初到底怎么成功的……   黎瑭这段记忆已经忘的干干净净。   她好恨!   酒后碎片式断片,关键点毫无印象。   不过……她忘了,姜令词应该没忘吧?   淅沥水声暂停,黎瑭敲了敲浴室门:“姜老师,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一定要现在请教吗?”里面传来姜令词磁性到低沉的声线。   黎瑭看着大块水波纹玻璃墙映出男人模糊而修长的身体轮廓,似乎正在涂沐浴露,她视线停顿许久,一时涌上的灵感如飘浮的云,难以捕捉。   足足一分钟后,黎瑭抿了抿略躁的红唇,什么记忆不记忆的已经被她抛之脑后。   她迅速地环顾四周,最终找到搁置在旁的A4纸和酒店自备的圆珠笔,像是求知若渴的学生站在门外,报以十万分的真诚与热切:“老师,我能不能进去写生?” 第7章 玫瑰粉色   浴室内光线炽白,蒙着薄薄雾气的落地镜溅上了水珠,随着斑驳的水珠蜿蜒下滑,狭窄的水痕处倒映出男人极具吸引力的躯体,八块腹肌分布均匀而规律,形状完美的像是建模。   像黎瑭这样追求完美躯体的艺术家,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人体模特。   姜令词能隐约猜到黎瑭的想法,毕竟他书房里还摆放着一幅黎姓画家的作品。   只是……   她想在浴室写生,还是超过了姜令词的认知。   伴随着浴室门再次似催促地敲响,姜令词冲掉身上的泡沫,略感无奈地提醒:“黎瑭,我在洗澡。”   黎瑭绕着门口转圈圈,恨不得原地发誓:“你洗你的,我画我的。”   “我保证只写生,不干别的!”   姜令词礼貌拒绝:“抱歉,我不能相信你。”   黎瑭一双明眸睁得圆溜溜,满是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恨不得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为什么?”   她明明长了一张可靠又值得信任的脸蛋,姜令词凭什么不信她?!   姜令词嗓音似洞悉一切的清透:“你有前科的。”   “在绛云镇,你也保证只摸一下脸,不干别的。”   后来不但将他全身都摸遍了,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干了。   当然,那件事不能全怪黎瑭,主要责任在于他,是他没有守住道德底线。   很奇怪,他并不重欲,平时甚至都很少自渎,偏偏那天毫无预兆地遇到黎瑭后,像是被鬼迷心窍了。   因此,涉及黎瑭,他不敢再次赌自己的自制力。   黎瑭见受害者主动提及那晚,突然心虚一瞬,没什么底气地补充,“这次绝对是真的。”   说完,黎瑭总觉得味儿不太对,她怎么话术这么像是渣男哄骗纯情小女孩?   然而姜令词并不是什么好骗的纯情小女孩,且说一不二,拒绝就是拒绝。   黎瑭站在门口没动,听到里面再次传来水声,她绝望之余,一手拿笔,一手将A4纸按在门上,随地大小画。   十分钟后,门终于开启。   先映入黎瑭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的手,腕骨清晰分明,矜贵中又带点薄欲。   直到她仰头,望进一双沉静如水的淡色瞳孔和他严丝合缝的白色浴袍,腰带系在最中间,标准的蝴蝶结,相当牢固,连乌黑短发都吹干了,毫无沐浴后慵懒潮湿的氛围,浑身上下写满硬不起来的性冷淡感。   然而黎瑭透过厚厚的浴袍,仿佛看到他每一次起伏时,肌肉线条都如蛊惑而诡谲的蛇,游走于完美的躯体之间。   非常非常性感。   黎瑭甚至觉得,只要姜令词脱下这件浴袍,或许她就能捕捉到那缕云一般飘渺的灵感,这是外面的“野食”完全没办法带给她的。   想到这儿,黎瑭突然抬手,可怜巴巴地举起A4纸的背面给姜令词看,是她刚才用圆珠笔画的Q版的自己——   一个背着画笔和调色板、扎了两个小啾啾的小女孩,眼泪汪汪地跪地,双手紧握放在下巴做祈祷状,脑袋顶着超大的三个字:求求啦   左右两侧各竖写一句:   小画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只是想在浴室写生而已!   姜令词薄唇勾起几不可查的弧度,下一秒,他伸手接过那张A4纸,翻过来果然是他之前打印的那份需要黎瑭填写的空白模版,从容不迫道:“你还没写。”   黎瑭终于记起,姜令词答应来酒店,其中关键目的就是为了这份深入了解。   对视片刻。   好吧,浴室写生是没戏了。   少女终于乖乖坐在茶几前,喝了热水的缘故,她唇瓣很红,念着姜令词打印的模版:   “喜欢的季节?”   “喜欢的音乐?”   “喜欢的运动?”   “喜欢的颜色?”   “喜欢的水果……”   甚至还有人生格言???   这是炮友的喜恶调查,还是同学录?   越写黎瑭越迷茫,几分钟后,她真诚发问:“我们俩的关系有必要了解这些吗?”   讲道理,他们之间最该了解的喜好应该是——   喜欢的姿势;   喜欢的地点;   喜欢的tt口味;   喜欢被亲的位置……   姜令词正在看同事发来下午的会议资料,俊美面上神色从容,言简意赅:“有。”   事关未来一辈子的相处,当然有必要。   黎瑭不经意瞥到他的手机屏幕。   全都看不懂的甲骨文。   好吧,他学历高,姑且当他说的对,虽然她心里很不服气。   旁边坐着极具诱惑力的完美躯体,对黎瑭而言是巨大考验,余光时不时地瞥向他腰间的蝴蝶结,暗暗可惜,系这么紧,根本不可能出现小说里那种浴袍不小心滑落的场景。   怎么才能让他脱下浴袍?   黎瑭一边认真思考一边敷衍填写,通篇胡扯,并小声的嘀嘀咕咕。   姜令词处理完工作后,侧眸看她:“你在说什么?”   黎瑭微笑:“净化心灵。”   脏话说出来,内心就得到净化了。   天知道她刚刚骂得多脏!超凶!   姜令词当她有念经的爱好。   见姜令词忙完了,黎瑭也演够了好孩子,将胡乱填了一半的A4纸往外一推,“这样互相了解多无聊呀。”   “我们玩个小游戏增强记忆力和乐趣性吧。”   姜令词将手机放下,他记得陪女朋友玩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也是增加亲密关系的过程之一,于是配合地问:“可以,你想玩什么游戏?”   黎瑭立刻给前台打电话,要来一副飞行棋,漂亮的眸子弯起来,“飞行棋,简单吧,输方回答赢方的问题。”   等准备掷骰子了,黎瑭才假装淡定地补充,“对了,如果回答不出来,得脱一件衣服作为惩罚。”   黎瑭的心眼耍得太直白,甚至根本就没隐藏过目的,坦诚的要命……   姜令词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不会中途反悔。   玩飞行棋不但需要运气,还需要策略和技巧,很显然,姜令词这方面比黎瑭略胜一筹,连赢两局。   姜令词品行端正,又正直保守,自然不会故意提出难题为难女性,让黎瑭脱衣服。   按部就班地按照模版上黎瑭尚未填写的空白询问她喜欢的运动和颜色。   黎瑭细白手指把玩着骰子,没怎么犹豫地开口:“喜欢的运动呀,有很多,所有极限类的都喜欢,比如跳伞、蹦极、最近喜欢滑雪,上次还挑战成功过90度斜坡。”   提到新兴趣达成的成就时,黎瑭的眼睛很亮,像是灼灼发着光,完全不会掩饰自己的骄傲与得意,满脸写着:快夸我。   这方面姜令词不吝啬,从善如流道:“很厉害。”   黎瑭下巴扬起,接下他的夸奖:“那当然。”   完全没有正常人被夸奖后的谦逊低调,反而理直气壮,厉害就是厉害,不厉害就是不厉害。   她继续说:“还喜欢全世界采风,不喜欢提前做计划,走到哪里算哪里,反正地球没有尽头……”   “颜色没有特别喜欢或者特别不喜欢,我每天幸运色不一样,今天幸运色是银白色,所以今天比较喜欢银白色。”   姜令词发现黎瑭的内心世界丰富至极,她可以不守规矩、不受限制、色彩斑斓,与他循规蹈矩、黑白分明、一眼尽头的人生截然不同。   听她亲口讲述,这样的深度交流,比禁锢在一张白纸上要丰满的多,即便他再多准备几张空白备份,也写不满黎瑭精彩的经历。   “喜欢的水果是草莓,要甜口但偏酸一点,不能纯甜……”   一连玩了好几局,黎瑭快要把自己单方面抖搂干净,游戏被占据主导的姜令词玩出了一种纯洁朴素的精神交流局。   黎瑭决定下局再输,她干脆假装回答不出来,她脱还不行吗,必须拉回到成人频道。   然而没想到,下一局她运气爆棚,竟然没有给姜令词使用策略的机会,顺顺利利地到达终点。   “这就赢了?”   输了太多次,突然赢了,黎瑭还有点不真实感。   见她这么开心,姜令词放下骰子:“嗯,你赢了。”   终于轮到她占主导了。   黎瑭红唇翘起,眼波流转,是准备干坏事的前奏,“哎呀哎呀,姜老师,承让了哦。”   “那我要问啦,你做好准备。”   她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三秒,把早就准备好的问题抛出来:“你勃·起时的具体尺寸是多少?精确到毫米。”   姜令词这样保守正经的人,估计平时洗澡都不怎么往下看,更不可能自恋到去测量自己的尺寸。   只能脱衣服   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游戏小天才。   黎瑭根本不讲武德,她提出玩这个游戏,就是为了现在,双手环臂:“我们端方正直的姜教授应该不会输不起吧。”   姜令词只是意外黎瑭这次为了看到他的身体,居然学会了步步为营,不似初次见面那般,不讲策略地直上。   他并无忸怩之态,反而冷静分析并给出解决方案:“我只穿了浴袍,脱下会有碍观瞻。”   “所以,你可以选择闭上眼睛,或者转过身,我不会耍赖……”   转身闭眼怎么激发她的灵感?   黎瑭正气凌然:“我又不是那种卑鄙下流的人,直面自己的身体也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更何况你的躯体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就是要给人欣赏,脱吧,我会站在专业的角度品鉴。”   顺手拿起圆珠笔,又扯下酒店便签。   姜令词慢条斯理地解开系得极紧的腰带,蝴蝶结一点点散开,雪白的浴袍瞬间松散开了,每一寸肌肉都待在该待的位置,恰到好处。   没有半点下流色,反而像完美无暇又无情无欲的美神雕像。   如果将希腊神话的美神具像化,大概就是姜令词现在这番模样。   她目光沿着男人线条优美的胸膛一路下移——   上次光线太暗,她又喝醉了,记忆不清,居然错过这么漂亮的大兰花。   当初都没完整的画出来,只寥寥几笔带过,由此可见,那幅画还是不够完善,可惜卖得太快,她没机会再修改。   姜令词脱下没两秒,立刻将浴袍重新穿回去。   这是他的极限。   倒不是姜令词觉得羞耻,他只是担心无法克制直面黎瑭。   黎瑭有些可惜,但她视力绝佳,又是大白天,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夸奖:“别害羞,长得很漂亮。根据我肉眼观察,无论从颜色、形状、尺寸等,所有角度没有不完美的点。”   “你是不是有特别保养过?”   这个问题超出姜令词的知识储备:“谁会特意保养这里?”   黎瑭点点头,是原装的,没后期整过:“懂了,天赋异禀。”   姜令词沉默几秒:“谢谢、夸奖。”   气氛有一瞬间凝滞。   下一秒,黎瑭举手打破静谧氛围:“对了,我要修改答案。”   “从今天开始我有最喜欢的颜色了——玫瑰粉色。” 第8章 神庙   外面传来敲门声,姜令词终于可以不用直面黎瑭天花乱坠的夸奖。   他从小被夸到大,夸他样貌、夸他品行、夸他学术成就的比比皆是,但黎瑭的夸奖角度,史无前例。   即便要夸这里,也该是他们成为夫妻夜晚关灯后才可以讨论的话题,现在为时过早。   谈逾还是第一次到酒店给顶头上司送衣服,很有新鲜感,又不敢八卦,将纸袋递过去,一本正色:“除了您的,还有一套黎小姐的,请女同事帮忙购买的最新款,女孩子应该会喜欢。”   姜令词淡睨了他一眼,声线微凉:“谈逾,以后别做多余的事。”   谈逾迟疑地开口:“您不是来……”   听出他言外之意,姜令词神情自若:“陪人玩个游戏罢了。”   而后从纸袋里取出男装,将剩下的丢给谈逾。   “砰……”   房门合上。   谈逾:“???”   所以,您大白天来情侣酒店是为了陪人玩换衣服的游戏?   什么游戏?真人版奇迹暖暖?   又不太像呀。   他稍加回忆,向来云淡风轻的上司,今天‘火气’有亿点大,厚重的浴袍都快压不住了。   姜令词拿着衣服又回了一趟浴室,门关的严严实实。   拿着圆珠笔忙碌的黎小画家掀睫看了眼,觉得他真的很见外,这么保守,学人家约什么炮。   来了酒店和她这样的美少女纯聊天也就算了,人家纯聊天好歹还盖被子,他们连被子都不盖。   黎瑭手心撑着下巴,低头看便签纸,在她笔下,很快便出现一个破碎的轮廓,然而只是轮廓。   下一秒,黎瑭握笔的手陡然僵住,她发现自己清楚的记得姜令词身体的每一处关节位置、肌肉走向、骨骼结构。   脑海中每一条线都像是活的,落在笔下,又生硬无比,与她和姜令词相遇之前的人物作品,没有任何区别。   完美的傀儡。   她依旧像是永远抵达不了终点的朝圣者。   黎瑭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或许是第一口灵感吃的太饱太好,导致后面仅仅是用眼睛丈量,根本捕捉不到那些虚无缥缈,是不是真的只有身体碰撞,才会让她获得真正的灵感?   少女坐在茶几前认真思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便签纸上蓝色的人物线条,阳光透过窗帘上的镂空花纹,光影洒落她的眼睫,像一幅未完的美人画,安静又美好。   黎瑭太过认真,甚至都没注意到姜令词在浴室里换个衣服足足换了十几分钟。   等姜令词出来时已经换下慵懒雪白的浴袍,换上私人定制的正装,手腕上也妥帖地戴上了低调矜贵的腕表,完全恢复平日里的清冷克制,一丝不苟,距离感十足。   他平静地开口:“我要回研究院开会,你呢,要去哪儿?”   谁知,阳光下美好又无辜的少女仰头看他,并未回答,反而来了一句毫无相关的:“接吻吗?”   接吻?   姜令词视线下意识地落在黎瑭微启的双唇,感觉系在喉结处的领带有点紧,大概是方才在浴室系领带的时候有些走神。   少女的唇瓣似融化的玫瑰草莓糖浆,湿润漂亮,隐隐能看到一点点舌尖,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邀请。   在黎瑭期待的眼神下,他微微倾身——   “我拒绝。”   姜令词长指松了松领带,眼神平静如深潭,仿佛不会为任何事而失去冷静,语调极淡地对院长道。   副院长头很疼,姜令词是院里唯一一个学术成果和颜值都能拿得出的,之前拒绝那些卫视台的噱头邀约也就罢了,现在是央视的邀请他们古文字研究院参加一档特殊节目,主要对即将失传或者面临无人承继的非遗文化进行宣传普及。   “如今年轻人对古文字重要性了解越来越淡薄,你也在大学授课,难道没发现古文字专业的学生越来越少,这样下去……”   姜令词神色坦然地推荐,“让沈槐之去,他喜欢抛头露脸。”   略顿了秒,大抵是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又不动声色地补了句,“他也喜欢为古文字事业做奉献。”   副院长:“……”   难道要和姜令词说主要原因是沈槐之脸不如你吗?   当然,沈槐之倒也不是丑,而是英俊的很抽象,生了张风流浪子的相貌,一看就不像是好人,让他代表古文字研究院,他们研究院还要不要脸了。   思量片刻,他委婉暗示:“你去最合适。”   姜令词不为所动,“我没时间。”   “你手里的研究项目都快结束了,怎么会没时间?”副院长算得清楚着呢,为了这档节目,后面也没给他安排新项目,所以姜令词最起码未来半个月,时间都有空余。   姜令词神色沉敛,唇角微微抿起,溢出简单的两个字音:“私事。”   见他神情郑重,副院长还以为姜家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大事,稍一迟疑,便让姜令词先走了。   工作间。   姜令词素来只搁置资料与甲骨文碎片的桌面上,此时多了一张过分可爱的Q版画作,他过目不忘,却在离开酒店时,带走了这唯一一件东西。   姜令词欣赏了许久她的画作,才慢条斯理地翻到正面,是黎瑭写得七零八落的喜好与忌讳。   她喜好大半都写满,忌讳却写的很少,与他写给她的那张恰恰相反。   好似她的人生没有什么忌讳,无畏无惧,坦荡自由。   连人生格言都可以张牙舞爪地写下——   你的身体,令我充满了创作欲。   黎瑭从不隐瞒自己的目的。   每次都热烈大胆的向他索要超过尺度的亲密,浑然不怕拒绝,更不怕尴尬,哪怕他们正式确立亲密关系,只有三天时间。   姜令词不似黎瑭那样随心所欲,他向来习惯未雨绸缪,按照黎瑭的进度,他们迟早会进入试婚阶段,他不觉得自己面对黎瑭再三撩拨,能一直保持心如止水。   甚至于今天,他便隐约察觉到了失控迹象。   家规还剩七十几个小时,从今天开始他每天多跪三小时,还需要十余天才能完成惩罚。   所以,姜令词并未欺骗副院长,他未来半个月,都有私事要忙。   等惩罚结束,他才能问心无愧地接受黎瑭的试婚邀请。   姜令词打算将这张A4纸折叠放进抽屉前,余光不经意落在喜欢的颜色那一列空白上。   他未曾迟疑,抬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骨节屈起的弧度,像极了一旁摆放的商周玉戈,神秘矜贵,然而这只手写下的却是:玫瑰粉色。   这是黎瑭喜欢的颜色。   如此,所有喜好便填满了。   一忱风月,画室。   黎瑭将那张画了人物轮廓的便签纸贴在画架上方,努力想找到画《奇迹》时的状态,依旧无法落于画纸。   画不出来就是画不出来,不是换个良辰,换个方位,就能有灵感的。   都怪姜令词,走就走了,连个离别吻都吝啬!   白日在情侣酒店,黎瑭跟姜令词索吻,想试试亲吻能不能碰撞点灵感火花出来,原本以为他俯身是打算亲过来,谁知他只是为了拿走茶几上那张A4纸。   虽然后来给黎瑭点了个草莓小蛋糕,作为拿走这张纸的报酬。   但谁要他的小蛋糕啊,她要什么他不知道吗?!   脱都脱了,他还能穿上。   越想越气。   黎瑭冷着一张小脸离开画室,洗完澡后,打开平板,信手拈来一幅人物手绘练习,扭头打开了许久没有上的微博。   决定“曝光”他!   黎瑭在微博有个账号,专门用来贴她人物练习的画作,画风瑰丽华美又大胆,已经拥有了近百万的粉丝,和cosplay一样,这个账号也是她用来解压放飞的,从不接稿,放完饭就跑,非常神秘。   距离她上次发微博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前。   粉丝们嗷嗷等着产粮。   终于——   在今天凌晨三点,消失许久的PILGRIM老师终于再次放饭了。   不是她学的油画风,而是十足的漫画风,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败类,敞着淡粉色的睡袍,胸肌腹肌分明,草莓汁水沿着喉结蜿蜒而下,手腕上绑着的不是蝴蝶结,也不是手铐,而是白色的花边镂空吊带袜,欲感十足,垂落在他支起的膝盖上。   粉丝们被辣得嗷嗷叫——   “老师画风是越来越大胆了,这是我深夜不睡能看的吗!!”   “小脸通黄,我有个生物题想请教老师,这是会真实存在的尺寸吗?”   “老师拿我们当外人了,下面那件脱了又怎样?”   “你们黄透了,还好我比较纯洁,睡袍颜色太嫩了吧,这叫什么粉?想get同款!”   “……”   黎瑭懒懒地倚在床头,先是漫不经心地选了几条回复:   “能看。”   “会存在。”   “不脱。”   “玫瑰粉,你get不了同款。”   又刷到热评第一:“这是OC?还是有原型?这么完美的身体,如果是真人就好了。”   黎瑭在这条下面回复——   PILGRIM:“本来就是真人,我的专属人体模特。”   粉丝:“真人尺寸长这样?!“   PILGRIM:“现在这地儿的尺寸都是以婴臂为单位,有问题?”   粉丝:“没问题,但博主有错别字,你想说的是硬币吧?一元的?”   PILGRIM:“……你认真的?”   PILGRIM:“按照一元硬币直径2.5cm的话,我的人体模特保守估计价值九个一元。”   “嘶!!!”   也有粉丝发现了不同:“新饭图里大美人眼尾那颗泪痣,好像活的哦,老师这段时间去进修了吧!进步超大的!”   压力释放之后,黎瑭定定地看着自己从未改过的微博名字,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人在消极时候,往往会胡思乱想,比如黎瑭曾经一闪而逝的念头:即便与姜令词身体碰撞,也得不到第二次的灵感。   冷静下来后,她无意识地点开微博相册,翻看这一年半来她画下的一张张人物练习,起初创建这个账号,是源自于不服……   老师曾因她对完美人体的极端追求,而说过一句话:“我觉得你很像是一个终生跋涉的香客,不停地寻找一座根本不存在的神庙。”   令黎瑭印象深刻。   追寻途中,偶尔她也会怀疑自己,她漫无目的的寻找真的会有结果吗?或许世界上真的没有完美的人体,是她在瓶颈期魔怔了。   直到在绛云镇看到姜令词的第一眼,她满脑子都是——我找到了那座不存在的神庙。   姜令词就是她的终点。   非他不可。   黎瑭忽然有了信念,曾经所有人都觉得世界上根本没有她要找的人,而今人已近在咫尺,有什么可愁的。   黎瑭瞬间精神了,决定重整旗鼓,以睡到姜令词为最终目标。   再次打开平板,拿起电容笔,这次不是画画,而是写计划书。   正式命名为——   sleep计划。 第9章 七重纱之舞   #破解空谷幽兰授粉现象研究贴#   2555楼(楼主):接上回,姜教授贞洁被夺之案最新进度,嫌疑人疑似出现在古文字研究院门口。附小视频。   视频还挺长,又糊又高清,糊是因为拍摄者离得很远,几乎看不清面容,高清是能看到他们所有的动作。   姜令词太过出众,又在古文字研究院门口,非常好认。至于女方……只能看出身材很棒,光是背影就有大美女气质。   2556楼:我敲!居然真有这么一位女性?!我一直以为是大家过度解读,什么吻痕咬痕的,搞不好是刮痧刮破了。   2557楼:理智吃瓜,姜教授手里拿的什么?好像A4纸,不会是论文吧,会不会弄错了,这其实是姜教授的某个女学生?   2600楼:不可能!姜教授从不与学生私下见面,有问题都是邮件或者课堂上请教。(来自姜教授的直系学生。   2610楼:OK,既然不是学生,那这沓A4纸写的是什么?   2611楼:想想也知道,肯定是情书!   2615楼:谁家情书用A4纸写?   2616楼:结合姜教授平日里的研究方向与性格传闻,他用A4纸写情书,我竟然不觉得奇怪。   楼上得到了一致认同。   2620楼(我学甲骨文不是人作古了):不是,你们这是偏见!我们是研究甲骨文,但不是活在甲骨文时代!知道写信用信纸而不是A4纸,更何况还是情书!   2655楼:这几张纸不重要,你们倒是看到视频最后呀,众所周知姜教授超级洁癖,这个女生咖啡快洒他身上时,姜教授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去挡开咖啡,而是去扶住对方。根据咖啡下落的重力加速度判断,姜教授如果不去扶,一定能躲过被泼。就当姜教授有绅士风度,但人的第一反应做不了假,姜教授甚至没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2656楼:所以?   ……后面跟着上百楼的“所以?”   2688楼:所以——他超爱的!!!   2689楼(楼主):总结:这位咖啡小姐,大概率就是犯罪嫌疑人。   黎瑭:“……”   她就不该睡不着跑来刷学校论坛找攻略(睡到)姜令词的灵感,现在更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他超爱的和咖啡小姐。   好土的称呼!!!   不过倒没白刷,确实给黎瑭一点灵感。   那件被泼了咖啡的白色衬衣被她带回来了,黎瑭是打算拿回来清洗干净还给姜令词的,毕竟是她弄脏的,岂料洗净后,袖口衔接着腰腹一半,全都晕上大片的奶棕色。   按照黎瑭原本的想法,直接买件新的还他。   现在她有了别的用处。   小黎师傅忙碌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放下快要废掉的画笔,甩了甩酸涩的肩膀,将衬衣挂起来后,整个人往沙发倒去,长叹一声:“好累呀。”   上次这么累,还是画完《奇迹》之后。   少女白净漂亮的小脸,还有两道不小心蹭上去的颜料,像是猫科动物的胡子。   原本被咖啡报废的衬衣,此时完全变了样子,变成一幅水墨画卷,黎瑭在晕染的奶棕色之上画了一丛水墨兰花,枝叶脉络立体,其间还藏着浅粉加白调的小花,仿佛本就长在那里的,衔接的极为流畅,甚至多了几分风雅,很适合姜令词。   黎瑭不太擅长水墨画风,尤其还是用丙烯颜料来上色,熬了大半夜才完成。   她懒洋洋地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钟表——早晨六点。   这个时间点好呀,男人最旺盛的时候。   sleep计划1——启动。   大抵是刚刚起床,姜令词头发难得有些散乱,他很随便地往后梳理了一下发丝,那张锋芒毕露的俊美眉目完整展露出来,刚睡醒的嗓音温沉暗哑:“怎么了?”   黎瑭连打了好几个视频,姜令词以为她有急事。   第一眼就被美色攻击,黎瑭愣了一瞬想到自个的目的,她将手机放在支架上,然后走远一点,赤着脚原地转了个圈,歪着头对视频中的人说:“还记得这件衬衣吗?”   少女说话时,一双水眸蕴着笑时,像是会勾魂,生动极了。   视频晃动了几秒,姜令词终于看清楚屏幕里的画面:“记得。”   黎瑭身上穿的是他的衬衫,与他平日里将纽扣一丝不苟扣在最上方不同,少女足足有三颗纽扣没有扣紧,凌乱地挂在纤薄的肩膀,倒是没露太多皮肤,却充斥着神秘而蛊惑的意味。   伴随着她转圈圈,衣摆翻飞,纤细又漂亮的长腿映入眼底。   “听说过《七重纱之舞》吗?”   少女饱满湿润的红唇翘起一点弧度,像是开屏的白孔雀:“我跳给你看呀。”   然后也不管姜令词同不同意,就在大清早,霸道地闯进他的世界。   她将衣摆逼近镜头,示意姜令词看,“你瞧这朵兰花,像不像你?”   “不像。”姜令词嗓音极低,他不觉得自己长得跟花一样。   “我说的是颜色。”   姜令词觉得黎瑭每天都在设难关,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验他的自制力,长指轻揉眉梢:“像,你色感很好。”   “算你有眼光,我有绝对色感,能一比一还原所有颜色。”黎瑭很喜欢被夸,包裹在超大衬衫里的曼妙身子越发软,几乎完全贴近镜头里。   仿佛伸手便能触碰到。   姜令词一般早晨接到的视频或者电话都是工作相关,这样雪白的、新奇的、暧昧的,与姜令词过去规矩冰冷的生活截然相反。   黎瑭像是色彩斑斓的颜料盘,不打招呼地就打翻在他的苍白的世界里。   一如她身上这件曾纯白的衬衫,生长于水墨脉络之间的那朵玫瑰粉的小花随着她的随性又曼妙的动作,盛开的越发招摇艳丽,几乎要跃出布料,结出果实……   最后,少女纤细的指尖覆在衬衣边缘,极慢地往下滑动,她带着轻喘的气音,“听说‘当揭开七重面纱后,你的灵魂将被俘虏’。”   “好可惜,我只穿了一重,虽然不是面纱,好在也可以揭开,你说揭开这一层,你会被俘获……”吗?   话音未落,视频蓦然黑掉。   黎瑭细指僵了好几秒:什么意思?姜令词居然挂断她的视频,她还没结束呢!   宇宙第一画家:【???】   姜令词回复她:【网络不安全,视频会泄漏。】   黎瑭又不傻,这方面的安全意识还是有的。   她只是没想到姜令词居然品行端正到这种程度,还能为她考虑到这方面。   宇宙第一画家:【我还没跳完,最后ending练了很久呢!】   一夜未睡,加上绷紧神经跳完这场舞,黎瑭已经累得昏昏欲睡,见他许久没有回复,强撑着又敲下之前未尽的话:所以你到底被俘虏了没?   然而没发出去,就睡着了。   姜令词很少会在早晨特意解决问题,毕竟最少浪费半小时,有这个时间,他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比如书房还有很多甲骨文等他研究解密。   然而今天不同于往日,他等会还要去研究院,只好久违地解决。   虽然是他自己的东西,但姜令词觉得陌生,如果黎瑭不怼在镜头上刻意让他看那朵玫瑰粉的兰花,他很难将这个与自己联系起来,即便只是颜色。   青筋微微浮现的手背在浴室灯光下非常性感,主人的动作却干涩而生疏。   姜令词脑中一闪而逝少女雪白的腿,纤薄的背,以及那把细腰后两个浅浅的窝,与他黏腻又潮湿的梦蓦然重叠。   爱撩拨他,又很娇贵。   会嫌固定一个姿势累。膝盖在毯子上跪久了,会磨成很漂亮的绯红色。   从生疏到熟练,姜令词学习能力很强,很快便摸索到了一些规律。   她揭开的从来都不是一重重面纱,而是他如茧一般层层封闭的欲望与禁忌。   姜令词:【下次再跳。】   这个下次,指的自然是婚后。   沈槐之早晨出了个小车祸,左腿骨折,从眉骨到下巴,擦伤了一大片,这样根本没办法上镜。   古文字研究院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老的受不了高强度的节目安排不说,还担心自己跟不上如今社会发展,某些过时的言论会不讨观众喜爱,致使观众对古文字产生负面看法。   小的在学术方面不合格,万一当众出现学术错误,负面影响更大!   综合考虑,这个人选目前非姜令词莫属了。   请假是不可能的。   副院长担心自己一个人说不动他,又请了老院长出马,两人一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别家都派出他们的王牌,就说文物修复馆,他们选的是顾星檀,文物修复届冉冉升起的新星,才貌双全,咱们总不能选个学术不精的新人去丢脸吧。”   “节目为期半个月,就在隔壁北城,事后我再你放半个月假,随便你安排私事?”   老院长轻叹道:“你若执意不去,只好我这老头子再次披挂上阵了。”   姜令词眉目沉敛,副院长的面子他可以不给,但老院长也是他恩师,年逾七十,节目高强度工作量,老人家绝对受不住。   半晌,姜令词终于开口:“一个月。”   副院长:“什么?”   姜令词:“一个月假期。”   “你小子,这么多年没见你请过假,难得主动要这么长假期,是打算解决个人问题了?”老院长解决了一桩心事,调侃道,“你师母前几天还惦记着要给你介绍娴静漂亮的小姑娘呢,个个学历拔尖,配得上你。”   “多谢老师和师母挂念,我已经有以结婚为前提、稳定交往的女朋友。”姜令词语调平静而淡然。   “请长假也是为了和她多点时间相处磨合。”   院长意外不已,略有些严肃:“这么突然,怎么没听你提过?谈多久了就打算结婚?”   副院长几乎每天都在研究院,知道的多一些,帮姜令词解释:“昨天人家小姑娘还来接他下班呢,感情稳定着呢。”   想到姜家的情况,院长微微皱眉:“不会是你家里安排的吧?”   姜令词神色不变:“您放心,我们是自由恋爱。”   黎瑭一觉睡醒,天塌了。   姜令词要去外地出差半个月,而且是录节目,有保密协议,外人不能随便跟着去的。   半个月呀。   她画怎么办?   下周五就得交了!   黎瑭知道自己不能再主动延迟交画时间,老师肯定会起疑心。   闻遥意一直不认同黎瑭追求完美人体的极端绘画理念,黎瑭好不容易画出一幅得到她高度认可的画……若是长时间画不出第二幅,这算什么?   一个连画画水平都不稳定的学生,老师怎么会认可她拥有举办个人画展的能力。   黎瑭站在洗手池前,手撑着冰凉的台面,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镜子里映出少女潮湿的脸颊,水珠不断地滚落至纤细脖颈,她仿佛无所知觉,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完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最后甚至想要不直奔姜令词家,趁着他还没出发,把人强行睡了?   黎瑭预备在“违法犯罪”的刀尖跃跃欲试时,她在娱乐圈的人脉虞苏潼小姐给出一个最优方案——   去应聘姜令词的贴身小助理。 第10章 一对一   sleep计划2——启动。   素人参加节目事情也很繁琐,又没有经纪人,而从事文物、古文字等专业的年轻人,大部份都是i人,让他们搞研究行,当“艺人助理”大概率不行,所以古文字研究院应该也会给姜令词招聘具备这方面能力的助理,隔壁文物修复馆已经打开招聘通道。   黎瑭找虞苏潼的经纪人程素积极培训了一节课,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艺人助理”这个职位,心情终于舒展开。   首先,她不i,跟节目组团队、其他嘉宾的工作人员协调沟通完全没问题。   其次,她学艺术的,审美绝对在线,维护自家“艺人”日常形象,绰绰有余(当然,姜姓艺人那脸那身材,大概率披麻袋都能披出秀场风。   再者,她抗压能力超强,也超有耐心,目前耐心仅针对姜令词一人。(看她来应聘贴身小助理就知道她对姜令词有多耐心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要工资,只求一个锻炼学习的机会!   事先排练的很好,直到面试那天。   黎瑭穿了身十分亮眼的套装,候场时便脱掉了外面的大衣,露出里面水蓝色衬衫搭配灰色包臀半身裙,身材窈窕迷人,乌发松松挽起,优雅地坐在椅子上。   单看外表,黎塘觉得自己整体可以打9.9分的,剩下的0.1分扣在过分美貌,可能会让对美女有偏见的人产生她不靠谱的错觉。   一进门,她发现来应聘的大多数都是漂亮年轻的小姑娘,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黎瑭第一反应就是:她没走错地吧?这是招聘实习助理还是选妃现场?   她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打量她。   这时黎瑭不小心瞄到旁边竞争对手的简历——某国外名校毕业生。   不但是这一个,跟她一排的每一个,都是高学历。   问题是,黎瑭看着她们信心十足地进去面试,然后每一个都失望的出来。   区区实习小助理,岗位竞争压力这么大?   是她不懂人间疾苦了吗?现在大学生就业这么困难?   旁边有个男生正跟身边的同伴聊天:“姜教授是不可能选女助理的,这些肯定全都被刷下去,我们还有机会。”   “为什么不招女助理?”   “容易有烂桃花呗,姜教授他刚入职那段时间,上课都有女学生表白,导致他现在平等的远离所有人类。”   “而且这次面试,好多都是冲着姜教授来的富家千金,外面停了好多豪车,她们连当助理需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趁着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见姜教授一面,姜教授怎么可能选她们这些别有目的的人。”   伴随着面试的人逐渐变少,两人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黎瑭嗤笑了声:姜令词还挺受欢迎嘛。   等等,笑早了……   她好像也是别有目的人群中的一员。   很快,黎瑭又重拾信心,她跟那些富家千金不一样,她可是有用心做过艺人小助理功课的,一定能凭实力通过面试!   黎瑭来的最晚,排在了最后一号。   等所有人陆续离开之后,终于快轮到她了。   “黎瑭。”   黎瑭这几天都没睡好,因为犯困,眼睛有点潮湿的红,紧接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不受控地漫上来,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时,蓦地站起来:“来了。”   忘记了被她放在膝盖上的简历。   一下子掉落在地。   没等她弯腰去捡,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俯身过来,率先捡起她飘落在地的简历,修长指节在走廊玻璃幕墙折射下,衬出几分嶙峋沉静的美感。   姜令词垂眸看着简历右上角贴着的照片。   这张照片与她画家简介上的一模一样。   少女扎着高马尾,笑眼弯弯地望着镜头,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无辜,像是漂亮又单纯的小天使。   完全想象不到,她会这么胆大妄为,来应聘助理的事也敢做。   黎瑭来应聘的事情并没有提前告诉姜令词,万一他不喜欢炮友介入生活,岂不是弄巧成拙,还不如她应聘成功再说。   届时管他喜欢不喜欢,这半个月必定睡到他。   睡了就跑,一定很刺激。   她慢腾腾地伸出一只手:“简历给我,我得面试了。”   姜令词并未生气,也没立刻把简历还给她,嗓音平静温沉:“助理会有很多琐事,环境也一般,不适合你。”   黎瑭性子娇气,又养得精贵,生活挑剔,助理的工作以及节目组的生活环境她受不住的。   怎么就不合适了?   她所有职业都百搭的好吗!   对上姜令词那双仿佛能洞察她所有心思的淡色眼瞳,,黎瑭隐隐升起一点点不爽,无论她怎么挑逗撩拨,这人都像是寺庙里的佛一样不为所动,似无情无欲地睥睨着一切。   但是——明明都达成约炮共识了,姜令词还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才不道德吧!   都怪她没经验,当初就应该和他立下字据,写清楚每周的上床次数。   黎瑭看着他这样一丝不苟的规矩模样,突然上前两步,伸出两根细白指尖沿着他拿着简历那只手,极具撩拨性地从他腕骨往上轻点,最后隔着整齐的衬衣,在他胸口又轻又慢地碾磨着说:“好吧,我不适合给你当小助理,不过……听说北城这段时间温度都在零下,尤其是晚上超级冷,所以……”   她语序极慢,似笼着笑音,一字一句,“我给你当暖床的小床伴怎么样。”   姜令词并没有黎瑭想象中的听到轻浮的话变脸或者生气,反而温柔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慢条斯理地重复:“暖床的小床伴?”   举手投足写满端方正直的人,突然说出这种极度色气的称呼,有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反差。   黎瑭红唇张了张,话音未出口,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陌生声音:“老师,什么……伴?”   “怎么办,好像被你同事听到了。”黎瑭松开手,揉了揉自己根本不疼的手腕,仿佛她才是无辜受害者。然后一脸迷茫地望过去,眸底藏着狡黠的笑。   说话的是姜令词一直带的学生周书锦,这次招聘助理,副院长交给他全权负责。   周书锦一直没等到面试者进门,便主动出来看看。   隐约听到老师的声音,在说什么……伴?   姜令词波澜不惊地介绍:“这是我伴侣。”   黎瑭揉手的动作顿住了:伴侣?   也是,按照姜令词端庄保守的个性,让他给学生介绍自己的床伴,大概率比睡到他还要难。   再者,伴侣这个词,就很“中性”。   床伴怎么不算伴儿呢。   问题是她连“床伴”都名不正言不顺。   气气气!   周书锦恍然大悟,恭恭敬敬地称呼:“原来是师母。”   黎瑭没被姜令词的“伴侣”镇住,反而被这个石破天惊的“师母”给镇住了,怎么个事儿,她年纪轻轻已经可以尊称“母”了吗?   大概是黎瑭眼底的震撼太明显,周书锦问道:“师母在想什么?”   黎瑭让自己保持冷静优雅,免得白瞎提前两小时起床做的职业淑女造型,内心长舒一口气,幽幽道:“在想要不要给你个改口红包。”   “哎呀师母客气,师母大气,师母您请坐。”周书锦肃然起敬。   这时,姜令词打断他的献殷勤,将手中的简历递过去,“助理定了。”   周书锦狐疑地低头看过去:“您不是不想招助理……”   没错,姜令词是来让周书锦终止助理招聘的,碰到黎瑭纯属意外。   周书锦看一眼简历又看一眼黎瑭,没错,是同一个人,也是最后那位面试者。   露出秒懂微笑。   有一说一,黎瑭的简历很优秀,排除其他因素,她都是来应聘中最合适的人,甚至还有和艺人相处的经验。   黎瑭一点都没夸张,虞苏潼怎么不算艺人呢。   他们没走古文字研究院的大门,此时大门外还停着那些富家千金的车,没应聘上也就算了,甚至连姜令词的面都没见到,大多都不甘心。   与姜令词沿着梅林小道往后门走,黎瑭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狐疑地问:“你这么早就下班?”   这不是挺闲的吗,怎么抽不出空和她睡觉?   姜令词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如实回答:“回老宅有事。”   又是这个回答,黎瑭甚至怀疑是托词了,“我一直想问,你家老宅藏了什么宝贝比我这样的软玉温香还要有吸引力?”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宝贝,只有一个固定安排。”   两人并肩穿行在梅花树下,昨晚下过雪,风一吹,还有细碎的雪花伴随着艳丽的红梅簌簌落下。   还固定安排,什么固定安排放晚上,都是托词!   不过黎瑭没再继续往下追问,毕竟他们的关系,聊得太深属实没必要,只仰头看了姜令词一眼。   姜令词今天没有戴眼镜,朱砂色的红梅与他眼尾同样朱砂色的泪痣相映,尤其是在漫天细雪的视觉冲击下,英俊眉目少了几分清隽冰冷,多了几分绮丽旖旎,   单单是这张皮相,能吸引那么多千金小姐为他而来也不足为奇。以至于她们平日里进不了古文字院的大门,只能用今日这样的机会。   黎瑭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清楚。”   姜令词垂眸看她,极轻地应了声:“嗯?”   黎瑭没有停下,保持原本的速度往前走,踩着覆了一层薄雪的青石板路,闲聊似地继续说:“我有一点洁癖哦,只能接受一对一的关系。”   姜令词嗓音淡了些:“我也是。”   姜家祖祖辈辈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可能出现第三者。   “那些人很肤浅的,根本不懂欣赏,只是贪图你的美貌。”黎瑭超小声指指点点,而后眼尾微抬,“而我就跟他们不一样。”   姜令词受教地颌首:“嗯,你贪图我的肉·体。”   “……”   黎瑭眼睛游移一瞬,不接他的大实话:“总之别人盯着你看都不行,这方面我占有欲很强的。”   她的东西,向来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即便只是床伴关系,跟她约的期间,姜令词的身体每一寸都得完整的属于她。   姜令词听到她格外霸道的言论,反而眼底闪过一丝笑弧。   眼看着即将走出梅花树林,风愈大了些,姜令词不动声色地挡在风口位置,嗓音是一如既往地沉静从容:“没人看我。”   “低估自己魅力了吧?”   黎瑭和姜令词一同从VIP通道离开北城机场,差点引起围观。   姜令词素来低调,作为超级世家继承人,照片甚少流传出去,奈何出现在公众场合,他出类拔萃的相貌和身高仪态,也会十分惹眼。   姜令词平时出行都是私人飞机,甚少坐客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黎瑭认真脸:作为小助理,“艺人”遇到的第一场危机,她必须完美化解。   绝对不是因为她私心不想让姜令词被人盯着看!   绝对不是!!   黎瑭思考过后,摘下自己为了保暖而戴的超大毛线帽,扯了下姜令词的大衣袖口:“你低头。”   姜令词顺从地低头,看着她问,“什么……”事。   下一秒,大大的白色猫猫头毛线帽便落在他头上,戴好后,黎瑭又替他整理了一番垂在两侧的毛茸球球,然后自信满满地上下打量——   靠,怎么更帅了!   不科学啊!   男生戴这样可爱的大帽子,不应该很奇怪吗?   眼见着弄巧成拙,姜令词更显眼了,黎瑭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番,最后主动握住他的手,沉重地开口:“我们逃吧。” 第11章 我会害羞   可惜,黎瑭的逃跑计划还没开始,就被迫中止。   节目组接机的人到了。   姜令词没有摘下被黎瑭强行戴上的帽子,随着他直起身的动作,两侧的白色毛球轻晃了下,本来清峻昳丽的眉目更具杀伤力,令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他薄唇极慢地溢出一句:“好像逃不掉了。”   听到这话,黎瑭戏瘾大发,拉长了语调:“算你运气好,差点就被我骗到山洞里囚禁起来。”   天天脱光了,让她画到吐。   姜令词极轻地笑了声,淡定自若地配合道:“确实可惜。”   被黎瑭牵起的手,他一直没有松开,似乎忘记了。   还是黎瑭见节目组的人过来,连忙抽出手,很有助理的职业道德素养:“你以后好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了,可不能沾上什么桃色绯闻。”   姜令词意味深长:“我都带暖床的小床伴上节目了,还怕绯闻。”   “什么小床伴大床伴的,你别诋毁我哦,我可是名正言顺通过古文字研究院面试入职的助理。”   “从现在开始,请称呼我为黎助理。”   黎瑭一本正色。   内心:暖床那是晚上的事儿,现在又暖不了。   白天助理,晚上床伴。   想想就刺激,创作欲一定upup!!!   节目组副导演亲自来接姜令词,态度十分恭敬,毕竟这位的身份不一般,寒暄过后,看向黎瑭:“这位是?”   黎瑭自动接过了寒暄任务,并打开微信,与副导演交换联系方式:“我叫黎瑭,是姜教授的助理。”   “以后有什么事情,您随时和我沟通。”   她在程素那边的课可不是白上的,助理需要做的事儿,清楚着呢。   主要是黎瑭的气场和助理完全不搭,虽然身上没几件大牌,但她站在那里,副导演觉得自己更像是助理,一开始根本没敢往这方向想。   停车场,行李箱已经被工作人员整齐的摆放到车厢旁。   “我来提行李箱。”   黎瑭又想起小助理的职责之一,特别主动地冲在最前方,然而她提了一下,又提了一下,行李箱纹丝不动。   黎瑭不信邪地使出全身的劲儿,终于提起来一点点,下一秒,行李箱重重地重新砸回地面。   她细腻白净的手心到指根顷刻间泛红,隐约还破了点皮。   少女怀疑人生的站在原地。   三分钟后,车厢内。   黎瑭正摊着手心,姜令词长指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给她消毒。   “你行李箱里是装了金子吗?”黎瑭坚决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问就是行李箱的错,阻碍了她走向专业助理的第一步。   姜令词恰好给她涂完了药,将沾了碘伏的棉签放到塑料袋里,才丢进垃圾桶,言简意赅道:“黎助理,那个是你的行李箱。”   黎瑭看着自己惨兮兮的手心,故作深沉地思考几秒,随即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我放了五十公斤金子在里面,难怪提不动呢。”   噗。   前排副导演忍不住想笑,他觉得姜教授这位小助理很有节目效果,不知道是不是研究古文字的,如果是的话,倒是可以一起上节目。   颜值也相当在线。   若不知道她是助理的话,副导演还以为是什么女明星呢。   他这么想,也说出口了。   黎瑭果断拒绝,她可没忘记主要任务,当小助理都是次要的,更何况上节目了。   再说,古文字研究院就给她开了两千五的工资,她才不要干好几份活呢,她又不是牛马转世。   副导演虽然可惜,但也满足了。   毕竟古文字研究院真的很给面子,居然派出了姜令词!   名校毕业智商超高、学术界最年轻的教授、学术成果丰硕、颜值身材顶级还是超级世家继承人(虽然这个标签大概率不能宣传,不过光前面这些个人光环,按照他对如今观众的了解,一经播出,绝对也会引起大面积讨论。   再加上文物修复馆派出的顾星檀,他们这档节目播放量、收视率、话题度都稳了。   谁说做传统类非遗项目,百分百会亏钱的。   他们绝对不能让本节目独家投资商谢氏集团亏钱的!   抵达酒店前,副导演和姜令词也交换了微信。   看到姜令词甲骨文的头像,再看看他本人年轻俊美的模样,副导演还犹豫了一下,差点以为加错人。   幸好姜令词直接用自家大名当ID,相当坦荡,确认自己没加错。   黎瑭观察力很强,没有当众笑话姜令词,在酒店大厅等房卡时私下和他说,“你看你的头像多让人误解,还以为你年龄60+网名叫沧海桑田。”   “副导演回家肯定要笑话你,等明天和其他嘉宾见面,万一大家因为你的头像味道太冲孤立你怎么办?我记得周书锦说过,这次来的全都是年轻一辈,你不能不合群。”   黎小助理忧心忡忡。   姜令词:“所以?”   他不怎么在意这些,初始头像也是当时申请微博账号时,随手拍了张刚研究出的甲骨文碎片,由于拍摄时书房灯光昏暗,像素看起来还很差。   黎瑭叹气:姜令词真是没她不行呀。   于是,为了“艺人”的人际交往,小助理翻出ipad,现场手绘了一朵漂亮的可爱的小兰花给姜令词当头像。上面还举着牌子——保护植物,你有责任。   姜令词眉目低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兰花旁边,“这里画一只白色的小孔雀。”   黎瑭拿笔的手一顿:怎么还指挥上了?   当在约稿呢?   她嫌白孔雀麻烦,自作主张地画了一只胖嘟嘟的小白雀,尾巴很短,完全没有白孔雀的华美,但同样的傲娇。   姜令词看看小白雀,又看看黎瑭。   神韵像她。   黎瑭将图片保存下来发给姜令词,眼尾上扬,语带骄矜:“看什么?别告诉我你不满意?”   再不满意也比他那张糊不拉几极具年代感的甲骨文头像好吧。   姜令词当着她的面,将头像换上。   只不过——   裁掉了兰花的部分,只留下那只胖嘟嘟的小白雀。   黎瑭:“本小画家画的兰花这么可爱,你居然不用?!”   反而用了她随手敷衍的小白雀,什么审美呀!   姜令词对新头像十分满意,一边欣赏一边慢条斯理道:“小画家,每天看着那朵兰花,我会害羞。”   害什么羞?黎瑭觉得他有毛病。   “你色感太好。”姜令词的提醒点到为止。   恰好此时工作人员已经带着房卡朝他们走来,并恭敬地喊了声:“姜教授。”   姜令词去取房卡的同时,黎瑭看着那朵她想都没想便落于笔下的玫瑰粉兰花,豁然开朗。   然后忍不住笑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   就是要让你害羞!   下一秒,黎瑭把自己用了好几年的头像换成了那朵手绘兰花,顺手将姜令词的ID备注改为——大粉兰。   并截图给他。   非常期待姜令词看到后的反应。   殊不知。   姜令词看到她的截图后,也豁然贯通:换情侣头像、与对方拥有隐秘的昵称,都是热恋期特征。   于是他给黎瑭改了个备注——小白雀。   黎瑭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等姜令词害羞。   最后等来的却是两份房卡。   一下子不笑了。   黎瑭不开心地蹙眉,扬起假笑:“节目组真是太浪费了,我们两个根本用不到两间房,一个房间就可以了。”大床房:)   工作人员连忙说:“不浪费不浪费,毕竟咱们节目的独家赞助商是自于北城top1的谢氏集团,住宿方面也是由对方提供,所以会给姜教授安排总统套房,给黎助理你安排豪华大床房。”   黎瑭:“……”   最终只能眼巴巴地望向姜令词。   说句话吧老公,啊呸,是老板!   姜令词难得见黎瑭哑口无言,随手将另一份房卡还给工作人员,嗓音淡而清晰:“她和我一间。”   黎瑭听到这话,跟听到仙乐没什么区别。   直到十分钟后。   黎瑭总算知道姜令词为什么这么轻易答应跟她住一个房间。   因为——   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除了会客厅,书房、室内花园和泳池之外,还有好几个卧室。   别说住两个人,就算住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而且还能保证每一个人的个人隐私,互相不被打扰。   谢氏集团太财大气粗了吧,居然给嘉宾安排这么奢侈的住宿条件!   以后再也不买他家股票,没钱就老实了!   门口放着五个行李箱,其中四个是黎小助理的,剩下的一个才是姜令词这个真正要上节目的嘉宾的。   姜令词绅士地帮黎瑭将四个行李箱推进来:“你先选房间。”   入户灯光很亮,黎瑭对上姜令词灯光下如浸了冷釉的双眸,写满不容置疑。   好吧,一人一个房间。   黎瑭向来乐观,反正要在这里住半个月,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目前已经有很大的进展,最起码没有各回各家,而是距离不到十米,她想悄悄干点什么,不是轻而易举。   黎瑭参观了一番,圈定了某些可以play的地点后,最终选中一个有超大按摩浴缸的房间。   进门之前,先礼貌地邀请姜令词共浴,然后被意料之中的拒绝后,才兴致勃勃地回自己房间享受超大按摩浴缸。   与黎瑭斗智斗勇,姜令词觉得比研究一百块甲骨文碎片还要难。   毕竟黎瑭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姜令词猜的没错,当天晚上,黎瑭便展开行动,绝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少女一身潮气,泡得香喷喷、粉扑扑地来敲门了,理直气壮地伸出手心:“要上药,我不会。”   手心破的那一小层薄皮,再不上药的话,自己就长好了。   客厅只开了壁灯,光线有些昏暗,黎瑭很有心机地穿着姜令词那件衬衣,不过没有跟上次视频里一样解开三颗纽扣,而是恰好好处的扣到锁骨上方,看起来严丝合缝,然而两条纤细雪白的小腿,毫无寸缕地露在衣摆下方,赤脚踩在地板。   像是偷穿圣洁僧袍的艳妖,刚出茅庐,想让自己能顺利地融进人大世间,实则满身皆是破绽。   其实黎瑭皮肤薄又嫩,本来就勒出一道道红痕,加上今晚又泡了水,红肿褪散后,留下的细碎伤口反倒比白天还明显。   姜令词淡色瞳孔里闪过意味不明,看着她的手心,没拒绝,去拿了药膏。   从黎瑭的角度,能看到姜令词给她上药时,分外浓密的眼睫垂落间,似乎快要碰到眼尾下那颗略显黯淡的小红痣。   姜令词松开她的手:“好了。”   趁姜令词转身去放药膏的瞬间,黎瑭突然指着他房间里面,一双明眸睁大,开始睁眼说瞎话:“我刚看到你房间有人!”   “是不是背着我给塞小卡片的打电话了,我要进去检查!”   姜令词挡在门口没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任她倔强地想要从他身体与门缝隙之间往里钻,等黎瑭快要成功进门时,不紧不慢地伸出手臂揽在她细腰间,掌心刚好贴着她平坦的小腹,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感受到她仿佛源源不断的热度,通过掌心。   男人似想起什么,覆在她小腹的掌心忽而停顿了两秒,才单臂将人轻而易举地抱起,重新放回原地。   失败来的太快。   扑腾了半天的小黎画家懵在原地:“……”   就在这时,姜令词突然喊她的名字,带着点郑重其事的意味:“黎瑭。”   “我们现在还不能做。”   黎瑭一点都不奇怪姜令词知道她想要做,因为她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奇怪的是,姜令词为什么不做。   他们不是已经达成床友共识了吗?   之前那几次他晚上有事回老宅,有情可原,但今晚呢,即便明天有节目录制,做个一两次,应该也累不到他吧?   所以黎瑭快速冷静下来,她歪着小脑袋,湖水般清透的眸子映出男人看似冷静的面容:“为什么?”   下一刻,少女伸出葱白纤细的食指,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黑色家居裤都藏不住威胁感的地方,话语似染着困惑:“总不能你这个,是一次性的吧。”   当然不是一次性的。   姜令词家居服宽松舒适,平日里根本不可能被人看到什么不体面的反应,今晚纯属意外。   并非差点被黎瑭碰到,早在之前,便开始失去控制,理智告诉他不能在女士面前这么轻浮,但身体与灵魂仿佛割裂成两部分,互不相关。   黎瑭很无辜地惊叹:“哥哥,你好大呀。”   她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姜令词挺拔的身姿懒散地倚靠在门边,低垂的眸光犹带着几分俯瞰之意,冷白肤色上那一点朱砂红,衬得那张清冷端方的面容似被人勾描出浓郁而绮丽的色彩,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大好吗?”   似疑问,又似随口闲谈。   理智占据上风之前,身体率先叛变。   似蜿蜒不绝的山脉,缭绕云雾藏匿间,一只拖曳着华美羽翼的巨兽慢慢地从云雾浮出影子。   黎瑭下意识回:“当然好。”   现代审美与以前的审美不同,大卫时代还以小而低调为美,现在她对完美躯体的概念,全部来自于姜令词,姜令词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无论长成什么样子,在黎瑭眼里,就是恰到好处的完美,长得与他不同的,才是长偏了呢。   姜令词浑不在意地由着她折腾,甚至还有心思点评自己:“我觉得不好。”   黎瑭眨了眨眼睛,狐疑地问:“为什么?”   目前这个世界上还有男人觉得自己这里大不好?姜教授内核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刚泡完澡的缘故,少女脸颊到唇侧贴了几缕潮湿的碎发,唇色湿润,像涂抹了一层草莓汁水,偏偏眼睛很亮,好像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姜令词脑海中理智与欲望来回拉扯,最终视线极慢地落在她手上,语气平平:“还劳驾你用两只手给它取暖。”   黎瑭瞬间破防:污蔑!侮辱!造谣!诋毁!   她这么用心地撩拨,居然说她在取暖!   太过分了!姜令词!!   黎瑭轻轻呼吸,毫不犹豫地开口:“我才不是给它取暖,我想帮助你睡个好觉,这是本小助理的职责。”   她必须要让姜令词知道自己的厉害。   下一秒,黎瑭停住了。   ……下一步要干嘛来着,双手合拢?搓一搓?   想到这个画面,嗯……更像是给它取暖了。   啊啊啊啊!   黎瑭瞳孔慢慢放大,终于反应过来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她好像不会……   是从上往下,还是从左往右?   姜令词看出她的窘迫,淡色眸底闪过一抹了然,不知道是松了口气,亦或是其他情绪。   薄唇溢出简单的两个字:“不会?”   怎么,怎么可能不会!   黎瑭头脑风暴:绝对不能被姜令词看出她很生疏,炮友做成这样,太真给炮友届丢脸。 第12章 实操   就这么僵持了足足三十秒,黎瑭突然若无其事地收手起身:“这样吧,你先睡一觉。”   “我先养养伤。”   她将那只快痊愈手心怼到姜令词眼皮子底下,表示不是她技术不行,而是身体条件不允许。   然后也不管姜令词答应不答应,双手松开,溜了。   姜令词看着少女毫不留恋的背影,衬衣衣摆往上滑动,与她披散的长发扬起漂亮弧度,雪白细嫩的膝盖由于在地毯上跪得时间久了,印出可疑又暧昧的红痕。   姜令词自认理智回笼,然而——   占据了整面墙壁的落地窗,倒映出男人此刻充斥着野性的身体与冰冷多情的眼睛。   冷水浇下的时候,姜令词在想,他该在来北城之前,先回一趟老宅,将剩下的六十四个小时换成六十四鞭家法,挨完再来参加节目。   回到房间的黎瑭,第一时间敲师姐:【师姐,急急急,给我学习资料。已婚少女版的。】   时絮秒发给她一个压缩文件——人体素描姿势大全。   黎瑭解压后挨个打开看了开头,然后默默地关闭,再次戳师姐:【有没有适合新手的初学版?】   时絮:【你不是开荤了吗?要初学版干嘛?开荤是跟我吹牛的?】   黎瑭:【哭唧唧.jpg】   【事情有亿点复杂,下次见面详谈,你先给我初学版】   时絮虽然好奇,但见师妹这么急,也没多问,挑好了版本发过去后提醒:【别光沉浸在美人乡,忘了老师交给你的作业,她很看重你下幅作品,关系到你能不能举办画展呢。】   黎瑭:【我正在努力。】   接收到时絮发来的正确版本后,黎瑭熬夜苦学,高考都没这么努力,一直到月亮落下,太阳升起,她终于从新手版正式进入高阶版。   日月交接之时,雪白厚重的被子里探出一张神似被艳鬼吸干阳气的小脸,挂着黑眼圈的黎瑭握紧拳头:从今天开始,我强的可怕!   上午八点节目录制便正式开始。   所有嘉宾在酒店的会客厅会和,今天会先录制一小段单人自我介绍以及聚在一起的场景,明天再一同前往拍摄地——林间寨。   这个寨子存在千年之久,历史悠久,文化古迹众多,也凝聚了很多非遗传承,很适合拍摄非遗节目。   作为小助理,黎瑭懒懒地靠坐在沙发上,看姜令词出门录制,他甚至都没有刻意打扮,一套剪裁得当的黑色衬衫配黑色西裤,没有系领带,显得既不过分正式也不会失礼,简单优雅,举手投足又藏不住优越的礼仪修养。   好看是好看。   问题是——   黎瑭微微拧眉,“你是去参加节目,还是去参加谁的告别仪式?”   “打扮的这么沉重。”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姜令词大衣也会穿黑色的。   姜令词目光落在她困乏的双眼,淡定自若地扣好袖扣,不动声色道:“上午没有助理的任务,你可以再睡一会。”   “怎么没有助理的任务,我忙着呢。”黎瑭把自己带的四个超大行李箱全部打开,好不容易找到她专门放胸针的首饰盒,细指勾出一枚荆棘缠绕着玫瑰的铂金红宝石胸针,别在姜令词衬衣上领口的位置,立刻被点亮。   并不会哗众取宠,反而恰到好处地衬出他清隽端方的气质,尤其黎瑭还翻出她带来的一个银丝边眼镜,本来是打算用这个眼镜当做情趣的,现在先给姜令词做造型吧。   一切弄完之后,黎塘推着姜令词到落地镜前,原本慵懒困倦的眉眼此时透着不加掩饰的傲娇:“怎么样,没我这个贴心小助理不行吧!”   “我是不是超重要的?”   姜令词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停顿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重要。”   黎瑭根本没听出姜令词答得郑重,根本就是随口一问,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开心了,眼睛弯成很漂亮的月牙状,只不过因为一夜没睡,月牙不是很亮,像是笼罩着一层轻薄的雾气。   姜令词微凉的长指盖在她眼睛上,“去睡吧。”   门关上后,偌大的房间内陷入彻底的寂静。   人通宵之后,精神是兴奋的,疲倦怠懒又很难快速进入睡眠状态。   黎瑭蜷缩在被窝里,一闭上眼,就浮现出姜令词的手覆在她眼睛上的温度,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清浅冷冽的幽香,是姜令词身上的气味,冰冷中夹杂着一缕极淡的梅香,或许是在古文字研究院的梅花林里待久了染上的。   还有,姜令词的手也很凉,是不是早晨洗漱的时候,忘记开热水了。   黎瑭脑子是各种混乱的猜测和无边无际的画面。   阴雨朦胧的古镇,黎瑭终于找到让她一眼便确认是寻觅许久的“终点”,大脑完全停止运作,而身体给出的本能反应是……留下他,无论用任何方法。   黎瑭把自己的手强行塞进对方手心里,随即撩开裙摆往男人膝盖上一坐:“先生,你的手好冷,或许你需要一个暖手宝。”   “听说极速的摩擦能让冻僵的身体快速回暖,要试试吗?”   她努力想听清楚对方的回复,可是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雨帘,黎瑭蓦然醒来时,时间才过去一个半小时。   黎瑭完全睡不着了。   满脑子都是,哇,她那天好勇敢好直接哦,是直接坐下去了吗?姜令词那天晚上就是这么被她的热情大胆给吸引的?   可惜后面的记忆还是不全。   难怪昨晚她都手握兰花了,姜令词还能那么坦然淡定,原来是见识过她更热情的一面。   显然,比起那天,她昨晚还是太腼腆了。   没办法呀,清醒的人总是比较腼腆。   要不然,她再来点酒?   黎瑭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他们住一块,就算喝醉了,姜令词也肯定不会放她出去丢人。   小酌怡情。   大酌乱性。   以她博览群书的经验总结,所有激烈的床戏都来自于酒后。   酒可真是好东西!   如果那瓶罗曼尼康帝没有送给流浪艺术家,她画估计都画了好几幅了。   黎瑭倒不是后悔,毕竟世界巨大,那位超酷的流浪艺术家大概率再也遇不到了,她做事向来不计后果,只凭心情。   人生短暂,每天瞻前顾后,跟浪费生命有什么区别。   再难得酒,有钱照样买得到第二瓶。   不愧是谢氏集团旗下的酒店,藏酒之多,种类之丰富,纵观全球都是极为少见的。   黎瑭拿到酒后,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了谢氏集团,决定以后还是要买他家的股票。   人家财大气粗是有原因的。   她连画板都架好了,画具摆放整齐,我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实操”开始。   黎瑭也没忘记自己小助理的职责,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去录制现场接自家“艺人”回来。   酒店很大,录制现场在后面单独的一栋建筑物里,是仿古的设计,与节目主题吻合,已经提前清场。   黎瑭带着昨天副导演给她的工作人员证明,溜溜哒哒地进了现场。   环顾四周,现场空荡荡的,没个人影,难道录制结束,大家都走了?   可是姜令词也没回酒店呀?   就在黎瑭考虑要不要进去时,一个身量高挑挺拔的年轻男人朝她走来,笑意盈盈:“瑭瑭,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于青照站在黎瑭面前时,眉弓投下深邃的阴影,五官颇有辨识度,只穿了一件丝绸衬衫,风一吹,里面结实修劲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黎瑭认出于青照,细眉轻扬起。   和于青照是去年年底滑雪时认识的,给她当过一两次人体模特,后来差点给她当固定模特,嗯,就是男朋友。   黎瑭谈恋爱之前会先给追求者进行身材评估,如果不满意,那就没有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于青照就是卡在身材评估这一轮。   作为娱乐圈颇具流量的男明星,于青照虽不算洁身自好,但也从未官宣过女朋友,黎瑭是他第一个想正儿八经谈恋爱的,却没想到……第一关都没过。   想到这里,他就很不甘心。   毕竟他还登上过全球最具魅力男星排行榜top10以内。   就连他的身材黎瑭都不满意,还有谁能让她满意?   他还想继续追求黎瑭的,谁知她这个人果断的很,自己不达她标准又向她表达过爱意后,毫不留恋地就把他删了。   如今在这里偶遇,于青照觉得可能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   在黎瑭角度,他们一点都不熟,客客气气地拉开距离:“于先生你好,我来做个助理的兼职。”   也不抛话题,想一句话把天聊死了,毕竟她还忙着找自家“艺人”呢,哪有空跟别家艺人闲聊。   于青照知道黎瑭的画家身份,以为她是来采风顺便体验生活,了然一笑,提议道:“你之前拒绝是因为我左右腹肌不匀称,现在我照着尺子练得非常匀称,绝对符合你的标准,要不要来我房间看看?”   黎瑭是真没想到他这么奔放,立刻拒绝:“不了吧,我今天出门算过卦,不宜见男人的腹肌,不然会倒大霉。”   被拒绝过太多次,于青照很习惯,从裤兜拿出一张备用房卡塞进黎瑭手里,自信且大方地说:“你现在应该也没找到比我身材更好的完美人体模特吧,最近我都在这家酒店,随时欢迎你来画画。”   话音刚落,黎瑭还未回答,不远处传来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黎瑭。”   黎瑭遥遥望过去。   入口台阶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宫灯下,站着一抹挺拔如玉的熟悉身影。   姜令词右手提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视线缓慢下移,落在她手里的蓝金房卡。   相较于于青照风骚的只穿了一件丝质衬衣,寒风一吹,十分显露优越的身材,也不怪他极度自信。   姜令词身上却披着厚重的大衣,是不露半点肌理的正经矜贵,就连眉目神情都是淡淡的,比今天的风还要冷清一些。   黎瑭唇角突然翘起,裹挟着冷风的声音透着隐隐愉悦:“谁说找不到,我找到了。” 第13章 正缘   回酒店途中,黎瑭心满意足地吃着姜令词从录制现场给她带的栗子蒙布朗,奶油在舌尖化开,吃到喜欢的小零食后,少女明亮漂亮的眼睛会慢慢地眯起来。   姜令词在看到这份甜品第一反应是黎瑭填写的那份喜好与忌讳,她最喜欢食物之一就有栗子。   “剩下的一半我要不要回去配红酒呢?”黎瑭假装自言自语,说这话的时候有悄悄看一眼姜令词,见他没有反驳,抿掉唇侧的奶油,像在随便闲聊,“你下午还要录制吗?没有的话,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度过美好的下午和夜晚哦。”   姜令词侧眸看她,漫不经心地问:“多美好?”   “脱光了给黎小姐写生?”   还有这种好事儿?!   黎瑭怕自己开心的太明显,用食指挡住唇轻咳一声,稍微含蓄地回:“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未落。   姜令词云淡风轻地哦了声,而后道:“差点忘了,黎小姐今日不宜看腹肌。”   !!!   居然被姜令词听到了她和于青照的对话!   黎瑭小蛋糕也不吃了,恨不得发誓表明她对姜令词肉·体的专一:“我不宜看的是科技肌,可不是你这种天然肌,你要脱光了给我写生的话,我能24小时不眨眼坐在你身上画!”   “而且我对他根本没有画致!一点都没有!我对我们的关系,绝对忠贞不渝!”   黎瑭一口气不打磕绊地说完,小脸虔诚又正直。   姜令词对她惊世骇俗的‘24小时坐在身上画’的表达没表露出任何抵触,依旧清清淡淡地,令人看不透情绪。   路过酒店玻璃幕墙旁的梧桐树时,他泰然自若地停下脚步:“吃完再走。”   黎瑭:“你会等我吗?”   姜令词:“会。”   黎瑭向来得寸进尺,将剩下的蒙布朗递给姜令词:“你会喂我吗?”   透明玻璃倒映出两人模糊的影子,男人挺拔冷淡,少女纤细明媚,本来黎瑭根本没指望姜令词会答应,逗逗他而已,在她将小蛋糕收回的时候,姜令词突然伸手。   蓬松的奶油一下子剐蹭到姜令词的食指指节。   弄脏了。   黎瑭条件反射地凑过去,伸出一小截鲜红的舌尖,舔上男人指节的奶油。   姜令词感觉到一阵湿濡软热,是她的唇舌。   他蓦地僵了下。   黎瑭抬头,恰好姜令词低眸,他眼睫很长,静静地看着人时,会落下一片清晰的阴影,浅色瞳孔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对视久了,会将人吸旋进去。   黎瑭头晕目眩,红唇微启溢出句:“舔到你了,不好意思。”   “要不你舔回来了?”   随即,少女细指沾了一点奶油递到他唇边。   对视许久,久到黎瑭手指都快酸了,开始发抖了,姜令词才不紧不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冷冽的室外,他手却比早晨刚起床时还要温暖。   黎瑭头脑风暴:姜令词真要舔回来吗?   她手指又白又漂亮,看起来比奶油还要可口,他会有这种想法,也正常。   想着想着,突然混乱:总不可能是恼羞成怒趁机把她手指咬断吧?   她用的是右手,咬断食指就不能画画了!   早知道刚才应该用左手沾奶油的。   岂料姜令词只是从大衣口袋拿出霜白色的手帕,慢条斯理地给黎瑭将指尖擦干净,擦完后叠起放进她手里,视线意有所指地掠过她的唇瓣,不自觉停留半秒,才缓缓地移开,并开口:“脏了要用手帕擦。”   意思明显,不能自己舔。   黎瑭:“……”   教育三岁小朋友呢?   等回了房间,必须让他亲自感受一下,来自于成熟女性的魅力!   然而没等他们回房,导演在群里通知所有人:休整两小时后,下午去林间寨正式录制。   之前安排在明天是担心嘉宾大部分是素人且整年传统非遗文化,头天拍摄不适应镜头,谁知非常顺利。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提出提前前往林间寨录制的是古文字研究院的姜令词教授。   节目组猜测:大人物的时间向来贵重,可能有紧急的事情要做。   殊不知姜·大人物单纯地想早点回家挨鞭子……罢了。   林间寨在山脚,距离酒店不远,大概四十分钟车程。   黎瑭作为助理,可以跟着一起去。   她带了可以随身携带的画具,很少来这种地方,也存了采风的心思,毕竟来都来了,林间寨远离世外,还有一大片木棉花海,美不胜收。   姜令词他们录制的时候,黎瑭闲着没事,背了画板,沿着一条据说年岁久远的青石板闲逛。   居然发现藏着寨子深处的一间破烂道观,门口还有个支着桌子的算命摊。   上书——天灵灵地灵灵,不灵不要钱。   大师穿着破旧布袍,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双目微闭着,看不出太多神仙风骨。   黎瑭原本走过了,又转回去,将画板往桌上一搁,相当随意地往摇摇欲坠的小板凳上一坐。   洒脱的没边儿。   她累了,歇一歇,顺便算一卦。   于是,黎瑭慢悠悠地说:“大师,麻烦你给我算算,今天我宜创作吗?”   大师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跟这个古朴寨子格格不入的漂亮少女:“算事业?”   黎瑭:“没错。”   大师根本不需要卜算,大概看了黎瑭三四秒,直接说:“下吉,事业方面需要谨慎。”   黎瑭听不得自己事业运势差,立刻手动暂停:“可能我问的比较含蓄。”   大师表示理解:“你问直白一些,我更容易算。”   “那好。”   黎瑭打开手机,从论坛找出一张姜令词的证件照,给大师看,“我和他,今晚能睡一块吗?”   大师沉默片刻,头一次思绪混乱:“你到底问事业还是问姻缘?”   没等黎瑭回答,他这次没只看面相,反倒开始正正经经地卜卦掐算,“事业还是下吉,不过你姻缘大吉,照片里的人是你的正缘。”   黎瑭第一反应——   遇到骗子了!!!   本小画家和姜大教授那么同舟共济荣辱与共堪称过命的交情,居然被他算得这么肮脏!   下一秒,道长又淡定落下一句:“你们今年会结婚。”   结婚?   还今年结婚?   越说越离谱。   黎瑭被骗子气笑了,拉长了语调:“大师呀,我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不婚主义?   大师捋着胡须,略作沉吟,最后给出相当专业的建议:“我给你开点中药调理调理吧。”   黎瑭拎起自己的小画板就要走人,蹭个凳子休息会儿,都能撞见骗子,还敢竖个牌子写不灵不要钱。   不就是想骗她这种天真又体面的小仙女,不会让老人家白白浪费时间,哼!   气归气,黎瑭走了两步,又重新折回来,把自己塞画板包备用的现金全部拿出来,一共两千六,全部放到他桌子上,语重心长:“这么大年纪,以后别骗人啦!”   “林间寨不是普通的千年古村落,在这里,你路上随便撞见个貌不惊人的村民,都有可能深藏不露。比如这间道观,千万别看道观破烂,里面坐镇的明镜道长,曾经给某位大人物解过生死劫,一月一卦,且非有缘人不算,据说这个月的有缘人还没出现,你们要不要试试……”   黎瑭并不知道,她离开没多久,节目组也来到这里,导演为嘉宾们介绍这座道观的来历。   录制不知道什么结束,黎瑭通宵一夜学习,白天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提前回酒店补眠。   这次睡得很熟,晚上九点才被视频铃声吵醒。   睁开酸涩又发胀的双眸,黎瑭扒拉过来手机,屏幕显示备注——黎黎原上谱。   是她血缘关系上的亲哥黎渊。   黎瑭猛地就清醒了,果然他俩八字不合,要么不联系,一联系只会给彼此添堵,她好不容易睡着呢。   黎瑭没有立刻接视频,而是去洗脸清醒清醒,又拿出让酒店工作人员醒好的超贵红酒,一切摆好,才回拨过去。   毕竟跟黎渊开视频相当于一场硬仗。   很快,手机屏幕出现一张极具辨识度的男性面容。   男人五官深邃,生的和黎瑭有点像,放到他脸上便是一种非常冷艳的英俊,唇色很淡,眼神扫过来时,有种狼性的戾气错觉,直到看到黎瑭,眉目才松弛许多。   他勾住领口墨绿色缎面领带随意一扯,力道极大,又隐隐透着不耐,领口两颗扣子被刮得崩开,落在地板上,发出细碎声响。   黎瑭看得直蹙眉,先抿了口酒压压火气,才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轻点!”   粗鲁!   黎渊凉凉一笑:“不能,我打算用领带自杀。”   “毕竟离家出走的妹妹有时间回家顺酒也没时间看望孤寡亲哥,活着没意思。”   “酒好喝吗?”   他指的自然不是黎塘正在喝的这瓶。   习惯他的刻薄嘴脸,黎瑭又灌了口酒:“阴阳怪气什么呢,不就拿了你一瓶红酒吗,反正还不回去了,我送人了,超酷的流浪音乐家。”   听到她理直气壮地说送给流浪汉,黎渊长指抵着眉梢:“那是拍卖级的罗曼尼康帝,有价无市。”   黎瑭理直气壮:“那怎么,超酷的流浪艺术家,以后也碰不到了。”   “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你欠我一条命,我拿你瓶酒怎么了!”   听她提起这条命,黎渊语果断换话题:“我听林助说你还天天住酒店,是不是不像话。”   “你要不想住家里,我给你买了几套房子……”   黎瑭:“没必要,住酒店挺好,方便。”   黎渊:“黎瑭,你二十二岁了,叛逆期还没过?”   他这个妹妹,九十一斤的身体,里面长了九十点九九斤的反骨,小时候除了养的娇贵点外,整体还算乖巧听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达好几年的叛逆期。   成年后更无法无天,家也不回了,天天住酒店,要么去玩危险的极限运动,有时候想停她的卡让她吃点苦头,又怕她没钱真在外面吃苦,他这几年多数时间都远在国外开拓海外市场,想管都管不了。   跟黎渊打电话特别下酒,黎瑭这么一小会儿就喝了小半瓶,她有点醉了。   听这开头,怀疑黎渊准备历数她这些年干的危险事儿,先发制人地嗤笑一声:“黎渊,你才三十三岁,已经进入更年期了吗?这么啰嗦。”   就在兄妹两个“亲切”交流感情时,门开声响起。   黎瑭耳朵立刻竖起来。   “这么晚了,谁来找你?”黎渊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表情不对,厉眸眯起,嗓音瞬间冷下来。   黎瑭慢悠悠地站起来,潋滟眸子迷离,俨然是喝醉了:“我的好哥哥呀,坏哥哥再见,我要和好哥哥睡觉觉了。”   黎渊:“黎瑭,你……”   视频黑掉。   黎瑭顺手关机,将手机丢掉,直奔她的好哥哥。   客厅开了昏黄的壁灯,方便黎瑭和自家亲哥视频的。   今晚月亮足够大,即便没有开灯,透过落地窗也能将整个空间照亮。   姜令词刚关上门,就接住了一个软不拉几的小醉猫,她的唇很烫,直接贴在他脉搏跳动激烈的脖颈处,一同撞到墙壁上。   少女似喃喃低语:“我等你好久了。”   又仰起头看他,满眼都在责怪,“你怎么还不亲我呀?”   暗淡光线下,姜令词清晰看到少女被红酒滋润过后的双唇微启,像熟透的樱桃,色泽浓郁,仿佛稍微一碰,咬破那层薄皮,就会爆出来充沛的汁水。   黎瑭这张漂亮又勾人的唇瓣,已经在他脑子里待了整整一天。   男人本来悬在她身侧,极为绅士的双手,像下定了决心,终于缓慢地环住她的腰背,而后掌心上移,贴在她纤细白腻的后颈,倾身在少女唇间落下克制的吻。   像羽毛落在唇上,带起一阵酥意后,转瞬即逝。   姜令词垂下眼,眸色沉沉地问她:“够了吗?”   黎瑭像是被逗猫棒上的小羽毛撩拨一下,又够不着的猫。   下一秒急切地踮脚环住姜令词的脖颈,唇瓣又湿又热地追过去,小巧的鼻尖撒娇一样蹭他微凉的脸颊,得不到回应时,会生涩而主动地勾含他的薄唇。   她呢喃着,汲取着:“不够,   还要。” 第14章 做五休一   “好, 给你。”   姜令词镜片后的淡色双眸此刻似浸了外面的无边夜色,在听到少女的呢喃后,他从喉间溢出简短的单音节。   先浅浅试着亲了下, 大概察觉眼镜碍事,又抬手摘下早晨黎瑭亲手为他戴上的银丝边眼镜, 最后偏头深吻了下去。   眼镜被随意地倒扣在大理石茶几上, 月光透过落地窗, 折射出一缕冰冷却暧昧的银光。   这次姜令词的吻并不似他平日表现的那般清心寡欲, 反而极深极欲,主动舔开少女的唇齿,含着她的舌尖舐吮,汲取里面甜香与酒香融合的醉人气息。   接吻这件事, 再正经生疏的男人, 都是无师自通的。   尤其整个白天,已经在他脑海演习了无数次。   起初被亲的很舒服,黎瑭的表现堪称乖巧, 她仰着头, 贝齿轻启, 甚至会主动探出小巧的舌尖, 任姜令词或深或重地含住厮磨。   两人贴合的唇舌之间牵引出没来及咽下的水色, 如月光折射下的细细银丝,很快被舔走。   因着醉酒缘故,少女向来清澈狡黠的眼睛,此刻是懵懂恍然的, 受不住时,才浅浅地发出一声呜咽。   偶尔被松开时,少女睁开眼睫, 会用眼神无辜地望着他,声音泡透了蜂蜜水似的又甜又软:“为什么不亲了?”   说好的给她呢?   少女细指拽着男人的领口,又立刻主动地贴过去。   唯独柔嫩的指腹被别在领口那杯荆棘玫瑰的胸针咯得隐隐作痛,才能令她混沌的大脑稍稍清醒。   因此黎瑭潜意识犹记得自己的目的。   身体碰撞——   灵感迸发——   这样的唇齿交融,犹如深深浅浅地碰撞,脑海中的大片大片的灵感模糊又触手可及,所以她逐渐要的很急,会嗑到姜令词的唇肉,偶尔还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姜令词今夜格外大方,说到做到。   黎瑭要就给她。   直到黎瑭感觉开始缺氧发晕,纤薄的身子轻颤,连眼睫都被生理溢出的泪水浸得湿透,泪珠不受控制地越滚越多,在眼尾洇出一抹旖旎煽情的绯色。   终于,少女实在受不住,自觉小命堪忧时,潮湿饱胀的唇艰难溢出:“别……   “停……”下。   尾音几乎消失。   黎瑭的意思:别,停下。   姜令词理解:别停下。   于是他回答:“好,不停。”   黎瑭:她明明说的是停下!   呜呜呜,这场吻接的像慢性自杀。   偏偏脑海中碎片式的灵感在这种窒息之间,逐渐拼凑起来,如同四分五裂的拼图,还原成原本的模样。   最后竟生出了濒死前的快感。   许久之后,姜令词替她擦去眼尾湿痕,指尖能感受到少女脸颊滚烫的温度,她小脸通红的同时,春情潋滟的瞳孔都似在溃散。   他温和道:“哭什么,不是你要的吗。”   黎瑭头一次感觉到身体和灵魂一分为二,灵魂在作·画,身体在高·潮。   最后,黎瑭断断续续哭着说:“救……命。”   “我要,要死了。”   学习资料误她!   没见哪部片子里的女主角接个吻就能完全软得动不了,身体都失去控制,她还怎么坐上去!   跟学姐发给她的小视频里的演得完全不一样!   “不会死,我们只是接吻,不是在殉情。”   姜令词欲意难抑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长指摩挲着她的后颈安抚,“慢慢呼吸。”   黎瑭还是晕晕的,不知道是被吻的缺氧时间太久还是亲到上头导致红酒的后劲儿跟着漫上来,昏昏沉沉陷入睡眠之前,她深深怀疑是后者。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姜令词问:“还要亲吗?”   黎瑭倔强又艰难地睁开哭肿的眼皮:“这次不亲了,还有下次吗?”   没有的话,她再死一次也要冲。   “有。”   幸好,结束了。   她还活着。   不然可能要成为第一个因初吻而死的女画家,从而上社会新闻。   他们的初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分外激烈,然而当灯光开启时才发现,除了被黎瑭揉皱的衬衣领口外,姜令词身上的扣子都没有解开一颗。   甚至大衣都是规规矩矩穿在身上的。   不仅如此,接吻时,他除了偶尔碰到黎瑭的脊背,必要时安抚般摩挲她的后颈,试探她脸蛋温度与替她拭泪之外,姜令词的手从不乱碰黎瑭身体的其他部位。   因为姜令词很清楚,一旦碰到其他危险地方,开了这个头,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他会将失控压缩在可控之间。   他不知道别的情侣初吻时间是不是这么长,但姜令词觉得,应该算正常吧。   毕竟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男人,面对女朋友的索吻,会克制地只亲一下。   这样的话,男方或许不太行。对此,姜教授深表同情。   “你和你太太初吻是两个小时?”   姜令词为了平复今夜异常躁动的生理反应,在黎瑭睡着后,离开房间去酒店走廊尽头的露台吹一下风。   并且头一次在非必要应酬的场合,生出了想要吸烟的念头。   没想到偶遇了发小容怀宴,容怀宴已婚,自然有初吻经验。   容怀宴的太太便是文物修复馆派出的王牌书画修复师顾星檀,他白天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今晚才赶来,目的也是给自家太太当助理,岂料没第一时间见到太太,先撞见了独自吹冷风的姜令词。   容怀宴确认:“是两个小时。”   只是半点没提是在结婚之夜,一边亲一边做,涉及到房事是夫妻秘密,好兄弟也不能分享。   听到两小时答案后,姜令词冷峻的眉目略略放松,那他们初吻的一个半小时也是正常的。   并不算特殊,也并非是他放纵私心。   容怀宴洞察力很强,视线不经意掠过姜令词的薄唇,神色了然,他似笑非笑:“还以为你看破红尘,准备莲台参禅,没想到短短几天你先失初夜,再失初吻,还挺前卫。”   “回头不得把姜家祠堂的地面跪出个大窟窿。”   姜令词瞥他一眼,习惯容怀宴表面商界贵公子,内里黑心促狭的真面目。   嗓音淡而笃定说:“让你失望了,热恋期和女朋友正常了解磨合,没违背家规。”   意思明显,跪不出窟窿,幸灾乐祸有点早。   容怀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问:“带女朋友工作,也没有私心?”   姜令词君子谦谦,嗓音温沉:“她是从古文字研究院面试入职助理,你呢?想必也是走正规程序从文物修复馆入职成为顾老师的助理吧。”   容·非正常程序·自封助理·怀宴顿了半秒,紧跟着风度翩翩一笑:“嘴都被咬肿了,还嘴硬呢。”   就着今夜非常美丽的月光,两位同样出自书香名门,同样俊美端方的男人,面带微笑往兄弟心口捅刀子,捅得也同样毫不留情。   临分道扬镳之前,容怀宴晃了晃手里提着的精美礼盒:“对了,助理什么的只是我们夫妻情趣,我是陪太太提前过情人节。”   “不会有人真把女朋友当助理吧。”   有资深经验的容·已婚男士·怀宴扳回一局。   没有太多经验的姜·未婚男士·令词陷入思考……   第一次情人节,给女朋友送什么礼物?   容怀宴尚残存一丝兄弟情义:“当然是送她目前想要的,又得不到的东西。”   姜令词无需考虑,便能得出准确答案:“她目前最想要、又得不到的应该是我。”   容怀宴被秀一脸:“……”   这丝兄弟情义,不要也罢。   各自回房。   姜令词看着黎瑭紧闭的房门,大约在客厅又待了半个小时,没听到她的动静,确认她已经休息,将让前台送上来的唇用消炎药膏轻轻放到茶几后,才回自己卧室。   今晚的亲吻,已经略失分寸,不该进去看她。   实际上,姜令词对自己的自制力开始失去信心。   而早已入睡的黎瑭,半夜突然醒来,一双哭红的眼眸没有半点困倦,反而兴奋至极,因为——   她有灵感了!!!   跟绛云镇那次灵感来源相似的是——   上次差点被艹死,这次差点被亲死……   难不成灵感来源是直达濒死时的刺激感?不单单只局限于做a时的身体碰撞。   黎瑭感觉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一点苗头。   凭借黎瑭对那日残缺的记忆,他们当时只做,并没有接吻,至于昨晚,她没记错的话,是缠着姜令词亲了很久,久到缺氧窒息,但她很清楚,并未做到最后。   毕竟就算她又断片,身上的衣服做不了假。   为了气黎渊,她故意穿试图闪瞎他眼的橘色卫衣配皮质短裙,自己都不忍直视的程度,现在依旧整齐的在身上,等等……   所以她刚才穿成这么非主流疑似鬼火少女的模样和姜令词吻了那么久?!   巨大的冲击,差点把黎瑭脑子里的灵感给冲没了。   她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冷静,面无表情地脱掉身上这堆乱七八糟的衣服,赤着脚走向浴室,洗脑子、换最漂亮性感的吊带睡裙,真丝的,稍微一动,便能顺着皮肤自然滑下来那种风情万种!   顺便心里又给黎渊记了一个大仇。   开机后,第一时间弹出黎渊的未接电话和一条冷冰冰的消息:玩什么都可以,不准玩男人。   黎瑭假装没看到。   要真玩了,她还能跟黎渊炫耀一下,问题是……姜令词是她想玩就能玩的吗?   明明睡也睡过,还达成床友共识,偏偏姜令词还把自己清白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她占了便宜,折腾了好几天,进度是——动上嘴了。   好在……   动嘴暂时她也能接受。   毕竟姜教授虽然性方面扭捏了些,明明很想跟她做,又不知道在顾忌什么东西,搞不懂他,但是吻技还算可圈可点,居然能激出她的灵感。   黎瑭抿了抿依旧能感受到饱胀感的双唇,下一秒轻嘶了声,出去喝水时,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药膏。   她眼底不自觉漾出笑弧:行吧,姜教授除了吻技之外,细心程度也可圈可点。   带着愉悦的心情,黎瑭就着早就支起的画架,精神十足地画了大半夜。   从凌晨一点画到早晨七点。   脑中构思逐渐在笔下成形……黎瑭突然卡住。   望着画中模糊的人物,她忽然不知如何诠释他的神韵风采,整个画面像是笼罩着一层雾,难以拨开,搅得人心痒难耐。   盯着这幅未完成的画半晌,黎瑭蓦地想起什么,立刻放下笔,第一时间去找姜令词,这次她必然要清醒地得到灵感,以确认她的猜测。   客厅内,早晨的光线充裕,黎瑭第一眼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仪态端正而从容,并未第一时间看到他正在通电话的手机,黎瑭像个小太阳撞进姜令词怀里,准备直接亲上去……   姜令词后腰抵在沙发靠背,接住了她的同时缓冲了惯性,他第一时间调低手机音量,食指竖起,贴在黎瑭唇间,示意她保持安静。   并低声在她耳畔落了轻飘飘的一句:“我爷爷的电话。”   于是,黎瑭差点泄于唇齿间的“再亲一次”四个字被十分及时地堵回去。   坐稳扶好的黎瑭也看到了男人指尖松松握着的手机,瞳孔慢慢放大:“……”   反手自己捂嘴,生怕泄露出一丁点声音:差点就闯大祸了!   见姜令词神情自若地依旧和姜老爷子说着什么,黎瑭眨了眨眼,小耳朵偷偷贴过去。   隐约能听到是苍老严厉的声音。   黎瑭:心虚,怕怕。   姜老爷子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严苛守礼,大家出身,规矩多得不得了,大概率不会允许唯一继承人在外面和女画家达成“人体艺术帮扶合作”,所以黎瑭清楚得很,她和姜令词的真正关系是要保密的!   差点就直接舞到老爷子眼皮子底下。   届时——   小画家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艺术史上第一惨案出现。   到时候一定会被同行们嘲笑,还有她哥,肯定特别得意,之前就不同意她学艺术,等她灰溜溜地回家,搞不好要被送去联姻扩大他的商业版图。   虽然还没发生,但黎瑭已经脑补到为了反抗亲哥的霸权主义,她宁折不屈去捡垃圾的惨状……   这时,通话已经到了尾声。   黎瑭在姜令词膝盖上换了个淑女坐姿,脑中大戏也演到考虑到后路问题。   首先回陵城姜老爷子的地盘,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必须抓紧录节目这段时间,或许可以每天晚上都拉着他给自己灌灵感?   姜教授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不会容易累吧。   这样吧,一共十二天,做五休一,黎瑭自觉这是很人性化的安排。   顺利的话,十二天后,她就能带着十幅人物画功成身退。   电话挂断。   黎瑭低头,姜令词抬眼。   两人对视——   黎瑭表情沉痛:“姜令词,我们做十天十夜吧。” 第15章 “床假”   每一对情侣的相处之道不同, 有的慢热,有的快进,取决于伴侣的性格。   姜令词眉目沉敛, 而他们——黎瑭喜欢热烈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性需求,所以他们进度快一些, 也是正常的。   不过……十天十夜, 还是略出格了些。   主要原因在于, 黎瑭或许受不住。   于是, 在黎瑭期待的目光下,姜令词干净指腹轻触她过了一夜依旧绯红饱胀的唇瓣,不动声色地提醒:“你确定吗?”   仿佛只要黎瑭说可以,他就能应下。   前提是, 节目结束后。   黎瑭唇瓣还有一点酥疼, 令她想起昨晚由一个吻引发的濒死信号。   忍不住迟疑几分,只是亲而已就那样了,真要做五休一, 还有活路吗?   更何况, 不知道姜令词会不会磨出火星子, 反正她肯定又得红肿破皮。   上次绛云镇, 她回家养了好几天才下床呢, 要不是为了画画,她都想休个超长的“床假”。   思考时,黎瑭习惯性地想抿唇,不小心抿住了姜令词的指尖。   姜令词倏然顿住,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抽出手指,两人离得很近,他只要稍微低头, 随时可以还原昨晚的吻,甚至会更舒服。   因为,他们可以躺在沙发上。   算了,不管了!万一她的身体素质被严重低估了呢!做人不能太保守!   为了创作事业,她愿意牺牲,精致小脸上的表情颇为大义凛然。   至于行动上,黎瑭总算想起了她的首要目的,唇间含着男人的指节,含糊地吐出三个字:“先亲亲。”未免姜令词君子病又犯了,大白天不给亲,黎瑭不忘贴心地帮他找好借口,“早安……”吻。   然而没等她说完,下巴便被两根偏凉的指节轻轻捏住,随即男人微烫的唇舌覆过来,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沿着薄薄的皮肤,传至四肢百骸,所有呼吸都被淡泊的冷梅香温沉又无孔不入地占有。   黎瑭前天才学习过接吻技巧,这是她学得最明白的一节课,自觉强的厉害,这次清醒万分,想要让姜令词领教她的学习成果。   岂料姜令词真的很会亲,像会私下偷上补习班的优等生,根本不给她发挥的机会。   很标准地先在唇间辗转,他还会改变角度的亲,挺拔的鼻梁不会成为阻碍,反而会因为肌肤摩擦,增情加趣。   等两人的唇都濡湿后,再很轻地咬一下她的下唇,舌尖探入,逮住她的舌,勾缠含吮。   如果有水痕不小心从唇侧滑落,也会循过去,辗转复吻……   一吻结束,黎瑭除了唇有些嫣红潮湿外,其他都干干净净,完全不会狼藉淫·靡。   教科书般的接吻。   问题是……   她的灵感呢?   黎瑭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望着姜令词,喃喃自语:“不对。”   为什么昨晚接吻有灵感溢出,今天又没了?   姜令词将她从自己膝盖抱到沙发,站起身准备离开,乍然听到这句呢喃,垂眸看过去,清明的眸色一闪而逝的压抑:“怎么了?”   黎瑭下意识拽住男人的袖口不让他走,但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自我放弃般重新倒回沙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姜令词沉默几秒,随即对黎瑭说:“你去开门。”   黎瑭整个人的灵魂都像是被这一吻给抽走了,没骨头般蜷缩起来,“你怎么不去?”   姜令词从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喝了大半才含蓄表示:“我……不太方便。”   黎瑭有气无力,开启胡言乱语模式:“我也不方便,我被沙发封印了。”   “解除封印的特定仪式是……”   姜令词重新走过来,倾身在她唇侧极轻地亲了一下,“解除了吗?黎小助理。”   黎瑭蓦然睁大眼睛,不是因为这个吻特别冰凉,而是这一瞬间,她灵感乍现乍消。   到底怎么回事?   她情绪比过山车还要跌宕起伏,重新燃起希望,知道此时不是再找姜令词实验的时候,先把节目组混过去再说,于是立刻精神百倍地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望着姜令词:“小黎助理上线。”   很好。   姜令词放心地回房间平息身体,将接待节目组的事情交给黎瑭。   黎瑭梳洗加换衣服,没忘记涂一层薄润的唇膏,让被亲肿的视觉效果看起来像是弄了很久的唇妆效果。   等出现在拍摄团队面前时,黎瑭真丝衬衫加包臀裙,优雅知性,非常有上市公司首席秘书的调性,茶点全都备好,绝对不给姜教授和古文字研究院丢脸。   这么高端的待遇,把负责姜令词的跟拍团队们震了下,姜教授的助理,未免也太像助理了吧?   他们这个行业的助理,哪有穿得这么“专业”的,又不是拍电视剧。   “你们在直播吗?”黎瑭假装没看到他们的震惊,视线扫过扛着设备的摄影师问。   跟拍导演跟黎瑭还算熟悉,解释道:“今天没有直播环节,不过应粉丝们的热情要求,剪辑几个日常花絮上传平台,也算宣传,如果小黎助理不想露脸,也可以剪掉。”   “不用这么麻烦。”   黎瑭无所谓,她自认又不是大明星,也不会出道,不小心入几个镜头压根不会引起注意,不然她入镜的地方全都需要剪掉,岂不是给剪辑师增加工作量。   寒暄没持续太久,拍摄主角姜令词从房间里出来。   跟拍导演第一个惊呼:“姜教授,你的嘴怎么了?”   黎瑭心里咯噔了下:!!!   糟糕,她居然忘了这件大事了——   姜令词接吻很斯文,不会咬破她的唇肉,但是她接吻很狼呀,会咬人的!   姜令词淡而平静地回:“压力太大。”   看着姜令词矜贵端庄的模样,大家根本不会往淫·靡方向去想,仿佛这样想,是对他的亵渎。   所以明明相当敷衍的回答,跟拍组深信不疑:“明白明白,压力大精神不集中咬到下唇很正常。”   地位越高,压力越大。   黎瑭:“……”   这也行?   今天录制主要内容是非遗刺绣相关,他们去到一间拥有众多相关藏品的百年茶馆,作为场地。   黎瑭一直坐在茶馆角落,拿着本画册涂涂画画。   问就是助理日记。   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很有边界感,加上黎瑭本身气场也很有距离感,所以大家并不会主动来打扰她,除了……某位最应该有边界感的大明星。   于青照录制中场休息时,第一时间来找黎瑭聊天,将手机怼到黎瑭眼皮子底下:“瑭瑭,看我的90度陡坡滑雪,帅不帅。”   “北城也有个超大的天然滑雪场,下午录制结束,我们一块去玩?”   黎瑭早就想学90度陡坡,一直没学会,听到有人来炫耀,懒懒地抬眸:“不去,太危险。”   “我要出什么意外,没人给我哥养老送终。”   内心冷哼:大黎听了不得感动死,给她涨零花钱。   于青照并不知黎瑭直接把他的搭讪擅自决定成炫耀,听她这么不走心的拒绝,依旧笑得和煦:   “瑭瑭你真贴心,那……你不喜欢滑雪了,最近喜欢什么?”   “跳伞想玩吗?”   黎瑭兴致缺缺,“不想。”   “我想画画,你挡风景了。”   逐客意思明显。   站在她身侧的于青照收回手机,刷完存在感也不纠缠,只是最后意味深长留下了句:“行,不打扰你创作,想画人物了记得找我。”   黎瑭起初没听懂他话中之意……   直到中午休息时,于青照的助理推着一辆小推车走过来,说是于老师特意给大家加餐。   工作人员排队去拿餐盒时,很有眼力劲儿的夸于老师大气,不愧是顶流大明星。   只有黎瑭的食盒是他助理亲自送过来的,并开口强调:“黎助理,这是于哥特意给你准备的。”   然后等在她旁边,以为可以看到素人被大明星特殊对待后的兴奋激动。   谁知黎瑭头都不抬,继续她的速写,只礼貌道:“谢谢。”   助理:“???”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正常反应吗?   黎瑭觉得自己当然正常,不正常的是于青照。   她画完一张姜令词正在分辨刺绣上的甲骨文的速写之后,有点饿了,恰好看到有工作人员打开于青照送的盒饭,里面是寿司,卖相还不错。   食物是无罪的。   于是她顺手打开于青照助理给她放在边上的食盒……   里面一粒米都没有,只有一沓照片。   还是各个部位的肌肉照片,每张照片肌肉都做了打光和摆拍,务必展现最好的状态,黎瑭过目不忘,尤其是肌肉关节,所以一眼就认出,是于青照的身体。   黎瑭第一反应:???   于青照九十度斜坡成功是成功的伤了脑子吧?   她饭呢?   当自己秀色可餐?   黎瑭先是嫌弃地丢回去,几秒钟后,她瞥一眼,随手拿起几张。   确实,他腹肌调整过,左边第三块没有去年那么歪了,但目测左侧比右侧要还高0.01cm,他尺子不标准吧。   还有,胸肌明显打了阴影和高光,大是大……   整体肉质偏肥了。   一个字:腻。   就这?   黎瑭一张一张地对每一块科技肌进行审判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道浸着淡淡凉意的熟悉声音:“看这个就饱了?”   黎瑭手一抖。   下一秒,男人修长指节替她夹住了差点掉落的照片,“小心,别把你的饭掉了。”   姜令词站在之前于青照站的位置,茶馆古典雅致,与他气质相得益彰,仿佛天生就该待在这样的地方,温酒煮茶,从容一生。   不过,向来温润清隽的面容此时带着几分淡薄的睥睨,正垂眸静静地看她。   黎瑭对上姜令词那双清清透透的眼眸,条件反射般地心虚一瞬。忽而转念一想:我又不是被捉奸,有什么可心虚的。   少女眼波流转,想用食指去勾着男人的尾指:“看他的饱不了,看你的不一定。”   嗯,勾了一个空。   因为姜令词两只手都没空,他将那沓照片整齐地放进食盒,动作一如既往地矜持优雅,扣上盖子后,云淡风轻地地问道:“饿了吗?”   提到这个……   黎瑭下意识捂住饿到每一寸血管都在跳动叫嚣的腹部,以为姜令词要带自己去吃饭,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嗯……饿了。”   姜令词微微颌首:“跟我来。”   黎瑭是姜令词助理这件事,整个节目组都是知道,所以并未有人觉得他们单独行动有什么奇怪的,不单独行动才奇怪。   于是,他们越过回廊,畅通无阻地来到茶馆后院的一间单独的双层小木屋,一楼木质结构。二楼大面积用通透的玻璃建造,设计极为用心,附近种满梧桐树,冬天有些萧瑟,但也足够隐秘。   不知道姜令词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这是用餐的地方?   姜令词推开木门,黎瑭从他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发现里面居然是间收藏室——   光线透过镂空的花窗,影影绰绰地照进来,一进门便清晰看到一排排颜色各异、刺绣各异、长短不同的精美旗袍陈列出来,整体雾蒙蒙,像仕女图中褪色的妆奁。   里侧还收藏着各种京剧戏服,玻璃展柜里放着点翠头面,华美精致,仿佛能透过这些东西,看到历史长河流淌的艺术。   没有艺术家会讨厌这种地方,尤其是黎瑭这样喜欢精致首饰和漂亮衣服的艺术家。   黎瑭到处参观,而姜令词寻了个安静角落,随手将大衣搭在旁边的刺绣屏风上,不紧不慢地开始解着身上的衬衣纽扣。   强迫症患者都找不出半点不对称的八块腹肌排列整齐,每一块形状都是性感漂亮的,两条如勾线笔精心描绘的人鱼线没入腰带边缘,如最完美的神像雕塑,又带有隐晦危险的暗示色彩。   黎瑭欣赏完二楼所有的京剧戏服后,没听到姜令词的声音,还以为他走了呢,扶着木质楼梯的扶手,相当随意地往下看。   入目便是一幅极具冲击力与性张力的画面——   年轻男人的躯体像是野性与神性·交融后的图腾,明明她站于高位,却感受到对方蓬勃强大的压迫力。   男人洁白冰冷的半裸躯体,与他身后一排排活色生香、风情万种的旗袍,形成鲜明危险而浸透蛊惑的冲击力。   少女檀口微张,被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她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像是被牵引的小傀儡。   这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存在的。   黎瑭刚伸出指尖,想要触碰近在咫尺的躯体时……   男人绮丽俊美的五官都染上迫人冷峻与睥睨感,唇齿间却溢出一句极具烟火气的话:“饱了吗?” 第16章 一百分   黎瑭指尖还悬在半空, 怔然地看着他,俨然是懵了,下意识回答:“饱了。”   她承认, 绝对的肉·体面前,是能达到秀色可餐的境界。   这才是真正的盛筵好吧。   小画家满脑子都是想在他身体上作画, 哪还有什么饥饿心思。   姜令词是逆着光的, 花窗间光影浮动, 衬得他淡眸无波无澜, 冷调的梅香缠着室内正在燃烧的檀木香,缓慢溢开,将这一处的空间全部圈进他的绝对禁区。   即便是黎瑭也无法进入。   他薄唇微启:“饱了就好。”   下一刻,男人拿起屏风上的衬衣, 打算一件一件重新穿回去。   “……”   黎瑭顿时急了, 干脆利索地上前拽住他腰腹间只系了两三颗扣子的衬衣边缘:“脱都脱了,别急着穿呀。”   还没看仔细呢!!!   “你别动,小心撞到后面的旗袍架子。”黎瑭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而细指已经悄悄滑进衬衣, 赶紧摸了两把。   呜呜呜, 姜教授的手感也无与伦比, 不知道谁这么幸运, 每天一起床就能摸到这么完美的躯   体。   姜令词顺势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控制住她的小狼爪,不容置喙:“不能碰。”   黎瑭虽然可惜,也没强迫。   嗯, 她也强迫不了。   黎瑭只能很不甘心地眼睁睁地看着姜令词不疾不徐地扣上扣子,将那具无可挑剔的完美躯体重新藏匿起来,严严实实, 不露分毫。   过了会儿,她忍不住小声嘟囔:“我什么时候才能摸?这么久了,我们才亲亲,进度也太慢了吧。”   原本计划是达成床友协议的第二天,就上床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跟姜令词好像在走纯爱?   姜令词却淡淡道:“已经很快了。”   黎瑭吐槽:“是你太保守。”   谁家床友光亲不睡的。   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住狼爪去扒拉他,黎瑭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旁边一排排刺绣精美的薄缎旗袍。   她小时候是很向往穿旗袍,身材婀娜的女士,可当她到了可以驾驭出旗袍风情妩媚气场的年龄后,开始向往自由,讨厌束缚。   因此,直到在今天,黎瑭依旧坚定地认为,自己对旗袍,只有欣赏。   姜令词没错过少女眼底一闪而逝的憧憬,完全穿好衣服的男人,每颗扣子系的一丝不苟,已恢复往日谦谦君子的端方保守,似随口问:“想试试吗?”   黎瑭下意识拒绝的话是:“别人的东西,不方便乱试。”   而不是不想试。   姜令词目光掠过那一排排或华美或雅致或风情潋滟的旗袍,清冽的嗓音极为笃定:“你喜欢可以是你的。”   黎瑭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没走心道:“算了。”   顺势岔开话题,捂着肚子撒娇耍赖,“秀色可餐的buff已经消失了,现在饿的肚子疼,姜老师救救……”   姜令词也不打算真的饿坏她,前往真正的用餐地点。   途中,姜令词忽而想起什么,问她:”你最近有什么很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   黎瑭停下脚步,掀起一双清澈见底的水润眸子,从他腰腹往上打量,最后与他眼神相接。   几秒后,她极为憋屈地说:“你明知故问。”   “我最想要的除了你的肉·体还有什么!”   如他所料。   姜令词算了算时间,情人节还有两天,礼物得这两天之内送。   所以,她最想要的,注定得不到。   于是,他严谨客观地回:“这个,暂时还不行。”   黎瑭很大声地哼了声:“那你还问什么。”   看着少女纤细窈窕的身影,姜令词想起方才她看向那一排排旗袍闪闪发亮的眼睛。   下午录制开始前,他们回到茶馆。   离开之前被姜令词扣好的饭盒依旧待在茶桌原本的位置,没人帮黎瑭处理掉,不知道是忘了,还是被人提前说过。   这时,工作人员急匆匆走过来提醒:“姜老师,您该准备了,节目继续录制。”   姜令词淡瞥一眼食盒,长指慢条斯理地屈起,轻叩了下桌面,黎瑭情商上线,没等他开口,主动提出:“我等会就处理掉。”   她认为在收藏室发生的事情,是属于姜令词的警告,警告她不能三心两意,惦记外面的“野食”,否则就会跟今天一样,看得到,但得不到他。   简直是恐怖威胁!   重点是,野食味道实在一般,黎瑭本来就没惦记,是野食非要送她嘴里,她都呸出去了,还被硬塞,她也受到了视觉创伤,也没人给她洗眼睛费、精神安慰费。   总结下来:一小时前能看不能吃的教训,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黎瑭执行力向来很强,说处理就处理,并不随口敷衍姜令词。   下午四点,她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约于青照说清楚。   于青照以为黎瑭被他的照片吸引了,去洗手间整理一下仪容,感觉自己帅帅的,这才心情愉悦地前来赴约。   远远便看到站在深木色栅栏旁等候的漂亮少女,信心十足,黎瑭肯定是来回应他表白的或者约他今晚当人体模特,所以才来这么早等他,他要不要再欲迎还拒一下呢。   谁知,黎瑭见到他的第一件事,便将那个饭盒硬塞给他,明媚招摇的脸蛋没有太多表情,直白地丢下一句:“于老师,我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创作欲。”   “怎么会?我的肌肉还不够完美吗?”于青照愣了下,差点没接住饭盒。   黎瑭本来打算说一句就走的,听到他这迷之自信的话,忍了忍,没忍住:“少化妆,少修图,多锻炼。”   黎瑭眼睛尖他领教过,只是没想到,她连照片都能分辨出来,于青照很不解:“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找了百万修图师修的呢,所有人都说P过的毫无痕迹。”   黎瑭也很不理解现在娱乐圈男明星的精神状态,还是已经卷成这样了?   连肌肉都要找百万修图师修?   能不能真实点?   黎瑭想到她那位酷爱在视频网站刷男菩萨当灵感的师姐。   回头一定记得和时絮说,没事让她少逛赛博青楼,男明星都这样,网上的男菩萨肯定也是精修后的虚假肉·体。   难怪师姐也陷入人物画的瓶颈,天天看这些虚假肉·体,快不认识真正的人体结构了。   这虚假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   黎瑭唯一确定的是,他们家姜教授的肉·体是真的。   足够了。   “总之我要说的就这个,还有事,再见。”黎瑭说完就走。   反正四下无人,于青照很偶像剧男主般双手做喇叭状喊道:“我一定会好好锻炼的,绝对不辜负你的督促!”   黎瑭头也不回,越走越快,内心:晦气晦气,自恋狂!谁督促他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远处有花絮镜头扫过来一下。   当天晚上,于青照发布在酒店健身房里健身的照片,并附言。   于青照V:被人说身材还需多练,今晚就开始。   作为去年才大爆的顶流,照片一发,立刻引发无数粉丝舔屏,加疯狂夸夸。   但凡黎瑭看一眼于青照的微博评论,就知道他的自信心从哪儿来的了。   可惜黎瑭并无兴趣。两天两夜没睡好,这天晚上,她很早就睡了,怕再继续熬夜下去,会失去美貌。   翌日没人喊她,足足睡到中午才醒。   姜令词早早便去录制了,黎小助理一边抱怨老板不喊她起床,一边抱着画册去现场。   恰逢姜令词正在录制单人采访。   内容是关于这几天的录制总结,黎瑭过去听了会儿。   导演问:“姜教授,听嘉宾提过您头像很有意思,还是手绘的,是您自己画的吗?”   姜令词:“女朋友画的。”   黎瑭认同地点头:理解,总不能说炮友画的。   导演问:“您上次佩戴的那枚荆棘与玫瑰的胸针很特别,是别人送的吗?”   姜令词:“戴女朋友的。”   黎瑭再次认同:理解,总不能说炮友给的。   后面她就没听了,大概就一些平平无奇的甲骨文研究问题,比如是怎样的契机进入这一行业,苦心做研究会不会寂寞等等等,毕竟传统非遗节目,私生活应该不会问太多。   并不知道,最后导演问姜令词的收尾问题突然剑走偏锋——   “您目前最想对女朋友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姜令词静默了一瞬,薄唇溢出清清淡淡的五个字:“情人节快乐。”   “我们是可以一起过情人节的关系吗?”情人节这天,黎瑭一出门便听到姜令词正儿八经的朝她砸来这五个字。   刚起床大脑还没完成开机,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问。   姜令词坐回沙发,正在摆弄手机,不知道和谁发消息,言简意赅地回道:“当然是。”   听到他自然到极点的回答,黎瑭先是困惑,随即转念一想:对哦,炮友也算情人,不是很多人都喜欢把只有身体交流的关系称之为情人关系吗。   比如养小情人什么的。   黎瑭双手环臂,倚在门边上看他。   有一说一,作为床友,姜教授虽然在性方面有所缺憾,但其他方方面面都可以打一百分。   等等,黎瑭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自我PUA。   按照他们目前的关系,性方面才占最大头的好吧!这点都满足不了她,就能打最低分,超级不合格!   姜令词看了看时间,泰然自若地站起身:“我们走吧。”   黎瑭猝不及防:“啊,去哪儿?”   姜令词眉心轻折起,对黎瑭这样的反应不怎么满意,依旧耐心回答:“过情人节。”   黎瑭这才发现,姜令词早已换上一袭正装,是双排扣的枪驳领西装,衣襟左侧扣眼处别了一枚祖母绿宝石,还梳了个背头,没有戴眼镜,美到具有侵略性的五官以及那颗蛊人的小红痣都完整展露,衬出他矜持风雅的气质同时,又有种斯文败类的伪禁欲感。   相较于往日的低调,姜令词今天穿得格外隆重,比录制节目要正式一百倍!   后来,当黎瑭懵懵懂懂地问及原因时。   姜令词理所当然地回:“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所有女性对这类节日,都充满了美好的幻想与憧憬。   每到这一天,就连大学校园里都弥漫着玫瑰鲜花的香气,甚至校门口,还有卖花的学生。   最重要的是,姜令词不想未来妻子每年在情人节这一天,看到所有情侣热烈庆祝时,突然记起他们过的第一次情人节,会是敷衍的。   静默一瞬,小黎助理很有职业道德地提出重要问题:“你不录制节目了吗?”   姜令词:“请假了。”   姜令词这么郑重的样子,把黎瑭整不会了:不但第一时间说情人节快乐,还安排了情人节节目。   这炮友当的,除了那方面保守外,真没谁了。   衬得她除了色心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按理说,来一句情人节快乐,已经是炮友之间最大的体面了,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行走在阴暗的角落,一起正大光明地出去过情人节,正常吗?   或许姜家这种传统人家,比较重视各项传统节日吧。   不过……   情人节是传统节日吗?   又不是七夕。   黎瑭没再胡思乱想,反正姜令词不给她亲亲睡睡,她就闲着没事,之前因为初吻灵感爆发下画的那幅画又陷入瓶颈,最起码有了雏形,暂时可以给老师一个交代。   闻遥意刚好要去国外办巡回画展,没时间天天盯着黎瑭,而且她大概也意识到了,黎瑭推三阻四,可能又出现灵感困难,不是绘画技巧方面的困难,只能自己去跨越,所以没有给予太大压力。   只说等她下次回国时,如果黎瑭有准备好足够办展的作品,会为她举办一个个人展,将自己的关门弟子正式介绍出去。   黎瑭交画的时间线是可以延长,相应的,她要画出更多作品才行,算下来,时间还是很紧迫。   好处是,经过这几次,她勉强摸索清楚该如何从姜令词身上得到灵感的线索,只是还没来得及实验,就被姜令词带出去了。   电梯内,黎瑭仗着里面没人,得寸进尺地和姜令词贴贴,两条纤细手臂环抱住他的脖颈,像一个大型洋娃娃挂件:“你今天能再送我一样礼物吗?”   姜令词绅士地扶住她的细腰,语调温沉:“可以。”   “你先站直了,电梯会晃,不安全。”   黎瑭超小声,不敢让姜令词听到:“不解风情。”   这么不解风情,让黎瑭对姜教授的情人节安排不抱什么希望。   不过他答应了就好。   为了回报姜教授,她会让他过一个永久难忘的情人节之夜。 第17章 礼物   黎瑭得到了姜令词的礼物承诺, 好一会儿才压住翘起的唇角,让自己看起来淡定内敛点,准备松手, 恢复自己淑女仪态。   下一刻。   姜令词尚未来得及按下行键的电梯门突然从外面重新开启,一道清润的男声悠悠唤了声:“阿词?”   阿词?   姜令词的熟人?   黎瑭没来得及, 仍旧保持挂在姜令词身上的姿势, 两人一同看向来人……   容怀宴确定没认错后, 十分自然地牵着顾星檀的手一块进了电梯。   看到这一幕, 可惜自己没办法鼓掌,欣赏几秒后,他退而求其次道用语言表达认可:“你们挺恩爱。”   不愧是热恋期,电梯里都舍不得分开。   姜令词并没有因被撞见而条件反射松开黎瑭, 听到容怀宴这话, 矜持颌首:“自然。”   他学习的夫妻相处之道:内里如何不论,对外必须琴瑟和鸣。   黎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们的关系,用“恩爱”这个词对吗?   算了, 不重要。   可能姜令词的这位熟人文化素养一般。   她看向这一对璧人:文化素养也不重要, 长得有创作欲就行, 这两位站在一块, 简直刺激得她手痒痒, 恨不得原地支画架。   黎瑭主动从姜令词身上跳下来,跟同节目算熟悉的顾星檀挥手打招呼。   顾星檀先是无语地瞪了眼容怀宴,这么尴尬的场面,他们不应该赶紧撤退吗, 怎么还进电梯了,又不是只有这一间电梯。   进都进了,电梯也下行中, 她只能略带歉意的对黎瑭道:“打扰你们了。”   黎瑭难得遇见这么契合的一对,明明只是普通的牵手手,但两人之间仿佛有根红线扯着,呈现出无边无际的旖旎色彩。   所以,黎瑭搞艺术之心冉冉升起,根本压不住,习惯性地询问:“不打扰,你们有兴趣……”成为我的双人人体模特吗。   姜令词敏锐察觉到黎瑭心思,尤其听到开场白,立刻猜到她的意图,语调微凉喊她:“黎瑭。”   容怀宴认识姜令词这么多年,他从未中途截断别人的话,因为不符合礼仪教养。   今个儿倒是重新认识了。   “干嘛,姜令词!”黎瑭条件反射地喊回去,没看她忙着吗!   直到对上他那双意味不明的淡色眼瞳时,瞬间反应过来……哦豁。   黎瑭一个激灵:差点当着碗里的饭,去捞锅外面的饭!!!   生怕她今晚跟姜令词要的“礼物”因此不翼而飞,赶紧讨好地握了握男人随意垂在身侧的手,随即一脸正气地将未完的话圆回来:“你们有兴趣聆听一位花季少女的失足故事吗?”   “V我50.”   电子音响起:“1楼到了。”   后来,姜令词收到了容怀宴的微信消息——   【可惜时间不够,不然我和我太太都想听一听花季少女失足故事。】   【转账100元】   【全款预定,有机会再听。】   姜令词接收转账,在艺术展门口,给黎瑭买了一个文创玩偶,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白雀,脑袋上顶着一朵花。   黎瑭假装忘记电梯事件,抱着小玩偶逛艺术展。   期间偶遇不少情侣相偕而来,她和姜令词融入其中,竟然不会格格不入,像是大千世界最平凡的一对。   每个人眼里都只有自己的伴侣。   黎瑭偏头看了眼姜令词,姜令词适时地垂眸。   男人那双薄情又极具距离感的淡色眼瞳,此刻也倒映出她的身影。   只有她。   看展的客人、讲解员的声音、晃动的羽毛展品、偶尔一闪一闪的灯光,在这一秒按下了暂停键。   独占欲很强的黎瑭,从心底生出一种隐秘的愉悦。   当时间继续转动,她将手中的玩偶贴在脸颊旁,歪了歪小脑袋,拉长了语调:“这个不会就是你准备送我的礼物吧?”   黎瑭站在一个华美巨大的铜镜前,贴在面颊白绒绒的玩偶,衬得她唇色嫣红秾丽,唇珠可爱,似在等一个吻。   这里是公众场合。   不能接吻。   姜令词语调比往常还要轻:“这是你自己赚的。”   “真正的礼物在酒店。”   什么赚不赚的,黎瑭只抓住下半句,眼睛蹭地冒出小火花,比刚才看到容怀宴夫妻两个眼睛还要亮。   礼物在酒店的话……   岂不是?   她没猜错吧,应该没猜错吧?   酒店里并没有任何实物礼物,所以姜令词说的礼物,大概率是……   姜令词:“有问题?”   “没有没有,酒店……很妙呀!”黎瑭的嘴角上扬起的弧度,与眼睛弯起的弧度几乎一样。   赏心悦目的紧。   “看完展览我们就回酒店吗?”黎瑭对回酒店的拆礼物环节期待值拉满,根本不管外面太阳还高挂着。   美好的情人节之夜,就要从白天开始呀。   姜令词从已婚朋友那边得到了完整的情人节约会安排,并根据实际情况与黎瑭的真实喜好重新制定,现在才刚刚开始第一项。   所以他认真地说:“当然不是。”   “还有好几个项目。”   黎瑭又好奇,姜令词这样规矩保守的性格,安排的好几个情人节项目,究竟是怎么样的。   毕竟,如果这次不去,肯定是没有下次的。   最终好奇心暂时战胜了事业心。   中午吃了日料,为了弥补上次的意难平,黎瑭吃了两盘寿司,足足八颗。   吃完后,姜令词闲聊似的问她:“比男明星的照片好吃?”   黎瑭:“……”   要不是维持优雅淑女形象,她真的会面部扭曲给姜令词看。   好处是,以后看到寿司,她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不再是于青照那沓精修照,而是姜令词情人节带她来吃的豪华日料。   她决定原谅这个世界。   原本黎瑭以为姜令词下午会带她听音乐会或者拍卖会什么的,才符合出身名门世家身份,谁知……   他们去直接乘私人直升机离开北城。   没错,乘坐私人直升机的行为是挺符合超级名门贵公子身份,只是他们抵达的是国内最大的天然滑雪场。   一直持续到换好滑雪服后,黎瑭脑瓜子还是嗡嗡的,习惯性地调整了一下护目镜,望着超陡的斜坡,又望了望姜令词,有些不可置信:“你真会滑雪吗?”   而且上来就是这么高难度的近九十度陡坡,一些专业滑雪选手,都不敢说次次成功,更何况业余的。   完全想象不到,方才还一身西装革履,矜贵斯文在大学校园指点江山的姜教授,此时穿着黑白滑雪服,打算征战滑雪场。   姜令词没回答她,直接用行动证明。   原本站在雪峰边缘的男人,干脆利索地将滑板放下……踩着滑板直接俯冲而下,脚下雪屑在极限加速之中串联成一条银色瀑布,而他本人,犹如破开雪白天地间的一柄锐利长剑,隔着厚重的冲锋衣,黎瑭仿佛能看清他爆发时如游龙般的肌肉群,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炸裂开的荷尔蒙。   短短几个眨眼,姜令词抵达终点,急刹掀起漫天白光。   等黎瑭回过神来时,他已轻轻松松站稳,遥遥望向她。   太可惜了,她居然没有带画册,不然真的很想速涂几张姜教授滑雪的模样。   一直到姜令词重新走到她身边,黎瑭才收敛起遗憾,感慨道:“你真会滑呀,比我这个资深爱好者滑得还要好。”   姜令词云淡风轻地嗯了声,很随意道:“之前无聊,有考过滑雪教练证。”   黎瑭:“!!!”   谁无聊去考这种平日里用不上的证呀。   “要玩吗?”姜令词朝她伸出手,“很久没滑的话,会生疏,需要我牵着你吗?”   黎瑭理直气壮将手伸过去,“我要!”   这种陡坡,她目前不敢一个人滑的,但也不相信别人,所以每次只能站在陡坡上发誓,下次一定要学会。   隔着厚重手套,姜令词握住了她。   黎瑭好久没滑雪了,这次玩得酣畅淋漓,尤其是姜令词是可以跟上她的节奏的,并且还会有意无意地护着她,具有沉静强大的保护力,仿佛只要有他在,根本不用担心会受伤。   黎瑭决定收回以前的话,姜令词考滑雪教练证还是有用的。   这不是,完美服务了她这个学员。   黎瑭决定给姜教授拍一堆滑雪时的“人生照片”作为小费。   当然,顺便拿回去当创作灵感。   黎瑭强调:“顺便,只是顺便。”   换下滑雪服,重新穿上高定西装的姜教授,再次恢复君子谦谦的仪态,仿佛在雪场,只是一场梦。   姜令词每一个项目都完全贴合她的喜好,黎瑭从一开始满腹心思都是回酒店,到现在开始期待下一个项目是什么。   回到北城时,夜幕降临。   直升机直接停在三百六十度旋转餐厅的停机坪。   黎瑭站在巨大的玻璃墙前往下看,几乎能俯瞰整座北城的繁华夜景,偌大的地方,此时只有他们两人,耳畔流转着舒缓的小提琴声,氛围十分浪漫。   也是出乎黎瑭意料的安排。   今晚夜色很美,黎瑭轻抿了口香槟,湿润的红唇溢出似笑非笑的话:“现在就差一场烟火秀了。”   话音刚落,外面陡然炸开一团团烟花。   黎瑭手腕一抖,“这么好猜吗。”   她以为烟花是姜令词放的,甚至有些失望。   姜令词淡定地扶住了她的手腕,没有及时松开,而后站在她身旁,与她一同望向窗外,并未开口。   姜令词这么用心,她不想扫兴。   许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烟花,黎瑭今天看得分外认真,烟花倒映在她一双漂亮含情的眸子里。   黎瑭看烟花,可烟花仿佛从未在她眼里停留过。   一直到烟花秀结束。   “黎瑭。”   姜令词才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黎瑭藏下眼底的情绪,不解地看向他。   却听姜令词平静地说:“烟花不是我安排的。”   “啊?”   黎瑭这才惊讶地轻启红唇,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不是你?”   姜令词将她手里那杯只碰了一口的香槟放下,握着她的手腕,走近了玻璃墙,“现在才是我准备的。”   两千多架无人机同时出现,如一条条银河划开漆黑的夜幕,一瞬间点亮了这座城市上空,而他们占据最佳观赏位置。   当无人机变换图案时,黎瑭不自觉靠近了玻璃墙。   当扎着两只小啾啾、背着画板画笔的祈求小女孩出现时,黎瑭瞳孔微微放大,姜令词居然还留着她随手画在便签纸上的画,甚至还用这种方式复刻出来。   代表情人节的玫瑰花束,流水迢迢的古巷小桥,黎明乍现时的太阳……   再次化为银白色的光点交错融汇,又变成一只胖嘟嘟的小白雀。   表演的最后,夜空中出现一行浅紫色的字——   黎小画家,情人节快乐。   紫色是她今天的幸运色。   比方才那场烟花秀,更加的声势浩大,更是专属于她的。   向来话很多的黎瑭,在经过一场不属于她的烟花后,迎来了一场专属于她的盛大表演秀,难得说不出任何漂亮话。   直到姜令词一本正色地跟她说:“放烟花不环保。”   黎瑭愣了会儿,像是被戳中了笑点。   她很少笑的这么开心,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扶着姜令词的手臂,几乎站不直身体。   姜令词甚至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取悦到她,但没有打扰她,更没有气急败坏地当她是笑话自己,只是安静地等她笑完。   两人离得很近。   笑到最后,黎瑭眼尾氤出一抹绯色,等笑意彻底收敛,她两只手搭在姜令词的肩膀上,踮脚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   很轻,或许比羽毛还轻。   姜令词没有闭眼,被墨浸透的眸色被玻璃墙映得清晰,他微微垂下眼……   少女潮湿的眼睫轻闭着,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的想亲吻他。   这一瞬间,黎瑭想了很多。   小时候寄居在亲戚家那几年,她每年最期待的便是放烟花,因为只要漫天都是烟花,代表春节到了,亲人该团聚,而哥哥也会来看她。   后来黎渊出国读书和创业,黎瑭每年春节依旧会放很多很多的烟花,可哥哥没有再回来过,他每天都很忙,归期不定。   再后来,黎瑭对烟花彻底没了兴趣,因为她知道,再多烟花,也等不到她唯一的家人。   但是今晚,姜令词一本正经地跟她说烟花不环保的刹那,黎瑭发现自己对烟花好像没有任何执念了。   因为它没有任何代表意义,只是一场漂亮的烟火罢了。   回去的途中,黎瑭收拾好情绪,指尖捏着小白雀的尾巴,故作随意:“这不会就是我最后的礼物吧?”   说完,快速瞥一眼姜令词,看他反应。   姜令词刚挂断与节目组的电话,放下手机后,轻描淡写地回:“不是,只是普通的情人节安排而已。”   黎瑭:哦,原来你们城里人管这个叫“普通”。   总统套房的银灰色双开门被推开后,里面所有灯光同时亮起,原本偌大的客厅与剩下没住人的卧室,全都陈列着一排排崭新又精美的旗袍。   像是把那间收藏馆里的旗袍全都搬进来。   姜令词徐徐开口:“这才是情人节礼物。”   “喜欢吗?”   没有女孩不喜欢这样的礼物,即便黎瑭这位超级嘴硬的小画家。   黎瑭老实回答:“喜欢。”   本来以为从收藏室搬来的,尺寸会不合适……   黎瑭随意挑选了几件试穿,发现居然完全贴合她的身材,仿佛为她量身定做。   每件尺寸都一模一样。   所以……   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啊啊啊啊!   黎瑭想在旗袍堆里打滚。   姜教授真的太会了!!!   今天全都是她喜欢的,一切,所有,都特别特别喜欢。   黎瑭又去泡了个澡冷静冷静。   冷静不下来,身体好热。   最后还是洗完澡回房间,看到角落那幅未完成的画,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是的。   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划掉)画家。   黎小画家,别忘了你来节目组的目的,不能被敌人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眼睛!   姜教授今天的行为固然值得感动,但……一码归一码,作为炮友,他还是很不专业,需要批评进步。   炮友之间的情人节,最重要的是打炮,不然这个情人节是不完整的。   为了助力姜教授成为完美的炮友,她决定牺牲自己。当然,为艺术献身,是每一位艺术家应该做的。   于是,黎瑭跟只花蝴蝶采蜜似的,从数不清的旗袍里,精挑细选出一条墨绿色兰花纹刺绣旗袍。   为了取悦姜令词,她头一次愿意主动被旗袍束缚。   牺牲真是太大了。   她也踩好点了,就在客厅那个超大飘窗上,铺满一条条绸缎,做的时候,肌肤与绸缎滑不溜秋,危险又刺激。   黎瑭暗暗攥拳:等会就让姜教授把旗袍从她身上撕开,再狠狠地……   那个画面绝对冲击力十足,一定能冲出她的创作灵感。 第18章 融化   黎瑭拿着旗袍回房间前, 路过超大玻璃窗时,倒映出少女纤细曼妙的身影,连细微表情都清晰可见。   她停留片刻:   很好, 玻璃又明亮又干净,等会肯定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也映得清清楚楚, 她完全可以用眼睛把姜令词的神韵描摹下来。   黎瑭知道姜令词还没有回房间, 因为他请假了一整天, 不单单是节目组的事情, 还有其他工作,一回来,便去了书房开会。   所以她只要在姜令词工作结束回房间之前,在客厅守株待兔即可。   希望计划顺利进行。   今晚可是情人节之夜耶, 有情人节之神的加持, 必定会顺利。   临近零点,姜令词处理完所有事情后,终于打开紧闭的书房门。   姜令词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身上依旧穿着今日装扮, 不过脱掉了外套, 只露出里面衬衣与西装马甲, 修身的设计勾勒出劲瘦有力的窄腰, 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衣微微敞开,布料隐隐透出胸肌轮廓,浑身上下写满禁欲又多情的反差。   姜令词大概没想到黎瑭大半夜不睡觉,会在客厅堵他, 眉目略带漫不经心地边走边扯着领带,向来端方冷峻的面容,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 隐约透着几分旁若无人的慵散。   路过客厅时,氤氲馥郁的清甜花香在呼吸间越发浓郁。   不似酒店用的熏香,更像是黎瑭身上……   姜令词意识到什么,忽而停下脚步,长指轻揉着眉梢,唤了声:“黎瑭。”   “怎么还不睡?”   一盏灯乍然亮起。   今夜无星无月,漆黑的天幕似乎要穿透玻璃窗沉沉压下,唯独少女手中提着一盏黑色复古油灯,点亮了一方角落。   黎瑭坐在飘窗上,一袭妩媚动人的旗袍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霜白色的绸缎铺在台面上,随着她点灯的动作,垂落而下的绸缎卷成绽放摇曳的白色兰花,风雅又奢靡。   黎瑭将油灯随意搁在脚下,她没有穿鞋子,清瘦精致的脚踝分外惹眼,懒洋洋倚靠在一旁柔软如云朵的矮枕上:“等你呀,你好慢。”   等他?   姜令词眼眸微微眯起。   这时,少女十分不做作地拍了拍身旁空地,红唇溢出两个字:“过来。”   姜令词目光在她活色生香的脸上,看似沉静地梭巡着,碍于这位小姐总是出人意料的举动,他从容不失严谨地询问:“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黎瑭生了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形状似花瓣,黑白分明,平日里会有一种无辜清纯的剔透感,但当她想故意使坏时,眼尾会往上扬起一点弧度,洇着似有若无的媚气:   “找你谈谈呀。”   姜令词的心脏像是被挠了一下,很轻又很分明,让他没能及时给予黎瑭这句话反馈。   见他许久不动,黎瑭耐心有限: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谁知刚准备起身亲自去拉他过来,姜令词突然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声线哑了几分:“谈什么?”   男人身量极高,站在少女身前站定时,几乎将她完全笼罩,极具压迫感。   “月黑风高,最适合谈——”黎瑭浑然不怕,狡黠地拉长了语调,一双媚眼似能勾魂,轻飘飘吐出未尽的话,“情呀。”   谈情?   姜令词神色清明几分:是的,情侣之间不谈情谈什么?   所以他不耻下问:“怎么谈?”   “我穿旗袍好看吗?”   黎瑭慢吞吞地站起来,脚心贴着绸滑的布料,居高临下地望着站在飘窗前的男人,“这是我第一次穿旗袍,也是第一次收到旗袍,当然要第一个给你看。”   少女在绸缎上转了一圈,务必让他看清楚,尤其是后摆蜿蜒至背部的刺绣,“我特意选了浅粉色花瓣的兰花纹样哦。”   她声音很软,又像是绸缎太滑踩不稳,连语调都带着摇曳意味。   从姜令词的角度,入目便是少女盈盈一握的腰,无论从这边往上或者往下,视线落在哪里都显得他寡廉鲜耻。   然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凝滞许久,他才克制缓慢地移开视线。   偏偏黎瑭不让,他视线移到哪里,黎瑭就转到哪里,还软着嗓子追问:“我不好看吗,你为什么不看我?”   姜令词:“看到了,好看。”   “哪里好看?是身材好看呢,还是旗袍好看呢?”黎瑭手心轻飘飘地落在他肩膀,微微俯身,将锁骨处那精致的兰枝盘扣递过去,“答不出来的话,要不要解开细细分辨呢。”   非要他看。   身体每一个位置都要他看。   被黎瑭明示暗示了无数次,如今只要她稍稍表露,姜令词便了然——她又诱他蛊他……   女朋友性子太急怎么办?   姜令词深深吐息,下一秒攥住她的细腰,一字一句地问她:“不是谈情吗,怎么成了调·情?”   “哇,我们姜教授,也知道这是调·情呀。”   “那……你有被调到吗?”   黎瑭非但不怕,而且像是被脚下绸缎滑到一般,直接将全部重量压进他怀里,柔软起伏的身子轻轻蹭着,摩挲着他胸前紧实的肌肉线条,撩拨意味很浓,还惊呼一声,一语双关:“好硬。”   没有哪个男人面对女朋友这样的蛊惑,还能无动于衷。   如果能的话,那他的生理功能或许有所缺陷,姜教授再次深表同情。   毕竟……   姜令词亦是一语双关地回:“我很健康。”   于是黎瑭被他抱起,翻过身去,面朝玻璃窗,半跪着背对于他,脊背微微拱起,旗袍下摆因此而卷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腿,脚踝有一点遐想的绯色。   下午滑雪时,黎瑭刹不住冲进他怀里,两人一同倒在雪地里时,她踝骨不小心撞了一下,不严重,只是她皮肤太薄太嫩,直到现在痕迹都没完全消散。   男人淡色双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黯下来。   原本占据上风的黎瑭突然像是个洋娃娃一样,被轻易摆弄。   自始至终如正人君子的男人正在这浓而靡丽的氛围中,慢条斯理开始解领带。   黎瑭先是惊喜——   姜教授好酷好帅!   这是要玩真的了吗!!!   解领带……等于灌溉灵感前兆,等于……老天鹅,她的画即将圆满!   感天动地。   黎瑭瞥一眼坐落在不远处华美的落地座钟,还差两分钟零点,尚算情人节之夜,今天即将写进历史!   直到她撞进玻璃映出姜令词的眼神,男人如囚禁已久的困兽,在日复一日之中,蓄积了强大而充沛的力量,等待时机,冲破囚笼。   黎瑭愣了一下。   而后,姜令词用取下的领带,将她那双盛满春水、蛊惑人心的眼睛牢牢蒙住。   眼睛被蒙上的瞬间,黎瑭失去了视觉,满目皆黑,令她毫无安全感,忍不住伸手去拽……   姜令词在她脑后随意打了个结,低声说:“趴好,别动。”   黎瑭手陡然停住,她想起了高阶版小视频里的玩法……其中就有蒙眼睛增加刺激感,所以,姜教授第二次就打算来高阶版?   嘶……   是她小看了他。   越是看不见,听觉与感知却逐渐浮现,黎瑭听到了布料摩挲的声音……   黎瑭还在美滋滋地想:果然没猜错,姜教授无师自通的能力不但在接吻上,另一方面也相当有潜力呢。   只是蒙住眼睛,她要怎么看姜令词的表情神韵?   领带下的漂亮眸子眨个不停,红唇不自觉抿起,可爱鲜艳的唇珠被主人压平,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而此刻,姜令词垂眸,静静凝望着乖乖趴在飘窗上的少女,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她唇间移开,落于其他地方。   薄如蝉翼的绸缎包裹着她的身子,仿佛只要轻轻一碰,便能将薄绸撕裂,露出最美的一切。   时间久了,黎瑭不自觉生出紧张情绪,柔嫩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铺散飘窗上的霜白色薄缎,指尖泛着暧昧粉调,心跳声越来越大。   她很乖地顿住。   不知过了多久,黎瑭突然感觉露在外面的肌肤突然闪过一阵毛骨悚然,像被一只蛰伏的野兽锁定喉咙,将她拖进苦海深渊。   少女强忍着失去视觉的惧意,声线有点娇气,又有点抖:“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还没过来抱她?   薄汗从姜令词额角滑落,仿佛还没有滴到少女露在外面的肌肤上,便已蒸腾不见。   几秒后,男人熟悉的声线落在她耳中:“快了,耐心点。”   “唔……”好吧。   黎瑭觉得自己全部的耐心都用在今天了。   侧耳细听了许久   然而伴随着鼓动的心跳,是突兀出现的细微动静……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然为什么会听到像接吻过于激烈时的水渍声,又像……可……明明姜令词没碰到她呀?   姜令词很想触碰她,也很想亲吻她,但是不能。   他用残存的理智思考,如果在这个状态下去吻她,触碰她,最后会不会想占有她,伤害她。   姜令词不想借此来考验自己的自制力,尤其在黎瑭身上。   黎瑭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光听这奇怪的声音,就从骨子里无端生出难以启齿的意味,令她小腿无端蜷缩起。   她隐约有了模糊的猜测,但想亲自看清姜令词究竟在做什么。   黎瑭想,只要领带自然从脸上脱落,这样就不算是她摘下的,不算耍赖。   黎瑭眼睛上蒙着姜令词戴了一整天的深蓝色暗纹领带,乌黑潮湿的长发如瀑,散落于她薄薄的脊背上,为了甩掉领带,少女纤细脖颈无意识仰起,发丝与领带尾端一同乱晃。   偏生她表情脆弱无辜。   让人莫名生出摧毁欲。   姜令词所有服饰都是特别定制,每一样都会刻印“姜”字,作为家族继承人的标记。   例如这条领带的里侧尾端,用同色细线刺绣一个很小的“姜”字,像是给少女打上了专属于他的烙印。   他视线最后定格于这个标记时,呼吸陡然一沉,骨骼分明的手腕同时僵住……   是什么洒到她身上了吗?   好怪。   然而当暗纹领带终于从黎瑭眼睛上缓慢滑落。   这期间,姜令词始终没碰到过黎瑭的肌肤一分一毫,然而光是看着玻璃窗映照出来的画面,少女已经情不自禁地惶然。   黎瑭今天穿的旗袍,随着她动作,兰枝沿着裙摆往上蔓延,恰好一簇栩栩如生的兰花落于腰背与臀线之间。   而今,这株清雅至极的兰花中央如用精美银丝细线刺绣出最天然的花露。   男人矜贵如玉的长指缓慢抬起……   逼真的仿佛在空气中溢漫开香气。   像融化的白色糖浆与薄绸上的粉色兰花暴·烈·媾·和。 第19章 “渡过难关”   凌晨二点。   黎瑭躺在床上翻来复去, 从脊背往下的肌肤都烫的厉害,仿佛融化糖浆滴落在她身体上触感从未消失,纤细双腿并拢起。   想起那些炙热, 黎瑭难得生出几分羞耻,整张小脸都埋进被子里, 无声尖叫。   他好多, 也好久!   不知道是不是从绛云镇存到现在的。   幽闭的环境虽然安静, 但有点窒息……   黎瑭的小脑袋从被子里钻出, 视线不经意掠过角落的画架,又忍不住去看浴室门,里面脏衣篮里放着那条薄绸旗袍。   与她想象中的不同,旗袍没有被姜令词撕碎, 但同样没办法再穿, 因为丝绸被弄脏,很难清理,尤其是那么清晰的污迹。   想闭眼睡觉, 可一闭眼, 脑子灵感与现实交叠, 混乱、迷离。   有时候是那条旗袍上的刺绣兰花吐露花露, 有时候出现沿着那双骨节分明的长指往下滴落糖浆的画面, 有时候是玻璃窗映出姜令词那张念色高迭时的眼神,垂眸看向自己指尖时,似立于悬崖之上的迷惘,又隐隐流露出的清醒的悲悯, 他在怜悯谁?   自己?   还是她?   姜令词规矩保守,又时常一本正经,既不风趣, 也不幽默,除了皮相外,其实并非招女孩喜欢的类型,可依旧那么多千金小姐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况下,依旧前赴后继,只为见他一面。   因为有些人的魅力,是诞生于骨子里的。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是令人心往神驰的风姿卓绝,偏偏骨子里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漠然。   他平日里站在高山之巅,俯瞰众生,一旦发现自己拥有了凡尘俗欲后,他内心并非毫无波动的。   黎瑭突然明白,为什么她总抓不住姜令词的神韵。   《奇迹》那幅画亦是如此,所以她最后投机取巧般用缎带遮挡住他的眼睛……   脑子里灵感与现实交叠,混乱、迷离,最终化为强烈的创作欲。   黎瑭猛然从床上坐起,赤着一双脚,将蒙在画架上的布掀开,望着画纸上模糊的人物面容,她定定看了片刻,而后执笔,毫不犹豫地在他眼下位置,用朱砂色落下一道血色痕迹。   如泪一般。   他在怜悯世人——   为何无法掌控欲望?   姜令词也说不清,但他知道自己目前该做什么。   书房的阅读灯重新亮起,姜令词打开手机备忘录置顶——情人节计划完成表。   第一条:跟女朋友说“情人节快乐”打勾。   第二条:带女朋友吃她最近想吃的日料。打勾。   第三条:和女朋友玩她最喜欢的滑雪运动。打勾。   第四条:与女朋友共赴旋转餐厅的烛光晚餐。打勾   第五条:为女朋友准备了无人机表演作为餐后惊喜。打勾。   第六条:送女朋友她近期最想得到之排名第二的礼物。打勾。   柔和灯光下,男人洗过澡的缘故,眉目之间还浸着湿气,一身白色家居服清隽风雅,仪态矜贵,却在沉默许久后,指尖很慢地敲下一句:诸事皆顺,唯独……今晚未能克制私心情念,再度犯错。自愿再受家规100鞭以做自省。叉号。   虽然画未完成,黎瑭依稀有了灵感,可见昨晚并非白费力气,所以她并没有沮丧。   再者,她也略略理解如今姜令词的心思:姜令词目前不给她睡,大概率是正经人头一次约炮,一边是感受到了身体放纵的愉悦快感,一边是打破恪守多年规矩后的愧疚。   导致过不了内心那关,他本人应该也很想过这关,不然不会和她达成床友共识。   黎瑭愿意竭尽全力帮助自己这位合作伙伴渡过难关,让他勇敢直面并毫无负担地享受身体欢愉。   人类拥有身体欲望,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黎瑭内心感叹:我可真是人美心善。   在这之前,她着手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用ipad手绘了一幅画作为第一次过情人节的纪念。   又是凌晨时分,“阴间画家”PILGRIM老师一周内发布的第二张新粮。   同是夜猫子的粉丝们被这张只画了一只手的图鲨得嗷嗷直叫。   画中手显然是男性,指节修长干净,指甲如玉质莹润,淡青色的血管从手背蜿蜒越过腕骨,处处透着养尊处优的矜贵自持,又极具性冷感。   偏偏这只手捧着正在融化的糖浆,加了一点点粉调的白色糖浆正沿着男人骨骼分明的长指不断地往下流淌。   有几滴还溅在了虎口、手背的位置。   明明什么都没画,已经让粉丝捂脸直呼色色。   “P老师每一幅画都在我的xp上蹦跶!!!”   “啊啊啊,矜贵的手,瑟瑟的液体,大声尖叫!!!(我妈问我为什么半夜发癫……”   “谁懂啊,在深夜吃上豪华大餐!嗝~”   “妈耶,这么敢画,等会不会被屏蔽吧?”   “不是你们想什么呢?什么液体,这不就是正常的糖浆融化在掌心融化的试验过程吗?你们在嘶哈什么?”   “是是是,楼上说的没错,大眼你给我屏蔽一个试试?”   “想舔……”   黎瑭回复最后这条——   PILGRIM:“不,你不准想,是我的。”   “咦~这是老师的专属人体模特的手吗?最近灵感爆棚,是不是和专属模特谈恋爱了?”   “更得这么勤快,还满屏的粉色泡泡,绝对谈了!”   “昨天是情人节,情人节第二天发这种图,嘿嘿嘿,我有个大胆猜测……不会是现场写生吧?”   PILGRIM:“……我倒是想。”   问题是姜令词还没有放那么开,等经过她的帮助后,姜教授一定能放得开。   黎瑭畅想一下未来:等她帮助姜教授“渡过难关”,届时姜教授一边zw,她在旁边一边写生,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现在——   黎瑭轻哼一声,丢掉平板,开始琢磨第二件事。   她得回送姜令词一件礼物。   毕竟这么多旗袍,其中许多还是古董收藏级,如果身份是女朋友或者老婆的话,她还能收的理直气壮,不需要考虑回礼,但他们是炮友……   她行事再无所顾忌,也难以理所当然地收下这么高价礼物。   还肯定是不能还的,毕竟旗袍都是她的尺寸,还回去,也很难处理,总不能调整调整尺寸,让姜令词送给未来老婆吧。   这个提议对姜令词和他未来老婆的不尊重。   当然,最重要的是,送她东西就是属于她的!   不还!   总之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回礼。   这两天节目组录制任务很重,加上姜令词请假一天,需要补录,所以黎瑭暂时没有再去跟他要灵感。   黎瑭推了推拿出来起一个装饰作用的无边框平光眼镜,小脸上表情深沉,连夜通读《孙子兵法》,孙子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该应时而变,顺势而为。   既然已经知道姜令词不跟她真·枪·实·弹主要来自于心理因素,她不能再跟之前一样行事鲁莽,心理问题跟身体问题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鸡飞蛋打。   于是,黎瑭重新制定出短期策略——先循序渐进,在他降低防备时,打个措手不及。   比如早晨要贴贴早安吻,睡前要深入晚安吻。   从一点一滴做起。   效果非常明显,最近姜令词已经不抗拒她的靠近,并且有时候还会主动牵她手,跟她抱抱,再轻轻亲一下。   虽然依旧克制,但黎瑭十分满意。   很好。   一切尽在掌握。   黎瑭没忘记回礼,姜令词那么用心的准备情人节活动和礼物,她自然不能输。   她决定设计一样配饰送给姜令词。   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   并没有注意到网络上的动向,尤其是她也没关注于青照。   于青照的粉圈多为女友粉,非常敏锐,他们通过于青照上次发的那条健身微博,怀疑他红鸾星动了,忧心自家哥哥被外面的小妖精骗,顺着他正在录制的非遗节目开扒。   从录制开始,节目组已经在公开平台发布五条花絮视频宣传,粉丝们逐帧侦查。   还真被他们扒出痕迹,在几帧一闪而逝的风景过渡转场里,他们无限放大一棵梧桐树后的木色栅栏,发现角落居然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她们绝对不会认错的于青照,另一个明显是女生,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送给于青照。   最后技术粉修复还原画质,确定是饭盒无疑。   这个女生,居然给她们哥哥做爱心午餐,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她们偶像是去节目组宣传非遗文化的,不是去谈恋爱的。   继续扒女方身份。   巧的是,节目组今天新发的一组花絮中,黎瑭被姜令词的跟拍导演拍到她坐在茶馆窗口,正专注地画画。   由于画面太美,被剪辑师私心放了进去,还给这个画面贴心的标上——非遗节目的嘉宾助理也才貌双全。   是远镜头,主要妙在氛围,仅能看到少女模糊的侧颜。   黎瑭侧脸太有辨识度,即便模糊,也隐约与风景照那张对上。   于粉们:侧脸对上!   他们第一反应:黎瑭长得漂亮又有单独镜头,肯定是投资方准备力捧的新人女明星,搞不好要踩着他们哥哥传绯闻出道的!   粉丝群瞬间炸开。   当她们还想深入扒黎瑭身份时,发现娱乐圈根本就没这个人,节目组工作人员人员资料里也对不上号。   于青照的经纪人第一时间出现安抚粉丝,让他们不要多想,对方只是某位嘉宾的助理,于青照正在专心录制节目中。   这话一出,粉丝们脑回路:好家伙,我们哥哥专心录制节目,你一个嘉宾助理居然勾搭我们哥哥传绯闻,更罪无可恕!   这厢,于青照从经纪人嘴里得知这件事后,先是皱眉,忽而神色放松,他正愁着没借口找黎瑭培养感情。   此时的黎瑭,正专心致志地画设计图,考虑到姜令词本人的气质以及实用性和观赏度,她选择手镯。   整体完成得差不多。   目前,黎瑭正在手绘特意为姜令词设计的私有标志,届时刻于镯身,免得丢了。   于青照过来时,是黎瑭设计灵感咕嘟咕嘟往外冒的时候。   今天主题是文物修复,节目组来博物馆录制,黎瑭为了躲清闲,独自搬了个小凳子,跑到一座战国时期的巨大编钟后面,安静地画画,也不影响别人。   她不影响别人,别人来影响她。   好不容易清闲了两天,于青照怎么又来了,都说了对他没创作欲。黎瑭没搭理他,继续写写画画。   于青照站在她身后,语带歉意:“瑭瑭你别误会,我是来道歉的,节目组发的花絮里拍到我们两个接触……”   “谁跟你接触了?”黎瑭一点面子都不给大明星。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性格,既然已经和于青照说清楚,在她心里,对方就不该再继续纠缠,更何况语焉不详地内涵他们关系匪浅,当她傻子呢?   “好,没有接触,都是粉丝乱想。”于青照投降,“你不在意吧?可能会有粉丝扒你身份。”   黎瑭根本没当回事,第一她和于青照清清白白,第二她不混娱乐圈。   第三,最关键的是大黎把她的个人资料加密保护,除了姜家这样的超级世家想查一个人轻而易举,什么明星粉丝根本不可能查到她半点。   见黎瑭都不愿跟自己说话,于青照毫不气馁,继续找话题:“瑭瑭你在画什么,这个花体A真好看,下面这个小人儿也可爱,是你自己的吗?”   黎瑭懒得跟他解释这是个甲骨文字,随意打发道:“画着玩儿。”   远远看到姜令词结束录制朝这边走来,黎瑭猛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条件反射地离于青照三米远,仿佛突然发现他身上长满细菌。   于青照怀疑人生:“……怎么了?”   黎瑭表情沉重:“我老板来了,你赶紧走。”   “免得被他逮到我摸鱼。”   于青照放心几分,原来不是他的问题。   又被黎糖催促了几声,他终于迈步,与姜令词擦肩而过时,他替黎瑭伸张正义:“姜老师,您对助理要求未免太严格了些。”   “瑭瑭只是来兼职的,又不是真当助理。”   在心仪女孩面前表示了一番英雄救美,于青照便准备径自离开。   下一秒,耳畔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于先生。”   “以后请称呼她为黎小姐。”   于青照刚准备问他凭什么管,谁知扭头对上一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眸,是那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睥睨漠然,明明看着他,又仿佛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心里陡然咯噔一下,到嘴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咽回去。   事后于青照越想越懊恼,为什么那一瞬间他心里产生的惊惧,大于在黎瑭面前表现自己。   在他接触的所有大人物之中,唯从节目组投资商谢氏集团掌权人谢砚礼身上感受到相似的压迫感。   可姜令词他不就是个研究甲骨文的大学教授吗?   ……等闲杂人等彻底消失。   黎瑭重新坐回小板凳,托腮仰头,看向姜令词,他穿着节目组准备的服装,一袭淡青色竹纹长袍,仿佛古代翩翩如玉的世家公子,仿佛方才那一瞬间蔓延开的危险压迫感与他无关。   对视的瞬间,黎瑭心跳似紊乱一秒,她迅速整理情绪,先发制人:“姜老师,你刚才好凶。”   随即故意问,“为什么不准他叫我名字?”   姜令词对上少女狡黠戏谑的眸子,清隽眉心折起,似在反思,最终得出结论:   “我可能是……”   “吃醋了。” 第20章 红宝石   按照他们的恋爱流程, 差不多到吃醋的阶段,这是热恋期常见的情感反应。   姜令词心平气和地对女朋友坦白。   素来伶牙俐齿的黎瑭,难得被姜令词这回答给震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他到底是怎么琢磨出“吃醋”这么暧昧的词?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谈论“口·交”都比谈论“吃醋”要来得纯粹干净。   罢了,姜令词这方面知识浅薄也正常。   黎瑭幽幽叹息一声:“姜老师, 吃醋不是你这样的。”   姜令词眼神清明, 见她小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应该怎么样的?”   “如果吃醋的话, 你现在应该没心思思考自己是不是吃醋, 而是会失去理智,然后……”   黎瑭神秘地拉长了语调。   姜令词从善如流:“失去理智后会怎样?”   “失去理智后的人基本可以分成两类。”   黎瑭指着自己身下的小板凳,语调压低,“如果你是性格比较柔和的呢, 会把我按在上面亲的嗷嗷哭。”   手指一转, 指向墙壁,语调上扬,“如果你性格比较强势, 会直接把我按在墙上进行一番激烈的强制爱, 或者用惩罚的语气, 命令我跪在地上给你……”   姜令词微微俯身, 掌心轻贴住她的嘴:“不分场合, 与禽兽无异,我不会这样做。”   突然被捂嘴,少女眼睫轻颤,如飞进博物馆中的蝴蝶, 给本来空旷寂寥的空间,添了几分生动。   她双手握住姜令词的手腕,并未挣脱他的掌心, 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断断续续地吐出未尽的总结:“不分场合,才是吃醋的真谛。”   “你根本不是吃醋,你只是男人本能的占有欲。”   吃醋是对爱人,而占有欲是可以对有过亲密关系的任何人,不限于爱人。   少女说话时,湿润的红唇在他掌心如一下一下的亲吻,姜令词难得晃神了片刻,随即收敛动作。   重新恢复社交距离。   姜令词突然开口:“你说的对。”   “所以……”   黎瑭疑惑地问:“所以什么?”   “我不喜欢他叫你瑭瑭。”姜令词循循善诱,“你会因此包容我对你的占有欲吗?”   黎瑭十分乖觉:“当然,因为我对你也有占有欲。”   他们是一对一固定炮友,这个期间,他们的关系理应具有排他性。   双方达成共识。   后来,黎瑭热心邀请姜令词在她透明蝴蝶小板凳上休息会儿,被姜令词绅士地拒绝。   那个巴掌大小的小板凳,只够黎瑭坐,甚至不足以支撑把她亲得嗷嗷哭这个可能性。   下午没人打扰,黎瑭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图上,进行收尾。   绘制完成,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大作,毕竟第一次设计珠宝,画着画着就有新的点子出现,随手记在旁边,导致整张图纸稍显潦草,但这不重要,她目前成就感不亚于当初画出《奇迹》。   她可真有天分!成品一定巨美巨适合姜令词!   不行,制作她也得亲自盯。   黎瑭当机立断和姜令词请假。   姜令词尊重黎瑭的私人行程,很有分寸感的没有过问,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想黎瑭会乖乖在这里当半个月的节目助理,甚至不觉得她还会回来。   毕竟距离节目结束,也只有一周左右。   黎瑭执行力很强,亲自飞国外找高奢珠宝私人定制的首席制作师现场制作,还能及时修改调整,力求完美。   她不允许自己设计的珠宝配不上姜令词完美的手腕。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黎瑭甚至拿出了她压箱底的一颗红宝石。   这是黎渊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非常贵重,也作为他没有时间回国陪她过生日的赔罪礼。   本来黎瑭以为这颗红宝石要一辈子被她压箱底,免得一看到就生气。   然而在设计这枚手镯时,她脑海中浮现出姜令词眼尾那颗艳丽多情的小红痣,决定宽恕这枚无辜的红宝石,让它可以重见天日。   宝石无罪,有罪的是没有陪她过十八岁生日罪无可恕的大黎!   至于这颗宝石,佩戴在姜令词身上,是它的荣耀,也算大黎阴差阳错干了点好事。   黎瑭垂眸看着新鲜出炉的手镯实物。   白金镯身形似兰花细长的枝叶,开口设计,一侧镶嵌了颗稀有的红宝石,整体弯曲成手腕的弧度,镯身纤细,低调又高级,既可以单戴,亦可以和腕表叠戴,并不会繁复,反而恰好到处的华美。   少女纤细指尖从红宝石慢慢摩挲到镯身中间精致又不失雅趣的图案。   作为姜令词的专属标志,她以兰花纹为底,加甲骨文“令”字为设计理念,“令”字上半段是类似于花体的A,飘逸自由,下面是个双手合十做祈祷状的跪坐小人,扎着两个小啾啾,很像上次便签纸上信手涂鸦的简化版,代表她。   整体是“令”字甲骨文变形,完美囊括了拥有者与设计师两人。   黎瑭觉得自己这个设计堪称天才。   回程飞机上,黎瑭还在把玩这枚镯子,爱不释手,如果它的主人不是姜令词的话,她可能会想要私吞。   就在这时,跟她隔了一个走廊的女生突然搭讪:“小姐姐,你也是于青照的粉丝吧!”   黎瑭细眉轻扬起,狐疑地看向年轻女孩:“粉丝?”   女孩有点激动,指着她手里的镯子:“对呀对呀,这是于青照设计的镯子,现在还在热搜上呢,这么快就拿到成品了,肯定是超级忠实粉丝!”   黎瑭不是傻子,立刻反应过来。   趁着飞机还未起飞,打开微博,看到热搜第三正是于青照的名字。   点进去,热门微博。   是于青照发的设计手稿。   并配文:导演给我的题目,我给导演的答案。   设计手稿紧扣非遗主题,还相当雅致特别,无数粉丝路人夸他有才有貌,甚至还有个热搜词条——于青照不做艺人,还能做珠宝设计师。   旁边女孩继续在黎瑭耳边感叹:“我们于哥果然才貌双全,随便参加节目设计个镯子都是珠宝设计师级别。”   “哇,你还在于哥设计图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想法吗?实物好精美!”   简直倒反天罡!   黎瑭冷着脸放大那张手稿图片。   相较于黎瑭原稿,于青照这版画工一般,能看出他设计的是一个开口设计的手镯,亦是不规则镯身,看不出是兰枝还是其他树叶子,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个上A下人的雕刻图案,几乎完整复刻了黎瑭的设计。   整体少了红宝石,因为当初他看到黎瑭手稿的时候,黎瑭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加上这枚红宝石。   微博这张于青照设计手稿与黎瑭当初未完成的稿件,相似度接近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是他画工太粗糙,以及没有看明白她的细节与设计理念,自由发挥做了改动,全是垃圾。   机舱内光线昏暗,衬得少女眉目冷艳,黎瑭红唇紧抿着,将他这张设计图每一处细节都看得仔仔细细。   他敢抄的这么明目张胆,黎瑭怀疑是因为她那句“画着玩儿”,以及十分潦草的画纸,让于青照以为她这个图是废稿。   黎瑭很生气,但她没有迁怒粉丝,只是一路没有说话。   一直持续到抵达北城,节目组酒店,黎瑭直接去找罪魁祸首,谁知却被告知于青照已经结束录制,进组拍戏了。   于青照仗着自己作为娱乐圈顶流,躲一个素人轻而易举。   拿着她给姜令词的设计的专属礼物名利双收,欺骗大众,太可恶了!   黎瑭更气了。   黎瑭甚至没有心情将自己回来的事情告诉姜令词,一回到房间,很想发泄,她下意识地想将攥了一路的镯子丢到沙发上。   然而刚举起手臂,余光瞥见镯身闪烁的红色流光时,少女咬了咬下唇,这也是她的心血,顿了几秒,她轻轻搁到茶几上。   于青照之所以抄的这么大胆,是笃定她手里没有证据,因为被他看到那天,她是画在画册上的。   黎瑭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有证据。   曾经闻遥意的画作被抄袭过,所以她会提醒自己的每一位学生,只要落于纸上的原创画作,一定要做好时间存档,避免出现意外。   证据有,可普通账号想在网上曝光大明星抄袭,是非常难的,因为一发出去,很快便被粉丝给压得影子都不见。   没有人会关注并相信一个普通人的发言,一切不利于于青照的言论,会被他训练有序的粉丝打为对家嫉妒,还给他捞了一波同情路人。   黎瑭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她的脾气注定忍不了,深吸一口气,直接登陆了自己PILGRIM的画师账号,这个账号,她拥有近百万粉丝。   一分钟后。   PILGRIM的粉丝发现他们这位酷爱夜间产粮的太太,居然在大白天发微博了,还是质疑当红男明星抄袭!并直接艾特本人!   PILGRIM:设计抄谁的?@于青照   附图。   时间线比于青照要早。   不是普通路人质疑,而是拥有百万粉丝的画圈大触质疑,不到半小时,便冲上热搜。   #于青照抄袭#   黎瑭的证据非常明确,于青照铁板钉钉地被按死在抄袭的耻辱柱上。   然而——   所有人等他出面道歉时。   于青照工作室突然直接发微博硬刚。   大意是于青照的设计图是在录制节目过程中当着所有嘉宾和导演的面一笔一笔画下来的,人证物证都有,如有设计构思相同,纯属巧合。如果有人持续造谣,他们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与此同时,于青照自己的微博发布设计理念——   整体构思来自于博物馆外的柳树枝叶,镯身雕刻的花纹来自于在博物馆看到的战国编钟,上面这个形似A的符号是编钟的变形,下面这个小人代表的是敲钟人,寓意着为保护非遗文化敲响历史的钟声。   他在评论区说:“我不会为没有做过的事情道歉,也希望大家能理智追星。”   粉丝大喊心疼。   很快有人带节奏——于青照被对家嫉妒,买通画手来泼脏水。   工作室律师函威胁加于青照本人公开设计理念又评论区语焉不详,再买水军这一套丝滑的连招下来,局势扭转。   黎瑭的微博瞬间被群起攻之。   黎瑭被气得冷笑不止,去他妈编钟和敲钟人,这么牵强的理念解释,到底多蠢的人才会信?这么厚重的编钟,谁会设计在精巧纤细的柳叶镯上?对,还有柳叶?去他妈的柳叶,兰花纹怎么解释?柳叶上长兰花?   黎瑭敲了有理有据的小作文进行质疑,刚准备点击发送,谁知发送失败!   她的账号公然被封。   封禁原因:淫·秽·色·情。   不单单是她的账号被封,甚至于青照抄袭的热搜也以极快的速度往下降,原本都冲到热一,不到一小时的时间,掉到十几位,还在继续往下掉。   相关话题逐一封锁。   明显是资本下场要保于青照。   从小到大,黎瑭从没被人这么按着头欺负过,盯着屏幕上被封禁的账号,沉默了许久——   达到临界点的一刻,黎瑭细指紧攥着抱枕上的流苏,甚至想要不就跟黎渊低头吧,可她不想,非常不想,代价可能是再次失去自由。   黎瑭坐在地毯上,双臂环住膝盖,望着茶几上那个闪闪发光的手镯,瞳孔却没有焦距。   光线穿透薄纱窗帘落在少女侧脸,她耳畔上的莹润母贝耳环像是浮现一层裂纹。   黎瑭第一次感觉到午后的阳光长满潮湿的尖刺,令她坐立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总统套房的沉重木门突然被推开。   姜令词看到黎瑭时有点意外,毕竟起初黎瑭请假时,他以为她不会再回来,   走近后,更令他意外的是向来张扬明媚的少女,此刻如一只被雨水淋湿娇贵皮毛的小兽,蜷缩在自认为安全的小窝。   习惯了黎瑭平日里肆无忌惮、像小太阳一样永远消耗不完的精力。   如今她出门一趟,回来却似被外面的人欺负狠了般恹恹不乐,姜令词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冷色。   沿着她的视线所在,姜令词俯身去拿茶几上十分显眼的镯子。   在看清那明显花了很多心思的“令”字甲骨文图案与通体兰花的设计后,姜令词低声问她:“送我的?”   黎瑭垂下眼睛,自暴自弃地埋脸:“现在不想送了。”   听到黎瑭不复明亮娇艳的声音,姜令词将镯子放到大衣口袋,难得没有顾忌仪态,在她面前半蹲下。   指尖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望着少女那双氤氲着绯色与雾气的眼眸,清冽的声音此时极为温柔,像是怕惊扰她,轻声询问:“为什么?”   男人身上沁凉的冷梅香,无声无息的蔓延在狭小的角落,令黎瑭不自觉放松戒备。   她咬着唇侧软肉,对上男人那双专注而沉静的淡色眼眸时,忍了很久的眼泪突然滚落,她情绪有点崩,去拽他的大衣口袋:“因为它不干净了!丢了吧!”   “很干净,很漂亮,很特别,我很喜欢。”姜令词当着她的面,重新将手镯拿出来,并且戴在更接近心脏的左手腕上,清冷俊美的眉眼认真道,“我的,不丢。”   他又顺手摘下手腕原本佩戴的定制腕表,随意搁在茶几,腕骨只留下那枚似兰枝环绕的白金手镯。   如果没有于青照这茬儿,黎瑭听到姜令词这么喜欢她用心准备的礼物,一定会心情愉悦地捧着他的手腕欣赏,并且趁机要求去床上庆祝一下。   但是现在……   明明这场回礼可以更完美,更独一无二。   现在全都毁了。   她眼泪不自觉地大颗大颗地往下坠:“本来是专属于你的,我还、我还写了你的名字,却被……”   后面的话,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一时居然哽住了。   急的黎瑭想站起来说,岂料保持一个动作太久,突然起身,小腿一麻,整个人朝着姜令词扑过去。   姜令词毫不费力将她揽进怀里抱起,像是抱小朋友那种抱法,极具安全感,抱得很稳,走的也很稳。   浴室,炽白的光线明亮,一切表情更是无所遁形。   将少女放到宽大的洗手台上,姜令词用温软的手帕沾水,耐心引导:“别急,慢慢说。”   仿佛天塌地陷的事儿,在他面前都不是大事。   黎瑭本就是藏不住心思的人,继续哽咽着把于青照抄袭前因后果全部说出来,心情通透了一点。   觉得自己很像是哭着告状,觉得丢脸:“我就是被气的,才不是懦弱地哭。”   瞥见姜令词那双似洞穿一切的眼睛,她大脑暂时还转不过弯,倔强地胡说八道,“以后你在床上不努力,我也会气哭。”   听着她乱七八糟的话,姜令词轻笑了声,没有反驳。   “你还笑,我都哭了,被欺负哭的。”黎瑭哭都哭了,脸也没了,她委屈巴巴地强调,“是他仗势欺人!”   姜令词动作很轻地给她擦拭脸蛋上的泪痕,薄唇却慢条斯理地溢出一句:“哭什么,你也可以仗势欺人。” 第21章 失控   “令词, 你变了许多,以前“仗势欺人”这四个字,是决计不会出现在你的词典里。”谢砚礼云淡风轻地开口。   北城是谢砚礼的地盘, 这档非遗节目又是由谢氏集团独家投资,姜令词要对重量级嘉宾出手, 自然会提前知会一声。   顺便劳驾谢砚礼牵线, 让力保于青照的幕后大佬现身。   作为顶流, 身负各种代言与影视资源等, 于青照一旦翻车,必定牵连甚广。   姜令词看似温和端方,君子坦荡,然而像他们这种名门出身的继承人, 骨子里都是凉薄的。   于青照翻车, 牵连至其他人,这是他们的因果,与他无关。   但于青照得罪了黎瑭, 等于得罪了他。   私人会馆的包厢内。   姜令词不紧不慢地将衬衣袖口折起, 长指拨弄着面前精致的莲花香炉, 重新点燃了檀香, 淡而幽沉的香气慢慢在空气中挥散开, 静谧与禅意缭绕间,衬得男人眉目都似蕴了丝丝缕缕神性的悲悯。   然后他用极其温雅的语调回:“突然发现偶尔仗势欺人,也颇有意趣。”   “什么意趣?”   “女朋友会开心。”   姜令词眼底浮现一抹笑痕,记起下午他与黎瑭说完那句“你也可以仗势欺人”后, 她一下子亮起的眼睛,像是顷刻间被注入了生命力,低落的情绪完全恢复, 活力四射地缠在他身上,跟他讨论要如何欺负回来。   若非黎瑭还未倒时差,又精神紧绷了许久,恐怕还要闹着跟他一块出来“仗势欺人”。   谢砚礼把玩着常年佩戴的黑色佛珠,意味不明:“这个原因……”   “挺荒谬。”   “等你有女朋友就懂了。”   “可惜,谢某这辈子都懂不了。”   “?”   “我只有老婆。”商业联姻,合法夫妻,不会离婚那种。   谢砚礼对这位疑似与容怀宴一样一夜之间突然长出恋爱脑的朋友表示深切哀悼。   姜令词对谢砚礼没有热恋期,便进入空洞乏味婚姻生活的朋友也表示深切哀悼。   这时。   包厢门被恭恭敬敬地敲响,是于青照签约公司——盛匀传媒掌权人盛儒,及时打断了这两位的互相“哀悼”。   姜令词虽低调,但姜这个姓氏,又加上谢砚礼的引荐,盛儒猜不到这位的身份才怪。   他早在接到谢砚礼亲自致电时就知道惹到大麻烦了,谁知一个区区的画手,背后居然站着姜家!   但他舍不得放弃于青照,硬着头皮表态:“这件事确实是青照做的不妥当,他也是无心之失,不如这样,我们公司出三千万,买断那枚手镯的设计,作为弥补。”   三千万别说买断一个不知名小画手的珠宝设计,就算是顶级珠宝大师的具有收藏价值的手稿,也绰绰有余。   算是非常有诚意的解决方案。   于青照的价值不止三千万,盛儒虽然肉疼,但只能割肉,他认为没人会拒绝这样这么大一笔钱,即便姜令词不差钱,也不会往外丢钱吧?   将早已准备好的卡,双手推到姜令词面前。   姜令词从始至终都未曾有过任何情绪变化,如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冷白修长的指节优雅地夹起那张薄薄的卡片,漫不经心地把玩。   灯光照在他矜贵而精致的腕骨上,镶嵌了红宝石的手镯熠熠生辉。   然而盛儒视线仅在红宝石停留半秒,蓦然落在镯身刻有清晰纹样的甲骨文“令”字,思及这位的名讳,立即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姜令词将薄卡慢条斯理地悬在盛儒面前的茶盏上方,缓缓松指,溅起细碎水花的同时,他温润而极具压迫感话语响起:“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这枚手镯是我爱人送我的定情信物,别说三千万,三千亿也不卖。”   “盛总懂吗?”   睡了太久,黎瑭醒来时,望着天花板上的圆形雕花,足足愣神了半分钟,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国了。   等等,回国……   她从枕头底下摸到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中午12点。   从昨晚八点到现在,她倒个时差居然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   是被睡神附体了嘛?   黎瑭平时精力可谓是充沛,除了连续通宵会精神不济外,正常睡眠时间绝对不超过七小时。   可见昨天又气又累,很伤精气。   想起昨天,黎瑭懒洋洋地打开微博,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即便姜令词说会帮她欺负回来,也没指望隔了一晚上,就能让顶流大明星翻车。   下一刻,她困倦的眼眸骤然睁大——   热搜第一:于青照道歉   后面还跟着一个爆字。   热搜第二:于青照抄袭PILGRIM   后面依旧是爆。   后面连续几条全都是于青照的黑料,应该是墙倒众人推。   舆论完全反转,全都在骂于青照抄袭、艹才子人设,道德败坏,让他滚出娱乐圈,与昨天下午一窝蜂辱骂黎瑭登月碰瓷儿、收钱黑无辜男明星形成鲜明对比。   黎瑭懵了一瞬,真翻车了?   姜令词这么效率吗?   他要是把效率放在约炮进度上,黎瑭不敢想自己会多快乐,事业运会多吉利。   甚至她的微博账号也解封了,还狂涨几十万粉丝。   而且黎瑭还发现,之前全网传播于青照的抄袭稿图,也被完全封禁。   她微博上发的证据本来就打码过。   很好,她为姜令词设计的手镯,依旧独一无二。   黎瑭昨天被人按着欺负的憋闷情绪,彻底一扫而光。   午后阳光如绸缎一样披在她身上,黎瑭发烫的小脸舒服地蹭了蹭枕头,唇角的笑弧根本压不下来。   感觉像飘在云端一样晕晕的。   黎瑭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她见到姜令词。   餐桌前,姜令词等黎瑭一块吃午餐,期间从谈特助那边得到盛儒转达的诚意——   于青照承认抄袭,公开道歉,并无限期雪藏。   谈特助面无表情实则忍耐地提醒自家上司,可以欣赏一下黎小姐的微博,不等姜令词打开微博,谈逾立即告辞离开。   姜令词打开微博相册的瞬间,黎瑭从房间出来,远远看到姜令词神色认真地看平板,像是看什么重要文件亦或者学生作业。   黎瑭双眸染上狡黠之色,悄悄走到男人坐的餐椅后,打算捂住他的眼睛吓一吓他,岂料,余光不经意瞥到屏幕时,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姜令词面前的平板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照片,正是她前两天画的那张白色糖浆图。   黎瑭倒吸一口凉气:光高兴账号解封,居然忘记姜令词会知道她的id!!!   啊啊啊啊!以后还怎么在这个账号画放飞解压之作!   本来解压的爱好就不多,跟姜令词认识没多久,就被他知道了两个。   知不知道画家平时压力都很大,没有解压小爱好是会疯的。   少女一颗颗如圆润珍珠的脚趾微微蜷缩,她很想跟姜令词说,能不能假装不知道这个账号是她的。   姜令词见她光着脚站在餐桌旁,语气淡而平静:“穿上拖鞋,过来吃午餐。”   顺手往前滑,是那张玫瑰粉色睡袍。   黎瑭听出了一点点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甚至开始怀疑姜令词是不是后悔帮她“仗势欺人”并解封账号。   少女乖乖跑去穿上拖鞋,又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坐下,拿起一块牛角包时,祈祷姜令词不会去翻评论区。   她怕车轱辘直接碾姜令词脸上,吓跑这位正人君子。毕竟舔呀、估量尺寸等等等,姜令词肯定接受不了。   等吃完午餐。   姜令词才不动声色地开口:“黎瑭……”   黎瑭条件反射地放下汤匙,捂住额头装晕:“哎呀,我头好晕……”   动作十分浮夸。   餐桌垂下一盏吊灯,清晰可见少女白生生的脸颊晕出了明显的、不正常的绯调,水润的眸子透着无辜的迷朦。   她根本没意识到——   姜令词隔着餐桌,伸手去碰她的脸颊,声音清越磁性:“你发烧了。”   “你说我发……”黎瑭从醒来就晕乎乎的,现在还开始耳鸣了,差点把姜令词字正腔圆的发烧听成发骚。   好在她还记得姜教授的人设,决计不能说这么不文雅的词汇。   并且终于发现一直被她搭在额头装晕的手心,此刻通过薄薄的皮肤,传递出滚烫的热度。   她凭空拐了个弯,“烧,好像是有点热。”   装晕变成真晕。   黎瑭这才感觉到了身体出现不适症状,连呼吸都是燥热的,她下意识扯着领口散热。   见黎瑭坐得歪歪扭扭,随时都有可能滑下餐椅,姜令词起身,“你先回房间休息,我给节目组打个电话。”   节目组是有配备医疗团队的。   黎瑭不动,朝着姜令词伸手:“腿软,你抱我。”   她虽然晕,但仍然记得微博账号的事儿,此时巴不得趁着自己生病,让姜令词忘记这茬儿。   女朋友撒娇,姜令词从善如流地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谁知下一刻,指腹与掌心居然毫无阻隔地碰到了少女过分柔软的肌肤。   是黎瑭……   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姜令词难得僵硬片刻——   黎瑭上面穿得正经,居然……   没错,黎瑭今天洗漱完毕之后,穿了件海军花边连衣裙,如上衣般的超短款,隐约能包住大腿,但下摆蓬松有内衬,看起来像是穿了短裤。   这种裙子,本来下面都是要搭配短裤的。   衬得黎瑭整个人清纯无害。   然而黎瑭……   唯有一条薄如蝉翼、几乎没有任何保护作用的奶白色软纱,与肌肤融于一体。   连衣裙布料质感丝滑,姜令词把她抱起来时根本没办法裹住下面,定了几秒,他   指节曲起,僵硬地下滑至黎瑭的腿弯。   黎瑭被姜令词抱起来时,本来还以为他发现自己下面的情况,会直接把她丢回餐椅呢,仰头望着姜令词镇定自若的俊美面庞。   她想:姜教授接受能力变强了哦。   可见她的循序渐进计划生效了。   殊不知。   姜令词在碰到黎瑭之前到抱她回房间的短暂时间内,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很多画面,例如——   黎瑭画的那幅糖浆与手。   那时从他手里涌出的糖浆,隔着黎瑭身上薄薄的旗袍,一多半不小心洒到她身上。   而现在,他竟然生出一个不知羞耻的念头,他想毫无阻隔地涂满她全身,完全沾上他的味道。冷调的梅香与少女身上馥郁的甜香融成新的糖浆味道。   又例如——   黎瑭画的那幅玫瑰粉睡袍与绑在手腕上镂空吊带袜。   姜令词想亲自为黎瑭穿上那条吊带袜,然后再握住她纤细漂亮的双足抬起,她或许会踩到他的肩膀亦或者其他位置……   姜令词震惊于自己满脑子的龌龊念头,只有未被驯化的野兽,才会这样满脑子繁·衍·交·配。   男人薄唇陡然紧抿,周身气压顷刻间降至冰点,连向来清隽如画的眉眼都染上几分冷冽。   黎瑭迷迷糊糊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二,不算高烧。   医生来看过之后,是情绪起伏太大,引起的身体系统紊乱,建议先吃药以及物理退烧。   十分钟后。   黎瑭额头贴了个蓝色退烧贴,她本来就娇气,不舒服的时候特别依赖人。连贴退烧贴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想躲,敏感滚烫的皮肤受不了突然的冰凉。   贴完后,眼泪汪汪。   姜令词给她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四角都按紧:“再睡一会儿。”   见他要走,少女立刻掀开被子,像是小考拉一样,双臂双腿同时缠在姜令词身上,呼吸热度加重,洒在姜令词的锁骨处:“睡不着,你别走。”   为了让黎瑭在白天也能好好休息,姜令词已经将遮光窗帘完全拉上。   此时光线昏暗,藏匿住了男人同样沉黯的眸光。   姜令词喉结滚动,掌心撑住少女纤薄的后腰,视线落在她额头歪掉的退烧贴,另一只手不疾不徐地给她扶正,看似平静地开口:“我不走,就在客厅。”   黎瑭指尖滑到姜令词的腕骨,她摸了摸扣在上面的兰枝手镯,理直气壮,“你已经被我拷住了,不许动。”   执意要走的姜令词,仿佛被黎瑭这话糊弄住了,坐在床边重新给她盖被子:“好,等你睡着我在走。”   黎瑭虽然晕乎乎的,但睡了十四个小时,是真的不困,她脸颊贴在枕头上,拉开一半被子,漂亮眼睛满是真诚:“你进来陪我嘛。”   “我保证不碰到你。”   黎瑭清醒时的话不能信,不清醒时,话更不能信。   等把姜令词“骗”进被窝后,她整个身体贴上去,比刚才的考拉抱接触肌肤的面积还要多。   少女本就在发烧,热度很高,将拽掉退烧贴的小脸贴着男人微凉的侧脸,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我就蹭蹭。”   “蹭一下。”   然后蹭了一下又一下。   片刻后,黎瑭又睁着那双迷离潋滟的眸子,得寸进尺地要求,“你把家居服脱了好不好?”   雪白厚重被子下,黎瑭不老实的双腿已经压在姜令词紧绷的腿上,他们之间还隔着柔软的家居裤。   “姜令词,我好热……”   “老师,帮帮我。”   少女仰着头,发烫的唇贴着男人喉结边缘,胡乱地亲着,又胡乱地求他,仿佛刚才吃的不是药,而是拉丝儿的蜂蜜,甜腻又靡烂。   姜令词分不清是发烧的黎瑭呼吸更热一些,还是他的呼吸更烫,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因为他感受到被黎瑭细腿压住的位置……   理智崩塌的前夕,他听自己用近乎冷静的声音询问:“怎么帮?”   黎瑭握着他的手腕,慢慢地掠过绸滑的布料,而后男人骨骼分明的长指落于实处。   黎瑭从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她可以大胆而直白地告诉姜令词她的感受。   “可以吗?”   她像询问,却根本没给姜令词拒绝的机会。   ……   从骨血里蔓延开的愉悦,冲刷着黎瑭所有感官,少女白净额角不自觉溢出一层薄汗,乌黑碎发带着湿气黏在她脸颊。   即便如此,她依旧会抬起湿漉漉的长睫,细指勾着男人指节,大胆诉说自己的喜欢:“你的手指好长,中指还有薄茧,是写字太多留下的吗。”   “我感觉你每个地方都是完美契合我。”   姜令词知道,自己与黎瑭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可她身体的每一寸,亦是完美契合于他。   他根本回不了头。   姜令词没说话,家居服下的肌肉绷的很紧,像是一触即发的重弓。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黎瑭昏昏欲睡时,才听到男人用沙哑到极致的嗓音说:“黎瑭。”   “嗯?”   “回陵城后,我们同居吧。” 第22章 金屋藏娇   同居?!   听到这话黎瑭可就不困了。   下一秒, 被子里冒出来一张汗津津的小脸,少女脸颊依旧透着蒸腾的绯色,并非是奄奄的病态, 反倒更是白里透红的勾人春色。   黎瑭目前脑子思考不了太多错综复杂的事情,第一反应:“你喜欢在家里做, 不喜欢在酒店做吗?”   也不对呀?   他现在明明很硬的。   在酒店也能行的。   黎瑭真的佩服姜教授的定力, 都快把这么厚重的被子顶出一个包了, 神色还如此淡定。   她根本不掩饰自己的目光。   姜令词上半身倚靠在床头, 长腿微屈,不答反问:“你方便吗?”   “我无所谓啊。”   被“乐于助人”的姜老师用两根手指喂饱,黎瑭懒洋洋的还没缓过来,重新窝回枕头上, 慵懒颓靡的样子, 像极了事后的贤者时间。   少女纤细柔软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摸索着姜令词腕骨上的兰叶镯把玩,与其说玩镯子,不如说在玩手腕。   黎瑭原本就住酒店, 于她而言, 继续住酒店亦或者和姜令词住一起, 都是一样的, 住一块更好, 方便她随时随地获得灵感,稳赚不赔呀。   她原本还担心回陵城之后,姜令词又难约。   只是好像有点怪怪的,她随口问姜令词:“我们这种关系可以同居吗?”   姜令词被她摸的身上越发躁郁, 强迫自己大脑保持冷静思绪,不能被身体的本能左右。   既然已经决定与黎瑭同居,再忍几天。   甚至无需考虑, 男人薄唇溢出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可以。”   毕竟不同居怎么试婚。   黎瑭一直想越过恋爱过程,进入试婚过程,甚至赠他定情信物。   这边黎瑭想的是:炮友同居,好像也不奇怪?   算了,懒得动脑子,姜教授读书多,他说的对。   住哪里都行,不过——   黎瑭提醒:“我在陵城没有房子,要住只能住你家。”   “而且我东西很多的,需要一间画室,光线朝南不朝北。”北边比较克她,会没灵感的。   她并不觉得窘迫,反而十分坦荡地说自己没有房子。   姜令词也很坦然地答应:“可以。”   于他而言,同居是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进行结婚之前的合理试婚。   住所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个人住在一起。   “还需要一个衣帽间,卧室要有超大按摩浴缸。”   少女来了精神,精致的下巴轻抬起,示意姜令词看浴室,“得比这间酒店的浴缸还要大。”   “可以。”   “主卧要有超大落地窗,床也要最大最软的,床品要根据我每日幸运色及时更换,最重要的是……我要和你一起睡主卧,睡一张床。”   黎瑭重读“一张床”三个字,表示强调。   免得姜令词又来什么套间,跟她保持同居不同房的真室友假炮友关系。   “可以。”   这都轻松答应?   还是之前守身如玉、规矩保守的谦谦君子姜教授吗?   “盖一张被子?”   “可以。”   让人定制被子时,颜色做全点,还有尺寸做大点即可,毕竟黎瑭很爱抢被子,虽然姜令词只和她睡过一夜。   幸福来得太突然,黎瑭突然觉得像死刑前的断头饭,她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语带迟疑:“你突然得了只会说‘可以’这两个字的急症吗?”   眼睛眨都不眨地看向姜令词,等待答案。   姜令词对上她眼睛,几秒后,云淡风轻地换词:“好,到时候让你选。”   黎瑭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极为明显的惊喜之色,视线从姜令词的脸上滑至腰腹以下,嗯——   还支棱着呢。   好像更明显了。   于是,她将一双漂亮纤细的手伸进在被子里,投桃报李道:“我也帮你。”   下一秒被姜令词攥住了手腕,他们两个温度,分不清谁更高一点:“心领了。”   意思明显,帮忙就算了。   黎瑭以为上次自己临阵逃脱的事情给姜令词留下阴影,恨不得举起三根手指发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上周的我了,保准让大粉兰舒服的冒泡泡。”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上下左右都不知道的小菜鸟了,而是只是理论技巧突飞猛进,只差“实操”练习的黎·学神·瑭!   必然得心应手。   黎瑭迷之自信。   姜令词嗓音略有些低沉:“你生病了。”   黎瑭:“我手又没病?”   “力气不足,手腕会疼。”姜令词握在黎瑭手腕上的长指明明没有用力,手背却缓慢浮现出一条条淡青色的血管,像火山下汩汩流动的蓝色岩浆,隐忍而危险。   黎瑭视线凝固几秒,忽而懂了:姜令词觉得他太持久,担心她手腕承受不住。   转念一想:确实,姜令词没有半小时下不来,要让她重复一个机械动作半小时,确实挺累。   尤其是……   她后知后觉的困意终于袭来。   姜令词身体动荡,却面无表情地将黎瑭脸颊黏着的碎发拨开,并重新为她贴上退烧贴。   午后阳光倾斜,沿着窗帘缝隙照进来一缕,恰好落在姜令词脸上,似是将他割裂成两部分,年轻男人眉眼清隽如画,然而眼下那颗小红痣像是活了一般,绮丽鲜艳。   当晚,导演收到姜令词方在不影响节目录制前提下,提前杀青的要求。   黎瑭这一次跟组经历,小助理当的虽然不如其他嘉宾助理专业,但人缘特好,收到了很多工作人员送的临别小礼物。   其中最显眼的居然是——一瓶中药丸。   是《非遗神话》的导演拿给她的。   并且神秘兮兮地说是林间寨的明镜道长亲自给她开的方子,说她上次算卦的钱给多了,多余的钱开了一星期中药制成的药丸,让她一天两粒,早晚各一粒,用温盐水送服。   黎瑭细眉慢慢蹙起,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拎起这个瓷质很差,花纹很土味的小瓷瓶:“……明镜道长?”   “不会是那个小破观算卦的吧?”   “那就是个骗……”   “嘘嘘嘘!”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小心被雷劈,快点对着道观方向道歉。”   若不是黎瑭躲得快,差点被导演捂嘴。   黎瑭:“……”   她总算知道那些卖保健品的受众是谁了,就是导演这种。   导演看黎瑭那个嫌弃劲儿,羡慕嫉妒恨的心情冉冉升起,不信的人弃之敝履,他这种坚信不疑的信徒只能当跑腿。   黎瑭坚持把明镜道长当骗子,药丸也打算丢垃圾桶,毕竟瓶子丑的这么抽象,不配进她的行李箱,万一被人看到,会怀疑她审美的。   扔之前被姜令词拦住了。   姜令词竟然还让她吃这个药!!!   “你也被骗子洗脑了?不应该呀?”黎瑭震惊地看向姜令词那张年轻俊美的面容,想起他学的甲骨文专业,接触的年龄段,以及平时小古板的保守模样。   内心倒吸一口凉气:   咝……   姜令词以后不会也是被保健品诈骗的受害者之一吧?!   姜令词给她倒出一颗药丸,又倒了一杯温盐水。   放到黎瑭手心,“吃药。”   黎瑭捏着药丸,蹲在垃圾桶旁随时都准备丢掉的架势,仰着一张小脸,苦口婆心对姜令词:“药不能乱吃,话不能乱听,我们要讲科学,不要相信神学,谁知道这药丸子是不是那个什么明镜道长用香灰香纸搓的。”   谈逾刚好也在,他来给姜令词送文件,听到这话,立刻道:“明镜道长的医术很高超,曾经被誉为绝症患者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还是第一届国医大师,他给您的药,定然不会是什么香灰。”   “国医?中医药行业最高领域?怎么会在那个破烂道观里当道士?”   谈逾解释:“十五年前他没能救回自己的亲弟弟,便一直隐居,不再接待患者,反而更专注占卜一术。”   “医道同源,十道九医,很正常。”姜令词淡声说,“药我让人检测过,对身体有益无害。”   谈逾劝道:“明镜道长一卦难求,一方也难求,黎小姐有如此因缘,丢掉太可惜。”   黎瑭从不以貌取人,唯独在明镜道长这里遭遇滑铁卢。   主要是明镜道长给她一个不婚主义算出今年结婚就很离谱,想起这药的治疗方向……   黎瑭真不信邪了,就几颗药丸子,还能把她从不婚主义变成结婚狂不成。   她半信半疑地吃下一颗,从来没吃这种中药丸子,还呛了一下,差点没咽下去。   吃了一颗药丸后,思想没有改变,但……   她自从上次发烧后留下的刀片嗓后遗症,瓮声瓮气的说话音都恢复往日清亮悦耳。   ???   所以是治感冒后遗症的?   黎瑭又吃一颗药丸:哼,果然是骗子!   又又被呛了下。   翌日,回陵城途中,他们坐的是私人飞机。   飞机平稳上升后,谈逾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本又厚又大的册子,色彩斑斓,黎瑭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给她打发时间的画册。   谈逾又递过来一支笔:“您选好之后,在旁边空白边缘打勾即可。”   “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标注下来,或者直接跟我说。”   选什么?   黎瑭狐疑地翻开一页,又翻开一页——   前面十几页全都是房子!!!   本以为姜令词让她选房间,却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让她选房子。   黎瑭抬头看向不远处一袭矜贵西装正在开视频会议的姜令词,深沉地想:果然,我要被大佬金屋藏娇了吗。   嘻嘻,好刺激。   其实在黎瑭心里,这像是姜令词陪她玩的一场过家家游戏。   她兴致勃勃地选择“过家家”要用的物品。   “这些都是姜先生名下在陵城的房产,如果您都不喜欢,也可以重新购置。”   只是暂住罢了,黎瑭虽然挑剔,也不会刻意挑麻烦。   更何况,姜令词名下这些,已经囊括了陵城所有知名富人区。   黎瑭没有选择别墅,而是选了顶层与次顶层上下打通的大平层,距离明桦大学开车十五分钟。   基本上每个房间都有超大落地窗,还有玻璃花房、露天泳池、异形露台等等,宜居不宜居黎瑭不清楚,但是一定宜“做”。   这么高,露天都没人看得到。   而且风景绝美,环境隐蔽,金屋藏娇首选。   “就这个了。”黎瑭拍板决定。   “好的,您请继续往后看,一些家居用品。”谈逾温声道。   大到床、餐桌、沙发——小到床单颜色、定制花纹,一一由黎瑭过目后再确定。   有一说一,黎瑭觉得姜令词手下的人有点东西,审美是过关的,所以她选的很轻松,只需要在一堆高级适宜的物品之中,选择她最喜欢的即可。   这种选择是让人越选越舒心,而不是越选越暴躁。   与此同时,姜令词结束家族集团的高层会议,高强度的工作,令他眉目之间染了几分倦怠之色,无意瞥见舒服窝在沙发上的黎瑭。   少女一边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草莓递到唇边,一边认真翻册子。   草莓抵着红唇,偶尔停顿好半响,才会慢吞吞地咬下一块,汁水顷刻间便会浸润她的唇瓣,色调偏晕染开的樱桃红,显得娇润饱胀。   像是被亲吻过无数遍后透出的颜色。   谈逾过来送茶以及与姜令词确认回陵城后的行程。   姜令词抬手摘下鼻梁上戴着的无边框眼镜,长指轻揉眉心,挡住瞳孔深处的暗涌,嗓音微哑:“房子选好了吗?”   谈逾:“选好了,最迟明晚即可入住。”   “您今晚要回老宅吗?”   “回。”   谈逾心知肚明他回老宅要做什么,欲言又止:“您不如休息几天再……”   这时,黎瑭也察觉到姜令词结束工作,抱着画册朝他走来,一双眼眸顾盼生辉,显然是选东西选的很开心:“姜令词!”   “等不了。”   姜令词声线极淡又极轻,轻到谈逾听不清自家上司是在同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姜先生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有什么是他等不了的?   谈逾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没等他思考,黎瑭已经很自在地坐到姜令词膝盖上,并将画册支到桌面,让他陪自己一起看:“我现在纠结第一天睡觉铺的床单,我平日喜欢睡真丝的,但是我们两个睡,我担心会滑,毕竟我们要剧烈……”   姜令词食指抵住黎瑭湿润的唇,“不要在外人面前口无遮拦。”   黎瑭弯着眼睛,一本正色:“懂懂懂,我们是地下关系,绝对不能被人听到。”   谈逾:“……”   他提醒,“还有二十分钟飞机就要降落了,会有颠簸。”   “哇。”   黎瑭在姜令词膝盖上调转了个姿势,背对谈逾,凑到姜令词耳边,小小声地问:“不知道是飞机颠簸的快,还是姜老师颠簸的快。”   不能在外人面前口无遮拦,黎瑭十分听话——   不在外人面前,在外人面后总能说了吧。   姜令词先是冷扫了一眼还杵在不远处假装柱子的谈逾。   谈逾:我是外人,这就消失。   等外人消失后,姜令词顶着一张矜贵古板的面庞,不疾不徐道:“以后你可以对比试试。”   黎瑭:“!!!”   孙子诚不欺我!   计划通!   姜教授已经完全习惯并配合她的口头“非礼”,可见身体“非礼”也近在咫尺了。   少女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小脸露出狡黠得意,殷红漂亮的唇珠翘着。   在飞机下降颠簸时。   姜令词吻住了她。   少女整个人都蜷缩在男人怀里,承受他又慢又深的砌磨,像是会把她吃透一样。   黎瑭被他搅得腿软,眼尾也被激得泛红,指尖不自觉地握住他胸口的一颗衬衣扣子,飞机落地,被她拽下来一颗。   她脑子里想:定制衬衣的纽扣怎么比奢侈品牌还要脆皮。   在黎瑭被亲得头晕目眩时,姜令词仿佛才记起她那句错误的话,他贴着她真正被吻到饱胀湿红的唇纠正说:   “不是地下关系。”   起初黎瑭没当回事,以至于回到陵城第二天。   睡眠充足精神充沛的小画家在“一枕风月”挑选自己与姜令词同居必带用品,目光掠过不远处重新支起画板,突然停住。   是的,她的画笔已经饥·渴·难·耐了。   sleep计划2结束,她的第一幅画才画了一半,这个进度真是男默女泪。   很快黎瑭乐观地想:总算有进度了不是。   小白雀:【我们什么时候搬,明天,后天,还是今晚?】   大粉兰:【你什么时候搬都可以】   黎瑭顿时眉开眼笑,刚准备说今晚就搬,她人先过去,行李再说!   岂料姜令词下一条消息过来。   大粉兰:【搬之前,你先同我回姜家老宅一趟。】   小白雀:【去干嘛?】   大粉兰:【见家长。】   自诩见多识广的黎瑭被这短短的三个字震在原地——   是她没见识了。   没听说过约炮还有这一项流程呀?! 第23章 咬痣   “姜令词, 我同意和你见家长了吗?”   黎瑭坐在副驾驶,双手环臂,一脸傲娇又不服气地看向正在开车的姜令词, 他怎么能自作主张。   红灯,姜令词停车, 动作优雅随意地解开袖扣, 将衣袖折了两圈, 露出修长漂亮的小臂, 语调淡然:“想同居吗?”   黎瑭视线落在男人完美的手臂肌肉线条,以及他随意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长指,毫不犹豫:“想。”   “但同居和见家长有什么关系?”   姜令词轻描淡写:“我爷爷知道我们要同居,想先见见你。”   黎瑭大脑疯狂运转, 姜老爷子知道她的存在了。   毕竟是名门世家, 不是黑·道世家,又是文明社会,不可能跟古代似的, 找人暗杀勾引他们家清清白白继承人的小妖精, 所以大概率想让姜令词把她带过去,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她“从良”。   黎瑭皱巴着一张小脸, 沉默片刻, 红唇不甘不愿地溢出一句:“必须要见?不见就不能同居?”   绿灯亮了,姜令词调转方向盘,很快便驶进一条古色古香又很清幽安静的小巷,这是姜家老宅的方向, 只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   黎瑭趁着车子平稳行驶,伸手扯了扯姜令词的衣袖:“如果被我搞砸了,你不能抛弃我!”   最起码要等她画完二十幅画。   姜令词安抚道:“我家人很好相处, 他们期待你的到来。”   规矩保守的名门世家,期待继承人带小妖精炮友回家。   呵呵。   你听听自己这话不亏心吗?   黎瑭眼睫掀起,凉凉地睨了他一眼:“风凉话。”   又小声嘟囔了句,“又不是你见家长。”   姜令词沉吟几秒,想起黎瑭长居陵城,却一直住在酒店,似闲谈般问她:“你的亲人呢,他们不在陵城吗?”   黎瑭见完他的亲人,他也该去见一下黎瑭的亲人。   黎瑭脑回路抽象,如今脑子里已经播放等会和古板老头扯头花的辣眼睛画面,乍然听到姜令词的话,她脱口而出:“我没有亲人了。”   说完后,觉得这说法不够精准,又补充一句,“哦,只有一个不重要的亲哥哥。”   “既然是唯一的哥哥,怎么会不重要?”姜令词嗓音温沉,循循善诱。   黎瑭气鼓鼓:“因为我们之间有这辈子都不可调和的血海深仇!”   姜令词眉心轻折起,黎瑭一看便是被家人金堆玉砌娇养着长大,才能养成这样矜贵骄傲小孔雀性格。   很难想象,她居然会是孤苦伶仃的孤儿。   远在国外谈合同养妹妹的大黎扯了扯领带,总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不知道黎瑭那个小王八蛋是不是在偷偷骂他。   黎瑭眼见着车子停在姜家老宅古朴充满神秘色彩的大门前,等待开门。   她一下子没了与姜令词吐槽大黎的心情,放弃挣扎般往真皮座椅上一靠:   哼,见就见!   届时无论姜老爷子怎么威逼利诱,她都绝不“从良”!   什么年代了,管天管地,还能管孙子约炮不成。   大家你情我愿,她又没有逼迫良家少男,才不怕呢!   下一秒,她又忍不住捏起小拳头——   究竟谁家和炮友同居还得见家长啊?   离谱至极!   和炮友同居不需要见家长,但和女朋友同居需要。   “这是我女朋友。”   黎瑭还没来得及欣赏姜家这栋传承上百年的老宅,一进正厅,便听到姜令词跟亲自来迎接他们的家人这么介绍她。   女朋友?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称,黎瑭下意识抬眸看向姜令词,和姜令词波澜不惊的眸光对上,黎瑭奇迹地对接上他的脑电波——   哦~~   对哦!!!   她不说,姜令词不说,谁知道他们两个是炮友?!   还是姜令词聪明!   在他家里人面前,给她安排一个正儿八经的身份牌,就跟上次在古文字研究院被他学生撞见一样。   这样他们就能合情合理的在姜家人眼皮子底下同居做a(划掉)深度探讨人体奥秘以扶持未来著名女画家成就艺术大业!   此计甚妙!   太妙了!   她悟了!   今天出门黎瑭不知道是见家长,还以为姜令词接她去“爱巢”约会,换了条他送的旗袍,霜白色薄绸为底,刺绣着精致的梅花红缠枝纹,长发松松挽起,乌发红唇,明艳大方,决计称不上继承人带小妖精回家给长辈们下马威。   是姜家的两位女士迎接他们。   姜奶奶曲静秋女士共情能力很强,想起姜令词之前提醒过他们不要提黎瑭的亲人,此刻看到黎瑭如盛夏骄阳一般明媚鲜活的模样,眼神慈爱地端详她并说:“你把自己养的很好,很厉害。”   黎瑭刚拿出上战场的气势,岂料对方迎面就是一个真诚夸夸,她懵了一瞬,“谢……谢?”   这是什么新型下马威吗?   当她迷茫地想向姜令词发出求救信号时,姜母秦韫溪适时地开口:“阿词,你爷爷在书房等你。”   姜令词恭谨地应了声,刚准备上楼,下一秒便被一只手牵住尾指。   他安静地垂眸,对上少女一副“你要抛弃我吗?”的震惊表情。   他声线清润:“别紧张,祖母与母亲只是想和你单独聊聊。”   不是这样的!   姜令词你醒醒!!她们是要支走你,然后联合给我立规矩了!!!   黎瑭用“缠绵悱恻”的眼神目送姜令词上楼。   秦韫溪笑盈盈调侃:“小两口还挺黏糊。”   黎瑭内心小人深呼吸:开始了开始了,这一定是在内涵她粘人!   为了姜教授的肉·体,她决定忍了。   人的成长路上都有崇山峻岭,只要翻越这些大山,她就能得到每天早晨摸着姜教授绝美肌肉起床,每天晚上贴着姜教授的绝美肌肉睡觉的快乐。   黎瑭把自己哄好了,刚准备挤出个见家长的职业假笑。   下一刻。   黎瑭眼皮子底下出现一摞精美至极的螺钿盒子:“……”   秦韫溪语带歉意:“这是我们作为长辈送给你的见面礼,阿词爸爸在国外出差没能与你见面,非常遗憾,也托我转交的礼物,以表示我们全家对你的欢迎。”   “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是?大户人家的下马威是这样的吗?   先甜后苦?   就在黎瑭头脑风暴时,曲女士已经打开最上面那个盒子,拿出一支精巧别致的古董花篮簪子,上面镶嵌了颜色稀有的宝石和翡翠,很适合年轻女孩佩戴。   “这还是祖母的祖母年轻时的物件。”   她将簪子插在黎瑭挽起但并未佩戴任何首饰的乌发间。   “姜老夫人,我不能收……”   黎瑭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抬手,想取下来。   她又不是姜令词真正的女朋友,怎么能收这么意义这种贵重的发簪。   曲女士含笑:“戴着吧,与你今日这身旗袍倒是相得益彰,可见它就是你的簪子。”   “来看看其他礼物喜欢不喜欢。”秦韫溪也很喜欢黎瑭,大概是眼缘吧,有些人第一眼见便知是未来家人。   没有下马威,没有立规矩,也没有查户口。   只有两位温柔可亲的女性长辈陪她试见面礼,意思是如果她不喜欢,会给她换别的。   与黎瑭想象中规矩森严,气氛阴郁的见家长不同,甚至后来见到姜老爷子,他也与传闻中的苛刻古板不同,称得上“亲切”二字。   彻底打破她对名门世家的刻板印象,原来真正世家出身,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难怪能养得出姜令词这样真正端方正直的谦谦君子。   也难怪姜令词从未对她与他理念相悖的行事作风有任何评价与说教。   黎瑭松弛几分,以至于在餐桌上听姜老爷子提起:“可惜令词的父亲今日不在,不然人就齐了。”   她还老神在在地想:要是再加个大黎,就更像正儿八经的亲家会面了。   幸好他们都不在。   A国,商业晚宴。   被妹妹心里念叨的黎渊为了躲清闲,在露台偶遇商界大佬姜麟,主动与他碰了下酒杯,随口问道:“姜总怎么一个人在露台?”   姜麟是极温润的长相,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他不疾不徐地回:“今日犬子带女朋友回家,我不在场有些遗憾,又不知道情况如何,无心应酬。”   “黎总呢?”   能接到这次商业晚宴邀请的都是国内外有头有脸的人物,是最佳的社交应酬时间。   很少会有人浪费时间来露台吹风。   “原来是想念家人,我也有点想妹妹。”   “把她从那么小一点拉扯大,现在叛逆期,嫌亲哥哥管得多,宁可住酒店也不回家,上次跟她联系,还听到她在外面有了别的‘好哥哥’,我真是想揍她……”大概是喝了国外假酒,又难得偶遇国内同胞,还听说姜麟有个成年期的儿子,黎渊一肚子苦水不自觉倒出来,最后询问过来人,“您儿子叛逆期也这样吗?”   姜麟有些惊讶的看着黎渊。   黎渊圈子里是有名的商界新贵,年纪轻轻便白手起家创下不可估量的财富,行事作风以狠戾无情而闻名,而且他本人生得高大英俊,尤其一双狼一样的眸子,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此时提起妹妹时,居然也似普通哥哥一样烦恼。   不过他无计可施,毕竟——   “我儿子没有叛逆期。”   “他和女朋友也是正常交往,以后也会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   “一枕风月”酒店地下停车场。   黎瑭撒娇耍赖似地靠在姜令词手臂上,她每次用到人的时候,嘴就很甜:“好哥哥,你送我上楼吧。”   姜令词心如止水,“今晚不去了。”   “还要回老宅一趟。”   相处多日,他对黎瑭磨人略有了解,只要上去,他今晚很难在爷爷休息前回老宅。   姜令词不想再拖下去。   黎瑭不满,她都配合见家长了,姜令词怎么还不能陪她睡觉。   她直接解开安全带,仗着自己身材纤细,越过中央区,直接坐到姜令词大腿上,像没骨头一样攀在男人脖颈,湿润的红唇亲一下他的薄唇,又亲一下:“去嘛去嘛,就去两个小时,肯定不影响你回老宅。”   紧接着两条雪白漂亮的腿还很不老实的乱蹭。   霜白色的旗袍被蹭到大腿上一些,他能清晰感受到少女身上如脂膏一样的香软。   隔着西裤,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如此契合。   姜令词梳着背头,昳丽容貌锋芒毕露,就连禁欲保守的无边框眼镜都压不住他极具攻击性的美貌,他薄唇溢出两个字,坚持说:“下次。”   下次下次又下次,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   黎瑭伸手去摘他的眼镜,并咬他的耳朵,含糊地嘟囔了句,“骗子!”   望着他不动如山,恍若寒玉雕像的侧颜,黎瑭随手把眼镜丢在后座,又循着男人特别性冷淡的侧脸,轻咬他眼下那颗小红痣。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还想跟你聊聊今天的事情。”   “比如你家人送的这些礼物,太贵重了。”   黎瑭嘴上说着正经事儿,她的手已经去偷偷摸摸地去找姜令词的腰带卡扣。   “送你的,就是你的。”   黎瑭没认真听,注意力在她根本不会解男人腰带上。   学习资料也没教过啊!   不都是手指轻轻一挑,一勾?   纹丝不动。   黎瑭大为震惊:这是腰带扣还是贞洁锁?   “黎瑭。”姜令词突然叫她名字。   “干嘛,你决定跟我上去了?”黎瑭扣得指尖泛红,也没解开,语调气鼓鼓的但又眼含期待。   下一秒。   姜令词从小瓷瓶里拿出一颗药丸抵到黎瑭唇边,又拧开银蓝色的保温杯递给她,“你忘记吃药了。”   黎瑭贝齿一并:“……”   差点不小心把苦苦的药丸子给咬碎。   药在嘴边,黎瑭只好努力喝水吞咽下去,然而又又又呛着了,“我怎么每次吃药都会咽不下去。”   姜令词抽出一张纸巾,按在她唇边水痕,从生物角度认真分析:“或许是因为你喉咙有点浅。”   黎瑭眼波流转,又来了主意:“哦,我可以多练练。”   而后红唇翘起使坏的笑,继续说,“多吃点大的东西,就练出来了。老师自己解开,陪我练练呗。”   拉长了语调的同时,她用淡粉的指尖沿着西裤的弧度,轻飘飘地落在金属扣上。   指甲划出一道暧昧的声响。   姜令词微叹,长指弯曲,摩挲着少女纤细的脖颈,像是扼制一场即将抵达的风暴。   “明天,谈逾会来帮你搬家,你再等一天。”   “一天?”   “一天。”   “拉钩,我再信你一次。”   虽然幼稚,但用来约束姜教授的时间观念,绰绰有余。   并且黎瑭还正经严肃地录下来。嗯,保持坐在姜教授大腿上的姿势。   如果他违约,就把视频公之于众,让他在家族群社死。   没错,今天秦女士把黎瑭拉进姜家的家族群了,唯一在国外出差的姜总,还在群里发了一个超大红包以表达对新家人的欢迎。   黎瑭很难拒绝长辈们的好意,琢磨着等与姜令词结束后,再让姜令词把她踢出去好了。   就说他们分手了!   年轻人谈个恋爱分手很正常。   话说回来,刚交往没几天的女朋友,就能拉进家族群了,到底谁说姜家人保守的,   这姜家人可太开放了。   夜色幽深,如古老砚台里缓慢散开的浓墨,笼罩着这座同样古老雅致的宅院。   姜令词独自跪在祠堂门外坚硬的青石台阶上,   膝盖钻心的痛与一小时前被鞭打的痛让他脑子清醒。   时间到了,姜令词踉跄着站起身,松松垂落的指节间,还握着一个与此处格格不入的手机,屏幕里映出少女漂亮潮湿的面容。   因为剧痛,姜令词额角乌发全部湿透,贴在他精致的额头,脸色冷白如雪,反倒唇色因为紧抿不让自己痛呼出声的缘故,而分外鲜艳。   昏暗光线下,竟衬得原本风雅温润的谦谦公子,有种诡谲的靡丽。   随着姜令词离开,背后祠堂大门敞开,恍若深渊巨兽一样张开大口,吞噬一切罪恶与欲望。   黎瑭泡澡前喝了点酒,越泡越热,越热越烦。   她一下子从浴缸里坐起身,如果没有见家长浪费这一整天时间,今晚她应该泡在大平层的超大按摩浴缸里。   搞不好还能缠着姜令词陪她洗鸳鸯浴,而不是现在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泡在这么小的浴缸里!   越想越觉得委屈,黎瑭撒气般给姜令词开了视频,谁知入目便是如此香艳勾魂的一张脸。   无意间看到姜令词这副模样,脑海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灵感,黎瑭一点点消气,最后歪了歪小脑袋,潮湿的发尾滑过肩膀,真诚发问:“你在自w吗?” 第24章 取悦   “姜老师, 你需要帮忙吗?”   “例如,我给你配个音?哎——呀,好久没做了, 都不会叫了,怎么办?”   隔着屏幕, 姜令词晦暗不明的眸色一寸寸梭巡过她的面容。   黎瑭本就生了张美人面, 鼻子挺翘, 眼睛水蒙蒙的, 连耳朵都是精致好看的,做无辜表情时,像浸泡在月光里的小精灵。   若非亲耳听到,根本无人相信, 这样直白又露骨的话, 出自这张漂亮如花瓣的唇瓣。   下一秒,男人低哑性感的嗓音毫无征兆地传来:“是吗?”   “明明你更需要帮忙。”   “嗯?”   黎瑭湿润纤长的睫毛抬起一点弧度,露出被热气蒸腾后, 呈现淡淡的粉调, 惊讶启唇时, 会露出一点更粉的舌尖与雪白莹润的齿尖儿。   姜令词记得与黎瑭接吻时, 每到后面承受不住, 她会主动而乖巧吐出一点舌尖,让他能轻松地含住,以不去深·舔她过分浅的喉咙。   黎瑭还会用含糊的、拉长的语调叫他的名字,或者胡乱的叫老师、叫哥哥。   意乱神迷的时候, 也会说些模糊不清黏黏腻腻的的情话。   当头发偶尔会扫到他的脖颈,她会使坏一样勾起一缕,撩拨他的喉结, 被扼住手腕时,立刻乖乖松手认错。   勾人时很大胆很嚣张,对性很坦白,一旦发现自己承受不了,又能屈能伸的紧。   姜令词不疾不徐地点明:“黎瑭,是你想要。”   “我想要?”黎瑭似呢喃般重复,同时感觉身体内沸腾的热意几乎要蔓过洗澡水的温度,让她忍不住将更多身体露在水面外,两捧清雪若隐若现,形状完美又漂亮,引人遐思。   尤其黎瑭今天用了奶白色的沐浴泡泡,越发衬得那处肌肤娇艳欲滴。   她细眉慢慢蹙起,仔细感知身体的变化,最终对视频那边的姜令词坦白说:“嗯,我想要。”   姜令词泰然自若地沿着一条幽暗狭窄的梅林廊道,回到自己住过二十几年的院落,他的声线在昏暗的环境中恍然染了蛊惑意味:“会吗?”   “会什么?”黎瑭表情迷惘,像是触及到她的陌生区域。   姜令词没说那直白的两个字,反而用了更准确的四个字,一字一句:“取悦自己。”   听到这暧昧的四个字,   黎瑭檀口微启,好半晌才溢出含糊而沮丧的一句:“我不会……”   她见到他时会萌生创作欲,殊不知,她自己这幅模样,他每次见到,亦会生出碰撞欲。   妩媚妖娆的身体,天真懵懂的表情。   “吱呀”一声细微的木门开启声,在凝滞的院内响起。   伴随着男人淡而平静的话音:“我教你。”   姜令词没去卧室,反而进了书房。   他自幼在这里学习、看书、研究甲骨文。   其中一整面墙都是各种收藏的甲骨文碎片以及大量资料,另一面墙则是一本本厚重书籍。   而姜令词一身雪白的衬衣,坐在中央沙发上,落地的阅读灯洒下柔和光线,被他调到最暗,映照在他冷清淡漠的侧脸与洇出斑斑血迹的脊背。   家法是特制的鞭子,不会伤筋动骨,但每一下都是钻心入骨的痛,只有这样的痛,才会牢记错误,不会再犯,这是姜家的规矩,祖祖辈辈都要遵守。   即便如此,一百六十鞭实打实的下来,也及时上药,但姜令词后背还是皮开肉绽的,一条条青紫渗血的痕迹繁复交错。   而此刻,他无视一道道仍然剧痛的惩罚鞭伤,薄唇轻启,对屏幕那边的少女,吐出不容置喙的命令,“现在,两条腿抬起,放到浴缸边缘。”   他像是严谨专业的老师,黎瑭不自觉地听从。   细密晶莹的水珠沿着少女白腻的小腿不断的往下坠,溅到浴缸与瓷砖地面时,会发出——   暧昧而隐秘的水滴声。   然后呢?   黎瑭酒喝的不多,却总觉得后劲儿有点大,不然怎么会这么听姜令词的话,她应该反撩回去的。   一紧张就忍不住想咬手指。   这是黎瑭寄住在亲戚家时养成的坏习惯,后来黎渊看到他妹妹白白嫩嫩的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齿痕,又生气又心疼,用了很长时间,才盯着她改掉这个坏习惯。   姜令词:“别咬,舔。”   黎渊从网络上、从育儿书上学了很多办法才为她改掉的坏习惯,姜令词一句话,便让黎瑭乖乖松了齿尖儿。   少女白净柔软的食指指节上,多了一枚小小的咬痕,还挺深,如幼兽舔·舐伤口,直到湿淋淋的。   黎瑭也没听到姜令词喊停,湿了又湿的乌睫撩起时,带起不自知的媚气,她慢吞吞地问:“老师?”   ……   ……   “再加一……”   “老师,我,我有点不舒服。”   “别心急,轻轻的,放轻松。”   姜令词看似冷静从容地提点她。   殊不知此时,端坐于浩瀚书海之间男人,因为肌肉紧绷,后面早先上了药的鞭伤再次裂开,蜿蜒血迹几乎布满整个脊背。   生理上的涨疼几乎压下了身体上的剧痛,双重痛楚,令他脸色越发冷白而唇色越发鲜艳。   他这边光线太暗,又刻意调整了角度,并未让黎瑭看出一分一毫。   黎瑭小脸绯红,额角溢出薄汗,似是被温度上升的浴室蒸腾久了,甚至有些缺氧,她不自觉地启唇呼吸。   姜令词无疑是很厉害的老师,即便是陌生领域,也能轻而易举地教会她如何——取悦自己。   黎瑭朝着镜头举起她因泡在浴缸太久而发皱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晃了晃,“姜老师,我是你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吗?”   “黎同学,你是我教过最贪心的学生。”   “为什么?”   “两根手指就饱了,怎么敢天天肖想别的。”   “咕咚……”   黎瑭举了很久、因为手腕酸疼而摇摇欲坠的手机,终于还是跌进了浴缸里。   奇耻大辱!   黎瑭先是愣了一下,这下清醒过来了,手忙脚乱地捞出没有任何防护的手机,很好……屏幕还亮着。   然而视频画面已经卡住了。   她用力甩了甩,再看屏幕时,彻底黑屏了。   好的,爽是爽了,报废了一个手机。   也不知道值不值。   不过?   黎瑭回忆起屏幕卡住时,姜令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不像是心情不好,倒像是……在忍痛?   她翻箱倒柜找备用手机时,突然门铃响了,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双手送上最新款的手机。   并附言:“是姜先生让人送来的,说是歉礼。”   黎瑭红唇翘起一点,罪魁祸首这方面,知道赔礼道歉。   冷银色的手机,有姜令词一样的孤高味儿。   黎瑭没有嫌弃,丢掉备用机,直接将卡塞进新手机里,给姜令词发去消息——   小白雀:【你哪里痛吗?】   大粉兰:【没有。】   小白雀:【额头那么多冷汗,脸还有点发白,很像是在忍痛。】   姜令词没有回复文字,而是发了一条五秒的语音:“有没有可能,我在忍别的。”   男人声线磁性、沙哑、每一个字都是溢出话筒的荷尔蒙。   黎瑭鼻音发出一声轻哼,回他语音:“是我让你忍的吗?”   不过姜令词没有再回复她。   黎瑭无所谓地将手机抛床上,而后披着绸滑的真丝睡袍,懒洋洋地走向画室。   她有灵感了。   继续完善那幅未完成的画。   周身隐忍着破碎感时,唇色会洇着鲜艳的红,像眼下那道朱砂色的泪痕。   在她笔下,模糊的人物面容逐渐清晰。   一直到天明将至,黎瑭放下画笔,望着成型的作品,却忍不住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谈逾来帮黎瑭搬家时,看到了这幅画,第一反应就是——   这幅尺度不大,还好还好。   “好看吗?”   黎瑭凉凉地问。   谈逾怎么敢说不好看,还准备多说几个夸奖的词汇,岂料他理科生,想了好几秒,才迟疑地吐出一个词:“栩栩如生。”   其实黎瑭对这幅画不怎么满意。   反倒谈逾这个词提醒了她——   黎瑭瞬间醍醐灌顶:“我明白了!”   这幅画与其说是她的创作,不如说是她临摹的姜令词。   她将这幅画从画架拿下来,毫不犹豫地丢给谈逾,“送你了。”   而后黎瑭安装了新的画纸,拿起铅笔,行云流水地开始打草稿……   谈逾捧着薄薄的画纸,像是捧着千金之重,头脑清晰理智的精英特助,在看到黎瑭迅速落在纸上的模糊轮廓之后,眼前一黑。   这尺度……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令黎小姐拨开云雾,但——   他对不起姜先生。   姜先生又一幅见不得人的画作已经浮出水面……   黎瑭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便重新画好了草图。   细细品味着新思路的构图,她转身拍了拍依旧僵硬在原地的谈特助,“回头让姜令词给你涨奖金。”   “倒也……不必。”   他不敢让姜先生知道,这笔奖金的来源。   黎瑭结束了一桩心事,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搬家。   槿越泗号。   陵城超级大平层中数一数二的豪宅,位于本市核心地段,最好的位置从不对外售卖,全部留给各个大佬。   黎瑭参观了一圈,浴缸大得离谱,可以在里面游泳,她表示满意。   旗袍已经从北城空运过来,之前几乎堆满酒店的旗袍,在这儿也只占据了一间特意隔出来的旗袍收藏室,甚至还没摆满,后续还能继续往里添加。   占据整面墙壁的落地窗,观景观星视角都绝佳。   露台有幕天席地的野趣。   现在距离夏天还有两个多月,黎瑭伸出两只手算数,她需要二十幅画,正常来说,没有意外的话,两三天一幅,刚刚好!   一定要在露台做一次再跟姜令词解除合作!   怎么不算是人生新奇经历呢。   黎瑭往真皮沙发上一坐,脑子里想的是,黑色哦,滴上点白色东西,估计很明显。   啧……   等等,好像少了点什么。   一夜未睡,又经历搬家,眉眼之间已经掩不住倦怠的少女,突然想起:“姜令词呢?”   她那么大一个同居伙伴呢?   今晚要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的同居伙伴,去哪儿了?   谈逾轻咳一声:“由于特殊原因,姜先生可能要迟几天才能搬过来。”   说好的“一天”呢?!   姜令词后背鞭伤裂开,当晚起了高烧,自然无法按照遵守与黎瑭“一天”的约定。   等黎瑭再次见到姜令词,已经是三天之后,她刚准备要发脾气。   姜令词站在门口,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朝她递过来一个木质雕花的首饰盒。   不愧是儿子像妈,跟上次秦女士送她礼物一样,直接递到眼皮子底下,生怕她看不见。   “怎么,又是歉礼?”   “本小姐不是可以被小恩小惠收买的人。”   黎瑭不接,漂亮小脸垮垮的,满脸写着我很不高兴,快来哄我。   余光却在偷瞥姜令词。   她发现几天不见,姜令词好像瘦了点,不知道是灯光原因,还是错觉,唇色还没有那天晚上视频时鲜艳,淡淡的樱花粉,肤色也很白,不是健康的玉白,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像是覆上了一层很薄的霜。   明明今天天气很好的。   姜令词恍然无觉,从善如流地将这个沉淀着古朴意味的沉香木首饰盒打开,同时说:“这是回礼。”   是一对祖母绿手镯,非常罕见而浓郁的绿色,天生天长的料子,居然没有半点瑕疵。   他回赠黎瑭的定情信物。   与姜令词扣在腕骨上那枚兰叶红宝石手镯交相辉映。   “回礼。”   黎瑭小声重复,有点狐疑,知道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手腕时,终于反应过来。   可她送姜令词的手镯,本就是那一屋子旗袍的回礼呀。   这回礼送来送去,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这么贵重,我都没有回礼了。”她最贵的就是那枚红宝石。   “不用回礼。”   姜令词将沉香木盒放到玄关,取出一对手镯,戴在她左手细腕上,并说,“你的亲手设计无价。”   有一说一,黎瑭真的很吃这种真诚的夸夸,虽然脸上依旧是骄矜高傲的小表情,却没有抽回被姜令词放在掌心轻握着的手指,乖乖地任由他戴上。   黎瑭除了画画,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戴双镯对她日常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玉石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得了新玩具,黎瑭举起来在灯光下欣赏了一会儿,眼尖地发现,“这对玉镯跟你那枚祖母绿胸针是出自一块料子吗?”   姜令词几不可察地应了声。   胸针镶嵌的玉石是传给姜家未来家主的,姜令词只会在重要时刻才会佩戴,所以这对玉镯所承载的对于未来家主伴侣的含义,也不言而喻。   “有被哄好吗?”姜令词问她。   黎瑭立刻放下手,很重地哼了声:“才没有。”   下一秒,小声咕哝,“你明知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姜令词当然知道。   他慢条斯理地握住黎瑭那只戴了双镯的手,放到自己西装领口的位置,薄唇噙着极淡的弧度,“你怎么知道你想要的没有。”   “在内袋,自己拿。”   “还玩神秘,你最好是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黎瑭沿着姜令词的西装边缘,慢吞吞地探了进去。   他西装布料外面有点凉,里面又是热的。   只有一个暗袋。   突然碰到一个薄薄的塑料片,黎瑭觉得自己指尖有点烫,心跳蓦地乱了一拍。   是她想的那个东西吗?   事到临头,黎瑭突然不敢往外拿,怕又是一场空欢喜。   黎瑭停留的太久,姜令词意识到什么,主动握着她的手,一同将那枚蓝色薄片拿出来。   啊啊啊!   这是计生用品吗?   不,这是她汩汩流淌的灵感来源!   未免太不矜持,黎瑭努力压住唇角的笑,终于让开玄关走廊这条路,让姜令词得以正式进门。   这几天黎瑭一直没有睡主卧,因为她要让姜令词跟她一起睡,有仪式感!   此时主卧已经铺上了银白色的真丝床单,这是她今日幸运色。   果然幸运。   黎瑭坐在床边,仰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我们开始嘛?”   先洗澡再做还是做了再洗还是洗了再做做完继续洗?   没约过,不知道具体流程。   岂料,姜令词拿出一沓纸:“开始之前,你可以先检查一下我的体检报告。”   正式同居之前,互相检查对方的体检报告很有必要。   这一幕,很像是当初他们最开始约时,姜令词递给她的喜好与忌讳的填写模版。   画面突然重叠,让黎瑭忍不住笑出声,为了尊重姜教授认真规范的约炮流程,她抖着手指接过:“嗯,很健康。”   她强调,“我也很健康。”   只不过她没带这一季度的体检报告!   姜令词颌首:“我知道。”   就男女身体结构而言,如果正式建立同居关系,女性身体方面所承担的压力要比男性多得多。   那一枚安·全·套并不是姜令词对黎瑭进行性·暗·示,而是认真地告诉她,这期间,他会做好完全的安全措施,不会让她承受任何非议与身体伤害。   黎瑭更崇尚于及时行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考虑后果,不然也不会喜欢极限运动。   姜令词眸色如漆,“还有一样东西需要检查。”   毕竟以后用的很勤。   总归人在面前了,黎瑭耐心上线,当这一切都是前·戏,懒洋洋地歪在靠枕上,“嗯,还要检查什么?”   下一秒。   向来穿得一丝不苟,保守规矩的姜教授,开始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   工整矜贵的西装、禁欲保守的衬衣、她找不到解法的腰带、平直的西裤、甚至于金属衬衣夹以及……男人冷白指尖落在那条定制款尺码的黑色内·裤上。   下一秒。   她眼底撞进一团极具野性与张力的画面。   检查什么,不言而喻。   天呐。   这是她能看的吗?   黎瑭嗓子有点干,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在梦里,下意识掐了掐手心。   疼。   曾经他们在绛云镇时,她要往下看,姜令词都要捂住她的眼睛,害得她只能估量《奇迹》那幅画的尺寸。   还有上次玩游戏,她也就瞄清楚了颜色!   今天居然大方?   就这么一口新鲜大肉喂进她嘴里。   伴随着黎瑭似欣赏似走神的眸光,姜令词俯身过来,让她看得更清楚:“检查好了吗?”   完美的正面躯体,几乎要烙印进黎瑭的眼睛,她张了张嘴,好久都说不出话,手指撑在男人胸口,暂时没有被美色冲昏头,并且彻底领会姜令词的意思。   她朝着面前男人轻轻一笑,礼尚往来地问:“你要不要也检查一下我的?”   炮友之间嘛,检查这个太正常了。   他们之前那些流程才不正常!!!   黎瑭内心小人喜极而泣:他们终于要进入正确的约·炮环节了。 第25章 窗帘   临近晚上八点, 黎瑭已早早洗了澡,所以换了一条雾霾粉色的睡袍,贴合着少女曼妙玲珑的身段。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站起来, 抬手,轻轻将腰带拉开。   下一秒。   绸滑的睡袍骤然垂落, 先是盖住少女精致纤巧的脚背, 由于黎瑭站在床边的缘故, 她轻轻抬脚, 睡袍便沿着边缘掉落到地板上,发出轻微一声响。   只顷刻间,少女便一身雪白地站在男人面前,大大方方地给姜令词“检查”。   “我漂亮吧?”黎瑭是美而自知的, 也是张扬肆意的, 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的情况,是多么的危险。   就算意识到了,她也不会在意, 更不会害怕, 可能还会觉得未知的危险更刺激。   只开了一盏壁灯的房间, 虽然光线昏黄, 但完全不影响少女的美丽, 骨肉匀称,腰线精致,肤色白净细腻,像他老宅书房里那一尊细颈白釉瓷瓶, 完美的无可挑剔。   从姜令词的角度,他略一低眸,便能清晰看到少女侧面那缎带系成的漂亮小巧蝴蝶结。   如果是今夜之前, 姜令词从小到大学的礼仪教养会让他有意识地移开目光。   然而从今晚开始,他与黎瑭将正式确认同居试婚关系。   与自己未来妻子在家里,检查对方身体,甚至于关上灯后,更深入地结合,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是天地之和,阴阳之道。   姜令词冷静地想。   这时,黎瑭显摆完了,一低眼便看到了大粉兰此时状态,绝对是要超过9个1元硬币的直径,之前她的估量还是太保守了。   她刚打算就着这个角度,挂在他身上,让他抱着自己去飘窗那边,再打开蝴蝶结,深入检查对方内部构造。   没错,主卧也有一个很大的飘窗,上面铺了厚厚的毯子,白色长毛质地,坐上去时,人像是陷进云团里。   黎瑭从住进来第一天,就觊觎这里了。   跪在这么厚的毯子上,膝盖肯定不会前两次一样,磨得红肿。   谁知,黎瑭细指刚搭在姜令词肩膀,视线无意识地瞥到男人自始至终处于阴影里的后背,蓦然僵在原地。   而姜令词垂落身侧、骨节分明的长指,也已搭在黎瑭纤细腰间,只要稍微用力,指腹便会陷入肌肤之中。   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来。   然而没等他用力,黎瑭拧着眉,漂亮脸蛋上的笑尽消:“你的后背……”   她无心“检查”,跳下床,捡起地板上的睡袍重新披上,腰带系得乱七八糟,大片大片莹润肌肤露出也毫无顾忌。   黎瑭绕到姜令词身后,清晰看到那一道道纵横斑驳的鞭痕,一下子哽住了。   用了特效药,姜令词后背鞭伤红肿基本消散,破皮的伤口处也已经结痂,却显得更斑驳、更触目惊心。   像精美无暇的瓷器上,多了一条条非常显眼的裂痕。   黎瑭想要去摸一下那些破碎的伤痕,然而手指不自觉轻颤,悬在空中许久,都没有落下。   眼泪怎么落下来了?   很奇怪,是心疼她完美的人体模特有了瑕疵吗?   姜令词肩颈肌肉有一瞬间的紧绷,但很快便松弛下来,他转过身,面对黎瑭,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不会留疤。”   他很清楚,黎瑭最在乎的是什么。   听到这话,黎瑭也没有多么开心,甚至没了做其他事的心思,要知道今晚她期待了多久,现在愿意放弃,并不是因为姜令词的身体出现瑕疵,而是……   她满脑子想的是,伤口会裂开。   以及……   三天前那个晚上,姜令词脸色苍白忍疼的模样,大概率就已经受了伤。   她很难想象,后背这么重的伤,姜令词到底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教她“取悦自己”的。   现在看着严重,当时一定更严重。   真正同居的第一夜,并没有想象中的在飘窗上激烈做a,两个人穿得整整齐齐,并排坐在玻璃花房的沙发长椅上,看着夜幕中闪烁的星星。   黎瑭的睡袍还是姜令词给她整理好的,因为姜教授见不得人衣衫不整。   睡袍腰带被他系在最中间位置,是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垂落的飘带也是同样的长短。   一看就是强迫症系的。   穿上衣服的姜教授又恢复一本正色的端方雅致,极具疏离感,很难想象,方才他主动脱下衣服,让黎瑭检查他藏匿最深的隐秘之处。   而且那里的野蛮与凶猛,与他戴上眼镜后俊美如画的长相也极为不符。   黎瑭靠在软枕上抱膝坐,一边看星星,一边听姜令词讲述姜家传承的家规。   一夜情这种事情,是决计不被允许,所以他才会挨鞭子。   黎瑭难得有点内疚:“是我坑了你……”   绛云镇那次,是她主动招惹姜令词,甚至别别扭扭地坦白,自己当初是为了灵感。   姜令词摇头,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怨气,反而极为坦然理智,“你喝醉了,而我是清醒的,所以那晚,主要责任在我。”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天使,大概就是姜教授这样的吧。   黎瑭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恶劣了,居然利用这么好的人,   她盯着夜幕,想了片刻,突然将搭在扶手上的羊绒毯裹在身上,然后蹭啊蹭,蹭到姜令词手臂下方,又蹭到他怀里,蓬松柔软的长发随意扎了个低丸子头,此时有点散乱,却衬得少女眼睛明亮。   对上姜令词的如深潭平静神秘的眼眸,她似在星光下发誓:“姜令词。”   “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给你涂药。”   “接你下班。”   “也不会催你和我睡觉。”   听到最后这句,姜令词突然沉默:“……”   半晌,他薄唇溢出一句,“倒也……不必。”   “要的要的!你别客气!”   “我会耐心等你养好身体。”   生怕姜令词不信,黎瑭强调:“我超有耐心的!”   少女小脑袋顺势倒在男人膝盖上,脑子里开始盘算如何报答姜令词。   纤细身子蜷缩起来,被她这么一通乱来,身上原本整齐绸滑的睡袍又散开来,两团清雪拥挤地贴在姜令词的手臂边缘,主人却毫无察觉。   姜令词手臂僵硬。   黎瑭不想,他更不会做出强迫女孩发生性·关系。   这厢,黎瑭还信誓旦旦地捏拳,“从今晚开始,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是的。   黎瑭有自已的一套行事准备,并且拥有不管别人“死活”的超前绝美精神状态。   为了让姜令词感受到她的真诚,她把主卧让给姜令词睡,让他一个人好好养伤。   在满是少女馥郁香气的被窝里,姜令词硬了一晚上。   无眠。   而黎瑭,翌日一早便睁开眼睛,没有往日困顿慵懒,起床困难户精神十足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快速洗漱后,便直奔画室。   昨晚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再次捕捉到了灵感,而且与之前那些模糊的碎片不同,这次是非常清晰完整的画面感。   黎瑭临搬家之前,当着谈逾面新画的草稿上是一个背生雪白羽翼的赤·裸·男·人,羽翼染血,淡色的眼瞳低垂,似是天神怜悯凡尘,又似在怜悯染血的自己。   当时构图出来时,黎瑭一直没有细化,因为她依旧不觉得完美,还有所确实。   而现在,黎瑭终于完全明了缺失的究竟是什么,她一笔一画,认真而虔诚地在原本草图基础上,于天神雪白的羽翼上,画下一圈圈禁锢般的兰枝藤蔓,如竹节细鞭。   君子如兰,实为禁锢。   它怜悯的从来不是身体上的伤痛,它怜悯的是禁锢之悲哀。   黎瑭一旦灵感爆棚,沉浸在绘画中,漂亮精致的脸蛋神采奕奕,越画越精神,甚至没有注意到敲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瑭饿得头晕眼花了,才舍不得地放下画笔,又欣赏了许久。   这幅画,将与《奇迹》一样盛大。   她一定要想一个配得上这幅画的名字。   黎瑭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身体,才懒洋洋地打开紧闭的画室门,下一秒,突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食盒。   是谁放的不言而喻。   幸好离门口有一点距离,不然肯定要被她踢到,姜令词连这个细节都考虑到了。   黎瑭捡起放在食盒上的无图案便签纸,完全符合姜教授长相的行楷字迹,没有半点龙飞凤舞,大气隽永,极具欣赏价值——   【记得吃饭,我去上课——姜令词】   今天姜令词需要去古文字学院办理长假手续,以及……他在明桦大学还有一节课要上。   没错,姜教授虽然得到了一个月长假,但明桦大学的古文字课还是得照常上,而且要补上请假两周没上的课程。   黎瑭原本翘起的红唇压下去,转身看了眼自己画了一多半的画,又看了眼手里的食盒。   说好她要照顾姜令词的,怎么能让姜令词照顾她?   而且还是带伤的姜令词!   足足一百六十鞭呢!   重点是,姜令词受了伤,居然还能带给她充沛的灵感,堪比绛云镇的初·夜功力,这种大恩大德,她如果还不好好报答,照顾人家痊愈,她还算人吗?   画是什么时间都可以画的,毕竟也只差个收尾。   而报答,就得在对方最艰难的时候!   等姜令词伤好了,她才去报答,这不是虚情假意嘛,万一姜令词觉得她不真诚,这顿打挨的很不值当,要跟她解除合作怎么办?   他们现在解除合作轻松得很,甚至都不用找搬家公司,她拎着行李箱就能走。   不行,绝对不行!   黎瑭将自己的眼神艰难地从画架上移开,深吸一口气——   立刻报答。   就当作为了未来无数幅画。   一幅和二十幅,黎瑭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黎瑭说到做到,姜令词这两天上班下班,她一天不落的接送。   姜令词说可以自己上下班,让她多休息,她还不高兴。   早晚一次各涂药。   姜令词拒绝,她也不高兴。   三餐都陪吃。   姜令词吃得少了,她还是不高兴。   五天后。   姜令词站在落地镜前,撩起衬衣下摆,侧身看向脊背后已经掉痂的伤痕,又沉默地看着自己肌肉轮廓,总有种腰腹线条模糊了的错觉。   黎瑭一直没有提过搬回主卧,是他身体有瑕疵了亦或者肌肉线条不够完美?   黎瑭到处找姜令词都找不到,直到佣人提醒她,“先生健身去了。”   黎瑭推开管家提示的隐形门,里面果然是一个开放式的功能区,一边是健身区,一边是舞蹈瑜伽区,除了落地窗外,另外三面墙全都镶嵌了大块的镜子。   很适合夫妻或者情侣一起锻炼。   不过此时黎瑭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她从门口探了个小脑袋,大概瞅了一下,目光定格在正在练腰腹的男人身上。   姜令词是背对着门口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只穿了一条白色运动裤,每一次往上推动器材时,肉眼可见的肌肉绷紧,骨骼起伏,冷白肌肤上已经布满一层薄汗,沿着中间脊柱沟往下滑落,缓慢地没入白色布料。   以至于他后背掉痂后留下的一道道浅粉色的鞭伤疤痕都不是丑陋的,如漆器上精心勾勒出的彩绘图案,风雅又高级。   浸了汗珠后,平添几分靡艳与年轻蓬勃的力量。   黄昏将至,天边云彩如翻滚的金色烈焰,缓缓吞没白蒙蒙的天幕,似乎将天地灼成一片熔金流淌的梦境。   穿过落地窗啊,蔓延而来,给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光。   黎瑭黑白分明的眸子眨都不眨地看着这一幕,瞳孔慢慢聚焦,她想到给前几日新画那幅作品起什么名字了。   《垂悯》   神,赐予奇迹。   神,赐予怜悯。   姜令词从镜子里清晰地看到黎瑭的眼神。   上一次她露出这样的眼神,还是在绛云镇与他第一眼对视,她像是看到了追寻许久,即将绝望时,又突兀浮现在面前的——奇迹。   他很难拒绝黎瑭这个眼神。   第一次没有办法拒绝。   这一次更是。   第一次是黎瑭主动坐到他膝上。   而这一次——   姜令词在镜子里与黎瑭清澈如水的眼睛对视,薄唇轻吐出两个字:“过来。”   黎瑭推开厚重的隐形门,一步一步,走向姜令词,一直到站在他面前,神使鬼差地问:“要接吻吗?”   她问得很单纯,眼睛很干净。   “想知道吗?”   “想。”   “坐上来。”姜令词长指轻敲了下他的大腿,示意黎瑭坐上来,向来清冽的声音,此时染着运动后的低哑。   让人耳朵有点麻麻的,又有点痒痒的。   黎瑭跨坐到他膝盖上的一瞬间,姜令词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想:夜晚降至,他们或许可以不止接吻。   所以他回:“不止。”   黎瑭被吻住之前,脑子里还回荡着他这简短的两个字,不止是什么意思?   黎瑭一直以为姜令词的吻是绅士,如静止的大海,神秘浩瀚,不会掀起任何风浪。   这次亦是如此,她以为,这次的吻,也会和平时一样。   虽然是深吻,但是很纯情的吻。   以至于姜令词的吻掠过她的唇瓣,开始往下时,她双眸迷蒙,湿润的红唇溢出一声难以启齿的声音。   在满是镜子的空旷房间内,显得极为清晰,又极为色·气。   “你,你说的不止,是这个意思吗?”   不止接吻。   还会亲脖子吗?   吓死,没有脖子以下。   大概是运动过的缘故,男人的呼吸很烫,连带着黎瑭身上也逐渐热起来,披肩在她细窄的肩膀上摇摇欲坠。   啪嗒。   轻微一声响。   掉落在地板上。   连带着少女一侧细细的肩带也滑落至手臂,露出雪白又嫩生生的皮肤,一点轻触,就能留下一个红痕。   姜令词很会亲。   他亲哪里都很会,有些人,就是无师自通。   姜令词贴着她的唇,声线有些含糊地应:“嗯,喜欢吗?”   然而没等黎瑭回答,他便带着笑音,“看样子是很喜欢。”   黎瑭蜷缩在他怀里,不自觉地承受着他的亲吻,垂在他身侧的两条细腿不自觉用力。   渐入佳境时。   外面倏然传来佣人的声音:“姜先生,黎小姐,该吃晚餐了。”   下一秒。   敲门声传来。   黎瑭再大胆,也不至于在佣人面前真人表演,见姜令词不动,忍不住轻扯了一下男人的短发,提醒他门外有人。   姜令词自然听到了,不过却没有着急。   听到敲门声再次传来:“姜先生,黎小姐?”   黎瑭眼底满是受到惊吓的水波潋滟,她特别特别小声地提醒姜令词,“我,我没锁门。”   所以,佣人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进来?!   男人眼睫如鸦羽低垂,向来清透甚至有些圣洁的淡眸此时似被投下意味不明的阴影,在黎瑭震惊又迷茫的眼神下,居然不是放开她,而是保持这个姿势将她抱起来,绕到落地的窗帘后面继续。   这下黎瑭彻底懵了,细腿下意识箍住他浸了薄汗的劲瘦的腰,岂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时不时往下滑,腿悬空着,找不到重心。   下一秒,便被姜令词用手捞住腿弯,黎瑭终于舒服了。   黎瑭刚要继续说话。   姜令词薄唇沿着她耳畔,重新落回她唇齿之间,堵住了她未尽的话。   黎瑭陡然一惊,心脏砰砰乱跳,她没想到,姜令词把她藏起来,是为了继续接吻的,完全不像是姜教授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以为姜令词不想被佣人看到他们接吻后的模样。   谁知……   窗帘是双层有一层遮光帘,极为幽暗,甚至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失去了光线,狭窄的空间,似乎只能听到彼此混乱又规律的心跳声与接吻时来不及吞咽的水渍声。   有种偷偷的刺激。   尤其是姜令词赤着上半身,唯一的运动裤布料很薄,而黎瑭只穿了一条吊带真丝裙,极膝的长度。   黎瑭在家里很喜欢这种穿法,慵懒又舒服。   如果冷了会裹上一条羊绒披肩,或者加一件大大的毛线开衫,踩着毛茸茸的拖鞋。   刚才在外面接吻的时候,她那条黑白色的披肩就掉到了地上。   唯留一件薄薄的裙子。   布料被薄汗蔓延浸透,分不清是姜令词的还是黎瑭的,又或者是彼此一起的。   完全没有在想,佣人到底进来没进来,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黎瑭整个人都紧紧贴着年轻男人蓬勃而修劲的躯体,从一开始的被动,到后面的配合与主动,漂亮的红唇此时不满地蹭着男人的喉结,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追着讨食吃。   然而怎么都吃不饱。   像是画饼充饥。   肚子还是很饿,饿的浑身难受。   黎瑭难受又烦躁,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饿,手比脑子快地拉他运动裤上的带子,乱七八糟地想着,这次好轻松。   姜令词起初没打算在这里,只是浅尝辄止,完全没想到黎瑭会来这一出,以至于他力道太大……   黎瑭蓦然抱紧他的肩膀,满眼不可置信:“你是进来了吗?”   好半晌,才听到男人沉郁的声线,“没有。”   “骗……骗人。” 第26章 标记欲   姜令词没骗她, 因为还隔着裙摆下薄如蝉翼的软纱。很薄很软,泡了水后,存在感依旧十分强烈。   所以根本不算。   裙摆沿着黎瑭纤细的腰肢往下散落, 挡住了一切,让她根本看不清此刻究竟是怎一个状态。   而黎瑭性子娇气, 身体更娇气, 不舒服就不乐意, 开始乱来乱动。   姜令词按住她的后腰, 向来清润磁性的声音此时蕴含了不容置喙的命令语调:“别动。”   黎瑭下意识响起他当时教她取悦自己时的语调。   好吧。   姜教授懂得多,她听话就是。   果然,理论知识再丰富,也很难应对突发状况, 比如现在, 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只不过……贴的更紧了。   姜教授真知道怎么紧急处理吗?   于姜令词而言,既然已经开始,没有结束的必要。   所以, 男人单手抱住黎瑭, 分出另一只手, 拨开了那一层漂亮而神秘的面纱。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 姜令词低眼下泪痣红得像是要滴血, 一张清隽如水墨画的面容是浸透了情·念的秾丽。   下一秒,黎瑭蓦地倒吸一口凉气,手心搭在男人脖侧,仿佛感受到他脉搏鼓噪的嘈杂声音, 像是埋了一条条炽烈汹涌的岩浆脉,并不似表现的那么平静。   很奇怪的感受,有种饱腹感, 但又那么饱。   她颤巍巍地问:“现在呢,都,都进、了吗?”   “还没有。”   “唔,怎么还没有,我记得没有这么长呀……”   黎瑭第一次清醒着做这种事,声音开始发抖,她没想到,会这么难……   姜令词轻轻吐息,强忍着长驱直入的念头,抱着她换了个位置,黎瑭后背贴着落地窗。   此时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就着月光,姜令词深深地凝视她纠结又好看的表情,一字一句地提醒:“因为,你太紧张了。”   黎瑭环抱住他的脖颈,汗津津的小脸埋进颈窝,不觉得自己紧张有错,毕竟——   谁突然多出来那么大一个多余东西,会不紧张。   她小脑瓜还是在转的,僵持片刻,磕磕绊绊地提议:“要不……要不,你先停一下下,我去喝两杯酒。”   喝晕了就没这么紧张了。   绛云镇那么顺利,这次不应该呀,想了很久,她觉得最缺的应该是酒。   见姜令词不答,黎瑭眼睛一闭,“要不你直接来吧,别告诉我。”   全都是馊主意。   姜令词没有参考她的错误答案,反而伸出手臂,沿着窗帘角落立着的边几摸索了几下,打开一个隐蔽的抽屉。   从里面拿出黎瑭眼熟的蓝色薄片。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黎瑭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下一秒惊住了:“!!!”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个?”   她都没敢想这种地方会放这种东西,凭什么姜令词知道?!   姜令词单手拿着蓝色薄片,递到薄唇边,正准备撕开包装,乍然听到黎瑭这个问题,停顿了半秒,才漫不经心地用力。   撕拉。   里面的透明物被他轻松握住。   伴随着男人轻描淡写的话语:“家里每个房间都有。”   从老宅调来的佣人十分专业,考虑到姜令词与女朋友同居,管家让人准备了种类丰富的计生用品,定期更换。   不局限于主卧,几乎囊括了姜令词和黎瑭常去的所有所有地点。   黎瑭得知居然还有这种服务,不愧是名门世家培养出来的,这玩意儿都是定期更换。   她突然想起什么:“我画室也有吗?”   姜令词已经戴好了东西,听到她还有心思问这个,似笑非笑:“你可以去找找。”   没等黎瑭细思,唇间不自觉溢出了一声短促低音。   “干嘛,这么突然。”   下一秒。   玉镯碰撞,发出清脆干净的音质,然而伴随着少女的呜咽与几不可察的奇怪声音,显得玉石声都暧昧了许多。   黎瑭的手指每次无意中碰到姜令词背后的新长出来的粉色疤痕时,都会放的很轻,没有用指甲去用力抓。   即便意识不清醒,也记得用指腹轻轻的蹭过。   在黎瑭意乱情迷的时候,姜令词突然问她:“讨厌吗?”   黎瑭睁着迷糊的眼睛,很诧异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喜欢呀。”   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欢,少女直起软塌塌的腰,吻了吻他肩颈位置的那道浅浅的疤痕。   这些都是她的灵感之源。   谁会讨厌自己的灵感来源呢。   姜令词猜错了,黎瑭并没有嫌弃这些伤疤,甚至更加热衷。   但这些对于黎瑭而言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黎瑭皱着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粉兰好像还在生长。   植物在授粉过程中,还会延伸吗……   都怪她生物没有好好学。   书到用时方恨少!   周围太黑,空间太狭窄,令黎瑭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趴在男人肩膀,吐气如兰:“你抱我出去吧,我好热呀,感觉要被烧开了。”   黎瑭没有说谎,她确实很热,从里到外都是热的。   从未有过。   偶尔还会从姜令词手心里溜下去,很没有安全感。   但是——   姜令词低笑了声:“还没烧开,差一点。”   夜色弥漫,隐约能看到厚重的窗帘在剧烈晃动。   姜令词没有答应,黎瑭内心哭唧唧了一会儿,跟想象中的第二次完全不一样,不是在软绵绵的毯子上,不是在氛围十足的飘窗上,更不是在浪漫的花房里,甚至连床上都不是。   而是在黑漆漆,幽暗又狭窄的窗帘后。   又被伺候的很舒服,她转念一想:好吧,其实他们这种关系,窗帘后偷偷摸摸显然更符合设定。   而且她可以理解,一边走一边抱着做,对初学者而言,难度是有点高,相当考验腰力和灵活度,不然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需要打120急救的下场。   毕竟,网上年年有小情侣玩高难度姿势进医院的新闻。   但是很快,姜教授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天赋高的人,在任何方面,都不会落于下成。   与姿势无关。   最后时刻,姜令词突然吐出两个慢而清晰的字音:“开了。”   什么?   下一秒,黎瑭仿佛真的感觉到有沸腾的水突兀地开了,想要下意识躲开,又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紧紧地扣住腰肢,根本动弹不得。   黎瑭瞳孔放大。   终于明白。   真的烧开了水。   精神上的灵感迸发与身体上的极致沸腾,双重考验,使得少女蜷缩在男人怀里。   与此同时,黎瑭倾身一口咬在姜令词的后颈。   沉寂已久的——空谷幽兰授粉贴。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迎来新的“物料”。   3640楼(楼主):是的同学们,嫌疑人未逮捕归案,又犯下重罪,姜教授今天又又带着吻痕来上班了!附图。   照片上,姜令词转身板写时,露出颈侧一个咬痕,边缘泛红,还有点肿,一看就十分新鲜。   3641楼:距离上次已经隔了一个多月,也就是说……   3642楼:也就是说……   3643楼:就是说……   3655楼:姜教授的频率是一个半月一次?!!   3656楼:嗯……相当健康的频率,符合我对姜教授保守禁欲的刻板印象。   3666(保护植物隐私,人人有责):6656楼同学此言差矣!!表面越是保守禁欲的人,那方面功能更强大!这才是禁欲系的反差魅力!不许对他刻板印象!   黎瑭坚决不允许有人质疑姜教授的性·能·力,直起酸疼的腰,靠在床头,也要和人大战三百回合。   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姜教授可以连续从黄昏做到第二天天亮,脱下衣服后:能·力·超·强!   身·材·也·超·性·感!   同学们觉得黎瑭才是在造谣他们清风朗月、清心寡欲、无欲无求、超然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空谷幽兰姜教授。   一时之间,整栋楼歪的不成样子。   这厢,楼主出去泡了碗泡面的功夫,一回来……发现没人搭理他的新“物料”了。   艰难地拉回主题——   3966楼(楼主):同学们,现在重点不应该在嫌疑人身上吗?   3970楼:所以,是谁?没头绪呀。   3977楼(楼主):你们有没有发现,姜教授自从参加节目回学校后,每天都会有一辆鹅黄色兰博基尼来接送,按理说,家里司机应该不会开这种车接送吧?还有姜教授平时很低调,基本都是自己开车。   3978楼:我有印象!上次在学校门口看到过这辆跑车!因为觉得很酷还拍了照片,是这辆吗?驾驶位确实是女孩!照片.jpg   兰博基尼拍的很清晰很有大片质感,然而车窗是升上去的,根本看不清里面是谁。   就在这时——   3990楼:啊啊啊啊,我们班有同学去问姜教授车的事情了!偷拍.jpg   !!!   何方勇士如此大胆,居然舞到正主面前!   谁吃瓜去问正主啊啊啊,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4188楼:现场直播1——   同学问:姜老师,您最近换新车了?   4288楼:现场直播2——   姜教授答:没有。   同学问:就是您这段时间经常乘坐的一辆鹅黄色兰博基尼,不是您的车吗?   好家伙,我校不愧人才辈出,这位同学是新闻媒体专业的吧,有娱乐记者下套那味儿了。   4388楼:现场直播3——   姜教授答:嗯,是我女朋友的车。   没错,姜老师就这么水灵灵的……公开了!!   几秒钟刷出来一百多条帖子。   4588楼:同学们别激动,看完再激动,现场直播大结局——   姜教授警告诸位:我女朋友胆子小,你们别去吓她。   同学们:“!!!”   他们原本还想去“通缉”那辆兰博基尼。   这下谁敢?   不过,大家内心共同问号:姜教授这位开炫酷兰博基尼的胆小女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姜教授的“胆小女朋友”懒洋洋地趴在飘窗上晒太阳刷论坛,刷到这里,她第一反应:堂堂教授,这样欺骗自己的学生真的好吗。   黎瑭根本没把公开这个当回事。   反正又不知道她是谁。   而且……   看这些学生想知道但又猜不到这位“女朋友”究竟是谁时,黎瑭有种大仇得报的快乐,让他们一群人围攻她。   少女穿着露背吊带小睡裙,两条细腿翘着,小脚晃来晃去,看起来十分悠闲。   终于过上梦寐以求的炮友生活,事业上也完整地画完一幅画,并且灵感源源不断,向老师交了作业。   黎瑭心情大好的同时,脑子也在线了,既然他们对姜教授有刻板印象,直接用事实澄清就是。   方法也很简单——   从今晚开始,她只要每天给姜令词补一个吻痕或者咬痕。   事实胜于雄辩!   于是当天晚上,姜令词抱着她在飘窗上的时候,黎瑭第一时间想起这件正事儿。   下一秒,浑身都是薄汗的少女艰难地转过头,想要去勾他的脖颈,“想咬你。”   “不能咬,今天被学生看到了。”   他明天虽然不去学校,但还有别的事情。   黎瑭带着气音:“就,就是要被他们看到。”   “嗯?”   姜令词略一沉吟,记起情侣热恋期的特征之一——标记欲。   即对方身上留下专属印记,向外人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不过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黎瑭也没有安全感吗?   于是在黎瑭再次挣扎着要咬一口的时候,姜令词终于大发慈悲地送上脖颈:“咬吧。”   黎瑭满意地啃了几口,将湿漉漉的脸颊贴到他锁骨位置,蹭了蹭:“你对我真好。”   给他颁一个好炮友奖状。   姜令词重新将少女柔软的身子转回去,让她手指贴着玻璃。   同时慢条斯理地说:“怎么算是对你好?”   ……   黎瑭指尖撑在冰凉的玻璃上,不自觉蜷缩着,划出一道道湿痕。   看着玻璃上的残影,她脑子里就满是晃荡的灵感,灵感多的快要溢出来了。   黎瑭感动不已,她就说姜教授才不是什么性冷淡呢,昨晚一整晚,今晚还愿意给她灵感。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舍己助人事迹,能载入艺术史的。   所以黎瑭睁着一双雾蒙蒙又显得极为纯真的眼睛说:“每天都做,就是对我好。”   我的灵感源泉,我的缪斯之神。   玻璃倒映出少女此时曼妙漂亮的身体,以及她明亮又充满期望的眼神,姜令词喉结轻轻滚动,重复她的话:“每天?”   男人带着薄茧的长指越过少女腿弯,很轻地说:“你受不了的。”   “现在已经肿了。”   黎瑭身子一抖,听到这话,有点发愁,“是吗?”   可是时间有点紧呀。   那幅《垂悯》她发给老师看过后,闻遥意惊为天画,第一时间和黎瑭敲定要为她举办个人画展。   时间在一个月后。   让黎瑭务必拿出二十幅以上的话,最好三十幅供她选择。   加上黎瑭进入瓶颈期之前的作品以及非人体的作品,刚好够举办一个偏中小型的画展。   作为向圈子里发出她正式出师的信号。   还有一个半月时间。   三十幅画。   这么一算,黎瑭突然有了紧迫。   其实她画画很快,如果有灵感的话,甚至一天可以画两三幅,但是没有灵感,两三个月都画不出一张满意的作品。   因此,得保证每天都要灵感充沛,她却忘了自己身体可能受不住。   姜令词确定的告诉她:“是。”   黎瑭瞬间委屈巴巴地瞥了眼姜令词,“一定是你尺寸问题。”   如果小一点,她肯定就没有这么容易肿。   姜令词:“……”   这个他无法反驳。   多年的礼仪教养也没办法让他说,太小的话,不会让她舒服。   因为令黎瑭喜欢的位置藏的很深。   黎瑭见他没有反驳,越发觉得自己有理:“而且你每次时间太长。”   “如果时间短一半,分散到每天,我肯定受得住。”   沉默几秒,姜令词委婉道:“如果时间太短,或许需要去男科诊断一下。”   黎瑭:“是哦……”   那怎么办?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半分钟后。   姜令词绅士而隐忍地问:“能先继续这次吗?”   他有些后悔在这期间和黎瑭聊天,因为她太容易被转移注意力,他会记住这次的教训。   幸好黎瑭暂时还有求于人,没有离谱到强行中途断掉,乖乖地塌下腰,方便姜令词的动作。   两小时后。   姜令词与黎瑭洗完澡,在客厅召开一场紧急会议。   与会人员:黎瑭、姜令词   会议主题:性·生·活(划掉)房事的时间频率规划。   在姜令词含蓄的建议下,黎瑭将露骨的字眼换成含蓄的“房事”二字,虽然她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而姜令词在黎瑭的强烈要求下,换上全套西服正装,以表示对接下来会议的郑重。   当然,黎瑭也换上了真丝衬衫加包臀裙,她之前当小助理置办的家当,幸好带来这里了。   加上高清投影出来的会议主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位大晚上在自己家里举办什么双人淫·趴,主题是职业装。:)   小主持人黎瑭拿着打印的现搜资料率先发言:“专家说年轻人普遍每周2-3次属于正常。”   下一秒。   她把资料撕成两半丢茶几上,小脸垮垮的,“哼,一定是哗众取宠的假专家。”   会议刚开始,小主持人就把自己气到了。   “一周两到三次,确实不合理。”姜令词垂眸掠过资料,颇为赞同黎瑭的话。   “是吧。”   “要不是我们尺寸不般配,一天两到三次才正常。”黎瑭斩钉截铁。   姜令词:“……”   “既然资料没有可信度,我们就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规划。”   黎瑭小脸气鼓鼓,刚做完一次的缘故,眼尾洇着暧昧的绯,双唇殷红,还有点肿,像是一颗熟透的果子,可怜兮兮地坠在枝头。   姜令词视线停顿几秒,起身给她到了一杯水,水杯落在大理石面上发出细微声响,伴随着男人清越从容的嗓音:“每周双数休息,单数同房如何?”   周一周三周五周日。   黎瑭拧着眉头,数着手指算了算,一周做四天。   一个月做17天。   一个半月是25天。   黎瑭抿了口姜令词给她倒的温水,勉勉强强地点头:“一天几次?”   姜令词淡定回:“具体次数,根据每晚的具体情况而定。”   “什么情况?”   “任何情况。”   “是我想几次就几次的意思吗?”   “你也可以这么解读。”   达成共识,会议结束。   当姜令词起身准备离开时,黎瑭漂亮眸子一转,突然笑了,一脸无辜地问:“今天周一,我们只做了一次,现在我想再做一次可以吗?”   姜令词轻扯了下领带,将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衣扣子又松开两颗,路过黎瑭坐的单人沙发,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拒绝:“不可以。”   下一秒。   华美的落地钟表发出零点的报时声。   “现在已经周二了。” 第27章 口味   正式同居两周, 我们无论身体还是生活,都十分合拍。   ——来自于姜教授手机备忘录上的同居总结。   周四这日,姜令词给他带的几个研究生开完组会, 径自准备回家时,被几位同系的老师拦下, “姜老师, 听说你交女朋友了?”   姜令词平静坦然地应了声。   “真有了, 太好了, 这周末聚餐你终于有家属可以带了!”   “每次我系老师聚餐就你一个单身,长得又显眼,我们家属都围着你转不说,回头还要求我们照着你的标准减肥整容, 家家都得闹上几天。”   刚准备拒绝的姜令词听到后面这段, 薄唇抿起。   嫂子们围着他转,是给他介绍女朋友,每个人手机里, 至少有十位年轻女性照片与个人资料。   “你考虑的怎么样, 要不要带家属?我们也想认识认识能将你这位万年不动心的空谷幽兰收入囊中的神仙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位老师明显是经常逛论坛。   姜令词神色自若地回道:“我得问问她的意见。”   同事调侃:“哎呦, 这还没嫁进门呢, 你就成妻管严了, 什么家庭地位。”   “嗯,比不得万老师晚归提前打书面申请报告的地位。”姜令词云淡风轻道。   万老师:“……”   你小子!   戳谁心窝子呢!   他强调:“我是尊重伴侣!”   姜令词赞同道,“向万老师学习,我也尊重伴侣。”   姜令词说完这句, 便施施然告辞离开,举止一如既往的风雅从容。   “所以他聚餐到底带不带老婆?啊呸,是带不带女朋友?”   “谁知道呢, 有没有女朋友都不确定,搞不好是被人给催婚催烦了或者介绍女朋友介绍烦了,故意找了个借口吧。”   “那他脖子上那么明显的吻痕,是他自己咬的?”   “……”众人面面相觑。   有位年纪稍大的老师,提出另一道解题思路:“或许是拔罐?”   “要么是过敏。”   天天刷学校论坛的那位老师暗自腹诽:没听说过拔罐能拔出牙印子的。   过敏也没有!   自从黎瑭那辆鹅黄色兰博基尼被学生认出后,她再也没开过,以免活动在明桦大学附近时,被学生围观。   姜令词想给黎瑭换辆车。   只不过他常年沉浸在甲骨文研究,对车没有太多喜恶,亦不像其他名门公子哥,隔三差五地赛车或者换跑车。   幸好,他有位发小,极其喜欢全世界搜集各种跑车、游艇、私人飞机。   【脱单进度4/5】小群。   这个群里,全都是姜令词从小长大的发小,其中包括商界第一贵公子容怀宴,律师界败绩接近为零的律师南韫、投资眼光极好的传媒大佬阮其灼、以及如今深城名利场顶峰的贺氏集团掌权人贺泠霁。   姜令词打算找的人,正是贺泠霁。   大家工作生活都很忙,极少在群里闲聊,不过关系依旧如幼时一样,从不会觉得生疏,有特殊话题时也会一小时聊到99+   姜令词直奔主题地艾特贺泠霁。   姜令词:【你那边有没开过的限量版跑车吗?】   贺泠霁:【大多数都没开过,我买是为了收藏。】   像全球限量版的跑车,大多是有价无市,尤其是一些像艺术收藏品的,短时间内更难搜罗。   黎瑭很挑剔,普通的跑车肯定入不了她的眼,姜令词既然要送,自然会送最好的。   而国内最好的跑车,基本都在贺泠霁手里,由他先挑。虽然这两年他更喜欢搜集私人飞机,但跑车也没耽误。   贺泠霁前段时间娶了位极爱买钻石的老婆,夫妻两个爱好都太过烧钱奢侈,导致家庭支出出现赤字。   因此贺泠霁决定牺牲自己的爱好,支持老婆的爱好,不然断不会舍得出手他这些年的收藏品。   难得贺泠霁为了养太太愿意出手,姜令词不客气地给黎瑭挑了个遍。   贺泠霁都觉得离谱的程度:【你选这么多干嘛?】   姜令词:【我女朋友……喜欢每日看幸运色。】   贺泠霁:【你准备给她把所有幸运色凑齐?】   姜令词:【可能凑不齐,你那边颜色不全。】   贺泠霁:【……】   怪他这些年搜集的不够努力?   阮其灼性格是全群最跳脱的也是年龄最小的:【啊啊啊啊,谁改的群名,姜哥,你也背着我脱单了?!】   【我现在是本群唯一清纯小独苗了,请哥哥们怜惜我。】   贺泠霁:【别来沾边,我有老婆。】   容怀宴:【@阮其灼 我改的。我也有老婆。】   南韫:【谢邀,我也有。】   姜令词:【我有女朋友。】   众所周知,姜家祖训从一而终,所以女朋友等于未来老婆等于老婆。   本群唯一清纯小独苗:【我只想让你们给我的新项目投资而已,你们这些已婚男人太冷酷。泪洒全群.jpg】   槿越泗号,主卧。   临睡前,姜令词提起周末与同事聚餐需要带家属一事。   这几天黎瑭灵感充沛,连画了好几幅十分满意的作品,也逐渐从即将进入事业巅峰的澎湃心情中沉淀下来,智商也跟着上线。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慢腾腾地将自己埋进被窝,只露出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可以不去吗?”   见家长也就算了,怎么还见同事?   她现在创作进度相当可观,一个半月后绝对能结束与姜令词的合作。   要是见了姜令词同事,她以后去明桦大学找老师都不太方便。   “你那天有事吗?”姜令词穿着真丝睡袍,腰带系的很规矩,站在床边垂眸看着黎瑭,似随口问。   黎瑭对上姜令词那双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眼瞳,她下意识闭眼睛,小声咕哝:“我最近可能没时间,要画画呢。”   “你能把灯关了吗,有点刺眼。”   姜令词静默几秒,抬手关了光线昏黄的壁灯。   “好。”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黎瑭略微松口气,下一秒,身侧床垫轻震,是姜令词上来了。   熟悉的冷梅香夹杂着很淡的木质沉香气息,缓慢而霸道的占据了黎瑭的呼吸,姜令词看起来君子谦谦,实则身高接近190cm,同睡一张床,存在感与压迫感都很强。   他刚才说的“好”,是可以不去聚餐,还是关灯?   黎瑭内耗不超过一分钟,得不到答案根本睡不着,与其胡思乱想,不如骚扰同床。   她在被子底下伸出食指,戳了下身旁男人的手臂。   姜令词身体好热,黎瑭指尖有点麻麻的。   夜色中,姜令词的嗓音带点好听的低磁:“睡不着?”   听到他语气一如既往,黎瑭胆子更大了,整个人跟着贴过来:“你没生气?”   少女身体柔软而馥郁,姜令词平躺搭在腹部的手指微僵,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薄唇溢出简短的两个字音:“没有。”   黎瑭得寸进尺地轻拽开他的睡袍领口,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能看到男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最近这是什么神仙日子,每天晚上想摸就摸,她当然不想把姜令词惹生气。   黎瑭越摸越上瘾。   姜令词肌肉下意识绷紧,轮廓越发明晰。   黎瑭明目张胆地伸手摸了一下,又探进去摸了一下,还推开了姜令词原本交叠在腰腹间的手,觉得碍事,将自己的整个热呼呼的手心都贴过去。   姜令词反握住她越来越嚣张的小狼爪,平静地说:“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拒绝别人,是你的自由。”   下一秒,他泰然自若地拒绝黎瑭明显的求欢暗示:“今天周四。”   意思明显,双数,不做。   姜老师以身作则地教育小黎同学——拒绝是个人自由。   所以被拒绝的小黎同学也不能生气。   小黎同学据理力争:“我没有那种坏心思,我就是想给你……”   编不出来,开启胡言乱语模式,“给你暖宫。”   翌日,姜老师给小黎同学送了一幅他手画的男性内脏器官的结构图,贴在她的画室大门。   小黎同学:“……”   人总是会为自己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   这不就被当文盲了。   周六傍晚时分。   “姜老师怎么回事,说好的带家属呢?怎么又一个人来了?”   姜令词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色毛衣,少了几分疏离,更多的是温润矜贵的气质。   加上他本就俊美出众的容貌,在老师堆里十分惹眼。   更惹眼的是,姜令词身边属于伴侣的位置依旧空空的,显而易见,这次聚餐他又没带家属。   姜令词轻描淡写道:“她有点事情,来不了。“   黎瑭在画画。   他临出门路过画室,看到少女端坐在画架前,眼睫在她精致的脸上投下认真的阴影。   黎瑭画画时是非常投入的,甚至不觉得光线已经黯淡下来。画架微微倾斜的角度,恰好为她遮去了一半的落日。   姜令词没有打扰,只伸手替她开了灯才出门。   殊不知。   姜令词离开没多久,黎瑭悬在半空中的画笔陡然停住。   大概是太震惊,不小心甩了几滴颜料到裙摆上,她都没有注意到。   满脑子都是——   我的灵感呢?!!   这半个月汩汩流淌,应接不暇的灵感去哪儿了!!!   黎瑭下意识摇了摇突然空荡荡的小脑袋,不敢相信。   啊?!   怎么会这样?   画笔上的颜料都快干了,黎瑭才僵硬地放下,彻底接受自己突然灵感消失的真相。   当初画完第一幅《奇迹》时,她就遭遇过这样从天堂到地狱的精神重创。   一直没有灵感比起曾经拥有源源不断的灵感一下子戛然而止,还不如一直没有。   前者会让人平庸。   后者会让人疯癫。   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天幕,黎瑭蓦地站起身——   一定是昨晚做到零点,姜令词突然退出去的缘故!   不然怎么解释她画了一半失去灵感?   还不是因为他做了一半退出去?   谁好人家做一半出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   黎瑭第一时间去找姜令词,书房没有,主卧没有,健身房也没有?   她的灵感补充仪怎么也不见了?   今天不是周末吗。   而且他一周一节课,上周也把之前欠的课补完了,按理说应该在家呀。   小白雀:【你在哪儿?不陪我吃晚餐吗?】   大粉兰:【今天学校聚餐,你自己吃。】   聚餐?   黎瑭蓦然想起来,姜令词上次提过,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来着,好像被她干脆利索地拒绝了!   后悔!   就万分后悔!   要等吗?   可现在才六点半!   姜令词估计刚到餐厅,等他回来得好几个小时。   等一分钟对黎瑭而言都是折磨。   小白雀:【在哪儿吃,有好吃的吗?】   大粉兰:【渔骤府,他们家的松鼠鳜鱼会合你的胃口。】   姜令词当黎瑭是画太久,饿了。   小白雀:【我最喜欢吃这道鱼!】   黎瑭口味偏酸甜,当然会喜欢。   大粉兰:【你想吃的话,晚上给你打包一盒。】   那倒不用,她自己去。   见黎瑭下楼,管家恭敬问:“要为您准备晚餐吗?”   黎瑭径自走向玄关,纤细手腕晃了晃,“不用准备了,我出去吃。”   车库是几辆姜令词的车,皆是豪车,低调奢华。   但是黎瑭嫌弃配色太沉暗,全都是黑色,五彩斑斓的黑,视线一转,落在她那辆超级漂亮的鹅黄色兰博基尼上,哎……   大黎根本不给她买跑车,怕她玩飙车。   这可是她在大黎眼皮子底下偷偷攒了两年的零花钱,才提到手的限量款!   短时间内开不了了……   没时间“缅怀”她的车车,黎瑭挑剔地目光扫向姜令词那些车。   选不出来。   幸而贴心管家安排了司机送黎瑭,只是黎瑭当时满脑子补灵感,没听到这句。   司机开呀。   那没事了。   黎瑭坐在车厢内,若有所思地托腮看着窗外划过的风景。   前几天还那么果断的拒绝,今晚就厚脸皮过去,显得目的性很强的样子。   虽然她确实是目的性很强就是了。   恰好前往目的地会路过黎渊的别墅,黎瑭又去顺了一瓶好酒。   嗯,带着礼物就好看多了。   渔骤府包厢十分热闹。   “可惜没见着你女朋友。”   万老师看着姜令词那张清清冷冷的俊脸调侃道:“什么事忙得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真有女朋友还是糊弄我们呢?”   在学校里每一位都是被学生尊重的老师,然而私下聚餐,大部份与其他职业没有区别。   对全校最受欢迎又孤僻疏离的姜教授的私生活,也很好奇。   有位嫂子细细端详姜令词,忍不住感概,“小姜老师一来,整个包厢都亮了。”   “没女朋友更好,嫂子这次又给你挑了几个,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我也有个堂姐家的表侄女,姜老师……”   “小姜老师……“   由于姜令词本人还是极具疏离感的,所以嫂子们还算矜持,没有把他围起来。   然而那一个个亮着屏幕的手机,全部摆在他面前。   姜令词只要一低眸就能看到无数张相亲照片。   画面极具冲击力。   “您请进。”   服务员打开没有关紧的包厢门时。   如今已是初春,春寒料峭,黎瑭穿了件长及脚踝的白色羊绒大衣,为了保暖,还为了条蓝色围巾,精致漂亮。   此时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时之间,偌大的包厢都静止了。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   黎瑭一进门,视线便落在姜令词身上。   姜令词也没想到黎瑭会突然出现,他率先打破寂静,将自己身旁的椅子拉开,“坐这里。”   黎瑭先将自己手里的红酒交给服务员,请她去醒酒。   而后红唇勾笑,朝着众人展颜一笑:“打扰了,我来迟了。”   内心:不能给姜令词的同事面前给他丢脸!!!   免得等会不好提出让姜令词给她补灵感的事儿。   家长都见了,同事更简单。   更何况扮演女朋友是她的拿手好戏,熟得很。   她可以的!!!   黎瑭将大衣脱下交给姜令词,施施然落座。一副习惯了被伺候的自然娇矜模样。   同事被黎瑭的美貌以及理所当然地指挥姜令词的气场给镇了一下,“不介绍介绍?”   要知道,跟姜令词共事也两三年了,从未见过他与任何异性如此亲近。   更别说伺候人了。   原来是真有女朋友。   姜令词将手搭在黎瑭椅背,云淡风轻地说:“我女朋友,黎瑭。”   明艳漂亮的少女与俊美风雅的男人坐在一起,简直如同一对璧人。   光是这张脸,根本无需介绍,这一看就是姜令词的女朋友。   毕竟……   “你们两个长得真有夫妻相。”有位嫂子感叹。   她和姜令词?   哪门子夫妻相?   顶多是亲多了的炮友相!   黎瑭乍然听到这话,瞳孔骤然放大,满脑子都是反驳!   她下意识看向姜令词,发现他眼神平静如水,似乎并未觉得这话有任何不对。   黎瑭深深佩服:还得是姜教授,演技高超,她还是浮于表面了些。   不想聊什么夫妻话题。   看着面前桌上有几个还亮着屏幕的手机,黎瑭果断地转移话题,明知故问:“这是……”   几位嫂子连忙站起来去拿自己的手机,“哎呀,小黎你别误会哈,你没来,我们还以为小姜老师有女朋友是玩笑话呢。”   “是是是,习惯了,每次聚餐,看小姜老师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想给他介绍,不过你放心,小姜老师一个都没相过。”   姜老师好不容易有了个漂亮女朋友,嫂子们虽然觉得可惜,没能当成红娘,但人家小两口关系好着呢,自然都是往好话里说。   姜令词用公筷给黎瑭夹了一筷子鱼肉,嗓音淡然:“嫂子们很热心。”   黎瑭回忆起刚进门那个画面,都忍不住替姜教授瑟瑟发抖,将心比心,她想起了上次被师姐逼着看小视频里赛博男菩萨的痛苦。   总算明白姜令词为什么要提出带她来见同事了,她居然因为有不好的预感而拒绝。   如果今天她不是灵感中断,姜令词岂不是要一个人熬好几个小时。   姜令词为她提供了那么多灵感,她居然连假装女朋友替他相亲桃花都不愿意做,她真是一个不合格的合作伙伴。   跟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   今天灵感突然消失,不会是报应吧?   不行不行,   黎瑭越想越愧疚(忧心   开始化身贴心小女友,给姜令词夹菜……   第一下就遭遇滑铁卢。   “小姜老师不是不爱吃甜口的菜吗?”旁边同事看到黎瑭夹的拔丝南瓜,随口问道。   黎瑭手一僵。   姜令词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喂到自己唇间,慢条斯理地咽下,“最近口味变了。”   同事:“原来如此。”   在座的过来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这就是热恋呀。   小姜老师这样的高岭之花,谈起恋爱,也挺甜哈。   连口味都改变了。   与姜令词对视,黎瑭从他眼中看到审视意味——   黎瑭心虚地抽回手腕。   是的。   她没看姜令词留下的那张喜恶调查表。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玫瑰粉色,哪有空地方装这个呀。 第28章 无数   黎瑭想起姜令词审视的眼神就有点慌, 他不会看她这么敷衍,以为她在骗炮吧?   黎渊的酒,后劲儿都很足。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 黎瑭连喝了两杯,不自觉开始眩晕。   少女喝醉时看人, 有种顾盼生辉的明媚招摇, 仿佛眼里盛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 盛大斑斓。   此时却凑到姜令词耳畔, 吐着很轻的气音,悄悄地提醒他:“我好像醉了。”   她身上的橙花香伴随着微醺的红酒香,一股脑灌进姜令词呼吸之中。   姜令词呼吸一窒,避开了些。   姜令词是不是嫌弃她了?!   没有记住又不是她的错, 还不是因为玫瑰粉太漂亮了, 她一直惦记着搞艺术创作。   黎瑭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抱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下一秒, 她便被姜令词抱起来。   耳边传来男人清冽温沉的声音, 对众人道:“黎瑭喝醉了, 我带她去醒醒酒。”   抱她了。   嗯, 应该是没生气。   黎瑭顺势抱住他, 将绯红的脸颊贴在男人颈窝。   很乖的样子。   做错了事儿,又需要人补灵感,当然得乖。   渔骤府是一家有百年历史的私房餐厅,高级会员制度, 全部都是包厢预定,配备专门醒酒的房间,私密性很强。   姜令词说带黎瑭来醒酒, 就是来醒酒的。   黎瑭用凉水洗了把脸后,那股子眩晕终于消散了几分,她望着镜子里映出来的面容。   今天出来的急,她没有化妆,反倒衬出她本就明艳如桃花的皮相更加精致。   尤其喝醉后,少女红唇湿润,眼尾也洇着红,一颦一笑都像是在勾引人。   从镜子里看到挂在身后的一幅古董油画。   居然不是赝品。   黎瑭欣赏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正经事儿。   她画室里画了一半的画。   没错。   她今天来找姜令词,是带着任务的!   刚好现在四下没人,这不是绝佳的补灵感机会。   洗手间外是像是休息室的设计。有水吧台,沙发床,还有一个吸烟区。   姜令词就在吸烟区,但他没有碰放在吧台上的那一排排包装精致的香烟,像是站在半开的小窗前看夜景。   黎瑭注意力放在烟盒旁边的不同尺码的安·全·套,要不能做成百年老店,真贴心呀。   黎瑭踢掉高跟鞋,蹑手蹑脚地靠近他。   姜令词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专心,专心到黎瑭钻进他怀里的时候,才慢半拍似的圈住她的细腰。   休息室内没有开灯,唯独洗手间没有关紧的门缝,投过来一道模糊的光线,照到吸烟区时,几乎只剩极其微弱的光,几不可查。   隐约将这片区域映得幽暗迷离。   一双纤细洁白的藕臂沿着男人修劲的窄腰往上攀。   黎瑭踮脚想亲他,但光线太暗,总是找不对地儿。   喉结。   耳朵。   下巴。   最后好不容易寻到唇角,踮脚太累,她又落空了。   姜令词没有动作,甚至身姿随意地倚靠在墙壁上,任由她折腾,瞳孔映出几分散漫,像看一只在他怀中作乱的小动物。   黎瑭气的跺脚,差点把自己气哭:“我亲不到。”   “没耐心。”姜令词捏住她的下巴,淡淡地开口。   黎瑭撅嘴,漂亮唇珠翘起可爱弧度,“你来亲我。”   她向来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姜令词每次都喜欢在她唇珠上辗转,他是喜欢这里的。   同居这么久,过目不忘的姜令词对黎瑭的一颦一笑都烂熟于心。   女朋友索吻,他没拒绝的理由。   跟黎瑭小鸡啄米似的亲法不一样,姜令词亲的很色,很深,先是吮着她的唇瓣厮磨,然后是唇珠,辗转过后,等它发胀发红,变得可怜兮兮后,才格外开恩地侵入少女软烂湿甜的唇齿之间。   亲到后面,黎瑭几乎站不稳,纤细雪白的手臂松松地挂在他脖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   黎瑭手腕一松,软绵绵地松手,跌坐在干净光滑的地板上。   她里面穿着一条黑色丝绒质地的长裙,此时四散开来,几乎与黑暗融于一体,反衬的少女肌肤似泛着一层莹润的光。   好像所有光源,都聚在她身上。   黎瑭喘得很急促。   好半晌,才慢腾腾地跪坐着直起身子,仰头,湿漉漉的眸子扬起得逞的狡黠:“还不是被我亲到了。”   不知道还以为她占了多大的便宜。   “亲到又怎样?”   男人指腹慢条斯理地沿着她纤细的脖颈往上,贴着她滚烫的脸颊,下一秒,指尖触碰到少女湿润的唇瓣,似安抚又似撩拨……   黎瑭神使鬼差地抿进去一点,红唇贴着他的指节,拉长了语调:“这样……”   和上次吃蛋糕时快速松开不一样,这次黎瑭不但不松开,还捧着他的手腕,黎瑭回忆着小视频教程里教的,用舌尖绕着指节勾描了下。   姜令词刚洗过手的缘故,上面有很淡的薄荷柠檬味。   他没有抽回手,反而垂眸看着黎瑭。   在阴影下,男人的双眸显得漆黑,像是会将人拖进无边深渊,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薄唇突然溢出淡而平静的话音:“又没灵感了,是吗。”   并非问句。   “唔。”   黎瑭的想法几乎写在脸上,她自始至终惦记的都是他的躯·体。   偏生总喜欢用无辜的眼睛骗人。   姜令词也喝了酒,而且是高度洋酒。   即便在这里吹了很久的风,体温也是比黎瑭高。   在黎瑭舌头酸了时,他硬而潮湿的骨节突然动了,甚至又加进指节,一起搅着她软软的舌,似是惩罚。   “唔……不。”   黎瑭感觉像是含着两根烟花棒,将她的口腔搅得乱七八糟,湿漉漉的唇角,水痕蜿蜒。   整个场面十分靡丽,黎瑭做梦都梦不到的,小视频里都没见过。   她贝齿磨着男人的指节,含糊不清,“你、干、嘛?”   “一根喂不饱你,得两根。”   男人冷白腕骨在昏暗中分外清晰,上面扣了一个细窄矜贵的兰叶手镯。   衬得一双本就养尊处优的手,越发冷感。   此时他另一只空闲的手漫不经心地捻起根香烟。   明明穿着极为斯文甚至堪称温柔的白色毛衣,此时的姜令词,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冷漠感。   薄唇衔着香烟,动作优雅地点燃。   一闪一闪的橘红色火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烟味不重,也不呛,几乎没有存在感。   明明一只手下流地玩弄她的唇舌,偏偏面上毫无狎昵之色,反倒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冷峻危险。   两只手,像是将他割裂成两个人。   隔着朦胧的烟雾,模糊了他们的距离,他像是远在天边不可触摸。   黎瑭心脏忽而漏了一拍。   其实黎瑭很少从姜令词身上感觉到这种几乎渗透灵魂深处的威胁感,大概平日里相处他太过君子,温润无害,规矩又自我约束。   即便在床上的时候,也多是如此。   所以他能在零点一到,不顾自己仍需纾解的身体,也要立刻结束。   宁愿去洗冷水澡。   很奇怪。   炮友不是为了随时随地纾解着生理本能的吗,为什么姜令词会给自己设限呢。   黎瑭不知道如何形容姜令词对性的定义,但很显然,他并不沉溺,也没有她这样需要创作灵感的目的,并不是非要不可。   黎瑭觉得自己与姜令词的距离再次拉远。   怔怔地望着眼前陌生而极具威胁力的男人,黎瑭竟然发现,她消散的灵感再次奇迹般地汇集,如干渴的蓄水池,慢慢地累积起一小捧清泉。   不够,远远不够。   黎瑭恍惚的眸色再次清晰。   姜令词为何答应她有怎么样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创作灵感,这是她提出炮友合作的唯一目的。   她内心并不想去戳破姜令词的目的,因为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并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还有一个月时间。   所以当姜令词将手抽出来时,黎瑭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我还要。”   黎瑭要的当然不止手指。她要姜令词在这个地方,给她灵感。   与他似无波澜的眼神不同的是,毛衣衣摆与休闲长裤都遮掩不住的反馈。   分量很重,野心勃勃。   像是蛰伏于高山雪域之中蓄势待发的野兽,下一秒便会撕开猎物的喉咙。   无询问,姜令词也知道她想要什么。   姜令词抬起潮湿的指节摩挲着少女滑腻柔软的脸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似是带着睥睨的怜悯,“你受不了。”   激将法对其他人不管用,但是对黎瑭非常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   曾经为了一雪前耻,这个技巧她学了很久。   可惜,这半个月,姜令词都没给她用上的机会。   甚至连姿势都非常单一,来回那几个经典姿势。而且必须要关上灯,在黑暗隐蔽的地方。   哪有她发挥的余地,这不是,又被看不起了。   ……   黎瑭很有信心。   男人指节修长漂亮。然而完全不同,她想,这个地方更脆弱,皮肤更薄,毛细血管丰富,感知更敏锐。   但是黎瑭学的全都是理论知识,她大概知道要收牙齿,却没有考虑过实际上,如果满满当当,怎么办?   出现了很严重的bug.   “课本”上也没有教。   姜令词的掌心贴着少女的后颈,不紧不慢地开口。   “别心急……”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静,甚至连烟灰掉在虎口都没有意识到,许久后,他动作极慢地换个根烟,橘色火星像是绵延的大火,从指尖一路烧灼而下。   姜令词重新点燃的香烟,再次弥漫于空气中。   而后沿着半开的窗户,慢悠悠地旋转了几圈,飘散而出。   有同事过来,远远看到姜令词正在吸烟的侧影,先是愣了一瞬,才开口问道:“小姜老师,黎小姐酒醒了吗?”   从半开的小窗往内看,只能隐约看到姜令词的半身,此刻眉骨压低,碎发挡住他的眼神,同事只当他在吸烟。   昏暗光线下,少女唇色被磨得潋滟饱胀,红的像是随时会滚出一颗颗血珠子,比姜令词腕骨上的鸽血红宝石,还要夺目。   声音突然出现,黎瑭被吓了一跳,齿尖儿扫到了姜令词。   姜令词下意识蹙眉,安抚似是沿着她的用带薄茧的长指蹭了蹭她的后颈,甚至还能与同事对话:“还没。”   “那我小点声,对了,黎小姐带着那瓶酒很好喝,什么牌子的?”同事还站在门边跟姜令词闲聊。   黎瑭抬起眼睫,启唇,想要给姜令词提醒答案,“啸……”   谁知姜令词依旧是慢条斯理,止住少女细碎模糊的音节,让她到唇边的话完全咽回去。   并垂眸看她,不咸不淡地说:“专心。”   同事没听清:“你说什么?”   姜令词:“啸鹰赤霞珠。”   “酒的名字。”   他喝第一口就知道了,甚至连年份都知道,不过却没提,只是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黎瑭。   这瓶拍卖酒,她从哪儿来的?   “哦哦哦,哦?!”   同事一个转音,嗓子都劈叉了,他略懂酒,知道黎瑭拿的是好酒,但是没想到是这么好的酒!   殊不知不但是好酒,还是拍卖级别的。   同事:“让你女朋友破费了。”   黎瑭想说,一点都不破费,一毛钱没花。   不过她现在嘴巴没空。   姜令词按灭了香烟,侧眸看他,“还有事吗?”   逐客意味很明显。   以往在学校,同事压根没见过姜令词抽烟,此刻有种看神仙下凡的设即视感。   非但有了女朋友,甚至私下还会抽烟。   原来这位被学生们誉为超凡脱俗的“空谷幽兰”,私下好像也和正常男人没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这位空谷幽兰甚至还会一边和同事聊天,一边让女朋友给他…   姜令词向来这样疏离冷淡,同事没听出什么不对劲,“没事没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句,我们先走了。”   “今天让你们小两口都破费了。”   姜令词:“好。”   黎瑭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原本已经消散的红酒劲儿像是又弥漫上来。   好不容易人走了。   黎瑭终于眼泪汪汪,带着哽咽的哭腔,“怎么还没好,不玩了……”   “迟了。”姜令词嗓音酝着极低的沙哑,说话时裹挟着几不可查的低音。   又又又…了。   好恐怖。   难怪每次她都会疼。   在它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少女脸蛋极小,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眼睫也湿塌塌地垂着,看起来非常可怜。   “别长了呜呜。”   “好胀,嗓子也好疼。”   濒死的窒息感涌来时。   许久过后。   姜令词手指从她的脸颊往下,放到唇下接住:“吐。”   黎瑭纤薄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浑身都汗津津的。   她再也不质疑姜令词提出的单数运动,双数休息的安排。   “……”   少女从唇角都精致的下巴,蜿蜒的湿痕,似乎将她完全浸透。   她下意识吐出来,但是一听到姜令词似命令的话语,叛逆心起了,咽下去一点点,然后满脸无辜地说:“不好吃。”   “苦的。”   “有点像坏掉的颜料味道。”   她小时候好奇心重,什么都想试一试味道,有一次,用指尖抿了水彩颜料尝味道。   把大黎吓得差点连夜送她去洗胃。   幸好一点点,还吐出来了。但是那个颜料味道,黎瑭记忆尤深。   带点麝香,口感又像是石头粉末和成黏腻的白泥。   姜令词没想到黎瑭心这么大,不但吃了,还一副美食家的语调,在点评味道。   他以为……   她会生气。   黎瑭是不长记性的,被姜令词强行喂了几杯水漱口后,又缓过来,她低头看到自己裙摆上的斑斑点点。   一滴。   两滴。   三滴。   无数滴。。。 第29章 垂涎   真多呀。   黎瑭腿软的根本站不稳, 还要作妖。   因为她好开心。   原本断掉的灵感,完全续上,重新积满了蓄水池, 令她满脑子都是创作,恨不得立刻回家画画。   黎瑭提起黑色丝绒长裙的裙摆, 开心的赤着玉白的脚, 晃晃悠悠地在姜令词面前转了个圈, “你看, 变成了白色波点裙。”   艺术家的想象力总是让人难以招架。   姜令词接住了她扑过来的身体,少女身上原本的馥郁甜香此时沾满了他的味道。   然而有一瞬间,姜令词是可惜的。   可惜不在家里。   可惜她穿了长裙。   按理说,姜令词自小学的规矩教养绝不允许他做这么放浪下流的事情。   也从未想过, 会在这样的公众场合, 让女朋友给他做这种事。   但从绛云镇第一次到后面的每一次,只要遇到黎瑭,好似他做出任何超出底线的事情, 都不奇怪。   而现在, 他脑子里有这种“可惜”的念头时, 姜令词没有最开始那样诧异, 反而……习以为常。   黎瑭给姜令词弄的时候, 其实也有感觉的,她在这方面向来不会遮遮掩掩,他们本来就是炮友呀。   见面干这个才是最正常的。   所以她环抱住姜令词的脖颈后,一个用力, 自然又熟稔地跳进他怀里,细腿缠上他的腰,还能空出一只手将他身后的小窗户拍上。   随即殷殷切切地看向姜令词, 先发制人说:“我知道今天周六。”   “嗯,所以?”   姜令词顺势抱着她走向浴室,准备洗个澡再走,他洁癖,受不了这样黏腻的回家。   黎瑭顺手从吧台拿了一盒安·全·套,在姜令词将她放在瓷砖地面上后,她勾住男人的脖子不放,两只脚悬在半空晃了下才落地:“只要不完全的进去,就不算破坏约定。”   一如既往的直白露骨,“蹭蹭。”   “不给你。”   姜令词拒绝后,不疾不徐地说,“黎小姐,我对你已经产生信任危机。”   视线落在她怼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小盒子,最后补充了句,“而且,尺码太小。”   第一个拒绝原因她接受,但是第二个就不接受了,黎瑭强调:“这已经是最大号了!”   证明她对姜令词的尺寸是有所了解的。   肯定最大号。   姜令词只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关上了浴室门。   什么意思?   不都是安全·套吗?跟家里的没啥区别啊。   黎瑭默默地看了下侧面具体尺码说明——   数着手指算了算姜令词的。   确定了。   套不进去。   啧。   名门贵公子就是不简单呀,这玩意儿也能量身定制。   谈逾第二次给自家上司送衣服。   这次……   把男装女装全都送出去了。   黎瑭洗了澡之后,感觉心灵也得到净化。   算了,身体的快乐固然重要,事业的蒸蒸日上更胜一筹。   黎瑭重新恢复愉悦心情,满脑子都是等会回家就将那幅画完成。   回程车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很细很密,像一张银色的网自上而下地盖了下来,看着没有危险,实则全世界都被烙下了印记。   湿漉漉的水痕,沿着玻璃蜿蜒而下,似是某种警示。   黎瑭没在意地收回了目光,偏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男人,他似在闭目小憩。   以为自己这一番折腾,累坏了他,黎瑭担心地问:“你累了吗?”   要是累坏了姜老师,她可是罪加一等了。   “不累。”   姜令词眼睫掀起,视线扫过她红肿且表层还有细密伤口的唇,“你不累?”   “我哪儿累?”   “嘴巴。”   “啊?”   姜令词温和体贴地说:“忙了一晚上,休息会儿吧。”   黎瑭:“……”   等等,这是在阴阳怪气吧?   又想到刚才在洗手间特意提起对她信任危机,黎瑭突然福至心灵——   嘶,姜教授不会还在记仇喜恶调查表的事情吧?   黎瑭今晚就可以得到答案。   回到槿越泗号已晚上九点多,回家之后,姜令词在黎瑭直奔画室前,让她先找出那张喜恶调查表。   “干……干嘛?”   黎瑭从行李箱夹层翻出来递给姜令词,“我保存的很好,有空肯定会看的。”   才怪。   还有一个半月就分道扬镳,看这个又没用,她才不做无用功。   黎瑭的表情根本骗不了人。   甚至她都没认真骗他。   姜令词抽出那张薄薄的A4纸,没有生气,云淡风轻道:“你不是要画画吗,去吧。”   “早点画完,早点休息。”   “那我真去了。”   黎瑭睫毛微眨,眼底闪过一抹狐疑,走了两步,快要到门口了,又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姜令词。   “去吧。”   姜令词声线依旧从容。   让黎瑭把她惦记的事情全部做完,她才能空出脑子,记别的。   刚好,距离零点还有两个多小时。   黎瑭灵感漫溢,甚至不到零点,就将这幅作品描绘完整。   点燃的不是香烟,而是欲·望的火焰。   半裸的完美躯体上,似燃起绵延的大火,一路烧灼而上,火焰几乎覆盖了男人的半张侧颜,从面中一分为二,左眼眼睛神圣高洁,右眼眼睛诡谲妖异。   红色的火焰最深调像极了姜令词腕骨上的那颗鸽血红宝石。   最后收尾时,黎瑭想了想,将这颗宝石点缀在他眼下……   盖住了那颗蛊惑绮丽的小红痣。   是姜令词。   又不是姜令词。   回到房间,看到倚靠在床头的年轻男人时,黎瑭还有些恍惚。   主卧只开了一盏阅读灯,柔和的光线洒落在男人搭在硬壳书边缘的指节上,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冷感中又流露出几分气定神闲的书卷气。   姜令词听到开门声,视线淡淡掠过,语调温沉:“画完了?”   黎瑭蓦然回到现实,困意也跟着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上床:“画完了,你怎么还没睡?”   总不能是等她吧?   她面子这么大吗?   姜令词将膝盖上的书重新合上,放回床头,只留下一张薄纸。   黎瑭见姜令词从书中抽出一张A4纸,朝着她微微一笑,“等你。”   真等她?   等等?   黎瑭爬床的动作一顿,目光在那张熟悉的A4纸停留几秒……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后撤退,“那什么,我突然想到……”画还有点问题。   话音未落。   她搭在床上的脚踝便被轻而易举地握住,真丝被子丝滑,姜令词稍微一用力,黎瑭便被他轻松拉进怀里。   黎瑭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   男人手臂箍住少女的细腰,和颜悦色:“想到还没记住这个吗?”   “没关系,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用来记住。”   “???”   黎瑭瞳孔都在震颤,红唇张了张:“开玩笑的吧?”   然而姜令词从不开玩笑,不但让她全篇背诵,还得抽查,通过才能睡觉。   好困。   好想睡觉。   天呐,   她高考前都没熬夜背过课文……   黎瑭倒在他臂弯昏昏欲睡,是最不听话的学生。   但姜老师,对付不听话的学生,很擅长针对性地制定解决方案。   像黎瑭上课时间睡觉的坏学生,自然得先让她失去睡意……   窗外初春的第一场雨下得极为细密,慢慢地将露台外的花田浇得泥泞,黏腻地融化在水中。   黎瑭前两天闲来无事埋下的花种,此刻在雨滴密不透风的渗透中,一点点翻了出来。   晦暗的光线下,花种呈现出高饱和度的红,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银珠潮气。   又湿又红。   将姜令词指节衬得分外雪白。如白色绸缎之上刺绣了一颗栩栩如生的相思豆。   黎瑭哪里还有困意,满脑子都是让他快一点,再快一点。手里拿着的薄纸被她捏皱了,都没有看进去半道题。   姜令词依旧保持极度的规律性,下一秒,忽而停下,临时抽查——   磁性好听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声:“我最喜欢做的运动是什么?”   黎瑭睁着一双水润迷茫的眼睛,绞尽脑汁,最后小心翼翼地溢出一句:“做a?”   姜令词微微一笑:“答错是需要惩罚的,相反,答对也有奖励。”   恰好。   零点钟声响起。   看姜令词慢条斯理地撕开小薄片,黎瑭还在想,所以她到底答对还是答错了,这是惩罚还是奖励?   因为她现在真的很想要姜令词继续。   在姜令词继续后半小时里,黎瑭泪眼模糊地想逃跑。   惩罚,一定是惩罚!!!   她觉得自己不是在看姜令词的喜怒调查表,而是在看一本苦命文学。   女主角:黎瑭。   哦。   这是她的自传。   翻开第一页:   黎瑭死在了床上。   第二页:   死因——因不记得炮友的喜恶,被。死。   大结局。   ……   黎瑭脑瓜子都被撞的嗡嗡的,这么多字哪能进入脑子里,她眼尾洇得绯红,艰难地转身,手心推拒着姜令词的肩膀,“我,真的,真的,真的,要死了。”   姜令词将黎瑭乱动的身体转回去并从身后托住她的腰,令她继续看枕头上放着的那张皱巴巴的纸,“开卷题,答对有奖励。”   “……不答。”哭唧唧。   “我喜欢的颜色。”   “粉……黑,不对,白!你学的第一个甲骨文字就是白,所以你最喜欢这个颜色。”   她每错一个字,姜令词就会惩罚她一下。   少女脑袋差点撞到床头,幸而姜令词会及时揽着她的腰回来。   “答对了,奖励你一次。”   姜令词是很厉害也很有耐心的老师。   黎瑭不记得没关系,继续教。   记住之后,再给一点甜头,如果答错了,也会有惩罚。   姜令词说到做到。   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让黎瑭记住了他所有的喜恶,并且像是深深的烙印在脑子里,永远忘不掉。   所以当《非遗》神话这档节目播出后。   黎瑭看到电视中,有嘉宾给姜令词递了一杯咖啡,她第一反应就是,姜令词不喜欢喝咖啡!   导演让姜令词按照颜色抽签时,黎瑭第一反应他会选白色签。   以上等等,诸如此类,一般都被她猜的很正确。   黎瑭看这档节目,只是画画之外的消遣,欣赏一下姜教授工作时的魅力,这不比看什么赛博男菩萨来的养眼睛。   黎瑭看节目原本是关闭弹幕的,不小心打开后,才发现……好多人!   这不是一档平平无奇的堪称传统文化纪录片的节目吗?   如今年轻人对传统文化这么热衷吗?   没错,这档节目火了。   由于嘉宾长相过分出众,以及明星嘉宾于青照突然退圈,曾经的古典舞女神,如今娱乐圈炽手可热的流量女明星秦梵的临时救场,都为这部网友眼中正儿八经的央台节目,提供了很多热点。   导演是把姜令词当作神秘王牌,所以之前平台上发出的花絮,他的镜头很少,甚至连张高清正脸都没有。   而一经播出,姜教授凭借盛世美颜,收获了无数颜粉。后来又通过才华与修养,再次收获了一大波智性粉。   只要姜令词出现,弹幕立刻刷满……多到看不清人。   这待遇堪称顶流男明星……   起初大家是冲着嘉宾的脸来的,后来是真正被非遗文化的魅力吸引。   黎瑭根本没想过,节目居然会火成这样。   也好。   总归是让大众更了解传统文化,免得一些小众非遗逐渐消亡,都没人知道。   只是有一样不好。   好多人都在垂涎姜令词!!!   黎瑭好气呀。   上次这么生气,还是明桦大学的学生论坛“造谣”姜令词的性·能·力!   现在他们还在炮友关系的存续期呢,姜令词的身体是她一个人的,只能她欣赏,别人想都不要想。   弹幕——   “这是……研究甲骨文的?还是大学教授?这么年轻?我敲,刚点进来我还以为是非遗节目邀请的国际男模。”   “妈耶这年头各行各业帅哥美女如云,真正靠脸吃饭的娱乐圈反倒是……这位教授要不出道吧,我一定号召全家给你投票。”   “这脸,这腰,这腿,这胯,嘶身材比例绝了,天呐……真想扒下他的衣服仔细欣赏。”   黎瑭面无表情地堵在玄关入口,手里拿着手机,用标准普通话念观众弹幕。   最后看着站在门口的姜令词,阴阳怪气:“手臂好长,想被姜教授抱抱。”   姜令词一开门,入目便是被搬到玄关的餐椅,以及坐在上面的漂亮少女,表情傲娇,红唇一张一合,语速很快的念弹幕。   他听懂了最后一句。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上前,俯身将少女抱起来,像是抱着个大号洋娃娃。   黎瑭:“我是这个意思吗?”   姜令词并没有将她抱进客厅,反而就这么抱着她进了电梯。   伴随着男人偏冷调的话语:“嗯,不是要哄吗。”   黎瑭愣了一瞬,是要哄,但是……   谁教他的……   略过解题过程,直接给出正确答案。   电梯内明亮的镜子倒映出来他们此时的姿势。   对炮友而言,这姿势……又纯洁又暧昧的。   谁跟抱小孩似的抱炮友啊?   姿势大全也没这个吧?   是她见识短浅了吗?   黎瑭:“怎么……哄?”   哄孩子那样,抱着上下楼,走来走去?   姜令词云淡风轻:“三秒。”   三.   二.   一.   电梯门蓦然开启。   地下车库。   原本寥寥几辆黑色豪车的超大车库,此时被填得满满当当,连第二层第三层甚至墙壁都运用起来,满目五颜六色的跑车。   每个颜色都不重复,且都是超级限量款,甚至还有古董拍卖款!!!   黎瑭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天呐,她是到了什么车车天堂吗?   她攒了两年零花钱才托人买到的鹅黄色兰博基尼在这些跑车里面,都显得灰头土脸。   她挣脱姜令词的怀抱,踩着软绵绵的拖鞋,往前走了好几步,确认自己不是做梦。   黎瑭摸着一辆跑车的车头:“这是……”   姜令词:“你的。”   听到这波澜不惊的两个字,黎瑭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   男人站在光影的分割线处,眉目是一如既往的清隽沉静,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送满满一车库堪比豪车展览的跑车,是一件多么特别、盛大的事情。   高挺鼻梁上还戴着平日里惯常戴的无边框眼镜,一袭衬衣西裤,色调淡而无味,有种稀疏平常的冷感。   黎瑭不敢相信:“全都是……我的?”   姜令词颌首,不厌其烦地回答:“全都是你的。”   黎瑭一瞬间心花怒放,但开心不过两秒,突然清醒。   那么问题来了?   从旗袍、镯子、再到这么多跑车……   姜令词对炮友会不会太大方了!!   他要是多约几个,姜家都得被他败没了吧?   黎瑭是心大,但并不是缺心眼,姜令词这样的大手笔,完全超出了炮友的范畴。   黎瑭视线忍不住往那些五颜六色的跑车上瞟,忍痛割爱:“其实……我最近不太想开车。”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想试车了!   但是黎瑭!   请牢记住你约炮的目的,不是图财,是图色!!!   财色兼收,是会出大事儿的!!!   大黎不是教过你吗——一切看似上天馈赠的幸运,实则早就暗暗地标好价格,等着你落网。   可……   三点钟方向那辆紫金配色的阿斯顿马丁太酷了,她今天幸运色还是紫色和金色。   黎瑭内心想法完全表现在脸上,车库昏暗的灯光下,少女漂亮脸蛋写满纠结,姜令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男人薄唇微启,似漫不经心道:“不想开也没关系。”   黎瑭:怎么能没关系呢,关系可太大了。   因为她超想开的。   下一秒,姜令词淡而冷静的话音落下:“你可以收藏着玩。” 第30章 小手工   黎渊别墅。   黎瑭前两次回来都是顺了一瓶酒就走, 连自己的房间都没进,今天回来难得进门。   她有一个占了足足半层楼的衣帽间。   一走进去,黎瑭差点被门口那一排排挡到路的没有拆封的纸袋给绊倒。垂眸瞥了眼, 不用猜都知道,是黎渊国内国外出差给她搜集的各种礼物。   其中一个袋子被她不小心踹倒, 里面绸滑的布料像水似的滑出一角。   好像是旗袍。   黎瑭心虚一秒。   突然想起当初在北城收到姜令词送的旗袍时, 她当时信誓旦旦说第一次收到的旗袍, 就是他送的。   她将旗袍袋子藏进那一堆纸袋中间, 假装没看到。   大黎不算人。   然后翻箱倒柜地开始找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再回送姜教授的礼物,她是出自真心想要回赠,绝对并不是想正大光明地试驾跑车。   超级限量款。   古董拍卖款!   都是她的梦中情车, 谁懂。   都怪姜令词, 每次送的礼物都送到她心坎上,完全拒绝不了。   他还说不开拿来收藏!   黎瑭翻累了,环顾四周, 发现全都是女孩用的东西, 长叹一口气。   于是, 坐在地毯上托腮认真思考, 随着她动作, 手腕上两只镯子清脆作响。   首先,她最贵重的红宝石就当和旗袍与这双镯子做交换,扯平。   现在想开姜令词那些跑车,买肯定是买不起, 换也没同等价值的东西换。   但……她可以只试开,不占有。   过段时间分道扬镳,她又不会把车开走。   所以, 其实只需要付个试驾费就行?   于是,她重新站起身,开始琢磨着应该给姜令词送什么礼物作为试驾费。   很快,黎瑭就把目光瞄向了衣帽间中央的珠宝柜。   有了。   几分钟后,黎瑭从里面挑选了几样颜色搭配的腰链、手链和项链,决定做小手工。   亲手做的东西会让礼物的价值成倍提升。   上高中的时候,黎瑭有一段时间迷上了自己做首饰diy,所以拥有一整套工具。   好不容易从角落扒拉出来。   黎瑭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先根据选择各种钻石链条,简单画了一张设计图,才开始动手拆卸。   拆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这些超贵的珠宝。   看到为姜令词亲手做的胸链逐渐成型,黎瑭唇角慢慢翘起,嗯……   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又能给姜令词当试驾费,又能便宜她的眼睛,搞不好又有新灵感,一举三得!   身为画家,她目测能力本来就很强,加上姜令词的上半身黎瑭不知道抱过多少次,而且是没穿衣服的抱,所以……尺寸也做的很标准。   黎瑭专注做小手工的时候,网上已经闹翻天。   《非遗神话》的热度太高,一跃成为今年的黑马节目,吸引了无数网友,当然,有人是冲着学习非遗文化,也有人是纯看热闹,还有人致力于在各个综艺节目……磕CP。   拉郎配了一圈之后,他们发现,姜教授好像跟谁都不熟,跟谁都不搭。   看起来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实则无论跟哪位嘉宾,都保持社交距离,疏离感拉满。   直到今天,有一位眼尖的网友突然跳出来说:   “你们有没有发现,姜教授从不看镜头,反而总是看向奇奇怪怪的角落?”   “有,我还以为是错觉,眼神偶尔就有温度了似的。”   “对对对!楼上会形容!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姜教授究竟在看谁?”   姜令词究竟在看谁……   成为网友们最关心的问题。   最后被放大镜网友从一帧一帧的画面扒拉出了苗头。   发现他看向的角落虽然不同,相同的是,好像都有人影。   有时候是一片裙摆,有时候是一只纤纤细手,还有一次,被抓到了正面——   坐在阶梯上的少女容貌灼人眼眶,便是规规矩矩坐在那儿,也不像是被附带拍到的配角,反而像是主角。   节目播出两期,黎瑭镜头非常非常少,甚至连特写都没有,但还是被神通广大的网友将所有出镜画面全部截图出来。   “哇,这个女生好漂亮好有气质啊,不过好像不是嘉宾。”   “怎么有点眼熟。”   “哈哈哈可能漂亮的人都千篇一律?”   “她是工作人员吗?好像在画画?”   “啊啊啊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姜教授为什么一直看她?!”   “虽然没有同框,但怎么办,好像很甜的样子。”   与此同时,有人把黎瑭挂名在闻遥意画室里的画家简介发出来了,上面有她的名字以及正面照片。   “啊啊啊啊,真是画家,而且是著名画家闻遥意的关门弟子,妈耶,这桩亲事我实名同意了!”   “听说闻遥意还在公开活动中夸过小弟子天赋极高,未来在画坛会有超越她的成就,说的不会就是黎瑭吧?”   “名字般配,颜值般配,职业般配,这对CP我举赞成票。”   “你们可能不了解姜教授的履历与家世,真正的名门世家,不知道多少年的底蕴传承,怎么可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画家能随便碰瓷儿的。”   “还磕CP呢,小心全部被封号。”   “等等,这个女生好像是给前顶流送饭盒那个助理。”   “就是一个人!看照片!”   “是耶,之前前顶流的粉丝还集中扒过她,后来随着前顶流突然被雪藏,也不了了之了,怎么又出现了?这是娱乐圈捧新人的招数吗?别说,天才美女画家转行演艺圈,还挺高明。”   “什么瓜什么瓜?!”   于青照曾经的大粉们将“前夫”退圈的恨意转移到黎瑭这个素人身上,添油加醋的将之前花絮饭盒一事打成黎瑭追求于青照上位未果,现在将目标放到新的流量王姜令词身上。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她是画家的话,为什么会以助理的身份出现在节目组?”   “之前碰瓷儿顶流现在碰瓷儿姜教授,她是不是把所有流量男嘉宾都撩了一个遍?”   “合着半天,她是谁流量好踩着谁上位,打算当网红画家呢。”   这厢,黎瑭并不知道自己的履历已经完全被扒了出来,她做任何事情都很专注,甚至没注意到随手搁在旁边架子上的手机疯狂闪烁。   一直到完工,外面天色都快暗了。   黎瑭看着铺在白色桌面上的钻石胸链,镂空吊灯垂落,洒下一片璀璨斑斓的光。   可以想像姜令词穿上会是怎么样的画面。   外面可以穿一件黑色衬衣,领口微微敞开,若隐若现的钻石细链勾勒出男人的肌肉线条……   嘶!   就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最为致命。   光是想想,黎瑭就开始手痒了想画下来了。   刚准备拿手机拍下来。黎瑭这才发现,她手机无数消息和未接电话。   她应该只是一天没看手机吧?   恰好师姐来电,她狐疑地接通了电话。   耳畔传来时絮温柔严肃的声音:“师妹,你被网爆了,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出门。”   “我?网爆?”黎瑭细白指尖把玩着胸链上的粉色钻石,听到话后,略略一顿。   她一个素人,被网爆什么?   时絮言简意赅的说明网上舆论,“还冒出来个什么同行,说你画技差,想靠美貌上位,连续好几个月都没有新作品,真想把你最近的作品砸他脸上。”   “总之最近你就在家里好好画画,顺利开了个人画展,我们拿实力说话。”   黎瑭拧着细眉,打开了微博页面,果然如师姐说的那样……   她的照片大张旗鼓的挂在热搜上。   言论一边倒的说她想当女明星画家?   什么鬼。   她的梦想是当一位著名画家,但并不想当黑红女明星画家好吧。   刷到好几个熟悉的ID   之前在她画画小号上见过。   又是于青照的粉丝,真是阴魂不散。   黎瑭冷嗤一声。   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跟于青照一丘之貉,果然什么人有什么粉丝,于青照纯纯养蛊,这种人得到流量,起不了任何榜样作用,最好雪藏一辈子。   为了让师妹意识到严重性这段时间保持谨慎别出门,时絮迟疑半秒,还是将半小时前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甚至有粉丝摸到了老师的画室,在门口放了很多花圈,上面写了你的名字,我已经让保安拿去扔了,你别不当回事。”   几百公里外的浓郁夜色下,黑色宾利如闪电般,一路往陵城疾驰。   车厢内光线昏暗,坐在后排的年轻男人一袭正装矜贵端方,乌黑短发梳成背头,露出锋芒毕露的俊美面容,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下来。   确实,姜令词刚结束瑜城新挖掘出的甲骨文学术研讨会。   此刻正听谈逾汇报网上对于黎瑭的相关言论。   男人长指微微屈起,轻扯领口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向来清润的嗓音染了低低的哑:“继续。”   “现在网上舆论一边倒都是黎小姐为了火,在节目组试图勾引您与之前封杀的那位男艺人未遂,于是在节目播出后碰瓷您,想和您炒CP。”   意思是从“姜教授究竟在看谁?” 这个词条出现开始,就是黎瑭在自导自演,为了当明星画家。   还有一些靠美色上位这种触目惊心的造黄谣言论,谈逾根本不敢重复,很多人对漂亮女孩的恶意太明显。   姜令词拨通了黎瑭的电话。   铃声响了几下后,传来机械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姜令词向来克制内敛,情绪甚少外露,此时神色过分淡漠,显然是心情不佳。   在听到管家说黎瑭整整一天没有回家时。   他的冷漠值达到顶峰。   姜令词淡色眼瞳如深潭般莫测,随手摘掉了脸上的无边框眼镜,薄唇轻启:“谈逾,不惜任何代价,抵达陵城前,拿到黎瑭的具体位置。”   “是!”   谈逾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应下。   担任姜先生的特别助理多年,姜先生向来低调,第一次动用特权居然是为了找人。   下一秒。   感受到车厢内气压一下子降低,谈逾察言观色地问:“网上与黎小姐相关的言论怎么处理……要撤掉相关话题吗?”   现代网友记性很差的,撤掉之后,没两天估计就把这茬儿忘记了。   姜令词语调很淡,比今晚的料峭的风还要冷:“不撤。”   思及上次黎瑭对网络言论的在意程度,这次定然又是气急了不知道躲在哪里委屈,若仅仅是撤掉话题,她定然不会解气。   节目火了之后,一直想要请嘉宾开直播和观众互动,但是姜令词这方一直没应下。   导演使出浑身解数,甚至再次找到了古文字院的院长出马,都没有说服。   院长也没辙儿。   姜令词一心学术,即便如今全网爆红,也初心不变,是他们古文字院的荣耀。   后来导演退而求其次,请姜令词认证个微博账号,和观众们进行一下互动也行呀,毕竟现在他最火嘛。   姜令词也拒绝了。   但是!   就是这样行事低调,不慕名利的姜教授,今晚居然以最快的速度认证了个人微博账号,还预备在十分钟后开启直播。   节目组转发姜令词即将开播的微博。   网友们起初还以为碰到假号了,岂料……姜氏集团居然也跟着转发了???   谢氏集团也转发了?   容氏集团?   贺氏集团?   ……   全是官方号?!!   等等,这是国内知名公司大团建吗???   十分钟。   准时开播。   节目中姜令词一直戴着那副无边框眼镜,斯文禁欲,保守端方,皮相美则美矣,但让人很有距离感。   而此时镜头中的男人,略显凌乱的背头,露出精致到极具侵略性的昳丽面容,加上眼尾下侧那颗勾魂夺魄的小红痣,完全颠覆了众人对甲骨文教授的刻板印象,令人心脏狂跳。   一时之间,整个屏幕弹幕狂刷“啊啊啊”,以至于卡顿了好几秒。   姜令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此时多么蛊惑人心,微微掀起眼帘,眼神没有半分波澜。   然而弹幕刷的更快了。   “怎么不说话?”   “啊啊啊,你不说话,我也能看一整晚,别下播!”   “姜教授杀我!!!”   姜令词忽视这些话,视线落在那条几乎被淹没——   “为什么开播?”   “今天网上有一些不实言论,涉及到身边人,所以想澄清一下。”男人嗓音有点哑又有种迷惑性的磁质感,让人欲罢不能。   于是啊啊啊的更多了。   什么耳朵怀孕,求负责。   “澄清?!”   “澄清什么?”   “不会是小画家的事情吧?”   姜令词视线略过,最终落在“小画家”三个字上,一直淡抿的薄唇略松,竟然笑了下。   不管他们的反应,嗓音幽幽,“嗯,是小画家的事儿。”   “小画家”三个字,像是在冰冷的唇齿间缱绻辗转了一圈,才慢慢溢出。   本来就有无数看热闹的人涌入,导致直播间差点完全崩掉,姜令词这话一出,直播间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开始往里进人。   十万,百万,千万……   大家想过,会有人出来澄清,比如节目组,比如黎瑭自己,但绝对没想过,这个人居然是姜令词!!!   “那个小画家到底是谁?她跟你什么关系?”   姜令词看向镜头,原本清隽眉眼在昏暗光线下平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绮丽。   片刻后,男人磁性清晰的话音传进所有人耳中。   他说:“是艺术家,是女朋友,亦是于凛凛冬夜,提前降临的春天。”   在他如冬天一样黑白分明的人生里,黎瑭的出现,像是提前降临的春天,带着五彩斑斓的鲜花闯进他的世界。   没人在漫长又没有尽头的冬天,不渴望春天的到来。   姜令词直播关闭的同一时间。   姜氏集团全网发布律师函,将网上所有针对黎瑭的ID账号,无一例外的全部告上法庭。   根本不给他们后悔的机会。   果决而迅速的进行后续收尾。   抵达陵城的前一秒,谈逾汇报最新进展:“已经找到黎小姐了。” 第31章 胸链   “不迷路”公园。   这家公园从黎瑭上幼儿园时就存在, 到现在已经古旧破败,许多设施都生了锈。一到夜晚,寂静无人。   假山上的一座木质小亭子里。   黎瑭抱膝坐在长凳上, 安静地望着夜空。这里像是被繁华城市遗忘的孤岛,却是无人知晓的最佳观星台。   大大的卫衣帽子挡住少女的漂亮脸蛋, 她像孤岛上一颗灰扑扑的、不起眼的小石头。   她每次心情不好, 或者想爸爸妈妈了, 就会来这里看星星, 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也没人打扰,是她的秘密基地。   今晚月亮很大,星星很多, 浩瀚银河环绕, 像一颗颗细碎宝石,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黎瑭没有伸手,因为她小时候尝试过无数次。   那时哥哥说爸爸妈妈变成星星了, 她想摸一下爸爸妈妈, 根本摸不到。   哥哥是骗子。   现在想想, 黎瑭觉得自己小时候真好骗。   好骗的小累赘。   黎瑭伸手拽了拽被风吹歪的帽子, 望着天边闪闪发光的星星, 回忆起寄人篱下当小累赘的日子。   本来以为长大了,就不再是小累赘了,没想到,还是连累了老师, 害得她老人家画室关门。   连累别人后逃避,是黎瑭从小到大的习惯。但是她现在长大了,要勇敢面对。   黎瑭自己把自己哄好之后, 慢吞吞地从长凳上站起来。   忽然之间,黎瑭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嗓音清越好听,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清晰。   黎瑭扶着木质的围栏,循着声音往下看,看到了不远处站在银杏树下熟悉的人影,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你怎么来了?”   姜教授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找到她。   其实姜令词已经到了好一会儿,未曾开口,只静静地看着处于夜色与月色交界处的少女。   她身后是一轮高悬的圆月,树影摇曳间,黎瑭像一阵无拘无束的风,没有人可以让风停留,更没有人可以在她心里占上风。   “天黑了,该回家了。”男人嗓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温沉。   “回家?”   黎瑭听到这两个字的第一反应:她哪有家?   姜教授怎么回事呀,连最基本的措辞都能搞错。   姜令词颌首:“是,我来接你回家。”   黎瑭觉得有些新鲜,因为从来没有人在天黑后,接她回家。小时候,她会在这个公园玩到肚子饿疼了,自己回亲戚家。   她现在没有饿肚子,却有人来接她。   黎瑭很快地从假山跃下,恍若一只天真无忧的小鹿,姜令词静默几秒,朝少女伸出手,把她从假山上抱下来。   抱下来后也没有松手,就这么一路往外公园外走去。   黎瑭没有提那些糟糕的事情,将手心搭在姜令词的肩膀上,仰着脸问:“今晚的月亮很圆星星很闪,有看到吗?”   “看到了。”   “你有什么感想吗?”   “月亮很圆、星星很闪。”   “……”好吧。姜教授的词汇量真的很匮乏。   黎瑭看向男人在晦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淡漠出尘的面容。所以他说的回家,应该也是单纯指回和炮友同居的家,对吧?   黑色宾利停在门口,与古旧掉锈的铁艺大门格格不入。   透过车窗,看着离她们越来越远破败公园,黎瑭有种从童年回到现实的交错感,还是得面对这个糟糕的现实。   姜令词绝口不提网上的事情,也不问她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俊美面庞甚至没有太多情绪,只抽出几张湿巾,替她擦拭沾了一层薄薄灰尘的手。   是黎瑭扶栏杆往下看时沾上的,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黎瑭这时终于看到男人矜贵端方的西装上有几个灰扑扑的手印,有些颓靡:“对不起……”   她什么都做不好,又给人家添麻烦。   向来洁癖的姜令词,根本没有管自己肩膀上那几个手印,语调也很寻常:“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本来也只会穿一次。”   少女手心恢复干净雪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黎瑭视线不经意掠过男人领口微微散开的黑色衬衣,突然想到什么,立即从宽大的卫衣口袋拿出缠绕成一团的胸链,原本精致漂亮的首饰,此时乱糟糟的缠在一起。   自以为收拾好的情绪,一下子如同缠绕的胸链一样,非常糟糕。   少女指尖不自觉收紧,她没有哭,只是鼻尖有点粉,像是被风吹了很久。   “我做了一天呢,本来是打算送你的……”试驾费。   黎瑭有点委屈,只有一点点!   成这样了,还怎么送。   姜令词看到黎瑭手里攥着那纠缠在一起的宝石链条,虽然不知道黎瑭做的是什么首饰,但做了一天,确实很辛苦。   少女薄嫩的指尖按在宝石上,几乎要压出印子,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直到姜令词很轻地掰开她的手指,将宝石链条拿出来,细看了一会儿:确实缠得很厉害,那又怎么样,慢慢解就是。   零点时分,槿越泗号。   黎瑭吹了一晚上冷风,还在浴室泡澡。   姜令词穿着白色家居服,面容沉静地坐在沙发上,毫无高强度工作后的倦怠与躁郁,修长指节慢条斯理地解着团在一块的宝石链条,显然很有耐心。   链条很细,宝石很多,交错纵横,没有点耐心,很难拆开。   乱成麻的链条,在姜令词手里却像是很乖巧,不到几分钟,便完整地铺展在白色大理石茶几上。   姜令词没见过这样的首饰,但黎瑭送他的……应该是戴在身上的吧?   只是,要戴在哪里?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由于姜令词开直播的缘故,【脱单进度4/5】小群今晚很热闹。   姜令词被阮其灼艾特了好几次。   本群唯一清纯小独苗:【姜哥真开直播啊,真有你的,你是不是还特意做了造型!!酷boy!】   【公开宣誓主权,啧啧啧】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是冬天、春天,为什么不是夏天?秋天?你是不是有季节歧视?】   ……   本群唯一清纯小独苗:【姜哥人呢?忙什么呢,有空直播没空跟兄弟们谈谈心呀?】   容怀宴:【忙着追妻。】   本群唯一清纯小独苗:【哈?】   容怀宴:【为了找人差点把陵城翻了个天,不少人私下问我,姜家那位是不是丢了什么宝贝。】   贺泠霁:【确实挺宝贝。】   眼睛眨都不眨地从他这里收走价值好几个亿的跑车,可不是宝贝的很。   南韫:【从直播公开示爱到追妻火葬场,阿词这一晚赶超了别人好几年的进度。鼓掌.jpg】   贺泠霁:【追妻如果需要交通工具可联系我。私人飞机、私人游艇都有闲的。@姜令词】   从大户这里再给老婆安排一个钻石山。   可见今晚这几位真的很闲。   当事人终于出现,不过没有闲聊,直接发了一张照片。   姜令词:【这应该是个首饰吧,你们知道怎么佩戴吗?@全体人员】   阮其灼秒回。   本群唯一清纯小独苗:【姜哥你好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令词:【?】   南韫:【胸链,兄弟玩得挺花,哪儿买的?】   姜令词:【我女朋友自己做的,胸链?戴胸上?】   炽白灯光下,男人修长矜雅的指腹摩挲着上面一块粉宝石,若有所思地望着网似的首饰。   这要怎么戴?   最后还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饱读“诗书”的容公子亲手给他画了一张简单易懂的胸链佩戴图解。   姜令词懂了,他目光掠过浴室,脑海中浮现黎瑭今晚情绪不佳但还假装没事的可怜表情,最终还是拿着胸链起身,去了隔壁次卧。   黎瑭出来的时候,发现姜令词不在,房间有股淡淡的冷梅香,好像刚离开没多久。   虽然疑惑,但想起他偶尔半夜去书房工作,也没去打扰,打开了终于充好电的手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电话,微信消息。   尤其是她在娱乐圈的人脉虞苏潼小姐,微信消息99+未接电话99+   这是在干嘛?   难怪把她手机给弄没电了。   黎瑭一整天都开着静音,手机没电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三小时前。   世界第一名模:【姐妹你快看微博啊啊啊,你老公开直播了!】   【天呐,直播间上千万观众听你老公给你澄清,这是什么大场面!!!】   【你老公帅炸了!直接打脸那些说你去节目勾引男人上位的谣言,笑死,于青照也配,他粉丝脸真大!】   【很好现在没人提路人甲了,爽文剧本,太爽了。】   【啊啊啊你人呢?!】   【……】   【忘记录屏了……】   【微博应该有,很好,微博爆了。】   【???】   【黎小瑭?!我要报警了?!】   【你老公帅成这样,你玩失踪?良心还在吗?!】   【……】   黎瑭看到满屏的你老公就忍不住蹙眉,什么老公不老公的,谁家管炮友叫老公?   当然,床上除外。   还有……   姜令词直播是个什么鬼?   直播?   姜令词?   这是两个相关词吗?   黎瑭一边想八杆子打不着,一边打开了微博——   热搜第一:姜令词直播爆。   ???   出现平行空间了?   少女细指条件反射地点开词条,入目便是挂在首页的直播录屏。   真是姜令词!   然而很快,黎瑭眼底的震惊变为复杂,低垂的眼睫许久没有眨动,任由走到结尾的视频,重新播放。   年轻男人坐在光线暗淡的车厢内,却掩不住迫人又蛊惑的容貌,偏生他对着镜头用极为淡然笃定的语气说:“是艺术家,是女朋友,是于凛凛冬夜,提前降临的春天。”   旁人只以为最后那句是宣示主权的强调,但黎瑭听到后陡然心悸。   她知道,姜令词用提前降临的冬天来形容他们在冬夜的初遇。   为了缓解这阵心悸,黎瑭点开评论:   热评第一:“我磕的CP居然是真的!!!”   黎瑭:什么鬼,还有人磕她和姜令词的CP?   不但有,甚至连CP超话都有了,叫——糖浆CP。   热评第二:“自由派天才艺术家与保守派甲骨文教授,妈耶,这是什么小说男女主设定???这是我能吃到的细糠吗!”   黎瑭:如果她和姜令词是小说男女主,那这部小说一定是大尺度炮·友文学。   热评第三:“求你们原地结婚一胎七宝!”   黎瑭:谢谢不约,姐不婚主义。   还有姜教授的定制安全套安全着呢,别说一胎七宝,一胎一宝都没有!!!   实在看不下去评论,换一个词条缓缓心情——   #小两口当众玩职业装情·趣#   这个好,学习一下。   岂料点进去一看,是《非遗神话》节目组发的澄清视频,里面剪辑了她与姜令词许多相处花絮,比如……一早在酒店拍到姜令词唇角伤口和黎瑭助理职业装打扮开门。   两人淡定自若的在一众工作人员面前演纯情助理和冷酷上司。   当时后期剪辑的时候觉得这一幕纯洁的有点过度,显得更暧昧了,所以没有当作正片播出,这不是趁着他们“公布恋情”,锦上添花来了。   网友:真情侣就是会玩哈~   后悔点开的黎瑭:“……”   啊啊啊啊啊。   我学我自己?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黎瑭虽然很想逃避,但不得不认清,现在全网都知道她和姜令词是男女朋友。   想都不用想,学校论坛那条授粉贴她不用点进去看也知道,绝对都在高呼“嫌疑人”已归案。   虽然黎瑭很感激姜教授帮她澄清的好意,说女朋友是比炮友好听,但是……   她只想偷偷的约个炮而已,并不想搞的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初始轨道。   头疼……   黎瑭强迫自己冷静思考,首先,她画差不多快要全部完成,其实可以考虑与姜令词结束关系。   其次,关于网上,她又不混娱乐圈,等热度降下来,谁还记得一个小画家的绯闻。   最后,至于认识他们的熟人……   没等她想好,手机震动了下。   黎瑭终于回神,低头一看,又被吓了一跳。   黎黎原上谱:【在机场,等着挨揍吧:)】   黎瑭赶紧一个电话回过去。   对面秒接。   黎渊第一时间得到黎瑭在国内公众平台被泼脏水的消息,刚准备出手,谁知……有人比他更快?   一看还是熟人。   姜氏集团。   黎渊这段时间跟姜麟关系处的相当不错,难得在国外与同胞这么聊得来,姜麟回国之前,他们经常约着喝酒,还琢磨着回国后要结拜。   没想到……   他冷笑一声,自家妹妹跟人家儿子早就搞上了,还要结婚?他同意了吗?   黎瑭赶紧阻止:“你工作这么顺利急着回国干嘛,好好开拓国外市场,赚钱养我,不要瞎操心。”   黎渊破防:“怎么就瞎操心,妹妹都要结婚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居然不知情,你还说我瞎操心!”   “什么结婚,我这个当妹妹的也不知情啊。”黎瑭很冤枉。   黎渊以为她还想瞒着自己,冷静一秒:“姜家那个小子是吧,我明天到国内,你带他来跟我见个面。”   谁约个炮,还要互相见家长,现在黎瑭已经够头大的,只能放缓了语调:“哥,我们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们在一起又不是因为爱情,不需要见家长的。”   黎渊越听越皱眉,“你们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难不成是病情?”   刻薄鬼!   黎瑭难得被噎住,“哥,你舔一下嘴唇。”   “干嘛?”   “试试看能不能自杀成功,比你每次用领带自杀来得快准狠。”   “……”   黎渊:兄妹关系尚在保质期内,忍了。   黎瑭语重心长:“总之我们就是玩玩而已,你别来回二十多个小时飞机浪费时间……”   黎渊:到底谁教训谁?   机场贵宾候机室,黎渊挂断电话后,下意识地想扯领带,停顿了一秒忍住了。   面前桌子上还放着平板电脑。   正是姜氏集团的微博页面,立场坚定地将所有造谣者告上法庭,这姿态,分明是给未来儿媳妇做主立威的。   高大英俊的男人揉着眉心,这事儿绝对不想黎瑭说的那么简单。   还傻乎乎的跟人家玩玩呢,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你能玩的。   “黎总,要登机了。”   “取消行程,回公司开会。”   “是。”   黎渊决定先搞事业,他掌握的权势地位越高,妹妹才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会被人轻易拿捏摆布。   ……   黎瑭自觉说服了大黎,放松地靠在枕头上,长睫微闭,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今天发生太多事情,她也需要好好的消化。   然而没等黎瑭消化满五分钟,突然听到开门声,她懒懒地蹭了下枕头,声音很软:“你回来了。”   “嗯。”姜令词抬手关了灯才走向大床。   有些事,必须是晚上才能做的。   人闭着眼睛,听觉会灵敏许多,黎瑭听到他一步一步走近,但是没有上床,反而站在床边。   存在感很强,压迫感也很强。   即使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   “你怎么不……”上来。   黎瑭眼睫掀开,话音未落,便被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给惊呆了。   脑海中浮现出热评第二那句:这是她能吃到的细糠吗?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月亮映下来的光,但足够明亮,最起码能清晰看到站在床边的男人。   上半身未着寸缕,只戴着她亲手给他制作的胸链,每一寸肌肉都如精雕细琢的美玉,完美的像是博物馆展柜中的一尊艺术品。   而胸链与他的贴合度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   甚至一些细节都能扣的严丝合缝。   比如黎瑭精挑细选的两颗淡粉色宝石刚好镶嵌在他胸口两侧,此时伴随着他呼吸时,胸腔的微微起伏,折射出令人晕眩的光。   她……预估的尺寸,准确到没边了。   视线沿着腰腹往下,是一条白色家居裤。   穿什么裤子!   应该再做个腿链的!   黎瑭突然感觉到鼻腔有点热流涌动,猛地坐起身来,捏住挺翘的小鼻子。   啊啊啊!现在正值最佳赏味期,她绝对不能流鼻血掉链子!!!   戴着这样色·气·香·艳的胸链,姜令词依旧是如高不可攀的神像,令人不敢生出任何亵渎心思。   然而,黎瑭向来胆大妄为,就想亵渎一下。   还没来得及。   见她表情不对,姜令词膝盖半跪在床边,俯身过来,“怎么了?”   黎瑭声音有点含糊:“没事……”   “你这是?”   姜令词听出她的意思,嗓音温沉:“哄你,以及跟你道歉。”   不是,这么香·艳的哄人道歉方式,姜教授从哪儿学的?   为了暂时转移注意力,黎瑭问:“道歉什么?”   姜令词眉目沉敛,对上她那双潋滟漂亮的眸子:“这次你被造谣,本就是我的过失,才让你承担后果。”   黎瑭迷茫地看着姜令词:“?”   “是于青照的粉丝不做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令词长指握住黎瑭的手腕,将她捏住鼻子的手拿开,看到她没什么事儿,才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是我的眼神冒犯了你。”   黎瑭确定自己没流鼻血没丢脸,视线开始大胆地在他身体上巡视,唇角翘了下:“好吧,那我现在要冒犯回来了。”   至于结束合作关系什么,暂时被黎瑭抛之脑后。   姜令词嗓音有点哑:“好。”   零点已过,今天周二。   但他们好像忘了。   黎瑭只穿了一条丝绸睡裙,她最喜欢的吊带款式,露出雪白的背与纤细的颈,姜令词很喜欢亲她这两个地方,每次在她身后时,都会亲很久,害她第二天都没办法穿露背的小裙子。   幸好。   等到了穿小裙子外出的季节时,他们大概率已经和谐地结束这种关系。   嗯。   夏天补灵感一定也很热。   她可真会选时间,从冬天到春天,最舒服的两个季节。   细碎的宝石偶尔会撞到她身上,黎瑭皮肤薄,会烙印下同样细碎的印记,看得姜令词眉心轻折。   每次都会停顿一下,黎瑭更难自控。   “怎么,又停了?”   “拆掉吧,宝石会磨到你。”   黎瑭视觉与触觉双重盛宴,灵感多多,哪里顾得了这点不适,况且这点疼更像是一种气氛烘托。   “喜欢这样?”   “喜欢。”   黎瑭生怕他拆掉,立刻勾着他脖颈将整个身子贴了上去,慢悠悠地蹭了一下,“很喜欢。”   “凉凉的。”   “好,我知道了。”   黎瑭:真知道了吗?   姜令词不但真的知道,而且举一反三。   喜欢宝石这样?   他当然要满足女朋友的所有喜好。   胸链从人鱼线往下,垂落两条当装饰用的细细银链,银链很长,坠着几颗磨圆的红色宝石,姜令词四下摩挲着确认不会有尖锐的地方,这才慢条斯理地拨弄了几下宝石。   他穿戴之前,是提前清洗消毒过的,现在便派上了用场。   红色宝石细链仿佛缠绕在粉色兰花之上,有种天然野性的华美艳丽,完全的相得益彰,想出这个搭配的设计师很妙。   坚硬的、不规则的金属物质,每一次都准确无误。   黎瑭手脚并用地想要退开,但有银链与宝石的牵扯,牵扯出长长的银丝儿,却挣断不开。   再次被姜令词勾着腰肢回来。   “……好凉。”   “呜……”   “姜令词,你别,又……”   少女发烫的唇不小心擦过男人面颊,显得有些焦躁,又有些不知所措。   姜令词薄唇覆过去,轻松地叩开少女湿透的唇。   “疼吗?”   “不疼,但是……”   后来,姜令词身上松松垮垮地披了件衬衣,稍微能阻隔一点宝石与黎瑭肌肤之间的冲击力。   但是这样的姜令词,更蛊了。   受不了了。   但是又好喜欢。   因为灵感好多好多。   黎瑭一张小脸完全湿透,分不清是汗水,眼泪亦或是唇舌之间亲得太久太深而溢出的涎水。   以至于后来清澈的水渍几乎浸透了整个床单,还蜿蜒而下,几乎淌到了地毯上。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受控。   感觉像是一只坏掉的水娃娃,而且流淌的都是沸腾的水。   其实姜令词只来了一次。   黎瑭却无数次。   最后几乎每一下,她都会失去控制。   她很喜欢这种……灵感满溢,会让她很有安全感。   因为黎瑭打算,从明天开始闭关。   临睡之前。   黎瑭本来已经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背对着姜令词被他抱着入睡,然而就在意识即将陷入睡眠时,她倏地睁开眼睛,突发奇想道:“今晚,你能不能放在里面睡?”   这要是待一整晚,她明天不得灵感爆棚,搞不好能一口气把剩下的画全部画出来! 第32章 蓝玫瑰   落地窗的窗帘已经完全合拢, 没有留下一点缝隙,整个房间显得漆黑安静。   床上用品也换了新的,温暖而干燥, 散发着淡淡的橙花香,令人神经松弛又舒服。   导致黎瑭的话在这样的氛围里, 显得格外突兀。   即便是姜令词, 也反应了一会儿, 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又进入了轻浮下流的梦境。   黎瑭感受到姜令词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动了一下, 确认他并没有睡着,于是干脆利索地翻了个身,将自己塞进他怀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问:“你怎么不说话?”   姜令词掌心下是黎瑭滑腻如瓷的腰背肌肤, 能感受到她的温热与鲜活。   黑暗中少女雪白的脊背, 像是莹莹发着光,没有趋光动物能抵挡住光的蛊惑。   难以启齿的念想升腾。   其实他今晚本来就没有纾解完毕,主要是为了哄黎瑭能好好睡一觉, 不要去想网络上的事情。   少女应该是明媚而张扬的, 是一株热烈生长的鲜花, 迎着太阳生长, 而不是一颗可怜巴巴的小石头, 独自蜷缩在冷风里看星星月亮。   所以即便胸链这种东西,已经超乎姜令词从小到大对于夫妻之事的认知,在迟疑过后,还是为了令黎瑭恢复心情, 而选择穿戴上身。   不过今晚也仅限于此。   他从未想过,黎瑭说的那种……事情。   一整夜在女孩子的身体里比穿戴胸链还要超过他的底线千百倍。   黑暗中,姜令词眼神晦暗莫测。   强烈压下那些缓慢滋生又扎根于心的恶劣念头, 理智与修养终究占据了上风,他缓慢吐出五个字音:“对身体不好。”   黎瑭根本没意识到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对姜令词而言,是一种怎么样的折磨。   她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今天也不例外,饱胀嫣红的唇贴着姜令词的耳畔,小声地说:“就一次没关系的,我们又不是天天这样。”   少女身上馥郁的玫瑰香几乎覆盖了床品上的香味,嚣张地占据了姜令词的呼吸,带着不加掩饰的蛊惑意味,“而且……”   “偶尔我们做整整一夜的时候,你也是一直在里面呀。”   “不但呆在里面,还会来回的……”   黎瑭说得没错。   姜令词闭了闭眼睛,他不止一次呆在里面整夜,而现在,她只是想要他放进去而已。   难道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吗?   黎瑭已经完全不困了,她的手沿着男人的腰腹线条,“姜老师,你的肌肉绷得好紧,你在紧张吗?”   “还是说……”   少女拉长了语调,“在、期、待?”   她的手甚至没有碰到大粉兰,手腕肌肤却感受到了四周突然蒸腾的热度。   姜令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再次睁开,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浮雕花纹,错乱的线条汇集交错,最后形成新的图案,像一条条纵横繁复的鞭痕。   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见姜令词不说话,黎瑭权当是默认。   她已经开始思考要以什么姿势怼进去,睡觉才会比较方便。   之前看过这方面的学习资料,好像是跟两只勺子一样扣在一块,比较舒服。   然而还没开始行动。   她便听到姜令词突然问道:“为什么?”   忙忙碌碌的小黎师傅无辜地反问:“什么为什么?”   壁灯突然亮起。   黎瑭眼睛下意识闭上,再次睁开时,便对上姜令词那双清清透透,似是能洞察一切的淡色瞳孔。   姜令词波澜不惊地将这个问题说完整:“为什么要我在你身体里呆一整夜?”   黎瑭卷翘的眼睫微颤:“……”   突然心虚。   总不能说为了早点结束合作,打算多攒点灵感吧。   少女像一只小八爪鱼一样扒在男人的修劲而炽热的身躯上,压着他倒回床上,开始装可怜:“干嘛这么严肃,这不是情趣嘛。”   “要不我们各退一步,放到外面睡。”   “不贴贴我睡不着,我没有安全感。”   黎瑭的想法是写在脸上的,姜令词猜到她这么主动,大概率又是为了灵感。   黎瑭一边伸出小狼爪,一边偷瞟姜令词的神色,   见姜令词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胆子又稍稍大了一些,拉着他的手臂,让他从背后抱住自己。   嗯,姿势相当契合,它也相当配合。   熟悉的温度,完全贴着薄如蝉翼的真丝布料,十足的严丝合缝。   夜色朦胧,一切暗中进行。   姜令词一直保持着抱她的姿势没有动,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他完全完全将润透以至于没有半点实际阻隔的薄纱掀开,这样就能完整地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但他没有。   黎瑭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姜令词却半梦半醒。   大脑两个声音争吵了一夜不休,一个让他释放,一个让他克制。   一个播放他与黎瑭的亲密视频,一个播放从小到大克己守心的教育视频。   第二天是黎瑭先醒的。   与姜令词混战了一夜的大脑不同,黎瑭一觉醒来,满脑子灵感,精神十足地就要去洗漱直奔画室将灵感落于纸上,根本不管身后“灵感来源”的死活。   谁知她刚掀开被子,脚还没踩到地板上,腰间突然一紧,毫无征兆地被“灵感来源”拽了回去。   男人手臂很硬,轻而易举地禁锢住她的细腰。   早晨清冷的空气,一下子像烧了起来。   黎瑭惊呼一声,纤细软绵的身子陡然僵住,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后不是人形机器,不能用完就丢,而是有正常生理功能,并且早晨更能力更强的雄性荷尔蒙爆炸的年轻男人!   “姜,姜令词,今晚再做行吗,我有点急事。”黎瑭仰躺在床上,试图与悬在她面前的男人讲道理。   由于她起床看时间时手快,顺便把智能窗帘也打开了。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填满偌大的房间。   能清晰看到彼此的表情变化。   姜令词倾身,掌心撑在她两侧,眸底深藏的暗潮涌动:“我也有急事。”   “我知道你也急,但是你先别急,我先……”   黎瑭话音未落。   下一秒热意如烈火般席卷而来。   姜令词只是隔着布料,并拢起她的双腿。   黎瑭皮肤薄,无论什么地方,所以,这才刚开始呢,她就……   像是破皮了。   黎瑭一幅焉哒哒的小模样,娇气地喊疼。   “忍一下?”姜令词额间浸着薄汗,将她捞起来。   “忍,不,了。”黎瑭被姜令词顺势抱在大腿上面对面而坐,她可怜巴巴地从唇间溢出三个字。   她以为自己装可怜,姜令词就会跟往常一样放她下床,这样她就能立刻马上去画画了!   这次姜令词也颌首表示认同。   然而……   在黎瑭期待结束的目光下,姜令词没放手,反而画画般涂抹几下。   少女原本泛着不自然艳丽红色的肌肤,像是蒙上了一层润泽的水光,像是一层薄薄的保   护膜。   黎瑭:“……”   从这个角度,黎瑭能清晰看到他紧致结实的腹肌线条,两条人鱼线流畅又性感……   再下面便是开的非常妖艳的玫瑰粉兰花。   花瓣很大。   颜色很粉。   黎瑭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出来。   姜令词在听到她的夸奖后,说了声谢谢,然后礼尚往来:“你也很粉,很滑,非常漂亮。”   一大早在床上互夸这个,很好,很炮友日常。   但是黎瑭内心:为什么要在她准备结束合作的时候,感受到正常炮友应该展开的日常。   呜呜呜呜呜呜。   姜令词怎么回事,刚进入当炮友状态吗?   后来再次抱住姜令词时,黎瑭指腹敏锐地擦过男人脊背时,指尖下意识地蜷缩。   其实一个月过去,姜令词后背上的鞭痕只剩下很淡的粉痕,像是本就烙印在上面的花纹,并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由于涂药及时,并没有变成瘢痕,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塘想:很好,彼此不留下任何痕迹,好聚好散。   问题是,散之前,能不能满足一下她呀!   姜令词突然停下。   黎瑭反而起了兴致,主动让他来一场完整的晨起小游戏,姜令词却放下她去浴室洗澡,“你有急事,先忙。”   黎瑭:“……”   姜令词一大早把黎小画家的灵感都要气没了!!!   “你都比我火了,泡温泉至于捂得这么严实吗,咱两到底谁混娱乐圈。”   黎瑭闭关画画之前,和虞苏潼约在温泉会馆,刚好消遣一番。   不过她穿得严实倒不是最近在网上有点红,而是……   黎瑭漫不经心地回:“有房事的烦恼,你不懂。”   更衣室。   虞苏潼作为超模,身材比例当然也是非常完美的,但黎瑭和她站在一块,完全不输。   黎瑭换上了一套比基尼,是饱和度很高的蓝色,肤质稍微差一点点,穿上就会很灾难,是那种挂在奢侈品店能当一辈子“镇店之宝”(没有人买)的颜色。   但是穿在黎瑭身上,却衬得她越发冰肌玉骨,身材玲珑曼妙,漂亮的没边儿。   这时,虞苏潼也终于看清她雪白肌肤上的暧昧红痕,几乎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胸口,就连腿·根……   没眼看没眼看。   虞苏潼:“果然人不可貌相,我本来以为你老公是那种床上也斯斯文文,按部就班,甚至不会接吻,不会前·戏,真没想到呀……”   两人泡进白雾袅袅的温泉池中,黎瑭懒洋洋地轻哼了声,“智商高动手能力强的人哪方面都学得快,他现在超会。”   “还有,他不是我老公。”   “不是,你可以把他变成是。”虞苏潼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感觉姜教授还挺喜欢你的,有没有机会炮友转正?”   “我觉得有机会,要是没机会,他干嘛要宣布你是他女朋友啊啊啊,上次微博这么炸的官宣,还是出自商界第一贵公子容怀宴之手!”   “现在人家夫妻两个甜鼠了。”   虞苏潼超磕他们!   黎瑭非常赞同下半段,毕竟她当初看到这对夫妻,感觉两人身上的红线都快凝成实线了,还想过给邀请他们两个当自己的双人人体模特,只是被姜令词打断了。   她第一次想画双人呢。   至于上半段。   黎瑭有点渴了,目标放到岸边的果盘上,随口道:“他喜欢不喜欢,我还能不清楚。”   姜令词看她的眼神,根本没有任何爱意,更像是……   黎瑭捏着草莓思考几秒,脑海中浮现两个比较契合的字:责任。   没错。   就是责任。   不对,姜令词对炮友哪来那么重的责任心?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黎瑭气定神闲地咬了一口草莓尖尖,汁水润透她的唇,吐出来的话却很无情:“画完最后一幅画,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你真是个渣女,骗了姜教授身心,竟然要跑路。”   黎瑭咦了一声,小脸皱着,对这话相当不满意:“什么喜欢不喜欢,骗不骗的,别玷污我和姜教授纯洁的合作关系。”   “我们是合作共赢。”   虞苏潼突然幽幽地问:“你是赢了,姜教授赢哪儿了?”   是啊,合作共赢,她赢了作品,姜令词赢哪儿了?   如果是为了性,姜令词好像一直很矜持,也没把她真正当成发·泄·欲·望的炮友。   为了提高技术,姜令词好像学习能力很强,根本不需要实践,从接吻到做·爱全都无师自通。   一直到笔下的画完成,她都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答案。   这段时间,黎瑭一直闭关画画,直到今天即将全部完工。   她画的最后一幅,是张男性背影。粗略一看,整幅画面看似十分简单,似一张普通背影图,细品却会发现,处处都是细节。   模特的每寸肌肉、每个线条都是艺术家精心刻画,骨骼甚至像是拥有动态的起伏,如潜藏在肌理之中雄心勃勃的猛兽,而猛兽之上,一层层华美的宝石链条如镣铐般扼住它的咽喉与爪牙,延伸而下。   与黎瑭之前所有毫无瑕疵的完美人体不同。   这幅画中人所佩戴的胸链之下,冷白的肌理之上,远远望去,像是覆着一条条斑驳的鞭痕,离得近了才发现,所谓鞭痕,实则是纵横繁复的祭祀花纹,其上添加了一些甲骨文符号元素,华美而神秘。   是疤痕,亦是神迹。   看着这幅已经完全超出她真实水平的画,黎瑭拿笔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没有放下。   黎瑭从小便喜欢画画,她画过很多人,观察过许多人的表情,但从未有一个人,像姜令词这样,绘于笔下时,会带给她超脱技巧的灵性。   灵感是看不透摸不着的。但灵性不是。   黎瑭很清楚,她不能过分依赖来姜令词作为灵感来源,镜花水月之后,会逐渐丧失灵性,并非长久之计。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更何况,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场合作即将脱离掌控。   第六感警示:如果不及时抽身,会玩脱。   闻遥意国外巡展结束回到自己的个人画室,第一时间检查黎瑭送过来的新作品。   黎瑭先给老师道歉,画室前段时间由于她的缘故,关门了好几天。   幸好网络对素人的热度只有几天而已,很快便被新的话题冲刷干净,她走在路上,也极少会被认出来,一切像是恢复正轨。   “知名画家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你早点感受一番也好。”闻遥意不以为意,反而调侃道,“毕竟我的关门小弟子出师画展,老师也打算请几位媒体朋友帮忙报道。”   听懂老师的话中深意,黎瑭原本紧绷的心脏,终于松弛下来,她睁着一双水润漂亮的眸子,惊喜道:“老师,您的意思是,我的人物画全都过关了?可以办画展了?”   “满分。”闻遥意不吝啬夸奖,“祝贺你。”   黎瑭起初以为老师祝贺她即将举办个人画展。   没想到,闻遥意深深地看着这个差点走弯路的学生,其实当年有那么一刻她得知黎瑭的执念后,差点想放弃她。   “祝贺你找到了那座不存在的神庙。”   “它本不该存在,但你遇到了奇迹。”   奇迹吗?   好像是的。   如果没有姜令词,她或许还卡在寻找完美人体的瓶颈期,但是……最后那幅画,与她而言,更像是与瓶颈的《和解》。   人体有疤痕又怎样,不完美又怎样,她的画中人照样无可挑剔。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姜教授的无私奉献。   不知不觉,距离她与姜令词达成互助共识,已经三个月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提出结束合作吧。   刚好闻遥意的画室就在明桦大学附近,姜令词也在学校。   黎瑭行动力向来很强,直奔学校,都不需要绕远路。   唯一有点可惜的是,这段时间忙着闭关画画,交了试驾费,却没来得及开一下车库那些顶级跑车兜风。   算了,就当分手费吧。   毕竟除了灵感与作品,她还享受了姜教授完美的躯体和举一反三的技巧。   路过花店,看着五颜六色的各种鲜花,黎瑭拐了个弯走进去,在淡淡的花香中询问:“你好,请给我一束向老师表达谢意的花。”   店员:“表达谢意的话,我们这边推荐康乃馨、向日葵或者百合花。”   黎瑭感觉这些花和姜令词不是很搭,而且寓意并不是她想送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束包装好的蓝玫瑰上。   阳光穿过玻璃窗,洒在蓝玫瑰的花瓣,像是把一把星星揉碎了撒上去。   金色的缎带系成精致的蝴蝶结,有种色彩碰撞的怪诞美学,就像……她和姜令词,如果不是绛云镇那场雨太过朦胧,他们或许永不会相交。   黎瑭选择了这束蓝玫瑰。   它的花语是: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   这是最适合她送给姜令词的花。   因为,于她而言——   姜令词的出现,就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奇迹。   今天傍晚的天空格外漂亮,大团大团橘红色、玫瑰金的云彩铺陈于天边,像是一幅精心调配的油画。   黎瑭抱着一束蓝玫瑰走在白桦小道上。   想起上次在这里,她刚从漫展回来,穿着一身女仆装就和姜令词撞见,完全打乱她清纯无害示人的计划。   巧的是今天为了见老师闻遥意,黎瑭还真打扮的十分清纯,很有少女感。   蓝色衬衫配黑色百褶裙,头发也没扎,乌发如墨,随意地铺散在纤薄的肩膀上,只别了几枚钻石发卡。   说她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不能按照计划开始,那按照计划结束,也像是画了个圆满的句号。   黎瑭想到这儿,红唇不自觉地翘了下,更巧的是……   她又碰到了姜令词。   今天真是顺利的没边了,一定是她的幸运日。   这条小道并不是学校的主路,甚至有点偏僻,极少有人走。   姜令词反而没有穿正装,黑色衬衣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肌肉轮廓,矜贵风雅中略带几分随性。   可惜,以后再也摸不到了。   黎瑭收回落在他手臂上的视线,抱着花,径自走过去。   寂静的小路,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剩下的只有少女徐徐走近的脚步声。   在姜令词一如既往沉静的目光下,黎瑭双手奉上鲜花,相当有诚意地开口:“姜老师,感谢您这三个月的帮助和陪伴,我想我们应该结束这段关系了。”   姜令词似有些讶异,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视线落在那束蓝玫瑰上,几秒后,他微微颌首:“可以。”   同居试婚结束,他们也该进入下一段关系。   黎瑭没想到这么轻松。   之前还隐隐担心什么事情脱离她的掌控,看样子是她想多……   下一秒。   耳边传来男人清晰自然的话语:“我接受你的求婚。”   黎瑭抱着花的手一僵。   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姜令词理所当然地要从她手里接过这束蓝玫瑰,黎瑭立刻缩回手,“等等……”   一双明眸睁得圆溜溜的,漫着惊吓的波澜。   如果没失忆的话,她刚才说的应该是结束关系,而不是结个婚吧?   他怎么就能听成求婚了。   黎瑭扶着发胀的小脑瓜,有些虚弱,“我们也就约了一百天而已。”   什么恋爱、结婚,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吧。   听她强调“约”这个字。   姜令词敏锐地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信息差,眸色幽深,薄凉的唇徐徐吐出:“我们已经恋爱一百天了。”   黎瑭立即反驳:“没有恋爱!”   姜令词情绪稳定,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从哲学的角度:一切事物都在运动、变化、发展之中,因此恋爱关系也不可能持续不变,我们已经从量变(做a次数)导致质变,确实可以从恋爱关系,转换成婚姻关系,然后进行新的量变。”   新的量变又是什么?   黎瑭跟听天书一样,尤其听到恋爱关系、婚姻关系几个大字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她不明白——   睡个觉而已,怎么就量变这么多次。   “你学哲学还是学古文字的?”   姜令词:“辅修哲学。”   不对。   又歪了。   落日离得越来越近。   黎瑭在余晖散尽之前,长舒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对姜令词道:“姜令词,我不想结婚。”   姜令词一改往日的端方雅致,低垂着眼眸看她时,有种目下无尘的矜贵傲慢,偏生眼尾下那颗泪痣多情又妖异。   他慢条斯理地从黎瑭手里接过那束快要被她揉皱的蓝玫瑰,如命令般:“黎瑭,我们做了所有未婚夫妻该做的事情。”   见跟姜令词说不通,黎瑭完全不给他说话机会,一股脑道:“你的观念怎么比甲骨文还要古老,不是睡了就要结婚的。”   “炮友也可以睡啊。”   “我们就是约炮而已。”   “总之,我们合作结束,感谢您的帮助,有缘再见,无缘算了。”   黎瑭跑路之前瞥了眼那束蓝玫瑰,考虑抢回来的可能性。   本来就是送给他的。   也说明白了。   就这样吧。   姜令词从老宅回到槿越泗号已经晚上十点,平日里热闹明亮的客厅此刻有种空旷的寂静。   黎瑭除了她带过来的行李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带走,包括收藏室那些为她量身定做的旗袍。   他突然发现,黎瑭带来与他同居的行李,甚至不如当时去节目组当助理的东西时多,可见,一开始就没打算久住。   姜令词站在画室门口,视线落在倚在墙角那个画架,边缘溅上几滴彩色颜料。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兰叶手镯上微微凸起的红宝石。   管家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先生,黎小姐已经离开了。”   姜令词转身,语气淡而平静:“知道了。” 第33章 万事皆宜   黎瑭没有再住回“一枕风月”, 而是搬回了黎渊的别墅。   毕竟目前她多多少少也算个“网络红人”“流量小画家”,住酒店这种公共场合太容易被围观,毫无隐私可言。   许久没有回来住, 黎瑭感觉也有点陌生,泡澡时甚至撞到了浴缸, 因为槿越泗号的浴缸是圆形的, 这个是鹅蛋形的。   更重要的是……   不够大!!!   炽白的灯光下, 少女将脚踝搭在浴缸边缘看, 只见雪白细腻的小腿肌肤,慢慢地浮现一块艳丽的红。   黎瑭伸手揉了一下。   唔,估计明天就会变成淤青。   热气蒸腾,浴室很安静, 只有手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黎瑭抬起手, 左手腕上两只莹润通透的祖母绿手镯分外惹眼。   她晃了晃镯子。   声音好听。   颜色好看。   要摘掉吗?   好像没什么必要。   她和姜令词又不是什么男女朋友撕破脸分手,还要把彼此送的礼物还回去,就当是她用红宝石镯子换的。   不摘了。   明明之前也是自己一个人泡澡, 她从没觉得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反而十分享受这样的静谧, 唯独今天, 黎瑭怎么都沉浸不进去。   忘记加精油了?   虽然主人极少回来居住, 但家里会有佣人过来定期更换各种用品。   黎瑭打开旁边一个小抽屉,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沐浴精油,各种香味都有。   少女戴着双镯的手腕在半空中停顿了半秒,慢吞吞地选择了梅香调,空气中弥漫开很淡的幽香, 有种清冽的幽静,她终于觉得舒服点了。   黎瑭不觉得自己喜欢姜令词的味道有什么不对,他本来就很香啊, 谁不喜欢香香的。   不过今天的姜教授,身上应该还会有点玫瑰香吧。   玫瑰香和冷梅香融合,会是怎么一种香调?   下次让调香师试一下。   姜令词——   很香。   尺寸大。   颜色粉。   身材完美。   手指很长。   接吻技术高超。   做的时候很爽。   但作为炮友,也仅此而已。   黎瑭眼睛轻阖着,被热雾蒸腾的眼睫湿哒哒的,衬得少女面容越发精致。   脑子里却乱七八糟的,想精油香味,又想姜令词,还想明天就让人把浴缸换成超大的,最后想今天到底是鲁莽了些,不知道会不会被学生或者他的同事看到。   自从姜教授微博公开恋情之后,明桦大学的八卦论坛可以说是炸了整整半个月,最开始那个空谷幽兰授粉贴已经破万回帖,还在往上升,热度超过了某些热门论坛的精华帖。   后来为了区分,他们特意开了一栋新楼来专门嗑糖。   #糖浆CP一手情报楼#   这栋楼汇聚了姜令词从绛云镇带着咬痕回来的照片到现在的所有带“糖分”的照片。   当初授粉贴里大部份“侦探”都变成了CP粉。   还有一种老母亲的心思——这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CP呀!绝口不提当初把黎瑭当嫌疑人来扒的事情。   不过来来回回都是一些旧粮。   他们一直想要得到一手资料,然而……姜教授特别低调!女朋友再也没有来过学校,甚至那辆鹅黄色兰博基尼也没出现过。   大家只能望兰兴叹。   而今天!   一张新图传遍论坛。   依旧是桦树小道。   落日余晖,一身清纯打扮的长发少女抱着蓝玫瑰,与穿着黑色衬衣,随性矜贵的姜教授遥遥相望。   有人把上次黎瑭穿着粉白女仆装和一身正装的姜教授讨论“小篆”学术的照片也贴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看到糖浆同框,本来都绝望了!毕竟姜教授那么低调!”   “黎师姐真的好漂亮,她是咱们学校油画系闻遥意教授的关门弟子,以前经常看她来学校,最近都不来了呜呜,今天终于等到。”   “黎学姐这是来给姜教授送惊喜吗?不愧是搞艺术的!真浪漫!”   “怎么感觉姜教授的表情不像是惊喜?”   “嗨呀,姜教授一直都是这幅性冷淡的模样吧,不知道平时跟女朋友亲亲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高不可攀?”   “嘘嘘嘘楼上慎言,这种话题留在超话里说,这是学生论坛,有老师会刷的!”   “……我们应该是大学生不是初中生高中生吧,怎么还怕老师?”   “emmm尊师重道大概是我们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优良传统吧。”   “楼上你……说的对。”   眼看着又歪楼了,拍到照片的同学试图拉回重点——   “其实我略懂一点唇语……”   “他们好像在聊什么求婚,结婚之类的。”   “嘶……”   “嘶嘶……”   “嘶嘶嘶……”   “嘶嘶嘶嘶!”   开启蛇语加密模式。   直到另一位不解风情的同学破坏楼型,并直言——   “所以,他们是好事将近了?”   姜令词好事近不近黎瑭不知道,反正她的好事儿是近了。   这段时间,黎瑭个人画展的举办进度顺利。   闻遥意有意放手,这期间无论大事小事都得由黎瑭自己做决定。所以黎瑭忙得很,每天回家冲个澡后沾床就睡,连换超大浴缸都忘记,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只是……   偶尔半夜醒来,黎瑭下意识翻身时,会抱个空,然后完全清醒过来,才恍然意识到,枕边已经没有人可以抱了,也没有完美肌肉可以摸了。   有点空荡荡的。   行吧。   黎瑭半夜翻出一只小鲸鱼玩偶。   抱鲸鱼也将就,由奢入俭,总是要习惯的。   抱了一会儿……黎瑭还是睡不着。   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姜令词的身影,就着黑暗的掩饰,黎瑭打开手机微信,指节停顿了几秒,最后还是点开与姜令词的对话框。   对话停止在他们合作结束前一天。   小白雀:【顺路帮我带一份学校对面甜品店的新系列甜甜圈。】   小白雀:【肚子饿饿.jpg】   大粉兰:【好。】   大粉兰:【六点到家】   到家……   这段时间黎瑭刻意不去想那三个月的事情,现在夜深人静,很难再次入眠时,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姜令词好像自始至终都不是把她当炮友来养的。   谁家约个炮不直奔酒店,而是要先回去见家长。   约炮不就是为了泄·欲的吗,姜令词可倒好,大多数时候都忍着……黎瑭还以为他有什么自虐的爱好。   还有很多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公开恋情,再比如……   挥开迷雾后,黎瑭视线落在他们的头像上,连他们的头像……也是明摆着的情侣头像。   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误会。   黎瑭后悔当时突然含蓄,没有把“约炮”两个字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姜教授大概率听成了“约会”。   难怪第二天他安排的是约会流程。   黎瑭彻底睡不着了。   怀里抱着枕头大小的鲸鱼玩偶,将脸埋进去无声的尴尬。   不过……   姜令词一直没有联系她,应该是不打算计较的吧?   不然来自名门世家继承人的报复,她一个可怜的小画家可承受不住。   不会的不会的。   黎瑭自我安慰:像姜令词这样的身份,以及从小到大奉行的君子守则,知道他们之间存在信息差后,肯定会悬崖勒马,及时止步,让一切回到正轨!   没错。一定是这样!   所以从那天开始,他才一直没有联系她。   黎瑭甚至想,陵城这么大,如果不再联系,或许一辈子都碰不到。   然而命运变化莫测,谁都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美术馆内。   黎瑭站在《和解》旁边,正在与策展人Russell讨论这幅画应该放在那个位置是最合适最显眼的。   临近初夏,少女一袭冷艳红裙,在空旷寂静的美术馆内,分外灼眼。   有种专注事业的生命力。   黎瑭这次个人画展的举办地点,她选择的是一座超现代艺术风格的美术馆。   主题与她的最后一幅画同名——和解。   与策展人说话时,黎瑭松松挽起的乌发有几缕慵懒地掉在雪白的肌肤上,她浑然不在意地轻轻一扫,精致眉眼低垂,手上拿着笔,在图上圈出几个位置。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选择这幅画作为主推,我更喜欢那幅。”Russell指的是黎瑭当初画的最艰难的那幅《垂悯》。   半人高的画框内是一幅色彩与画面冲击力皆强到极致的画作。   层层叠叠的兰枝将浑身赤裸的男人禁锢其中,脊背后的双翼企图挣扎开束缚,然而越挣扎,藤蔓便会束缚的越紧,雪白翎羽伴随着不断坠落的血珠,   藤蔓攀绕藏匿之处,是模糊而惊人的尺寸。   朱砂色的血、纯白色的羽翼,淡金色的兰枝与似一节节竹鞭的藤蔓,完美的男性身躯。   Russell来自法国,是国际顶尖的策展人,这次受闻遥意的邀请屈尊前来,起初并不打算做主策,只是稍微指点一下。   最后决定策划黎瑭的个人画展,完全是被她的作品迷住,尤其是这幅。   他久久地凝视这幅画,并给予很高的评价:“这是一幅伟大的作品。”   黎瑭刚要说谢谢,便听到他下一句——   “如果这里画得更清晰的话,就更伟大了。”   没错,Russell说的是藤蔓盘缠最严实的位置。   作为创作者,黎瑭当然不是害羞,而是当时画的时候,尚存一丝占有欲,漂亮的大粉兰,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好吧,不止一丝。   所以她手很不听话地进行了手动打码。   完全不影响视觉效果,反而视觉效果更震撼。   Russell的审美更倾向于大胆展现人体蓬勃的生命力。   而且作为外国人,他很难理解《和解》赋予的传统甲骨文文化的魅力以及这幅画细腻的内核。   虽然尊重艺术家以《和解》为主题的想法,但也保留了自己的审美,在位置上,让《垂悯》与它并列,首尾呼应。   黎瑭没反对。   毕竟这两幅画,一幅是《奇迹》之后的第二幅奇迹,另一幅是与自己《和解》。   一头一尾,倒也契合。   两个人就位置达成共识,时絮匆匆走来,向来温柔淡定的面容上,难得染上了几分焦灼,她站在角落停下:“师妹,你过来一下。”   莫名的。   黎瑭心里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时絮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一字一句地说:“画展的审批突然被打回来了。”   “策展之前不是通过了吗?”灰白调的灯光下,少女红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好半晌,才溢出一句。   “打回来的原因是,涉及某位大人物的隐私,对方不希望以自己为灵感来源的作品出现在大众面前。”   对方装都不装。   听到这个原因,黎瑭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她声音很小,似是自言自语。   其实这段时间黎瑭心里一直悬着一把剑,现在终于落下,她心情挺复杂的——   她内心很清楚,姜令词根本不好惹,只是抱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不会跟自己计较。   现在看来。   根本不是这样。   越是看起来端方正直、不拘小节的君子,真被踩到底线,甚至不会给人留后路。   入夜,会馆。   这间会馆私密性很强,超级VIP会员都有自己的专属包厢,黎瑭站在包厢门口,侧眸看向门牌上的“不识春”。   想起姜令词之前微博公开时说的话,莫名有种被内涵的错觉。   然而她问过侍应生,包厢名是十年前老板取的。   好吧。   是她太心虚,有点风吹草动就对号入座。   黎瑭在门口做了足足三分钟的心理建设,才缓慢伸手推开这扇沉重的门。   室内很静,不远处挂着一个燃着香的花丝香薰球。   黎瑭也不知道自己鼻子怎么突然这么灵敏,居然能在弥漫的木质沉香气寻到一缕很浅却很勾人的冷梅香。   黎瑭被精巧的物件吸引了一秒目光,才慢吞吞地将视线落旁边沙发上面容俊美的男人。   姜教授又帅了。   姜令词一袭衬衣西裤,温润优雅,扣子照旧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举手投足皆是名门世家沉淀的矜贵端方。   手臂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此时微微露出腕骨处的兰叶细镯的边。   黎瑭刚才在门口想了很多方案,最倾向的是一上来直接抱着他的大腿哭求他放过自己这个可怜的小画家,小画家办个画展不容易,而且那些画其实她有进行艺术改动,他不说她不说没人知道。   她轻轻吐息,决定按计划进行。   谁知刚走了两步,踩着高跟鞋的脚被地毯衔接的缝隙给绊了一下,踉跄了好几步,最后整个人坐在姜令词膝盖上。   少女红色裙摆铺散在男人腿上,像是暗夜里绽放了一支摇曳的红色莲花。   裙摆轻荡,擦过姜令词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   黎瑭先是惊了一瞬。   有一说一,男女之间发生过关系之后,身体真的很容易产生习惯。   比如……   一坐上大腿,黎瑭就习惯性地抱住他的脖颈。   尴尬蔓延……   黎瑭尴尬不过两秒。   坐都坐了。   做又不是没做过。   只是把抱大腿改成了抱脖子,可以……计划还能进行。   毕竟姜令词也没站起来把她丢出去。   只要没有被丢出去,一切都还有机会。   黎瑭这么想着,细指慢慢抚着裙摆借此酝酿情绪,同时大脑飞速旋转,思考要如何说服他。   决定先道歉:“姜老师,是我没有说清楚约炮和约会,害你产生了误解,我感到十分抱歉。”   见姜令词没反驳,神色亦是淡然,不像是要计较的样子。   黎瑭话锋一转,“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全都是误会,你能不能别拦着画展审批,我也没画什么出格的东西,而且也进行了艺术加工,绝对不会被人认出来,况且就是个中小型画展。”   “你可能不知道这次画展对我真的很重要,不过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跟你展开说说……”   黎瑭越说越悲伤,坐直了身子泫然欲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被渣的那个。   根本没意识到把姜令词当椅子了。   大概也是习惯……   姜令词望着端坐在自己膝盖上,委屈巴巴的少女,嗓音一如从前的清冽磁性,云淡风轻地说:“我知道。”   “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   黎瑭被他哽住……   威胁人要这么直白的吗。   “要不我撤回上次结束关系的话,我们继续约……炮?”黎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不能发脾气。   毕竟是有求于人。   这次她把约什么说的明明白白。   等她画展顺利办完再结束。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听到她这个建议,男人往后倚靠在沙发背上,蓦地低笑了声。   黎瑭拧眉,下意识不高兴:“笑什么?”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态度不端正,轻咳了声,放缓了语气,“你笑什么?”   “回不回去了。”   姜令词似乎没在意她的情绪,淡淡地说了句。   他没有戴眼镜,眼帘掀起时笑意不达眼底,淡色瞳孔似是千年寒冰淬炼后的通透,“这几个月,家里已经准备好了结婚事宜。”   所以他们的关系只能是:约会恋爱-同居试婚-领证结婚。   退不回去。   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呀,怎么就连结婚事宜都准备好了?   结不了一点。   黎瑭一边摇头,一边超大声地说:“我是坚定的不婚主义!”   “不可能结婚!”   约炮行,结婚万万不行!   她摇头太快,连肩带掉了都没注意到。   姜令词长指松松地扶着她的细腰,神色平静薄凉,语调隐隐能听得出几分怜悯意味:“姜家祖训,从一而终。”   从绛云镇,黎瑭如今日这般坐上他膝盖的一刻起。   就注定了。   黎瑭不敢相信:这种离婚率快要比结婚率还要高的年代,怎么还有人将“从一而终”的祖训奉为圭臬。   姜令词并不打算立刻得到她的答案,淡淡扫过时间,他起身将少女放下。   黎瑭扶住他的手臂站稳,下意识仰头,对上姜令词凝视她的目光。   男人眼尾那颗小红痣,似浸透着迫人的危险感:“黎瑭。”   “我不是随便的男人,只给我太太当人体模特。”   “所以?”   姜令词微微俯身,替她整理好掉落在臂弯的纤细肩带,不疾不徐地说:“所以,试用了我一百天,你得继续试用一辈子。”   黎瑭:“!!!”   姜令词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以他为灵感的画作,不可能由非姜太太之外的画家对外展出。   画展进行到这个阶段,如果不办下去,很难收场。更重要的是,这场画展,是她的梦想,对她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如今梦想近在咫尺,让她就这么收手放弃,黎瑭真的做不到。   姜令词太会谋心。   姜令词离开之前,漫不经心地抚平被黎瑭捏皱的衬衣,神色淡然:“当然,祖训虽如此,姜家亦不会强人所难,一切尊重黎小姐意愿。”   哼。   左一句不会强人所难,右一句尊重她的意愿,话这样说,掌控权还不是在他手里。   啊啊啊!   这次真的是玩飘了!   天知道。   她就约了个炮而已,怎么就要把自己搭进去。   就在这时,Russell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消息:【亲爱的,如果你画展不办了,我也不收你的违约金,只要你把《垂悯》卖给我。】   宇宙第一小画家:【不卖!!】   黎瑭按灭了手机,坐在姜令词坐过的沙发上,往后一仰,望着那轻轻摇晃的花丝香薰球,小脸皱成一团。   结,还是不结?事业还是婚姻?   卖还是……   呸。   不卖。   画展办不了,这些画她也不卖,都是她的心血,当初把《奇迹》三百万卖出去,其实黎瑭现在就有点后悔。   又扯远了,现在问题是——   姜令词诉求是结婚,结婚事宜已经准备好了。   她的诉求是画展,画展事宜也准备好了。   所以,到底要怎么选啊啊啊!   当犹豫不决时,要问谁?   答案当然是问——“神”!!!   林间寨,无名道观。   就是那股破败要倒闭的模样。   黎瑭站在金漆驳落的神像下,看了许久,一直等明镜道长出来,才收回目光。   明镜道长亦还是初见时的模样,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神算子气场,一身洗的发白的道袍,须发倒是整齐。   自从得知这位道长的生平履历,黎瑭现在看他,总觉得是世外高人不拘小节。   毕竟他早在三个月前就算出她今年会结婚。   万一能解呢?!   岂料明镜道长看向黎瑭,第一句话便是:“红鸾星动,好事将近。”   黎瑭懵了一下:“啊?”   明镜道长第二句话:“婚期定在七月十七,万事皆宜。”   黎瑭立刻摆手:“等等,大师,我不是来问婚期的!”   “我想请您帮我算不结婚会有什么下场?”   “比如事业无成?还是被发配非洲捡垃圾?”   上来就让明镜道长给她算这种奇怪问题的,黎瑭真是举世第一人。站在门口的小道士忍不住想。   旁人得到明镜道长的卜算名额,要么问命,要么问运,问的都很大,唯独黎瑭,把这么宝贵的卜算名额,来问这种问题。   明镜道长:“檀越从心即可。”   黎瑭:从心?   即便身处破败的殿内,即便神像金漆已经剥落,然而在渺小的人类面前,依旧显得巨大。   殿内寂静许久。   明镜道长对仰头望着神像的少女说:“心之所想,身之所安。”   此时的黎瑭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以至于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明镜道长的一卦难求,并非浪得虚名。   这一卦才两百块。   临走之前,黎瑭突然转身,“对了大师,我还有个问题。”   明镜道长:“何事?”   黎瑭:“不婚主义吃中药真的能治吗?”   明镜道长:“已经给你治好了。”   黎瑭:“啊?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有什么感觉?”   那一瓷瓶药丸黎瑭是吃完了,但她以为那是治感冒后遗症的!   明镜道长:“试试便知。”   “试什么?”对上明镜道长那双年迈却并无半分浑浊的清明双目,黎瑭福至心灵——   哦,懂了,结个婚就知道治好没治好了。   ‘神医’呀!   为了感激神医,黎瑭站在道观门口,超大声地说:“大师,等我嫁入豪门,给你的道观重塑金身!”   惹得路人纷纷往这边看:什么什么明镜道长还有这种本事?   小道士连忙把门关上,并挂出小牌子——   【本月已结缘】   事后他问师父:“这世间真有治疗不婚主义的药吗?”   师父像是在规劝弟子迷途知返:“别傻了,怎么可能有这种药,相信科学,相信医学。”   小道士:“……”   回陵城途中——   在飞机起飞之前,黎瑭亲切致电大黎同志:“尊敬的哥哥,我有两个喜讯要告诉您。”   此时A国是凌晨三点。   黎渊有起床气,但一看来电显示——黎家小公主。   嗓音有点没睡醒的沉哑:“说。”   最怕妹妹突然的尊重。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黎渊做好了不是好事的准备,但是他没想到……   黎瑭:“第一件喜事,我搬回家了。”   这事儿对黎渊而言,真算是喜事,毕竟他老早就想黎瑭搬回去住,问题是……这件事,他一个月前就知道了。   黎瑭搬回家,以前家里照顾他们的那些佣人全部都回去了,他能不知道?   说完废话。   黎瑭看时间差不多了,淡定宣布:“第二件喜事——”   “亲爱的哥哥大人,我要结婚了。”   “什么?结婚!”   A国的半夜三更,黎渊差点以为自己睡昏头做噩梦,猛地坐起身,随手撸了两把脸,这下彻底清醒了。   电话那边传来飞机起飞的声音,黎渊立刻知道这个小王八蛋挑这个时间打电话的原因,怒道:“黎瑭!不准挂电话!”   黎瑭耳朵差点聋了。   上次哥哥这么生气还是……把她从亲戚家里接走那天。   “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离家出走住酒店就不说了,每次回国去看你,媒体报道我回国家都不回第一件事去酒店约会女明星,你哥的清白全毁在你手里;去年你心情好大晚上拿着一箱人民币跑去街边给路人发钱,幸好我当时在国内,还能去警局捞你;前两年大学毕业晚会,你穿着礼服去荒山野岭赏月,给你打电话不接,我还以为失踪了,差点吓出心脏病……”   一桩桩一件件。   黎渊简直罄竹难书。   现在打电话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还有你这是告诉吗?这分明是通知!”   黎瑭难得声音弱了点:“那我……通知您一个喜讯?”   大黎:“……”   头痛欲裂。 第34章 传道授业   陵城环山公路, 今晚完全封锁。   “哇塞姜哥,今夕是何年呀。”   “你上次赛车,还是上次。”   “小独苗, 你上次说废话也是上次。”容怀宴神态慵散地倚在一辆银白色跑车旁,向来温润风雅的面上, 此时染着几分戏谑。   今晚山上风有一点大, 阮其灼声音显得有些飘忽:“姜哥自从当了教授, 拳击不打了, 滑雪不去了,直升机不开了,别说赛车,跑车都不开了。”   “还以为你真打算提前迈入修心养性的养老阶段。”   这局是阮其灼攒的, 本来呢, 他是习惯性地在群里喊一下,压根没想过姜令词会来。   毕竟从几年前开始,姜令词基本就不在参加这种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刺激运动, 问就是修心养性, 岂料没想到今天居然应下了。   阮其灼能不震惊吗。   姜令词虽然从小接受的是克己守礼的君子教育, 但家人对他的社交生活并不严苛, 也可以拥有各种爱好。只要不逾矩——在规定时间内回家或完成学习。   加上他本身学习能力强, 运动细胞更是强的没边了,基本上玩一样擅长一样。   因此他拥有的不仅是滑雪教练证,甚至直升机驾驶证、跳伞教练证、潜水教练证等等,该有的基本都有。   姜令词淡淡瞥了阮其灼一眼, 把玩着赛车头盔,没说话。   男人眉目清隽如画,只是淡色瞳孔在山中偏冷调的光线下, 似是凝结了一层薄霜。   恰好南韫热身结束,朝着姜令词勾了勾手指,“阿词,咱俩来一场?”   “嗯。”   姜令词打开车门,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南韫:“容哥还来吗?”   容怀宴:“不了,等会要接太太下班。”   顾星檀最近闭关修复一幅古画,容怀宴每天都去接她。   毕竟不接的话,顾星檀能在工作间待到修复完成才会记起自己还有个家。   没多久。   阮其灼惊呼:“我敲,姜哥好快!南哥下来要自闭了。”   姜令词开的是一辆暗夜黑的布加迪威龙,在环山公路朦胧的暗雾下,云淡风轻地甩开了所有赛车,并且远超南韫那辆十分惹眼的红色法拉利。   容怀宴气定神闲地看了会儿,突然轻笑一声:“可能是这些年压抑久了,变态了。”   贺泠霁远在深城,可惜不能亲眼见识姜教授开他亲自挑选的收藏级跑车所向披靡的画面。   不过阮其灼很有兄弟爱地给他开了视频。   除了姜令词与南韫外,还有一些圈子里的公子哥儿,能被阮其灼喊来,自然皆是非富即贵的二代或者三代,最不济也是新贵。   由于姜令词这几年不参加圈子里这些活动,不少新加入的还真不认识他这张脸,议论纷纷:   “这就是姜家那位行事十分低调的继承人?”   “没错没错,姜哥风采不减当年啊。”   “这技术这速度,啧啧啧,他不会背着我们天天练吧?”   阮其灼嗤笑一声:“怎么可能,这几年姜哥忙着搞学术,研究甲骨文,为传统文化做贡献呢,谁跟你们似的闲着没事偷偷练车就为了赛车的时候装个逼。”   这话说的……   过分真实了。   容怀宴低笑,看着视频里的贺泠霁:“可惜你没来,阿词今晚玩的应该挺没意思。”   他们发小圈里,也就容怀宴和贺泠霁能与姜令词势均力敌,玩个痛快。   “想让我去给他当出气包?”贺泠霁才不上容怀宴的当,狗东西向来不安好心。   轰鸣声中,轮胎在地面烙印下焦黑的印记。   姜令词直接停在容怀宴身边,降下车窗,一双淡眸睨着他:“你来。”   容怀宴:“……”   隔着屏幕,贺泠霁溢出一抹微凉的笑音:“别挣扎了,容出气包。”   阮其灼看热闹不嫌事大,丢了个银白色的赛车头盔过去:“容哥放心去吧,今晚我当司机帮你接嫂子。”   暗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如撕开晨雾的猛兽,而银白色跑车如一道凌厉的闪电紧随其后,一前一后紧咬不放,这种势均力敌的赛车更让人热血沸腾。   阮其灼嗓子都喊劈了。   容哥领先,他给他姜哥加油,姜哥领先,他给他容哥加油,端水大师不外如是。   听得贺泠霁把音量调到最小。   并列抵达终点后,姜令词将头盔手套全丢在副驾驶,露出一张激烈运动过后分外绮靡的面容,薄唇淡抿着,又平添了几分冷冽。   他没下车,反而抽出一支香烟,越过车窗,给容怀宴也丢了一根后,才漫不经心地衔在唇间点燃。   尼古丁仿佛能迅速压下刚才赛车时剧烈飙升的肾上腺激素。   姜令词这几年不玩赛车的原因,是越来越不喜欢这种心脏失控的感觉。   男人夹着香烟的修长指节探出车窗,不经意地露出腕骨上不规则的兰叶手镯。   容怀宴接过未点燃的香烟,闲谈般问:“心情不好?”   姜令词望着连绵山脉,没答。   容怀宴拿着香烟的手伸出车窗,凑向姜令词指间猩红的火光点燃,同时开口:“跟女朋友吵架了?”   姜令词终于看他一眼:“没。”   容怀宴了然,他弹弹烟灰,气定神闲地问:“没吵架,那一定是某件事产生了分歧,让我猜一下,听说姜家前段时间在准备婚礼,最近停了,所以……”   “黎小姐不想嫁。”   姜令词掐了烟,下车的同时,淡淡地说:“容怀宴。”   “你摆摊去算命吧。”   容怀宴淡笑一声,也下了车。   姜令词一身黑色赛车服冰冷凛冽,容怀宴一身白色赛车服雅致风流,两个人并肩而立,看向天边日出。   起初灰白的天际只有一抹极淡的色彩,慢慢的在整个天际晕染开。   直到一抹金红色,跃然而出。   阳光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山脉,驱走一片一片的晨间雾气。   就在这时,姜令词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看一眼,随即目光落在容怀宴身上,薄唇微启:“我收回刚才的话。”   毕竟——   小白雀:【姜!令!词!谈!谈!结!婚!】   她想嫁了。   什么话?   摆摊算命?   容怀宴与姜令词站在同一处,无意间瞥见他毫无遮拦的手机屏幕,意味深长地颌首:“可以,她看起来真高兴啊。”   黎瑭高兴才怪。   未免自己后悔,黎瑭跟大黎报备完毕,一下飞机又发消息通知姜令词,然后便直奔虞苏潼的公寓。   答应归答应,不情愿归不情愿。   “玩脱了吧,你还想跟人家玩玩,我就说想姜教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约炮。”虞苏潼给黎瑭倒了杯咖啡。   虞苏潼听黎瑭说完她和姜教授这三个月“约炮/恋爱”故事,也是佩服,这么长时间,黎瑭居然一点都没怀疑。   “我又没约过炮,我也没谈过恋爱,我怎么知道它们有什么区别啊。”黎瑭也觉得很冤,她就是好不容易大胆一次,整了个一夜情而已,又大胆了第二次,提出和一夜情对象达成短期睡觉共识。   谁知道要睡一辈子。   见虞苏潼递咖啡过来,她拒绝,“喝什么咖啡,给我倒酒。”   黎瑭现在觉得,只有一醉才能解万愁。   虞苏潼家的沙发很软,是白色的羊羔绒,黎瑭穿着她同材质的睡袍整个人陷进去,两只纤细雪白的小腿蜷缩着,像是一只颓靡的小羊羔。   “大清早喝什么酒。”   虞苏潼抱着她安慰道,“你往好处想,纵观全世界的男人,姜教授也算是个顶级品相了吧,而且完美贴合你的审美。”   “更何况,既然你强占了人家的清白,对人家负责也是应该的。”   “爽一百天还是爽一辈子,这么简单的数学问题你用手指算算。”   黎瑭没喝酒,但是头有点晕了,她可怜巴巴地趴在虞苏潼的肩膀上,“世界第一名模小姐,我没有一百根手指。”   虞苏潼:“……”   “宇宙第一画家小姐,我请问,谁会有一百根手指?”   黎瑭将脸埋在虞苏潼软绵绵的兔耳家居服帽子里蹭了蹭,道理她都懂,但是与人结成正常的亲密关系,对她而言,真的很难。   可是黎瑭很清楚,她不会放弃画展。   虞苏潼手机推送过来一条微博消息。   她先是随意地瞥一眼,然后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卧槽!”   黎瑭昨晚一夜没睡,此时正昏昏欲睡着呢,撩起眼睫,“一惊一乍的干嘛呀?”   虞苏潼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她眼皮子底下:“快看你老公!”   “天呐,这样的老公你还闹着不想嫁,有的是人想替你嫁。”   “你老公真是绝了!!!文能教书,武能赛车,可贵公子可大教授可霸道总裁又可少年感大狼狗,这人设可塑性超强,光是角色扮演这一项,可见你未来的婚姻生活多么丰富多彩。”   黎瑭用一副“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眼神看她一眼。   才将目光移到屏幕上,陡然凝滞。   这是一张摄影师发的照片。   这位风景摄影师今天一早误入被封锁的环山公路,本来是打算拍日出的,没想到居然拍到比山顶日出还要震撼的一幕。   照片上正是姜令词。   背景如翡翠一般的绵延山脉,姜令词坐在黑色跑车的驾驶位,车窗打开,被高清镜头捕捉到他单手摘下头盔的一幕。   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大抵是剧烈运动后,清晰可见手背青筋暴起,有种令人窒息的野性魅力。偏生漆黑潮湿的发丝凌乱随意地贴在额间,眼尾微微抬起,露出下方一颗小而绮靡的红痣,竟平添了几分狂妄不羁又冰冷摄人的少年感。   与平日里戴着无边框眼镜,斯文风雅,端方正直的姜教授,简直判若两人。   #姜令词赛车##端方君子秒变少年感大狼狗#等各种词条冲上热搜。   评论区果然一堆喊老公的、舔屏的。   热评第一:我以为是老师,没想到是老公!!!   黎瑭虽然不想结婚,但是占有欲发作。   这是她老公!!!   啊呸。   未来老公。   呸呸呸!啊啊啊!好气啊!   什么老公不老公的。   都怪虞苏潼一口一个老公,害她都脑回路歪了。   世界第一名模小姐表示:“早晚都是老公,早喊一天晚喊一天有什么区别,习惯习惯称呼。   你们以前在床上也正儿八经的喊姜老师、黎小姐?”   黎瑭一边打开自己的手机,一边凉凉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虞苏潼:“???”离谱。   这都能做得下去?   这厢黎瑭已经打开与大粉兰的聊天页面。   她一早发的那条结婚的消息,已经有了回复。   大粉兰:【好。】   这么冷淡?   这是在求娶她这样漂亮迷人性感老婆的姿态?   黎瑭冷着一张漂亮小脸。   小白雀:【刚答应跟你谈谈结婚的事,你就不珍惜了?不是求娶我的时候了哦?】   虞苏潼看到后,幽幽地提问:“您说的求娶是……”   黎瑭理直气壮:“他都威胁我不嫁给他画展就办不了了,这还不是求娶?”   虞苏潼:“……”   她突然明白,黎瑭跟姜令词一个约炮一个约会鸡同鸭讲甚至还进展到同居见家长,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不对劲,原因究竟出在何处了。   就黎瑭这个脑回路……搞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姜令词没有秒回,小白雀没有耐心。   小白雀:【三十秒!你居然三十秒都没有理我,我已经看到未来悲惨的被丈夫冷暴力的婚姻生活了。】   小白雀:【我懂了,嫁给坐拥无数老婆的男人,就要承受这种难以排解的孤独寂寞与绝望,我需要再重新考虑】   截了张微博热评作为证据发过去。   黎瑭知道姜令词大概率在工作,发完之后便重新切回微博页面。   本来黎瑭还打算继续品鉴一下姜教授的美貌,再次刷新却发现,姜令词这张照片不见了,原本热度疯狂上升的热搜也没了?!   她还没保存!   与此同时,被未婚丈夫‘冷暴力’的小白雀终于收到回复——   大粉兰:【只有你一个。】   黎瑭立刻反应过来为什么网上所有相关照片和热搜全部消失,唇角忍不住勾起一点,又立刻压下。   轻哼了声,小声嘟囔:“还挺守男德。”   她又想起姜令词驾驶的那辆超酷的黑色跑车。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辆跑车也是上次姜令词打算送她的其中之一。   黎瑭自己哄自己:结婚……也行吧,最起码跑车不用教试驾费了,全都是她的。   “关于结婚,我有以下几点要求。”   明桦大学,黎瑭坐在姜令词办公椅上,扬起精致的下巴,对刚进门的年轻男人开口道。   姜令词反手关上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像是封印,此刻又恢复一丝不苟、清冷禁欲的君子模样,举手投足皆是超凡脱俗的疏离感。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论文资料:“请讲。”   假正经。   要不是昨天才看到他在环山公路飙车后的样子……   当然,不能以貌取人。   问题是姜令词办的事儿也不是正人君子呀!   为了画展……   为了梦想。   黎瑭,忍。   黎瑭攥紧了从姜令词这里打印出来的一沓颇具分量的A4纸,放到黑色木纹办公桌上,细指慢吞吞地推过去。   上次他们在这间办公室这么正儿八经的谈事,谈的还是“约炮”合作。   这次已经上升到结婚合作。   “1、不干涉对方的生活、社交、工作……”   黎瑭刚说完第一点。   姜令词指骨屈起,轻叩了一下桌面,打断道:“黎小姐,有一点你或许弄错了。”   男人身型本就挺拔高大,此刻站在办公桌前,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淡眸低垂,隔着薄薄的镜片,带来无形的压迫力。   黎瑭对上这双清透又冰冷的眸子,下意识有点磕巴:“哪……哪一点?”   她一共写了8大点,每一大点下面又细分了12小点。   姜令词眉目依旧是清隽从容的,偏生嗓音似寒玉般,音质薄润中又浸着冷冽意味,“我们的婚姻并非名存实亡的合作,而是从初遇约会到热恋期到同居试婚后觉得双方都十分契合彼此,才定下的婚事。这门婚事真实有效、并且未来会有法律约束。”   “啊?是这样吗?”   “等等……”   什么约会热恋同居试婚。   虽然现在回想一下,他们那三个月确实跟姜令词说的这一套没差,但问题是——   黎瑭被他绕晕了,捂住耳朵:“我当时以为那是约炮!”   姜令词掌心撑在桌面,微微俯身,似高高在上的睥睨:“所以呢,它不是真实存在的吗?”   冷调的梅香侵略性极强地灌进黎瑭的呼吸,似主导着她的思维。   黎瑭呼吸一窒:“……”   这她不能否认,确实存在。   姜令词寸寸逼近:“我们甚至交换过定情信物,你会和炮友交换定情信物吗?”   黎瑭感觉自己快要长出第二个脑子了,一双大眼十分迷茫:“怎么又冒出定情信物了?”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男人磁性好听的嗓音,在她耳畔落下如审判般的话,“双镯从古至今都是定情信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瑭觉得自己手腕这两只镯子超级烫。   快要把她烫秃噜皮了!!!   姜令词一目十行地看完那一沓A4纸后,云淡风轻地放进碎纸机。   淡掠过黎瑭僵硬的小脸,似笑非笑:“黎小姐不会连这么简单的知识都不知道吧?”   “我当然……”   不知道。   黎瑭内心:哭的很惨。   读书少连定情信物和回礼都分不出来。   姜令词也不需要黎瑭的回答,他只需知道她答应婚事即可。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成为他的妻子。   姜令词绅士有礼地问:“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几秒后。   黎瑭弱弱地举手:“报告老师,还有最后一个。”   “嗯?”   黎瑭一双明眸满是期待:“你能跟我赛车吗?”   她这些年一直跃跃欲试、心驰神往的极限飙车运动!!!   碍于大黎看得很严,又严令禁止她买跑车,才没有机会尝试赛车运动。   天知道她早就想玩了。   姜令词沉吟片刻:“为什么想玩赛车?”   黎瑭:“刺激,好玩。”   姜令词眸光一寸寸压过少女那张对新奇事物充满好奇与冒险年轻面容,嗓音如大提琴般沉缓:“我知道了。”   姜令词没有带她去昨天去过的环山公路,而是到他名下一家安全系数最高的专业赛车场地,偌大的场地,此刻只有两辆车。   一辆是黎瑭点名要的那辆紫金色配色的阿斯顿马丁,早在当初看到这辆车的第一眼,她便想亲自开开试试,为此还特意做了一整天小手工交了试驾费。   坐进去的下一秒——   黎瑭:呜!太舒服了!   姜令词拿着一个赛车头盔,站在车旁,嗓音淡淡:“过来。”   黎瑭不会戴,乖乖地将小脑袋探出去。   姜令词手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替她扣好。   姜令词这次开的是一辆法拉利laferrari,低调的专业赛车,依旧是他惯常开的暗夜黑。   “这辆车也好酷。”   黎瑭对赛车还是有点理论知识的,也常开跑车,此刻眸底的兴奋与激动是大于紧张的,先试着开了几圈,然后降下车窗,询问姜令词:“你昨天赛车赢了吗?”   知己知彼。   姜令词单手拿着跟黎瑭同款的一个头盔,挺拔身姿有些慵懒地靠在车旁看黎瑭热身,听到这话:“没。”   前几场顶多算是热身,只有和容怀宴那场才算真正的比试,不过他没赢,也没输,跟每次的结果一样,同时抵达。   黎瑭微微仰头看向站在站在起点位置的男人,他神色坦然,似乎并未觉得输赢有多么重要。   没赢呀。   沥青赛道在午后略显炽热的阳光下,像是黑色镜面,倒影出两辆同一起跑线的炫酷跑车。   紫金色系的阿斯顿马丁精美如艺术品,暗黑色的法拉利低调从容,在智能裁判的一声令下,两辆跑车一前一后在跑道上飞驰。   阿斯顿马丁领先一步,像一道紫金色的火焰,与主人一样张扬无忌,暗黑色法拉利不动声色地与它保持半个车身的距离,不远不近,甩又甩不掉。   黎瑭胜负欲很强,精神高度集中,速度越来越快,势必要甩掉姜令词。   越到终点黎瑭越是兴奋,她非常喜欢这种极限运动带来的刺激感,爽到过电一样的发麻,这次比赛还没结束,已经想着以后每星期都要来玩赛车,甚至还觉得这种只比试速度的赛道没有挑战性,想要更有挑战性的,比如环山公路。   就在黎瑭即将抵达终点时,她朝着姜令词笑的明媚灼灼:“我要赢了。”   姜令词轻笑了声,薄唇溢出近乎低喃的轻语:“是吗?”   下一秒。   原本一直被黎瑭甩在身后的姜令词加速,轻轻松松地越过她,并且甩出她一大截,黎瑭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辆暗黑色跑车的车头陡然调转过来,以黎瑭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正面朝她飞驰而来。   黎瑭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地狂踩刹车,心脏砰砰狂跳。   啊啊啊!要撞上了!!!   姜令词想和她“殉情”吗啊啊啊啊!   还是报复她夺走了他纯洁的身体不想负责?!   结婚是骗她的?!为了放松她的警惕!?   一瞬间黎瑭脑子跟走马观花似的,滑过许多,最后全部扭曲成一幅末日来临前世界颠倒的画作。   ……   然而就在下一瞬。   车头吻上的刹那间。   黑色法拉利蓦然后退,轻描淡写地将车头重新调转回去,往前开了上百米才停下。   黎瑭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头盔摘下,额角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她平日里是喜欢玩一些刺激的极限运动,但她知道防护做好,大概率不会死。   与今日这种真正突然面临的濒死感不同。   姜令词太疯了。   他将一切都算无遗漏,不但算好自己的掉头的时间,甚至连她的反应,什么时候会踩刹车都计算的清清楚楚。   今天,黎瑭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姜令词。   摘下那张正人君子的面具后,他的行事作风不止离经叛道,甚至称得上狂妄而疯狂。   如果出现任何一点意外,今天他们两个就得上新闻头条——赛车之吻式浪漫自杀。   一点都不好笑,她根本笑不出来。   姜令词居高临下地透过车窗,看向驾驶位上的少女,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好玩吗?”   这段时间的相处,姜令词对黎瑭的性格非常了解,她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与探索欲,尤其极限运动,根本不会顾及后果,只是单纯的警告或者阻拦,只会引起她的叛逆心理,并且偷偷跑去更危险的地方挑战赛车。   只有让她怕了,才会长记性。   一点都不好玩!!!   黎瑭心脏依旧砰砰狂跳,根本说不出一句话,看到姜令词后,她眼睛骤然红透,眸子里水汽弥漫,像是雨在里面下了一整夜才氤氲的潮湿。   姜令词打开副驾驶坐进去,将纤细身体还在轻颤的少女抱到自己怀里,掌心贴着她剧烈起伏的心脏位置。   好半晌,黎瑭才渐渐平复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光线好像突然暗淡了下来,她低垂着有些僵硬的小脑袋:“姜令词。”   “你,欺负我。”   “嗯。”   姜令词见她恢复的差不多:“我向你赔礼道歉。”   下一刻。   敞篷突然打开。   黎瑭猝不及防地被姜令词托起,并按在仪表盘上。   他们今天没有换赛车服,黎瑭穿着她来见姜令词的薄荷绿衬衫裙。   这个姿势很不舒服,黎瑭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个赔礼道歉法儿,她咬着下唇:“你就是这么赔礼的?”   “过度兴奋刺激的运动后,精力会很旺盛,不发泄出来,你晚上会睡不着。”轻掠过她的裙摆,姜令词气定神闲地抬起长指,正直的如同正在为学生传道授业的老师。   在性方面十分大胆的黎瑭都不敢相信,姜令词到底是怎么用清冽低凉的声线说出这么下流的暗示。   后面甚至不需要动手……   “会,会有,监控……”   她虽然曾经惦记过什么露天之类的,但绝对没想过在赛车场的监控下表演。   姜令词接吻时技巧很好,用在别处亦是如此。   他会先轻含少女的粉色两片唇辗转厮磨,他最喜欢的那颗小小的唇珠总会慢慢翘起来,变得饱胀绯红,可爱至极,让人忍不住在这个位置疼爱许久。   一直等黎瑭快要呼吸不过来时,才不疾不徐地慢慢加深,一直最后看到少女呜咽地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黎瑭从没想过,姜令词居然会在青天白日,在这种公众场合…… 第35章 坏掉   薄荷绿色的裙子十分香艳的挂在车窗上, 风一吹,裙摆摇曳,若是稍微大一点, 或许会吹跑。   黎瑭忍不住胡思乱想——   万一裙子被吹跑,她是不是得不着寸缕地开车敞篷赛车回去?   搞这种行为艺术, 史上最封建家长黎渊同志知道可能真的会打断她的腿。   然而很快, 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瞎想, 完全被男人侵略性极强的唇舌掌控。   不知过了多久, 姜令词终于放松了将她按在仪表盘上的力道,缓慢地抬眸。   以前姜令词很难理解黎瑭为什么看到他的身体,会拥有创作欲。   人的身体不都一样的。   只是躯壳罢了。   那天他们互相进行检查时,姜令词并没有仔细欣赏黎瑭身体的每一寸, 当时或许是灯光太昏暗, 又或许是刚刚同居太过冒犯。   对黎瑭的身体记忆最清晰的便是,那一枚卡在胯骨上漂亮小巧的蝴蝶结。   而此刻,在青天白日里, 他不躲不避地欣赏着黎瑭这具漂亮精致的躯·体时, 才发现, 不一样的。   黎瑭失神的眼瞳不自觉落在姜令词的薄唇上。   男人潮湿的额发也被随意扒拉到脑后, 露出那张昳丽到近乎嚣张的面容, 此时唇间的湿润在露天的光线下,分外瞩目。   下一秒,却见他漫不经心地抿了下唇间的水珠,磁性的嗓音染着点哑:“想尝尝吗?”   “不……”她没有这个喜好。   黎瑭回过神来, 下意识地摇头。   然而话音未落,整个人重新落回姜令词的膝盖上。   她像是一个又轻又软的等比例娃娃,可以让姜令词轻轻松松地摆弄出各种他想的样子。   少女尚在最敏锐的时候, 撞到他的膝盖时,两条纤细小腿下意识地发抖。   唇瓣被衔住。   姜令词唇齿间是又潮又有点怪怪的甜味,这是她的味道。   黎瑭很不情愿地皱起细眉,想将他的舌尖抵出去,然而却像是自投罗网般被勾住不放,几乎吻至最深。   男人漫不经心地捏住少女脆弱的后颈往后,使她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味道完全吞咽下去。   她现在完全分不清,味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记得如炽火燎原般一下子贯穿了她的心脏,方才车头差点相撞时的濒死感再次涌上。   中场休息时。   男人冷白修长的指节微松,沿着少女后颈小巧的骨骼摩挲着,一寸寸下移,动作不疾不徐,像是事后的安抚,又像是事前的逗弄,奇妙的意味从上而下蔓延至他们此时紧密相贴的位置。   每一次碰触,都会引发黎瑭新的瑟缩。   危险警报在她脑海中拉响:危险危险!   坐在姜令词膝盖上的少女下意识地想逃跑,她手脚并用地往旁边座椅上爬,膝头在皮质的座椅上烙出一个个湿漉漉的坑痕。   手心还不小心按在了刚才被姜令词随意抛过来的巴掌大小的浅绿色潮纱,不知道是被姜令词唇舌沾湿的,还是如姜令词所言赛车太过刺激而产生的本能。   黎瑭喜欢穿成套的衣服,包括里外色调都要搭配,这是她的一点强迫症,而且最好是她的幸运色,很显然,今日幸运色是绿色。   然而好像不是很幸运。   毕竟跑车狭窄,她好像跑不掉。   姜令词淡眸掀起,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逃跑,纤薄曼妙的身体不自觉的发着抖,像是车外被风吹在半空中打着卷儿的银杏叶。   此时少女细腿蜷缩,完全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稍稍一动,便能轻而易举地——占有一切。   但他没有。   姜令词淡扫了一眼车厢。   如果是SUV或者其他大型商务车的话,就会顺利很多,而跑车,确实太过狭窄,即便是敞篷的,也很难令他完全放开。   更重要的是,姜令词很清醒地分析,他一旦进去,并不会浅尝辄止的停下。   姜令词与黎瑭不同,向来很有耐心。   短暂的几个小时放纵没什么意思。   多年藏匿的渴·望,一旦开闸,自然不可估量,姜令词暂时不像吓坏了她。   黎瑭已经蜷缩在座椅内,“不,不亲了……”   “不亲哪儿了?”   姜令词的指尖探过去,沿着她的唇齿往下,最后落在今日被亲的最多、早就饱胀嫣红的地儿,“还是这儿了?”   冷白骨节慢慢屈起,轻弹了下。   明明只是戏弄般的一下,黎瑭却感觉到座椅都被浸透,身体再次失控,太可怕了呜呜呜呜。   黎瑭推拒着男人的手腕,“不要不要,都不要!”   姜令词看她的眼神平静又藏着几不可查的攻击性,他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节,语调恢复温沉:“以后还敢跟人赛车吗?”   黎瑭完全平复下来才发现,姜令词身上的衣服居然完整的穿在身上,黑色冲锋衣衬得他五官呈现极具攻击性的绮靡艳色又冷淡禁欲的很。   太可恶了。   今天居然被姜令词给戏·耍·了!   简直是黎小画家约炮史上的奇耻大辱。   本以为是刺激兴奋的赛车……刺激是刺激,兴奋是兴奋,但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黎瑭表面:“不敢了呜呜。”   黎瑭内心:我还敢,哼!   才怪。   最起码一个月……哦不三个月内,她见不得跑车。   因为一看到跑车,就会想到被姜令词按在仪表盘上口的画面,搞不好开车走神,会引起车祸!!!   她还要给大黎养老的!   谢天谢地,裙子也没有被风吹跑。   十分钟后,她穿回衬衫裙,腰间缠着姜令词脱下来的冲锋衣,仰着脸,哑着嗓子倔强地说:“是我赢了。”   乌黑柔顺的发丝此时散乱地披在脊背,一张小脸精致靡丽。   要不是姜令词突然发疯,一定是她先到终点!   “嗯。”   姜令词没什么胜负欲,懒懒地应了声。   他甚至没有在黎瑭面前继续装端方君子,清隽眉目染着不加掩饰的薄念。   黎瑭:……第一次赢得这么没优越感。   临走之前,黎瑭还是担心监控。   姜令词看着她绯红的小脸说,云淡风轻道:“这家赛车场是我名下的,来之前就让他们将监控全都关了。”   “你早有预谋?!”   “黎小姐,准确来说,是顺水推舟。”   “水”字,姜令词微微加重三分语气,表示……强调。   黎瑭:“!!!”   她要去找明镜道长,姜令词一定是被什么艳鬼附身了!!!   “我的画展呢,什么时候能开?”黎瑭没忘记正事儿。   “以我为创作灵感的画,只能出现在我太太的画展上。”姜令词偏凉的嗓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沉缓。   “你说他到底怎么个意思?”   美术馆内,黎瑭坐在纯白的大理石阶梯上,望着空旷的展厅。   她的画已经全部被收起来,据说要等审批通过,才能正式布置,现在一切停滞。   时絮正在刷男菩萨视频,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师妹问题:“答案很明显啊。”   黎瑭:“哪里明显了?”   “姜教授的意思是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姜太太,就可以办画展了。”时絮悠悠地看向自家师妹,“事已至此,早死早超生吧。”   这是踏入婚姻坟墓三年的已婚少女给出的建议,“要不你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笑死。”   “显得我着急跟他结婚似的。”   自从上次赛车场分别,连续三天,黎瑭都没有见到姜令词,“他一个提出结婚的人都不急,我一个不婚主义急什么?”   时絮百忙之中抽空瞥一眼绕着展厅开始转圈圈的师妹。   这叫不急?   黎瑭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直到……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行人,被簇拥在中间的恰好是与闻遥意齐名的画家竹微凤的关门弟子蒋涿。   闻遥意与竹微凤一直被媒体比较,誉为当代画坛双子星。   而他们的弟子,也一直是画坛关注的焦点,尤其是关门弟子,不过黎瑭比较低调,原本按照闻遥意的最初计划,应该是在黎瑭第一场个人画展上,郑重介绍自己这位关门弟子正式出师。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黎瑭不小心《非遗神话》节目不小心得到大量曝光。所以她这次出师画展要求更高了,所选都得是代表作品,不能有一张滥竽充数的。   而蒋涿呢,师从竹微凤,又是从小活跃在媒体面前的神童小画家,在一次高规格的鉴画会上听某位画坛泰斗提及新生代画家中,闻遥意的关门弟子黎瑭天赋最为出众后,从此便暗自将她视为劲敌。   什么都要比。   黎瑭办个人画展,他也要办,而且要办的更盛大。   时絮终于站起身,走到黎瑭身旁,“看谁来了。”   “蒋涿?”黎瑭瞥了一眼,没当回事。   美术馆又不是她开的,爱来不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姜令词,塞不下别的男人。   时絮拧眉,觉得这小子这个时候来,不安好心。   平时总爱骚扰师妹。   果然。   蒋涿径自走上前,对黎瑭说:“这间展厅不错,跟我个人画展的主题很搭配。”   “反正你画展办不了了,不如让给我。”   黎瑭掀睫,冷笑了声:“谁说办不了。”   “你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画展审批连续驳回三次,现在整个圈子里都传遍了。”蒋涿幸灾乐祸地笑,“你朝我发什么脾气,又不是我干的。”   黎瑭站在高三节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我办画展你也办画展,我选这个展厅主题,你也选这个主题,学人精,你是不是暗恋我?”   蒋涿表情一下子扭曲,像是被人强行塞喉咙里一堆苦药丸子,好半晌才咽下去,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暗恋你?   黎瑭根本不等他说完,一边按着微信语音对话键,一边超大声地示爱:“我心里只有我老公一个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蒋涿:“我才……”   黎瑭:“你财大气粗也没用,我老公才貌兼备品行端方乐于助人乐善好施救人于危难之中,他还扶小动物过马路!!!简直就是天使下凡菩萨显灵!!!”   蒋涿:“……”   神经病啊!完全不听人解释!   谁特娘的暗恋她了?!   他们是竞争关系啊啊!   一直到回去蒋涿还是满脑子乱麻,老师曾说他灵性不如黎瑭,是不是因为他脑子比她正常?   小白雀:【23秒语音】   【又被人表白真的好烦,要不咱们先领个证吧?】   黎瑭一边敲字一边自我安慰——   先骗(划掉。   先说服姜令词领证,成为名副其实的姜太太,用姜太太的身份把画展办了。   等画展办完,看姜令词还怎么拿捏她,到时候还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结婚又咋了,结了还能离,是结婚证又不是强效粘合剂离不掉。   黎瑭这一系列操作看得旁边时絮一愣一愣的,不是……现在年轻人想法变得这么快吗?   大粉兰:【别急】   小白雀:【我急,我超急,我恨不得立刻变成姜太太!】   大粉兰:【再等等。】   小白雀:【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娶我了?】   后悔也没关系……   把画展审批给她过了就行。   大粉兰:【想。】   【在开会。】   意思明显,要忙了。   见姜令词这么不急不慢,黎瑭打开手机相机当镜子,映出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不可置信:“我这么漂亮的老婆,他居然不着急娶?不怕跟人跑了?”   时絮:“你怎么突然急了?”   黎瑭环顾四周,红唇轻抿了下,才开口:“你没看蒋涿进门那胜券在握的表情,他绝对要跟我抢这个展厅。”   这家美术馆是她选了很久才敲定的,整个陵城最符合她《和解》画展主题,她不想凑合。   如果蒋涿在她之前用这间展厅办了个人画展,她就不能用了。   不然媒体眼里,她才是学人精。   这次出师画展很重要,不允许有任何的瑕疵。   惆怅。   姜令词到底要她等什么?   等周一?   民政局周末不开门?   此时古文字研究院会议室。   原本大家正在讨论禹溪南地H3坑发掘出五千六十八片甲骨文到底如何分配,如何研究,正逢中场休息。   姜令词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   他站在会议室门口,打开微信页面,刚打算语音转文字。   突然,肩膀被人从身后用力拍了下。   “姜老师,干什么呢,要不要一起……”去透透风。   话音未落。   姜令词手腕晃了下,长按变成轻点。   黎瑭那一连串不打磕绊的话瞬间传遍整个走廊。   沉默许久。   沈槐之尴尬一笑:“那什么……你老婆好爱你哈。”   姜令词回复完黎瑭,听到这话,气定神闲地颌首,“借你吉言。”   沈槐之:“我这嘴跟开了光似的,特别吉利。”   “什么姜老师结婚了?”   “恭喜呀,怎么没给大家发喜糖?”   这时,其他人也终于回过神来。   内心相当一致的:真没想到姜令词这么冷静严谨一丝不苟的性子,居然会娶一个性格这么……特立独行的另一半。   从此古文字研究院流传着一个传说——   研究甲骨文的姜老师的太太,超级爱他。   当菩萨般虔诚敬仰的爱意。   那是不可能的。   自从赛车被姜令词口,黎瑭已经连续三晚梦到。   黎瑭的房间是黎渊亲自督建的公主房,少女心爆棚的圆形大床,挂着白色蕾丝帐幔,巨大的落地窗,四周刻的是各种精美法式雕花,旁边是软绵绵的淡粉色懒人沙发,整个房间都铺着长毛地毯。   黎瑭从小审美就高级,一母同胞的哥哥审美“高调”,怎么不算是血脉相连呢。   但黎瑭从来没有嫌弃哥哥的审美,反而一住就是很多年。   黎渊常年不在家,黎瑭也没有改变室内装修的意思。   而此刻。   大床中央的少女,檀口微微张着,似是溺水的表情,双腿无意识地绞紧了被这段时间一直被她抱在怀中的鲸鱼玩偶。   黎瑭在家里很喜欢裸·睡。   整个人蜷缩绸滑的真丝薄被里,大概是太热了,被子几乎掉在床尾,唯有少女长及腰际的乌发包裹着她纤细洁白的身躯,随着她乱动,才会隐隐露出几分艳色。   越是朦胧,越是蛊人。   梦中岩浆汹涌而下,黎瑭身体蜷缩的越发厉害,怎么都不止渴。   渴。   热。   呜呜呜。   迷雾之间,她像再次回到那辆狭窄的跑车内,氤氲的潮气与唇齿之间暧昧粘连的津液,朦胧中,似是看到男人那张俊美到近乎昳丽的容颜,微微贴近,灵活柔软的舌尖勾缠着她的两瓣唇。   等姜令词再次抬眸时,薄唇像是覆上了一层水雾,连带着眼尾下那颗蛊惑人心的小红痣都被水泡透了般。   黎瑭忍不住攥紧了怀中的玩偶。   一双腿蜷的更紧。   “啊……”   黎瑭发出短暂的惊叫,蓦然睁开眼睛。   入目一片漆黑。   又梦见他了。   鲸鱼尾巴和她身下垫的真丝床单都一片潮润,黎瑭想到什么似的,一把将小鲸鱼丢下床。   小鲸鱼在地毯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最后滚进了窗帘下面。   黎瑭捂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都怪姜令词技术太好,总让她梦见,好难受啊。   这几天,她身体像是坏掉了一样,每天半夜都这样,空空的,想念……姜令词。   每晚半夜起来换床单,黎瑭又烦又燥,都怪姜令词那天在赛车场干的坏事儿,还说什么不发作出来她会睡不着,好,现在被他弄的,三天睡不着!   黎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弄出什么瘾了。   她睡不着。   罪魁祸首也别想睡。   黎瑭指尖停顿在屏幕上,她认真思考怎么样才够有冲击力,最好让姜令词一晚上也不能睡。   几分钟后,她打开灯,对着还没来得及换的床单,拍了张照片。   霜白色的床单,上面有明显蜿蜒的潮气,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分外暧昧。   小白雀:【照片.jpg】   她发语音:“姜医生,我身体好像出问题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呀,一到半夜,就不太对劲。”   少女清软的音色在晦暗的夜晚,还特意拉长了语调,引人遐想。   黎瑭看着安静的手机页面。   如果姜令词一分钟内没有回复她,她就打电话过去。   第59秒时——   她手机陡然响起视频铃声。   是姜令词,黎瑭红唇翘了翘。   昏黄的壁灯下,少女蜷缩在被窝里,慢吞吞地转到语音通话模式。   第一句话便是:“准备睡觉,不能给你看。”   姜令词清越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不给我看,怎么诊断病情。”   大半夜,姜教授居然真配合她玩医生病人游戏。   黎瑭:“那姜医生先通过照片诊断一下,我这是怎么了?”   姜令词那边的声线有点模糊,又带点噪杂,像是在撕什么东西,过了好几秒,才听到他不疾不徐的低润音节:“得看看具体发病的部位,才能准确判断。”   !!!   ???   姜令词怎么现在比她还野?   这就是确定已婚关系和清纯恋爱关系的区别?   黎瑭觉得自己不能输,但是让她拍那种照片,还是有点超过尺度,就在她小脸都快纠结成一团的时候,那边再次传来男人偏哑的声音。   “黎瑭……”   “怎么啦?”   “叫一声……”   黎瑭满脑子在思考她等下拍照要用什么姿势更成熟撩人,漂亮妩媚,根本没注意到他那边的不对劲:“叫什么?”   “叫我。”   “姜令词?姜教授?姜老师?”   “白天你叫过的。”   白天?   他们白天也没见过面……等等。   她试探着发出很小的一声:“老公。”   “嗯,继续叫。”姜令词隐隐带着低低的磁性音质,在黑暗中像是将人拖进一汪深潭。   “老公……”黎瑭下意识地重复。   如果这时她再听不出不对劲,那就是傻瓜了。   姜令词喘得很好听,好听到……黎瑭蜷缩在真丝薄被下的双腿不自觉地并拢在一起,她嗓音也像是带着哭腔:“姜令词,你别喘了。”   “我难受……”   “哪里难受?嗯?”   “就那里……呜呜。”   “好多……”   “床单又要换了。”   “别哭,还记得我上次教你的吗。”男人带着好听的声线激起阵阵靡艳的涟漪,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压在黎瑭耳畔一般。   少女拽在被子边缘的指尖收紧,听清楚他的话后,才慢慢地下滑,这次不是在浴缸里,但是没关系,她甚至比之前在水里更容易……   可是……   “不行……”   像是被姜令词在跑车里养大了胃口,她很难像上次那样,轻轻松松的被喂饱。   姜令词平缓了几分的嗓音,低而清晰的落在她耳边:“你在想什么?”   “想……想被你亲。”   “嗯,我在亲你,还记得我每次是怎么亲你的吗?”   “记得,先含住唇瓣……”   “很棒,接着我会用舌尖碾磨你的唇珠,所以……像我以前亲你那样……要轻轻的……”   “呜。”   “舒服了吗?”   “嗯。”   黎瑭用鼻音软软地回答,壁灯映照下,少女眸底的躁色终于真正的纾解了。   困了。   挂断电话前,她没忘记礼貌的表示感谢:“姜医生真是神医哦,我被治好了,谢谢医生。”   以后有机会一定给姜医生送面锦旗。   妙手回春。   而此刻槿越泗号主卧垃圾桶里,多了个被系紧的沉甸甸的计生用品。   大粉兰:【明天见。】   翌日中午,渔骤府。   黎瑭喜欢吃他们家的松鼠鱼,许久没吃,他们便约在这里。   双人包厢在一楼,氛围很足,从窗口能看到外面极具中式风的亭台楼阁,甚至还有几只好长尾巴的漂亮鸟儿。   还有一只白孔雀!   上次来她满心思都是找姜令词补灵感,倒是错过了这样的美景。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跟做梦似的。   她怎么就……   大概艺术家沉浸艺术时,脑子懒得拐弯,满脑子都在搞艺术。   她可真有当艺术家的潜质呀。   用餐后,欣赏着窗外漂亮的白孔雀,黎瑭美滋滋地在内心自夸完毕。   姜令词走到她身边,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描金紫光檀木盒,上面满雕的缠枝纹,十分古朴雅致。   黎瑭眨了眨眼睛,接过来时条件反射地晃了晃,盒子里面很轻,像是没什么重量。   打开盒子后发现,里面放着一卷洒金古纸,中间用红绳系着。   黎瑭抽出古纸:“这是……什么?”   姜令词替她拿着木盒,嗓音温沉从容:“聘书。”   与此同时,黎瑭打开了古纸。   上面是红底金墨,是姜家老爷子一笔一画亲自书写,并盖了印章,可见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聘书?   有一说一,这个词黎瑭是真的第一次听到。   她下意识侧眸看向姜令词。   太阳沿着雕花窗户照进来,映出一片似暗香盈袖的梅花光影,风一吹,似粼粼梅光,姜令词站在光影交界处,身上清冽的冷梅香,与这片天地无比契合。   像是在那个极为传统、被规矩礼教束缚的年代中,金堆玉砌养出来的矜贵公子,一举一动皆流露出百年家族的底蕴。   她垂下眼睫,小声嘟囔了句:“至于这么郑重吗。”   难怪不答应和她直接领证。   差点忘了,姜家是真正具有传承意义的古老家族,继承人婚娶之事,自然规矩众多且繁琐,当然不可能说领证就领证。   “两姓联姻,自然郑重。”姜令词说的平静自然,略一沉吟,还是开口,“聘书是三书六礼中的定亲之书,应该交予你的至亲,虽你至亲不在,但可以烧给他们,也算将这个喜讯禀明岳父岳母。”   “你若下午无事,我陪你……”   本来黎瑭想问,还有什么流程来着,赶紧搞完,赶紧完婚。   她要开画展!!!   黎瑭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被她拆下来的红绳,乍然听到姜令词后面的话,开口道:“那什么……”   “烧之前,可能还给一个人看看。”   “谁?”   “我哥。”   姜令词:“你不是说,与你兄长有这辈子不可调解的血海深仇?”   所以他根本没有提这个人。   他以为黎瑭已经与这位兄长断绝关系。   黎瑭刚要开口,却发现指尖缠绕的红绳被她不小心弄成了死结,越是想要抽出来,系的越紧。   弄的雪白指节都洇出鲜艳的红。   两只手都被缠上了……   她疼的眼泪汪汪,仰头看向姜令词,求助之色非常明显,“解不开了。”   姜令词大概被她蠢到了。   沉默几秒,才伸手去给她解。   黎瑭手指舒服了,顺便提起与亲哥哥不可调解的血海深仇——   “他把我冬眠的仓鼠活埋了!还给它立了碑!”   “我们之间隔了一条活生生的鼠命啊!”   “而且你不知道大黎平时有多龟毛多封建,这个不准养那个不准养,这个不准干那个不准干,这个不准玩那个不准玩,哼……”   “……这就是你们之间的血海深仇?”   “没错。”   黎瑭用被姜令词解开的红绳,胡乱地将聘书系好,放回盒子里,“等他回国,我就给他看。”   “不用等了,现在拿来给我看。”   熟悉又沉郁的嗓音响起时,黎瑭下意识地往姜令词身后藏:“我好像听到了大黎的声音,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姜令词原本正按着黎瑭准备盖木盒盖子的手,他见不得黎瑭系的这么糟乱,打算重新将红绳系整齐再放回去,也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人。   两人一同看向雕花窗外。   高大挺拔的身影此时正正好站在最中间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指间还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与他们对视时,黎渊似狼一般凶戾的眼眸微微眯起,同时冷笑:“拿过来。” 第36章 天壤之别   包厢内, 黎渊和黎瑭出现在一个空间时,明显能看出是亲兄妹,只是黎渊面部轮廓呈冷峻的艳色, 即便午后阳光柔和的映照下,依旧充斥着极具压迫感的震慑力。   此时坐在单人沙发上, 男人视线沉沉地瞥向对面双人沙发, 眼神是直白的审视。   黎瑭低头翻万年历, 看看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   怎么吃个饭都能碰到此时本该远在国外的大黎?   今日忌吃鱼!   惨了惨了, 今天他们吃了全鱼宴!   难怪倒霉。   就在黎瑭内心默默为中午吃掉的鱼鱼们超度时,耳畔响起黎渊仿佛能冰封万里的声音——   “黎瑭。”   黎瑭一定要挤在姜令词旁边,她不能一个人承受大黎的怒火。   大概是姜令词冷静自若的气场与大黎不相上下,让黎瑭十分有安全感, 下意识又往姜令词旁边缩, 狐假虎威地抬起小脑袋与哥哥对视:“干嘛?”   黎渊视线在姜令词那张俊美出众的面上一掠而过,长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张红纸金墨的聘书,淡色薄唇扯起凉凉弧度, 突然道:“不是玩玩吗, 怎么玩到订婚了?”   黎瑭蓦然想起上上次被大黎审问网上公开恋情的事儿, 气势一下子弱了点, 她不回答前半句, 小声纠正后半句:“是结婚。”   “你还敢说!”黎渊冷睨着她。   黎瑭像是逮到了把柄:“大黎!你没有心,快一年没见你唯一宝贝的妹妹,回国第一时间不告诉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吼我!”   “我真是全世界最可怜无助弱小的妹妹了。”   黎渊不接她的话, 依旧冷酷无情地拆穿妹妹:“别岔开话题,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婚姻不是儿戏!”   姜令词正在慢条斯理地煮茶, 举手投足皆是名门世家浸润的矜贵雅致,自始至终没有打断他们兄妹交流亲情,十足的绅士有礼。   黎瑭自觉有了靠山,于是仰着小下巴,脸不红心不跳地夸:“我老公才貌兼备品行端方乐于助人乐善好施救人于危难之中,他还扶小动物过马路!!!简直就是天使下凡菩萨显灵!!!”   她笃定:“我才不是儿戏。”   姜令词听到这熟悉的台词,手腕停顿了几秒。   终于掀眸,平平淡淡地对黎渊说出今日第一句话:“我们是真心相爱。”   这简短又信息量超强的话一出,兄妹两个全被震撼住了。   他们两个震惊的时候,容貌反倒显得更相近了。   听他们两个对话姜令词能猜到几分,黎瑭从小父母双亡,大抵是这位“血海深仇”的兄长将她养大。所以姜令词很难对黎渊生出什么恶感,不动声色地将冒着袅袅白雾的清茶推至兄妹二人面前:“润润喉。”   大黎小黎同时接过白瓷茶盏。   大黎抿了口:我怎么像是拆散小鸳鸯的恶哥哥?   小黎抿了口:还得是姜老师,这演技这台词,秒杀。   黎瑭大脑飞速运转,智商上线,首先不能跟大黎说实话——自己强抢了姜教授的清白,后来又为了创作灵感提出约炮,然后被姜令词误会成约会热恋试婚同居一条龙。   但凡被大黎知道真相,绝对要按头她和姜令词结婚,并且坚决不允许她离婚。   如果是真心相爱,过几个月不爱了很正常……到时候离婚大黎肯定不会拦着。   所以——   没错!   她和姜教授就是真心相爱,两情相悦的!   黎瑭没有反驳姜令词的话,还假装害羞的垂下眼睫。   内心:我表情太细节了,嘻嘻,大黎肯定看不出来。   黎渊稍稍冷静几分,放下茶盏:“说说,怎么个真心相爱的。”   瓷质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打断了黎瑭的戏瘾。   黎瑭依旧捧着瓷白的茶盏,似是陷入什么美好回忆:“那是一个烟雨朦胧的小镇,他从一座木质的拱形桥下来,衬衣被细密的雨水打湿……”隐约露出完美的肌肉轮廓,嘶……   从没有遇见这么完美的肉·体,这一眼对视,她满脑子灵感乱飞,作为搞艺术的小画家,她肯定要扒拉开看个仔细啊,顺便要灵感以各种方式灌进她脑子!   虽然黎瑭零碎短片,记不起很多细节,但是她清晰记得那一眼,姜令词给她带来多么激烈的灵感撞击,像一场断断续续的盛大烟花,在脑海中炸开又消失,她第一反应自然是抓住,牢牢抓住。   “嗯?”   黎渊越听越不对劲,那双偏凶戾的眸子微微眯起。   黎瑭一脸正色:“哥哥从小教我乐于助人,在姜老师最无助的时候,我像是从天而降的小仙女,给他撑起了一把伞……”   黎渊:“我是这么教的吗?”   他教的是:遇到陌生人搭讪,不能跟人家走,当然,也不能随便去搭讪陌生人。   黎瑭当没听到哥哥的反问,继续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姜老师就不可自拔的爱上我了,然后我被他的真诚打动,答应他的追求,开始约会恋爱同……”   “居”被她咽回去,“总之我们现在非常相爱,都交换定情信物了,你看……”   她先握住姜令词的手,露出男人精致冷白腕骨上的那颗镶嵌着红宝石的不规则兰叶细镯,他今日还戴着一枚简约的银色腕表,有种相得益彰的矜贵高级感。   黎渊立刻认出那颗红宝石,是他当年送黎瑭的十八岁成年礼物。   她宝贝的很。   男人唇角笑弧越来越冷:很好。   黎瑭根本没意识到哥哥的心态快要崩了,还晃了晃手腕上的祖母绿双镯,活学活用当初姜令词说的那句诗:“哥你有没有听说过定情诗——‘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双镯从古至今都是定情信物哦。”   “跟文化人相处久了,这么小众的诗都会背了?”   “小时候让你背‘床前明月光’你都要绝食三天。”   黎渊捏着没有点燃的香烟,烟头被他捏扁了,似笑非笑地睨着这个小王八蛋。   黎瑭:聊天归聊天,怎么还提黑历史。   总之……   黎瑭握住姜令词的手,大声宣布:“我们超级相爱的!”   “好好好,你们相爱。”黎渊敷衍地掀唇,一双狼眸凌厉地看向姜令词,终于正儿八经地打量这个未来妹夫了。   姜令词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随手反握住黎瑭的细指,免得她乱折腾,“坐好。”   黎瑭乖乖的不再乱动。   黎渊将这幕看在眼里,黎瑭上次在他面前这么乖巧听话,还是五岁之前!   男人挺拔的身躯往后一靠,下颚抬起,问黎瑭:“以后我和他掉海里,你先救谁?”   黎瑭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姜令词……   一个两个都是一米九左右的大个子,她这么瘦瘦小小的,救得了谁?   无语了几秒,黎瑭幽幽地开口:“哥,你醒醒,你胳膊比我腰还粗。”   黎渊冷笑不语。   就在这时,姜令词突然溢出微凉的两个字:“我救。”   兄妹两个齐刷刷看向他——   姜令词云淡风轻:“我有海上救援证。”   黎渊砸方向盘:“靠,被他装到了!”   坐在副驾驶黎瑭慢吞吞地说:“哥,你也挺装的。”   “你还敢说,一直拖后腿,姜家什么家世,你是真敢招惹。”黎渊那张英俊冷艳的眉目在昏暗车厢内,有种灼灼逼人的气场。   没了外人,在黎瑭面前,他冷下脸时,还是很有身为哥哥的威慑力。   黎瑭立刻认怂:“太爱了嘛……”   黎渊被这话腻到了,神色有一瞬间扭曲:“……”   “什么爱不爱的,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天天喊着不婚主义。”   “我治好了。”   “治好了?”   “对啊,有治不婚主义的特效药,你要是也想治,我让大师寄几颗过来?”   没错,黎渊才是最资深的不婚主义者,并且从达到已婚年龄一直践行到现在,十年了。   “黎瑭,你当你哥是傻子?”   黎渊一踩油门,蓝色库里南瞬间飞驰而出,这超绝推背感差点让黎瑭吐出来,攥住安全带:“哥哥哥,这是越野车不是跑车,你悠着点!”   她哥绝对不是傻子,是疯子!!!   “跑车?”   “你背着我玩跑车了?飙车?”   黎渊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重点,恰好车子也驶入了市中心,他放缓了速度,面无表情地问。   黎瑭下意识想捂嘴,“我没……”   “说实话。”   “没飙车,就玩过一次赛车,还是姜令词陪我玩的,我以后再也不玩了。”黎瑭恹恹地把那天赛车的事情向哥哥汇报了一番。当然完全去掉了赛后跑车内的香艳。   “反正,我以后都不玩了。”   要不是最近每晚梦中都是被姜令词口,光是那差点剧烈撞上的车头,就足够她做好几天噩梦。   这样想想,做春梦还能接受吧。   黎渊若有所思,他用了无数办法都没让妹妹打消玩这种危险游戏的念头,反而越来越叛逆,越危险她越要去试,姜令词居然用这种方法打消了她的念头。   姜家的人都挺会教孩子。   可惜,跟姜麟认识的太迟,不然可以早点交流一番育儿心得。   黎渊最终问她:“真要嫁?”   黎瑭:“嫁吧。”   “反正不嫁他,我也不会嫁别人。”   黎瑭这话是字面上的意思,不嫁给姜令词,她就是坚定的不婚主义,但落在黎渊耳朵里,成了自家妹妹非姜令词不嫁的意思。   黎渊:“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黎瑭:“实不相瞒……是我给他灌的。”   姜家老宅,书房。   恰好姜麟也与儿子提及黎渊:“黎渊在商界虽以手段乖张狠戾著称,其实内心相当柔软,自从我们在那次晚宴相谈甚欢后,他跟我多次请教育儿心得,生意投资眼光也相当一致,我感觉与他颇有缘分。”   “之前聊过结拜,我琢磨了下这事儿可行,难得遇到个如此有眼缘的人,今个儿正式跟他提起时,他让我回家问问儿子。”   姜令词这才知道,原来黎渊今日在渔骤府约的是他父亲。   真是……   巧。   姜令词淡淡地说:“结拜就不必了。”   “我也没到什么事情都得经过儿子允许的年龄吧?”姜麟隔着办公桌,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儿子,似有些不满。   姜令词抬眸看向父亲,薄唇溢出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可以结亲。”   向来温润儒雅的姜麟难得失态地掉了书,以为自己听错了:“……”   “结什么?”   “结亲。”   “黎渊是黎瑭的亲哥哥。”   “原来如此。”姜麟恍然大悟,他就说怎么黎渊态度变得这么快,原来不是想和他撇清关系,而是还有这么一层缘分。   不过……   他极轻地笑了声,“难怪他心情不好,也不喊我姜哥了,原来是平白无故辈分矮了一辈。”   原来黎渊每次提及的骄纵叛逆但又纯粹可爱的妹妹,就是他未来儿媳妇黎瑭。   “你眼光倒是好,本以为是无父无母的小可怜,没想到人家有这么一个厉害哥哥,黎家的未来,前途不可估量。”   不一定会逊色于他们这些传承上百年的名门世家。   “从未见您对谁有这么高的评价。”   姜麟敛起笑容:“你别看黎渊在商场风评褒贬不一,实则他品行作风光明磊落,你可知黎家曾经也算是陵城的新晋豪门,不过昙花一现,黎家父母在一次飞行事故中双双遇难,留下巨额债务,当时黎渊应该只有十五六岁,小小年纪扛起来上亿负债,变卖所有家产与所有古董,一笔一笔,辍学三年,还清了所有债务,此后自学考上大学,大学期间创业、养育尚且年幼的妹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还能白手起家,短短十年创下别人几辈子也创不下的辉煌成就,你说……”   外面骤然刮起大风,姜麟起身,站到落地窗看向窗外。   突然刮起的大风吹得园丁刚栽上的两棵小树摇摇欲坠,尤其稍小的那棵看起来极为脆弱,总让人担心下一秒会不会连根拔起。   然而大的那棵顶在风口处,挡住了大多数的狂风。   它们就这样摇摇晃晃的等到风散。   虽然新鲜的叶子被吹掉了很多,虽然枝干被折断了一些,但它们依旧挺拔的扎根在那里,一场温柔的春雨落下,又会长出新的枝叶。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会不成功呢。”他有能力有野心,他会站的比任何人都高。   姜令词站在父亲身边,一同看着那两棵小树。   商场上如果不狠,就会被吞噬殆尽,根本没有出头的可能性,可黎渊把黎瑭保护的很好,群狼环伺之时,也无人知晓他还有黎瑭这么一个弱点。   黎渊是好哥哥,但……管的太严了!   他回国的这段时间,黎瑭被盯着,连和姜令词打电话的时间,都要严格管控,电话play都没办法。   黎渊趁着自己回国这段时间稍长,坚决要给妹妹掰正她乱七八糟的作息,熬夜不可能,六点半起床运动。   黎瑭现在有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吊在眼皮子底下一直晃荡,张嘴就能碰到,她却被大黎捂住嘴,让她忍忍,过几天再吃。   这谁忍得了啊。   黎渊平日里跑步不喜欢在室内跑步机,他喜欢呼吸早晨的新鲜空气,不止一次被黎瑭吐槽他是老年人爱好。   而黎瑭这个起床困难户,每天一早被哥哥喊起来,撒娇耍赖不管用。   今天小黎照样六点半准时出现在别墅门口,开始苦大仇深地跟在大黎身后跑步,一边跑一边摸鱼。   黎渊穿上西装很有西装暴徒的味儿,脱下西装穿着夏季运动服,又依稀可见猿臂蜂腰,肌肉结实极具爆发力,像是一只隐于市井、收敛了野性的狰狞凶兽。   他见不得黎瑭摸鱼,提溜着少女后颈衣服,像是小时候溜她一样,“快点跑,注意呼吸……”   黎瑭觉得自己大美人形象全无:“哎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别提溜我!”   “要是被熟人看到怎么办?”   “我还要不要面子!”   黎渊本来就高,黎瑭虽然不矮,但是在哥哥面前,依旧跟小孩没区别。   “谁会看你。”黎渊觉得她想太多,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观众。   还没跑两步。   下一秒。   铁艺围栏外,一辆又一辆的黑色豪车缓缓驶来,同款顶配劳斯莱斯,还是连号的车牌,缓慢地停在了别墅外的独立私家车道。   门前路很长,但从别墅门口往后看,根本看不到最后一辆在哪里,黑压压的一片。   黎渊视线落在那边,提着妹妹的手臂一顿,英俊冷艳的面容此时染上几分凝色,这么大的阵仗,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男人淡色薄唇翘起阴冷弧度,姜家给下马威呢?   不得不说,有时候血脉当真十分神奇,比如兄妹两个的脑回路,偶尔出奇的一致。   上次黎瑭去见家长,也是满脑子下马威。   黎瑭循着大黎停驻的目光看过去,入目便是——   一身黑色西装的保镖打开最前方那辆车牌号全是1的劳斯莱斯幻影,不用猜,后面一辆全是2,再后面全是3……以此类推。   向来低调的世家,一旦高调起来,才是真的诠释四个字——天壤之别。   姜令词下车,一袭矜贵得体的双排扣西装出现在别墅门口。   黎瑭没多想,第一反应是,救星来了!!!   满脑子都是不用再跑剩下的1千米了!   直接朝着姜令词的方向伸出手,超大声地喊:“老公,救命!”   黎渊咬牙切齿:“黎瑭!闭嘴!”   她不看场面的吗!!!   姜令词也看到了黎瑭与黎渊兄妹两个此时的姿势,清隽眉心淡蹙。   这时,姜家的保镖们已经全部下车,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大大小小的精致礼盒,所有盒子都是一整套的沉香木,没错,正是一寸沉香一寸金的沉香木。   被制成了成套的礼盒,用来放置物品,可见里面物品之珍贵远大于沉香。   别墅大门打开。   姜令词被簇拥在最中间,他身上没有太多配饰,除了腕骨上的红宝石手镯外,西装上只别着一枚精致的祖母绿胸针。   上次看他佩戴这枚胸针,还是情人节那天。   黎瑭看到这场面,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干嘛?”   “演戏?”   黎渊早就放下她,免得在外人面前丢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下聘。”   大黎内心:不是下马威,可惜了。   兄妹两个一身家常运动穿搭,站在一身正式的姜家下聘队伍面前,真有种怪诞的戏剧感。   这么郑重的吗?   黎瑭看到那绵延不到尽头的车队,小脑瓜想的是:这要是离婚,她从哪儿找这么多车,把聘礼还回去啊。   姜令词像是没有意识到这场景多么怪诞,一如既往的沉静从容,双手将礼书交给黎渊:“请过目。”   礼书是三书六礼中的第二书,也可称为聘礼清单。   与聘书薄薄的一页不同,姜家的礼书相当厚,几乎就是一本书。   黎渊随意打开,长长的一页差点掉地上,他及时托住,眼皮子跳了跳。   元代釉里红缠枝莲纹花瓶   元代钧窑玉壶春瓶   元代……   ……   明代羊脂玉龙凤纹插屏   明代斗彩鸳鸯碗   明代剔红漆器……   ……   清代景泰蓝香炉   清代雕花玉镯   清代双鱼玉佩   ……   其他元代之前的古董首饰、摆件、书法字画等等等亦是不计其数。   古董作为整部礼书的开胃菜,中间是各种奢侈品、全套定制珠宝、翡翠宝石、锦衣华服等现代礼品,这些都是过度,后半部是世界各地的房产、商铺、公司产业、自然还有数不清多少个零的支票礼金贴在尾部。   谁家聘礼是按照朝代来分类的。   还有这礼书,最少也得十几米长吧?   黎渊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岂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看看姜令词,又看了一眼自家一脸茫然的妹妹。   这小王八蛋这么值钱?   还挺重视。   直到现在,黎渊终于有点信了黎瑭那句她给姜令词灌的迷魂汤。   这得灌了多少,才能灌成这样?   黎渊脸上的冷色消散几分,向来看谁都不顺眼的脸上隐约能看出点和颜悦色。   总算让姜令词进门了。   黎瑭眼巴巴地望着姜令词,现在最希望他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在黎渊转身的一瞬间,立刻挤到姜令词身边,扯了扯他的西装袖口。   姜令词配合地低头。   黎瑭悄悄说:“等会你来我房间一下。”   “黎瑭。”   “来了!”   黎瑭一边应付黎渊,一边再次提醒姜令词,“不准急着走!”   她像是一只眼巴巴找食儿吃的饥饿小猫。   姜令词一身清贵出尘,慢条斯理抬手,替她整理了下掉落在耳畔的碎发,看似凉薄的唇却溢出一句似笑非笑的话:“去你房间做什么?”   “当然是……”   黎瑭踮脚在他耳边落下简短的两个字。   而后像是一只挠了人立刻逃跑的坏蛋小猫。   姜令词坦然自若地紧随其后。   黎家客厅很大但很有烟火气儿,沙发上地毯上看似随意地放置着很多玩偶,循着姜令词的视线,黎渊难得开口说了句,“黎瑭从小就喜欢坐在地毯上玩,所以家里很多地方都铺了厚地毯。”   养成习惯,长大也没有改变。   黎渊也有洁癖,运动结束后必须先洗澡,所以他让客人稍等。   黎瑭刚打算上楼的脚步立刻停下。   黎渊路过:“你站着干嘛?”   “赶快去洗澡换衣服。”   这么正式的场合,不能被人以为他们兄妹不懂规矩。   黎瑭一本正经:“我帮你招待客人。”   等黎渊一走,黎瑭就把客人照顾到自己房间去了。   粉色公主房,窗帘拉上,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晦暗。   姜令词松松地拦着少女纤细的腰肢,薄唇准确地覆在她湿软的唇上,勾着她的舌尖缠磨,他亲的很色,也很湿。   与方才高高在上的清贵禁欲判若两人。   给黎瑭一种,这段时间,渴的不止是她,姜令词同样在渴·望着她。   纤细手臂环绕上男人的脖颈,黎瑭将自己送的更深了。   从一开始就是个激烈的吻。   直到黎瑭开始拽紧他熨帖的西装外套,姜令词含着她的唇瓣厮磨一会儿,最后碾了下少女可爱的唇珠后,才低低笑:“别拽,我们在偷·情。”   “衣服皱了,你哥哥会发现。”   唇肉相贴,他说话时,黎瑭能感受到一波接着一波的细微震·颤,从唇间蔓至身体的每一寸神经。   黎瑭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发现?   那怎么了?   男人身上的冷梅香清冽又上头,混沌了半晌,黎瑭突然一个激灵:对哦。   她哥!   回来了!   依照大黎的脾性,今天她敢和姜令词做到最后,大黎就敢直接砸门。   黎瑭在性方面,向来是不懂什么叫做羞耻心的,她想要,就会直白的要。   所以,她很苦恼地坐在公主床上,像是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诉说青春的烦恼:“自从赛车场那天,我每晚都很想要,以前不这样的。”   说到这里,她掀起眼睫,哀怨地看了眼姜令词。   “这事儿都要怪你。”   姜令词听到她这么坦诚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反而气定神闲地颌首,表示:“我会负责。”   “你怎么负责?”   黎瑭轻哼了声,“又不能做。”   她倒是可以不出门,但是姜令词等会一定要去见大黎的,一旦做了,就会被看出来。   毕竟姜令词也会有反应的!   “你去洗澡。”   姜令词站在落地镜前,略略整理了一下被黎瑭捏皱的衬衣领口,语调不疾不徐,“要快一点。”   “你不会趁机跑掉吧?”   “当然不会。”姜令词被她这话逗笑。   对上男人那双清清透透又令人不自觉信服的眼神,黎瑭没怎么犹豫,迅速冲了个澡,昨晚洗过头发,现在浑身都是香香的,蓬松长发披散在潮润雪白的肩头。   穿着一件香槟色真丝睡袍,纤细长腿若隐若现,一出浴室,入目便是坐在单人沙发上衣冠楚楚的男人。   姜令词还没走,骨节修长的手指里捏着玩偶尾巴玩儿。   黎瑭一看到鲸鱼玩偶,一抹绯红立刻从耳朵洇满全身。   啊啊啊啊!!!   这不是……   那晚沾上。   一直被她忘记了。   “过来。”   幸好姜令词似是没发现不对,随手抛了玩偶,示意她看梳妆台。   黎瑭这才发现梳妆台上多了一个精致的沉香木盒。   明显是他刚才下去拿的。   打开。   里面是一把合拢的白玉扇子,玉质细腻,触手温润,整体磨的极为圆润,上面刻有精美的雕花纹样,是兰花与白孔雀,甚至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   “这是……”   姜令词朝她微微一笑:“这几天我亲手做的。”   然而当黎瑭想要打开扇子时,却发现打不开。   只是放手里把玩的吗?   她狐疑地看向姜令词。   而后。   姜令词从她手里抽出白玉扇子,下颌轻抬起,男人嗓音清越低沉:“去床上躺好。”   公主风的超大圆床上,少女细白的小腿微微蜷缩起来,骨肉匀称,莹润的脚趾如珍珠一般,在真丝床单上,几乎没有任何摩擦力。   姜令词微微俯身,挺拔修长的影子极具侵略性,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少女,语带命令,“先自己来。”   “还记得上次怎么教你的吗?”   昏暗光线下,依稀可见男人眼尾下那颗蛊惑性极强的小泪痣,他甚至没有碰到她,单单是一个眼神,黎瑭便觉得自己浑身被薄汗浸透。   少女迷离又懵懂的眼神望着站在床尾的男人,唇色艳丽,上面还有被吻过后的饱胀痕迹,这样纯真的眼神与曼妙的身体,构成一幅奇异的靡艳之画。   她似是带着无力,“记,记得,但是已经……”   姜令词自然也清晰看到黎瑭上次说的出问题的地方,她倒是没有夸张,确实……   很多。   他反拿着扇子,清隽眉心微微皱着,用扇柄挑开一点,“……给你治病。”   怎么着也是见过世面的,黎瑭一下子明白这东西的用处。   原来是古代那种玉。   但黎瑭低估了姜令词,这柄白玉扇子最妙的地方没有这么简单。   十分钟后。   姜令词西装革履,神色矜贵自若地坐在客厅内,与黎渊商谈礼书以及约定双方家长正式见面,等一系列后续婚礼事业。   而此时圆床上的少女……   水光潋滟。   比半夜梦中醒来时还要多得多。   不过这次不是小鲸鱼,换成嗡鸣不止的白玉扇。   无人知晓,姜令词偶尔擦过西装口袋时,是在调换档位以及角度。   黎渊见黎瑭许久没有下楼,还想让佣人去喊。   姜令词仪态端方,不疾不徐道:“不急。”   “让她休息会儿。” 第37章 红色蝴蝶   大粉兰:【鲸鱼让你爽, 还是扇子让你爽。】   窗帘紧闭的房间内,黎瑭浑身软绵绵地躺在床上,等白玉扇子嗡动声停止后, 床头手机震动了一下。   黎瑭伸出潮湿的手臂,够了好半天才用指尖勾下来, 差点砸到她脸上。   本以为是大黎催她下楼, 谁知入目便是姜令词这句话。   少女细腕一颤。   手机还是砸了下来, 牙齿不小心磕到了下唇, 下意识用舌尖一卷,甜腥味一下子涌上,唇右侧竖着破开个小口子。   十分暧昧的角度,像是被咬破的。   但是黎瑭现在顾不得这个, 满脑子都是:   啊啊啊啊, 小鲸鱼被发现了!   她就说姜令词不会无缘无故去捡起那个被她丢在窗帘后面的小玩偶,还放在手里玩。   几秒后。   黎瑭重新躺倒在枕头上——佛了。   发丝散乱的搭在少女脸颊,挂在身上摇摇欲坠的睡袍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此时一身雪白的躺在床上, 小腿边上还搁着如艺术品一样的白玉扇子。   接受了用白玉扇子被姜令词在楼下隔空玩这个设定, 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这方面已经够大胆, 没想到开了闸的姜教授……次次颠覆她三观。   不行, 黎瑭蓦地睁开眼睛:她不能输!   深吸一口气,少女重新拿起手机,指尖轻点屏幕——   小白雀:【你让我爽。】   然后默默地放下手机,用枕头盖在脸上, 昏暗中依稀能看到少女烧红的小耳朵。   其实她很想知道,姜令词到底是怎么在她哥哥眼皮子底下,调节快慢的。   完全契合她的节奏。   他又没看到, 到底是怎么拿捏这么准的?   黎瑭觉得姜令词有点恐怖。   之前赛车的时候,把她的反应和刹车时间都计算的分毫不差,现在连这种事情都预测的准确无误。   甚至最后结束的余韵,刻意放慢了速度,缓缓结束,像是安抚。   黎瑭冷静了片刻,倚在床头打开壁灯。   少女漂亮精致的眉目此时带点懒洋洋意味,捏着那柄精致的白玉扇子,指尖从兰花纹摸索到另一侧的孔雀纹,原来是可以开合的,只不过只能展开45度。   更妙的是,打开后的宽度,好似与大粉兰一样。   所以姜令词说是他亲手做的,黎瑭彻底信了。   还有什么是姜教授不会的?   比如——   和未来大舅子尬聊。   黎瑭从二楼往下看。   偌大的客厅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沉香木盒子。   与她房间那个如出一辙。   黎瑭表情一顿:别乱想别乱想别乱想,不能在大黎面前露馅。   总之礼盒太多,衬得原本宽敞的客厅都狭窄了几分。   且还有一部分大件以及部分易碎的古董并未送来,而是放到了赠予黎瑭名下的一栋豪奢别墅内,据说是准备做婚房的。   更显眼的是,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个同样西装笔挺、身型高大,但气质完全不同的年轻男人。   作为黎瑭的亲哥哥,黎渊皮相自然无可挑剔,鼻梁高挺,五官轮廓感强,眉目是很有攻击性的华丽冰冷,看起来又凶又野的,此刻偏狠戾的眸色略微收敛,像懒懒待在窝里的大型猛兽。   姜令词闲适从容,一举一动皆是世家底蕴沉淀出来的风雅清贵。   尤其一双淡色眼瞳,高不可攀的疏离感拉满,此时戴着金丝边眼镜,遮住几分眼尾小红痣染就的绮靡,看谁都有一种神性怜悯的感觉。   此刻这两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央台综艺——《非遗神话》   黎渊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越看脸色越冷,语带不满:“我家小黎镜头怎么这么少?”   都半个多小时了,只出现一个特别远的镜头,那么小一只,可怜巴巴地在角落画画。   “节目组是不是霸凌她?”   黎渊厉眸扫向姜令词。   姜令词淡定自若地接下了大舅子的眼刀,微微颌首:“我让人去查一下。”   黎瑭刚好听到他们两个对话,趴在二楼栏杆上,拉长了语调:“哥……”   “你看看节目名字,非遗神话!我又不是节目组嘉宾,导演给我切一个单人镜头已经很给面子了。”   “还有你,姜令词,我哥不知道你也不知道?瞎凑什么热闹。”还查一下呢,查什么?查她在节目组天天为了创作灵感闹着爬他床?   黎渊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反问她:“那你去干什么?”   黎瑭踩在楼梯的脚脚缩了下。   大黎还是这么敏锐!!!   在黎渊极具压迫力的注视下。   黎瑭:活脑快想!   两秒后,她假装自然地继续下楼,轻描淡写:“去写生啊。”   “节目组选择的拍摄地点风景都很独特。”   “哎呀总之没人欺负我,你别整天得妹妹被害妄想症。”   见她如今这个活泼模样,黎渊暂且信了没被欺负,不过……视线落在她唇下侧:“嘴怎么了?”   倒不是黎渊疑心重,主要是他上楼洗澡换衣服的时候,黎瑭这个小王八蛋说帮他招待,这是招待到嘴上去了?   黎渊双手环臂,瞥向姜令词。   却见姜令词也用微妙的眼神扫向黎瑭。   黎渊:不是他干的?   黎瑭与间接罪魁祸首短暂的对视几秒,而后移开目光:“手机砸脸上,不小心咬到了。”   不敢相信妹妹可以蠢成这样,黎渊一言难尽:“让你不要躺床上玩手机。”   黎瑭路过时,超小声地吐槽:“啰嗦大黎。”   然后直接到姜令词身边坐下。   就差躺他怀里了。   她是趁机去摸索遥控器。   被姜令词藏哪儿了?   跟她哥坐一块,居然能一边聊天,一边远程操控。   在黎渊看到的角度,姜令词一动不动,高贵冷艳如一尊雕像。   黎渊转身去冰箱拿瓶草莓牛奶的功夫,没注意到自家妹妹钻人家怀里去了,随口问:“在房间墨迹什么,这么晚才下楼?”   “睡个回笼觉嘛,谁好人家六点半就起床去跑步。”黎瑭怨念很重,眼泪汪汪地挂在姜令词身上,她现在觉得和姜令词同居简直是人生最美好的日子,每天有人喂有人抱,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早晨除了床上运动,也没有其他运动。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结婚?”黎瑭一边用正常音量问,纤软的指节一边沿着男人笔挺的西装,去触碰他的内袋,果然摸到了遥控器。   又趴在姜令词耳畔,超小声地问,“你就是用这个控制的?”   遥控器薄薄的一片,   上面有好几个按键。   姜令词单手扶着少女的细腰,用近乎唇语的音量启唇,“嗯,你现在摸到的是开合键,按这里,它会撑开你的……”   黎瑭小脸一红。   靠!   在黎渊拿着牛奶转过身的瞬间,姜令词云淡风轻地回答黎瑭上一个问题:“两个月。”   黎渊朝这边走来。   “这么久?!”黎瑭迅速调节表情,似乎在考虑什么重大事情,最终冒出来石破天惊地一句:“要不我们私奔吧。”   重新落座的黎渊面无表情:当他不存在?   讨论私奔也不背着点人。   “首先我还没同意你们结婚。”黎渊将草莓牛奶推到黎瑭面前,凉凉地说,“其次,黎瑭,给我坐直了,没骨头?”   反正已经找到了遥控器,黎瑭乖乖听话坐直了身子喝草莓牛奶。   这是她的习惯。   这厢,黎渊思及他们方才特别熟稔自然的搂搂抱抱,突然问姜令词:“她平时早晨醒了,还要再睡回笼觉?”   姜令词:“偶尔。”   黎渊:“你怎么知道,你俩同居了?”   姜令词听到黎渊一下子沉下来的嗓音,似是浑然不知情的样子,眉心轻折:“是,她没跟你说?”   黎渊冷笑:“当然没有。”   啊啊啊啊啊大黎不讲武德,居然套话!!!   姜令词居然还说实话?!   黎瑭喝着奶,没有第一时间插上嘴,等到她松开吸管,已经迟了!   她蹑手蹑脚打算跑路。   姜令词是不会隐瞒这种事情,他本以为黎渊是知道的,毕竟他与黎瑭说过,同居之前,要见家长。   当时黎瑭说的是她没有亲人,唯一的哥哥“血海深仇”。   姜令词/黎渊同时溢出两个字:“黎瑭。”   被两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同时盯着。   黎瑭站在沙发椅背旁,大脑CPU快要冒烟了:“你们听我解释……”编。   当天晚上,黎瑭被黎渊罚站三小时还安排了一万字的检讨书作业,又被姜令词用白玉扇子远程玩了三个小时,才筋疲力竭的睡过去。   精神与身体双重惩罚。   黎瑭说梦话都是——再也不敢了。   正式见家长这天,他们约在了姜家老宅。   毕竟姜家有姜老爷子和老夫人两位年迈长辈,黎渊不会让妹妹落下任何话柄,作为晚辈该守的礼节自然会遵守。   虽然是男方求娶,女方家长姿态可以抬高一点。   但黎渊并未刻意如此。   因为他觉得去践踏他人尊严来抬高自己,是非常低级的行为。   他不会这么做,也是这样教育妹妹。   姜麟对黎渊算是相当了解,所以他本人对黎家的家风赞不绝口。   以至于姜家其他人还未见到黎渊,便对他抱有非常好的印象。   黎渊这边,则是听黎瑭提过之前见姜家人,当初姜家以为她是孤女都没因身份看轻了她,反而全家郑重其事的迎接,可见人家真正的名门世家,是没有嫌贫爱富那些陋习的。   于是,这一场亲家会面,相当的和谐。   黎瑭第一次见姜令词的爸爸,还挺新奇,相较于姜令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姜爸爸显然更温润和煦。   “上次你来家里,我在国外没能回来,十分遗憾,只能劳我夫人代为转达欢迎,今天正式见面,也该补上见面礼。”   姜麟拿出一份豪华游艇的转让协议。   黎瑭在自家哥哥的眼皮子底下,十分乖巧客气地表示:“叔叔,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姜麟温和地笑:“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哥哥一样客套。上次我送他个代步工具,他也不收。”   黎渊想起上次在渔骤府,姜麟跟今天一样,上来就递给他一份私人飞机转让协议,说是作为兄长送给结拜弟弟的礼物。   问题是,正常人谁出门用私人飞机代步?   姜令词捏了捏黎瑭的指尖:“不贵,收下吧。”   黎瑭懒得再推拒,她本来就不喜欢大人之间那种拉拉扯扯,顺势道:“好吧。”   “谢谢叔叔。”   内心:大不了离婚后还回去。   “不用客气。”姜麟欣赏黎渊,之前没见面时,就听黎渊提过很多黎瑭小时候的事情,黎渊口中,妹妹虽然娇气难养还叛逆,但是大多数时候跟小天使一样可爱。   姜麟自然爱屋及乌,笑着调侃了句,“你哥哥可跟我说过你,从小到大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直白又坦率,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改变性子。”   意思明显,黎瑭即便婚后,也可以做自己,无需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自己。   黎渊对他们的态度还算满意。   勉勉强强配得上他们家小公主。   半小时后。   黎瑭终于脱身,拉着姜令词去花园溜达,见家长真的好累,她长舒一口气,眼尖的发现多出来一个玻璃花房:“咦,上次没有这个,新建的?”   “什么珍惜花种,还得特意弄个玻璃花房。”   殊不知。   里面什么花都没有,而是两棵普普通通的小树苗,甚至都不是什么珍稀品种,只是两棵瘦巴巴的梨花树。   黎瑭仰头看看这超豪华的玻璃花房,又看了看两棵梨花树,确定自己没看错,偌大的空间,只有两棵树苗,没别的了。   “这是什么特殊品种?”   “不是,普通梨花树。”   “什么重要人物送的?”   “不是,园丁买来的。”   “给它俩弄个玻璃花房是?”   姜令词轻抚着小的那棵树苗,看它翠绿的叶子摇摇晃晃,薄唇噙着一丝笑弧,“这么可爱的小树苗,见不得它被风吹日晒。”   黎瑭:文化人的小众爱好,小文盲不懂。   黎瑭品鉴了足足十分钟,也没有品鉴出这两棵梨树有什么特别之处。   离开玻璃花房后,黎瑭想到正事儿,仰头望着身旁的男人,期期艾艾地问:“家长见了,下一步就是领证了吧?”   领完证她就是姜太太了。   风吹过。   一片桃花瓣落在黎瑭眉心,她感觉有点痒。   姜令词抬手,替她摘下,指腹漫不经心地轻捻了下,“婚礼完成后,才能领证。”   黎瑭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的画展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办啊啊啊!   再不办,要被蒋涿那个学人精抢先了!   姜令词不疾不徐:“下一步是选婚纱。”   就在这时,黎瑭听到秦韫溪站在门口优雅地朝她招手,“瑭瑭,过来选漂亮衣服。”   确实很漂亮。   姜老夫人和秦女士的审美都很好,为了方便黎瑭,她们已经选出来一批,供黎瑭挑选喜欢的颜色和样式,请国际顶级设计团队量身设计定做。   国际顶奢礼服工作室。   这段时间一整个团队都搬到了陵城姜氏集团名下的场地,只服务黎瑭与姜令词的所有礼服设计定制。   黎瑭换好一身非常华美的手工蕾丝钉珠款式,超长的裙摆铺散而下,她脸小而精致,但不笑的时候,会有冷艳的调调,此时红唇雪肤,乌黑发丝用钻石链条编起,灯光下,浑身都是闪闪发光。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还有一瞬间不敢相信的恍惚。   真要结婚了呀。   直到姜令词穿着与她搭配的宫廷风礼服出现。   她从镜子里与他对视。   姜令词里面穿的是绸滑的丝质衬衣,繁复华美,搭配低调却不掩奢靡的金丝刺绣长款礼服,矜贵又高级,此时遥遥看着人时,有种圣洁又慵散的荒诞美感。   让人很想把他拉下莲台神域,做尽一切不可做的事情。   黎瑭这样想着,自然也这样做了。   礼服穿得时候漂亮,脱的时候很复杂。   黎瑭不让其他人帮她,而是站在高台上,朝着姜令词笑,细指轻点他的方向,颐指气使:“你来,帮我脱。”   造型团队的人员都很有眼力劲儿的离开。   这是谁的地盘,他们拿谁的钱,有钱人之间的情·趣,懂都懂。   姜令词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脱下身上有些厚重的大衣,这才不疾不徐地走向黎瑭。   黎瑭站在高台,恰好与姜令词平视。   他真的很高。   很少从这个角度看他,黎瑭觉得有些新鲜,炽白灯光下,男人眼瞳似蒙上一层薄薄雾气,他没有戴眼镜,眼尾的红痣像冬雾里振翅的红色蝴蝶。   黎瑭指尖去碰了下,第一次生出想在他身上画画的冲动,单纯的画画,没有别的目的。   姜令词等她摸够了,才掐着少女细细的腰肢,将她从高台上抱下来,一步一步走进不远处的试衣间,华美的长裙摆拖拽到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像一层层翻涌的海浪。   试衣间不算狭窄,甚至还容纳了一组沙发,红色丝绒帘子完全拉上,剩下的两面墙壁,皆是落地的镜子,明亮清晰。   将一切照的纤毫毕现。   这件礼服的暗扣很多,藏得很严实,在表面根本看不出如何解开。   黎瑭也不告诉姜令词,就无辜地站在哪儿。   让姜令词自己找。   黎瑭笑盈盈又带着一点挑衅:“姜教授无所不能,总不会连件裙子都不会脱吧,那洞房花烛夜怎么办?”   “提前彩排一下。”   黎瑭的建议向来不着套,但这次,姜令词难得赞同:“你说的没错,是应该彩排。”   婚礼仪式没有彩排,先彩排洞房花烛夜。   怎么不算是对婚礼的另一种重视呢。   姜令词身上的丝绸衬衫很华丽,上面似有流光,可见面料之奢靡,随着他在婚纱上的探索,衣袖时不时的滑过少女滑腻的肌肤,激起一阵接着一阵的涟漪。   黎瑭小腿有点软,不知道这是在为难姜令词,还是在折磨她自己,但话都放出去了,让她收回,太丢脸了吧。   手心不经意撑在一个台面上,黎瑭为了转移注意力,循着看过去,发现这是个隐藏化妆台。   抽屉里是各种化妆品。   黎瑭想到什么,先是偷瞄了眼认真“彩排”的姜教授,她强忍着浑身酥意,挑了一支红色眼线笔。   慢慢打开。   在姜令词找到一个暗扣后,她便奖励般,在他眼尾下,轻轻扫过一笔。   不能她一个人痒。   而姜令词却依旧保持平静。   果然,当笔尖落在男人薄薄的皮肤上时,他眸色终于泛起了波澜:“画什么?”   黎瑭唇角翘了翘,细细的手腕悬在空中,“别看镜子,不会画丑的。”   她身子不自觉地颤,但是拿笔的手却很稳。   一笔一笔地姜令词眼尾下细细描摹。   等少女身上的礼服完全解开时,一只振翅的红蝶替代小红痣跃然于姜令词眼尾。   姜令词掀眸的瞬间,黎瑭檀口微微张着,惊艳于这样勾魂夺魄的美色。   天知道,她只是随手一画。   没想到与姜令词的适配度高到离谱。   男人肤白如玉,淡眸薄唇,是一种超然世外的冷感长相,而此时这只赤色蝴蝶完全占据了上风,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令他漂亮的不像是真人,更像是冰冷又诡异的妖附缠于神明的灵魂,危险蔓延开来。   许久没有如此涌动的灵感,完全爆发于脑海。   她看姜令词是美景,姜令词看她亦是。   华美婚纱坠落时,少女玲珑曼妙的曲线完全展露,腿长腰细,肌肤莹润白皙,没有半点瑕疵,甚至连颗痣都没有,该细的细,该翘的翘,没有一处是不美的。   姜令词眼神逐渐幽暗,像是深海涌动的漩涡。   自从大黎回来,黎瑭再也没有和姜令词做过。   作为有过这方面生活的成熟女性,没有姜令词在眼皮子底下晃荡还好,重点是姜令词隔三差五“勾”她一次。   大黎看的太严了,根本不给她和姜令词单独相处的机会,今天好不容易摆脱了大黎的看管,黎瑭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对视。   安静的空间,只有彼此越发激烈的心跳与呼吸声。   黎瑭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踮脚轻吻蝴蝶的羽翼,双唇颤着,虔诚而温顺。   下一秒。   她被姜令词抱到化妆台上,姜令词薄唇循着她纤细羸弱的脖颈轻吻,拥雪如珠,莹润而滑腻,仿佛是少女身上最柔软的地方。   曾经这么多次,姜令词今天第一次细品。   以前他觉得这样的行为,出现在非夫妻身上,十分的粗鲁放浪,不,即便是夫妻,这种行为也足够没有廉耻。   然而今日,头顶灯光硬照下来时,他只想如野兽般去撕咬。   黎瑭喊他的名字。   但是姜令词不理。   黎瑭分出一点心神,想起那晚电话中……   她换了称呼,带着细细的气音:“老公,老公,轻……”   缱绻而含糊不清。   黎瑭也是头一次知道,这里也很要命。   甚至比上次在赛车上,还要难以启齿。   果然。   一叫老公,姜令词温柔多了,他向来喜欢黎瑭这么叫他。   不知道亲了多久,大概把黎瑭快要亲得融化了。   整个化妆桌都潮润一片。   盛满清水的水杯不小心被撞翻,水撒了一桌子,沿着白色桌沿往下滴滴答答的淌着。   黎瑭缠住男人修劲的窄腰,隔着薄薄的丝绸衬衫,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黎瑭不自觉仰头时,她感觉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在旋转,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姜令词好能忍。   都这样了,还能不急不慢的。   白色西裤、丝绸衬衫与华美的钉珠礼服纠缠着被踹到墙角,分不清楚是谁的,甚至身上的温度也分不清是谁的。   姜令词用餐时向来喜欢细嚼慢咽,仿佛即便饿了许久,也不可能抛却礼仪教养,狼吞虎咽。   玫瑰粉的兰花的花露是极为清澈的颜色,像是早晨叶子上凝聚的露水,循序渐进地将少女肌肤润湿。   许久不见,有些陌生了,如岩浆汹涌。   黎瑭拧着一双细眉,忍不住咬着下唇,似在隐忍。   但是又有种——   终于。   圆满 。   少女薄薄的眼皮不自觉洇红一片。   姜令词很细致地问:“感觉到它和白玉扇子的区别了吗?更喜欢哪个?”   “它。”   白玉扇子再灵动,也是死物,而它是活的,是热的,是有脉搏跳动的。   “哦?它是谁?”   “你。”   男人用微哑的撩人声线发出低促的笑音:“忘记你给它取的名字了吗?”   “大、大粉兰。”   “你别……那里。”   “哪里别。哪里,说清楚,不然我不知道。”姜令词引导。   许久没有真正在一起,无论是黎瑭还是姜令词,都打算慢慢吃,吃个痛快。   谁知……   没等黎瑭回答,她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起初他们都没管。   谁知铃声断了又响起。   黎瑭指尖几乎陷进姜令词的肩膀,她呜咽了声,“一定是大黎。”   “不接他下次不会让我出来了。”   姜令词就这么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尽头的沙发。   黎瑭余光瞥见墙壁上的落地镜,立刻收回:   太像是师姐给高阶版学习资料里的画面了。   他们现在已经可以高阶了。   还是试衣间,这种地点。   更高阶的来了……   姜令词就这样让她接哥哥电话。   胆大妄为如黎瑭想都不敢想这种事情,这要是被大黎听到……   卧槽!   “不行不行。”   姜令词根本不拿出来,嗓音徐徐:“我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调调,总让黎瑭觉得耳熟。   姜令词:“我保证只待着,不干别的。”   黎瑭:“……”   更熟了这话。   她好像说过。   原本停歇的铃声再次炸开。   啊啊啊!   黎瑭没心思想别的,满脑子都是被大黎“捉·奸·在·床”的可怕画面!!!   这时。   姜令词好心替她接通,按了免提,并且彬彬有礼地率先说:“你哥哥的电话。”   完全听不出任何正在干坏事的音色。   清润磁性。   非常好听。   反正黎渊听到这句话,是没听出任何不对劲:“黎瑭呢?”   黎瑭瞪着姜令词无声呐喊。   啊啊啊啊,姜令词是想让她死!   姜令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哥哥找你。”   眼尾下的红色蝴蝶随着他的笑,似活了一般,美丽又妖异,带着斑斓的毒素!!!   “在呢。”   终于,黎瑭生无可恋地从唇间溢出两个字。   黎渊听出黎瑭声音怪怪的,先是让她门禁之前回家,然后问了句:“你们不是去试婚纱吗,嗓子怎么哑了?”   黎瑭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姜令词身上已经扎满了刀子。   “我和姜令词在锻炼,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胖了,根本塞不进去,为了穿漂亮婚纱结婚,拼了。”   黎瑭一口气说完,下一句就是要挂断电话。   岂料黎渊来了句:“好,你有个目标更好,明天从六点开始加练。”   黎瑭:“???”   “我们继续锻炼了。”   姜令词一边游刃有余地和黎渊道别,一边按住少女的细腰。   “嘶……”   “姜令词,你……”   黎瑭刚准备找他算账,但是却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没时间了。”   因为黎渊给了门禁。   一改之前的不急不慢,姜令词速度非常快,像是有残影一样,狭窄的试衣间内,响彻着双镯碰撞的声响,隐约夹杂着一点少女的抽泣。   黎瑭感觉快要麻木了,下意识地伸手去够。   指尖轻抖了一下,试衣间响起少女模糊不清的声音,她十分困惑地询问:“这,这个是……什么?”   男人回答时,尾音微微上扬:“自己看。”   姜令词扶着她的腰肢转了个身,令她面对着镜子,完完全全看清楚,一圈泡沫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贴着她腹部的长指如玉精心雕琢而成,指甲修剪整齐,呈淡淡的粉色,是仿佛是唯一的色彩。   黎瑭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用男人轮廓分明的手臂抹了抹:“姜教授,你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令词低沉磁性的笑碾过她的耳畔,如电流般,一下子窜遍全身:“哪里变了?”   他牵着少女的指尖重新落回去,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里。”   黎瑭:“……”   她没说!   当然,姜令词也不需要她言不由衷的回答。   他可以用实际行动告诉黎瑭,哪里变了。   少女唇瓣不小心擦过男人下颚,嗅到很淡的冷梅香,然而更浓的是让人脸红的腥甜味道。   最后一刻,黎瑭失神地望着他的眼尾,像是红色蝴蝶洒落一片色彩斑斓的鳞粉。   他说:“许久没给你,变多了。” 第38章 作案工具   黎瑭肤白, 稍稍剐蹭或者情绪起伏过大,便会红的厉害。   刚结束时,红艳艳分外靡丽, 尤其是腹部衔接着胯骨的位置。现在颜色逐渐消褪,变成了一种暧昧的粉调, 像是在少女皮肤上晕染开的颜料。   还有半小时。   不够做第二次。   黎瑭趴在姜令词怀里, 两个人肌肤相贴, 比起做, 这样裹着薄毯安静抱着,好像也很舒服。   沙发前是一整面墙的镜子,完全照出他们此时的模样。   欢·爱的痕迹大大方方地展露。   少女雪白肌肤上的吻痕,以及最饱胀殷红的地儿清清楚楚的映在镜子里, 磨得黎瑭不舒服, 她撑在薄毯,低头去看,娇气地嘟囔:“被你咬破皮了。”   姜令词倚靠在沙发上的丝绒抱枕上, 清隽眉目此时染着事后的慵懒绮丽, 腰腹间几道抓痕打破了原本秩序井然的肌肉线条, 平添了几分破损的颓靡感。   他浑身上下只套了一条黑色长裤, 抓痕蜿蜒而下, 没入布料之中,更引人遐想。   听到黎瑭小声的抱怨,男人抬臂将她往上抱了抱,而后蜻蜓点水般亲了两下, 似是安抚:“下次轻点。”   姜令词并没有敷衍地说下次不咬了,有点假,毕竟……他确定自己尝过这里后, 下次不可能不碰。   “好吧。”   黎瑭还是很好哄的,她在姜令词怀里缩了缩身子,无聊中,懒懒地把玩着他重新扣回手腕上的红宝石兰叶镯,又把自己手腕上两只祖母绿镯子放一块。   拿出手机咔嚓了一张。   红配绿,色彩碰撞力非常强。   这个配色好像也没有太奇葩。   黎瑭欣赏了半天,从镜子里瞥见姜令词眼尾下那只红色蝴蝶,少女突然坐在他腰腹,直起身子,“再拍一张。”   “我要和作品合影!”   这是她近期最满意的作品之一。   眼线笔的防水效果很好,姜令词出了一身薄汗又洗了澡,红色蝴蝶也只是翅膀稍稍模糊,黎瑭拍照之前,又很用心地重新描摹,色调恢复鲜艳。   就算这样的姜教授是限时的,也不能只限时两个小时,最起码要限时一整天。   姜令词抬眸,清晰看到少女执笔时认真的眉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似乎只有创作。   完全不会让人注意到她此时不着·寸缕的香艳模样。   描完之后,又拍了照片,黎瑭眉眼弯弯说:“等晚上你回家再用卸妆水洗掉。”   “你还住在槿越泗号吧?”   “好像在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   姜令词任由她折腾,听到这话,才不紧不慢地问:“最下面的抽屉?”   黎瑭歪了歪小脑袋:“嗯?怎么了?”   姜令词云淡风轻:“今天用的水蜜桃味,就是从最下面的抽屉拿的。”   黎瑭:“……”   眼神不受控制地去看垃圾桶里鼓鼓囊囊的一大包计生用品。   姜令词甚至没有在上面欲盖弥彰的铺两层纸巾,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展示。   姜教授是真的变了。   不是之前那个“谈性色变”的小古板了,还知道带工具。   黎瑭长舒一口气,幽幽地说:“幸好你带了作案工具,没弄脏礼服。”   不然不好跟曲女士和秦女士交代——出门大半天,一套都没试好。   西式礼服相对简单,下次试中式的凤冠霞帔更麻烦。   可能没有时间偷情了。   黎瑭又小声咕哝了句。   姜令词先是发出一声轻笑,随即意味不明地重复:“偷情?”   “你笑什么,我们不像吗?”黎瑭理直气壮。   都背着她哥哥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忽而眨了眨眼睛,重新趴回姜令词炽热的胸肌上,“姜教授,你知道吗?”   “一般在那种片子里,试衣间都是偷情的必备场所。”   黎瑭环顾四周,这间试衣间氛围虽然跟那种狭窄简陋又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不同,但好歹也算是试衣间。   黎瑭手机定时响了。   姜令词颇为遗憾地宣布:“黎小姐,我们的‘偷情’结束了。”   黎小姐的小脸瞬间垮掉。   换好衣服后。   大理石地面冰凉,姜令词直接将黎瑭抱起来,没让她落地,往试衣间外走去。   “偷情”这个事儿吧,最让黎瑭产生真实感的并不是在试衣间。   而是……   回到家后。   黎渊坐在客厅一边看工作资料一边等黎瑭,他回国也很忙,而且最近准备将公司事务的重心往国内挪,工作量只增不减。   不然,也不会没时间去接黎瑭。   见黎瑭冒冒失失地进门,小腿好像还有点抖,黎渊余光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问:“运动量这么大?脸都红了。”   平时早晨带她运动,也没见这么努力,一看不见就摸鱼。   大下午在外面锻炼倒是努力。   黎瑭差点破功,她解释:“快要盛夏了嘛,外面超热的,你天天呆在空调房肯定感受不到。”   黎渊一双凌厉的狼眸微微眯起:“现在才六月,哪门子盛夏?”   见蒙混不过去,黎瑭哒哒哒往楼上跑:“反正你别问了。”   黎渊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就她这副心虚的模样,简直把不打自招写在脸上。   忍不住揉了揉眉梢:藏也不会藏,装也不会装。   黎渊苍白修长指节屈起,敲了敲桌面,语调泛寒:“站住。”   血脉压制。   黎瑭不敢不从,乖乖地转过身。   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剪裁得体的西装包裹着一拳能打死一匹狼的肌肉,领带照常被随意扯下来,瞳孔漆黑如墨,就这么紧盯着她。   被看得后背发毛,黎瑭瓷白纤细的小手扶在楼梯栏杆上,虚张声势:“你干嘛这么凶。”   背着他同居都不知道多少天了,黎渊现在再说什么让他们两个不准干坏事,说了也白说。   所以,黎渊一字一句地警告:“不许婚前闹出人命。”   完蛋。   大黎真的知道了!!!   黎瑭震惊地问:“大黎你干嘛这么敏感!你是敏感肌吗?”   黎渊冷笑一声:“笨蛋。”   “以后别在姜令词面前干坏事儿,人家看你跟看透明人一样。”   一进门那个心虚腿软的模样,他看不出来才奇怪。   透明人?   确实。   黎瑭理解的是表面意义上的透明。   “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黎瑭?”   “听到我的话没?”   “听到了听到了,我以后干坏事背着姜令词。”黎瑭朝他做鬼脸,逃似的往楼上跑,“去画画啦,别打扰我!”   她没往卧室跑,而是往画室。   满脑子快要炸出来的灵感,不落于纸上,实在是浪费。   黎瑭原本用正常画纸打草稿,但是画着画着,总觉得不够,根本装不下……   她立刻翻箱倒柜,翻出最大的一卷画纸,又找出家里最大的画架上把纸钉上,聚精会神地开始画画。   临画画之前,她还分出一点心神想了想姜令词,肯定是他接电话才让大黎发现的。   算了,看在这意外之喜的超绝灵感上,原谅他了。   殊不知此时,她的灵感来源,正大光明地顶着眼尾的红色蝴蝶出现在兄弟牌局上。   “烧不尽”会所,三楼贵客区。   今天是贺泠霁攒局,他如今定居深城,难得回来一趟,自然都得给面子。   贺泠霁调侃道:“受宠若惊,姜哥来见我还盛装打扮。”   指的自然是这眼尾精致的蝴蝶,乍一看跟化了什么艺术妆似的。   毕竟姜令词不戴眼镜时,五官是极具辨识度的绮丽俊美,与红色蝴蝶契合度极高,像是本来就生长在他皮肤里的一样,垂眸看着人时,有种摄人心魄的调调。   少了几分往日的矜持雅致,低调端方,今日的姜教授,十分的蛊人。   姜令词如往常般从容落座,气定神闲地开口:“陪未婚妻试婚纱。”   “要不说教授和艺术家的结合最会玩呢,试个婚纱都能试的脸上长蝴蝶。”阮其灼端着两杯威士忌过来。   给两位哥哥一人一杯。   “还明目张胆地顶着这么炫酷的蝴蝶出门。”   贺泠霁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这叫孔雀开屏。”   阮其灼感概:“姜哥,你真的超爱。”   难怪一声不吭就定下结婚时间。   爱?   姜令词听到这个于他而言略有些陌生的字眼,不置可否。   这样的调侃没让他情绪有任何波动,没把他们的闲话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抿了口烈酒,喝了酒后,眼尾的蝴蝶好似越发鲜艳夺目,非常漂亮。   阮其灼是做传媒的,酷爱这种浮夸的玩意儿,今天他就染了个白金发色,扭头看向坐在香炉前,正在燃香的容怀宴:“容哥,我也想开屏。”   “你给我画一只白虎吧,跟我发色一定很搭?”   “我给你左脸画青龙,右脸画白虎,额头画朱雀,下巴画玄武,行吗?”容怀宴凉凉地睨了他一眼。   阮其灼小声蛐蛐:“容哥一定是和嫂子闹矛盾了。”   他与顾星檀合作比较多,所以知道的多一点。   姜令词与贺泠霁同时看向容怀宴:“闹矛盾?”   容怀宴清润秀逸的眉轻折起,这只小独苗真多嘴,懒懒地合上香炉:“她又要在文物修复馆闭关,要一个月。”   顾星檀这次的闭关,是衣食住行都在修复馆内,谁都不见。   就算是君子脾气如容怀宴,也难得心情不愉。   “一个月而已。”姜令词觉得他有些夸张,亲自给他倒了杯酒,推过去,“很快就过去了。”   容怀宴挑眉看他,意味深长道:“等你结婚后就懂了。”   “不信你问贺某人。”   与“吞金兽”联姻太太婚后生活相当和谐的贺某人没否认。   姜令词:婚前婚后不一样吗?   他与黎瑭之前分手一个月没见,也没有容怀宴这么躁。   南韫姗姗来迟,见他们还在喝酒,似笑非笑:“不是约打牌吗,你们四个人刚好一桌,等我干嘛?”   阮其灼:“容哥没心情,三缺一,等你呢。”   今天大家都不在状态,注意力都集中在姜令词脸上,太惹眼了,玩的十分散漫。   阮其灼看牌的时间还没有看他姜哥的时间长,没几局就输掉了所有筹码。   而姜令词面前的筹码摞的很高。   贺泠霁笑了声:“灼崽,再看你姜哥,今晚得哭着回家了。”   阮其灼往椅背上一靠,生无可恋:“别说今天,以后我都得哭着回家。”   “以前夜不归宿还能用单身狗姜哥当挡箭牌,家里人一听姜哥大名,巴不得我晚点回家,多接受点知识的熏陶,现在看姜哥这超爱的样儿,未来绝对是步你们的后尘,实打实的妻管严,每晚都要按时回家,烟不抽、酒不喝、什么局也不参加,我借口没了。”   阮其灼扫了眼那一沓筹码,全都是他的钱钱,表情深刻地道歉:“姜哥我错了。”   姜令词推倒筹码,不玩了。总是赢没意思。   随口道:“错哪儿了?”   阮其灼:“你脸上的不是炫酷蝴蝶,这是你的幸运蝴蝶。”   #糖浆CP一手情报楼#   第3333楼惊现新糖——“陪我爸去“烧不尽”会馆偶遇了姜教授。”   “楼上兄弟富二代啊???”   “是背景超深、入场费六位数起步、一晚动辄消费上百万的那家会馆?!”   “我敲,自己投胎失败固然难过,但同学投胎成功更令我嫉妒的面目全非!!!”   3344楼:同学们冷静,听我说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看姜教授的脸。照片.jpg   藏在我爸身后偷拍的。   照片是姜令词上楼时,华贵的宫灯映照下来,将他那张清冷矜贵的面容映得清清楚楚。   “哦豁,我们姜教授依旧帅的离谱!”   “空谷幽兰大旗不倒。”   “等等!啊啊啊啊!眼尾那是……画的蝴蝶吗?”   “是我错觉吗,总觉得姜教授今天气质有点奇怪,就是少了之前那种看谁都如蝼蚁的睥睨怜悯味儿,怎么眼神有点怪怪的含情脉脉?看楼梯扶手都这么深情。”   “事后?”   “楼上,你?过分直白了昂,点了。”   “已知姜教授女朋友是画家,所以……这不会是玩情趣忘记擦掉了吧?”   “破案了。”   “我磕的CP今天do了。而且do的相当激情四射,花样繁多。安详入土.jpg”   3388楼:“所以这只蝴蝶叫——事后蝴蝶。”   “绝倒,我校果真人才辈出。”   “取名大师!38老师当年退出文坛我是一万个不同意。”   后来黎瑭在刷到论坛这个蝴蝶名字时,差点脑子一热,给她的新画取名《事后蝴蝶》。   可惜她早就取好了。   这幅画十分耗费时间与心血,因此自从开始画,便不知道时间流逝。   等到她画完,时间已经过去一星期。   黎渊在A国的总公司出现紧急问题,需要他亲自处理,于昨日飞回。   下次回国,大概是她婚礼时。   黎瑭许久没有出门,精致的小脸有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羸弱,她习惯了哥哥突然的回来又突然的离开。   起初她还自我安慰,大黎走了刚好,她和姜令词不用偷情了——卡着时间做完,做一次就结束。   想做多少次就做多少次。   早晨也不用六点起床跑步,晚上也不用一到点就被大黎卡着时间敲门要求关灯睡觉。   家里重新恢复空荡寂静。   虽然大黎平时也不怎爱说话,但是有他在,才是家。   客厅沙发上,少女蜷缩着玩手机,刚准备给姜令词打电话,突然想起来,三天前,姜令词给她打过电话,当时她正在最关键的绘画阶段,没仔细听。   模糊听到一句,某个古村落挖掘出了大量甲骨文碎片,邀请他前往参与保护与研究。   小白雀:【你什么时候回来?寂寞猫猫jpg】   大粉兰:【一到两周。】   小白雀:【这么晚!你居然让你的小娇妻独守空房一到两周!?】   【你说这婚还能结吗?】   大粉兰:【白玉扇子还有其他功能,今晚要试试吗?】   小白雀:【我现在就想试。掐腰.jpg】   大粉兰:【在忙,可能不及时,你确定?】   黎瑭就是叛逆。   姜令词越是推脱,她越是更想要了。   起初她找姜令词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太无聊了,找个人聊天而已。   黎瑭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难待下去,她讨厌安静,讨厌如清水一样的生活,她喜欢色彩斑斓、热闹喧嚣。   所以她之前才不愿意住在这里,而是长期住在酒店。   空荡荡的,十分无趣,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   很显然,这种远程play又刺激又解压,是目前最好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她没有去床上。   而是在画室落地窗的沙发上。   呼吸间是令她十分舒服的颜料味道。   少女纤细的双腿分开在沙发扶手,她拍了张照片发给姜令词。   小白雀:【我记得老师的事前教导,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她找出一条粉色花边的吊带袜,男人都受不了这种纯欲款式。   见姜令词不回,黎瑭懒懒地翘着腿,一字一字地敲着。   小白雀:【吊带袜和大粉兰是同一个色调,可惜不能同框,不然拍下来一定很搭。】   姜令词还在会议室,面前摆放着各种甲骨文资料,坐在他左右两边的是古文字领域的老前辈,眼神都不好,此时正拿着放大镜看破损严重的甲骨文碎片。   没有看到他手机里突然跳出来的桃色灼灼的照片。   大粉兰:【我在开会。】   【左右两边都是人,所以你乖一点,不要乱发照片。】   黎瑭手一下子僵住。   靠?   谁知道他说的忙是开会啊?   往上一滑,便是她大尺度的照片,这要是被人看到……   黎瑭眼前一黑。   连发了好几个哭唧唧的表情包才将照片刷上去。   黎瑭一下子老实了。   小白雀:【要不还是等你忙完吧。】   大粉兰:【这样不是更有意思。】   五分钟后。   少女纤细脖颈扬起,整个人都软软地仰躺在懒人沙发上,浑身上下都冒着莹润的薄汗。   她终于知道姜令词说的白玉扇子其他功能是什么了。   它不止能开合成大粉兰的宽度,甚至还会变温。   温度也和大粉兰一模一样!!!   扇身的兰花与白孔雀纹样,不单单只是装饰,在温度变高的时候,似是会游动。   黎瑭纤细指尖紧攥着两侧的沙发布,从未想过还能这么玩……   她咬着殷红的下唇,一张小脸秾艳绮丽,然而就在快要舒服的时候,嗡动声突然停了。   停了?!!   就像是原本悬在云端,一下子骤然降落,这种失重感令人迷茫又无助……   更刺激的是,原本发烫的温度也骤然降到最低,像是要结冰一般。   冰火两重天。   玩、玩她呢?   黎瑭伸手,不知不觉,整个沙发上已经完全不能看了,她指尖刚触碰到扇柄,它像是发了疯似的,蓦然抖动起来。   “嗯啊……”   黎瑭在无人的画室,忍不住惊·呼出声。   视频铃声响起。   是姜令词。   黎瑭用软软的指尖接起,手还在抖,镜头轻晃,然而少女那张充满情念的秾丽脸蛋完全落入姜令词眸底。   看到姜令词那边昏暗。   她声音又湿又软,红唇被咬出好几个痕迹,软着嗓子问:“你,在哪儿呀?”   姜令词长指夹着点燃的香烟,神色晦暗不明:“楼梯间。”   他怕在会议室待起反应。   若是黎瑭没有发那张照片,他或许还能冷静淡定地用遥控器远程将她送上高·潮。   隔着模糊的烟雾,他似闲谈地问:“你在家画画那两天,我买一座私人小岛,上面养了许多白孔雀,在那边办婚礼怎么样?”   “有种兰花吗?”黎瑭还夹着温度偏高却令她很舒服的白玉扇子,吊带袜的花边也润了一片,她没有抽出来,也没有管吊带袜,反而就这样睁着一双纯洁干净的眼睛看着姜令词。   “有,很多珍稀品种。”   “像大粉兰一样珍稀吗?破坏一株就要牢底坐穿?”   “牢底坐穿兰?”   黎瑭眼睫很长,乖乖的时候,是漂亮又惹人怜惜的长相,此时脸离镜头很近,能清晰看到她眼底里蕴含的狡黠的笑。   姜令词薄唇衔着烟,他并没有吸。   其实他很少很少吸烟,尤其入职明桦大学后,他再也没有碰过这些东西,后来在渔骤府被黎瑭口,是他第一次试图放弃与欲·望抵抗。   在黎瑭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姜令词终于开了尊口:“还能看到鲸鱼,想见见真的鲸鱼吗?”   黎瑭一瞬间困意全消。   睁着一双清醒又明亮的眼睛,“不想!!!”   她不要面子吗!!!   完全听不得“鲸鱼”这两字。   姜令词那边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小姜老师,是你在楼梯间吗?”   姜令词云淡风轻地应了声:“是。”   某位前辈:“没想到你也会抽烟。”   姜令词:“压力太大。”   前辈:“是啊,干我们这行压力就是大。”   黎瑭挂断视频之前,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压力大,分明是性·欲大。”   正经人谁开会还带着小玩具遥控器。   这么敷衍的借口忽悠人。   上次忽悠节目组导演,这次忽悠老前辈,他们居然全都信了!   哎……   果然内心正经不如长得正经。   大黎和姜令词站一块,肯定人家觉得姜令词才是性冷淡的那个。   殊不知。   他们家大黎三十二岁了恋爱还没谈过一次,满心搞事业,完全的性冷淡,才是真的纯情。   黎瑭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蓄养精神。   完全清醒后,才反应过来:对哦,管她的人都不在陵城,这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这一天。   老师让她送新画过去,许久未见的师兄们居然都在,好久没聚了,大家一块陪老师吃过午餐,然后一群每天蹲在画室画画的艺术家,开始琢磨着玩点刺激的,碰撞碰撞灵感的火花。   黎瑭兴致勃勃地提议:“玩滑板!”   “这附近就有玩街头滑板的。”   “哇,小师妹酷!”   “师兄来给你画张速写。”   “太漂亮了!”   “厉害呀小师妹!”   说好的大家一起来玩滑板,只有黎瑭在认真玩,至于……师兄们围着她开始随地大小画。   路人看到还以为他们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黎瑭抱着滑板站在十五层的台阶上,对着五位师兄说:“你们倒是上一下板儿啊。”   “小师妹呀,师兄年纪大了,平地上都站不稳,你还让我踩滑板。”   黎瑭:“……”   不是你们不玩,跟过来给她画画的?   那不如直接拿相机,给她当摄影师,更轻松点。   不过黎瑭没有为难他们,她自己玩的更开心,许久没有玩这种刺激的极限运动,黎瑭今天一定要玩个痛快。   黎瑭表情认真地重新站回台阶上。   她决定挑战十五层台阶。   “师妹,有点高啊,你行吗?”   “要不还是算了,咱们玩点舒缓的。”   “隔壁有打太极拳的,要不咱们……”   师兄们围着她劝。   越是这种危险刺激的,黎瑭越想要尝试,而且……   从她的角度往下看,好像也不是很高,这样的高度肯定没问题。   人都要挑战一些没有挑战过的。   要是害怕危险,干嘛要来玩滑板,不如玩滑板车。   三十秒后。   黎瑭顺利地从十五节台阶上跳下来,过程非常酷。   然而还没等她得意。   结束时,一个没踩稳,摔了……   “手腕轻微骨折、软组织挫伤、多处擦伤,这段时间好好躺在床上修养吧。”医生站在黎瑭的病床前,望着五位高矮胖瘦长相迥异一看就没有亲缘关系的年轻男性与受伤的美丽少女,一时沉默。   虽然医院会出现各种奇葩组合,但说实话,这种组合也非常少见。   黎瑭正接着电话。   黎渊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你这个小胳膊小腿去玩那么危险的滑板?”   “还跳台阶?”   “你怎么不直接跳楼?”   “又菜又爱玩。”   黎渊在电话里大发雷霆。   “我差点破世界纪录,怎么就菜了?”黎瑭不服气。   世界记录才25层台阶,她挑战了15层呢,四舍五入差点破纪录,非常非常强了。   她以后也是要去挑战里昂25台阶的滑板高手!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请问你们谁是病人家属?”医生看看正在打电话的黎瑭,又看了看五位围在床边的年轻男性。   “我是。”   一道清冷冷的声音蓦然响起,整个乱糟糟的病房刹那间安静,齐刷刷看向门口。   男人一袭矜贵熨帖的西装,似是刚结束什么重要会议,五官俊美如画,乌黑短发往后梳成背头,大概是来得匆忙,几缕碎发随意而凌乱落在额角,有种不羁的冷感,隐约能看出几分风尘仆仆。   然而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冷漠沉静,如不见底的深潭,给人一种不寒而栗、攻击性很强的样子。   姜令词在一众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向病床,他看似冷静地重复:“我是她的家属。” 第39章 ‘惩罚“   病房里的光线是偏冷调的, 照在人身上,显得极为苍白,尤其黎瑭这几天本来就瘦了些, 此时细若柳枝的右手臂被白色纱布包扎的严严实实,额头浸了冷汗, 碎发贴在脸颊上。   黎瑭当时摔倒时, 最惦记的就是这张脸, 所以条件反射地想用手心撑地, 导致手腕轻微骨折,好处是,脸蛋完好无损,坏处是一身擦伤。   她皮肤白又薄, 其他未包扎的擦伤尚未愈合, 艳红血痕横亘在上,乍一看有些触目惊心。   医生看看姜令词,再看看床边那几位背着画板、滑板、头发五颜六色、长短不一, 要么长及脚踝, 要么短的只能看到一层青色发渣, 衣服也花里胡哨的人, 对比之下, 这位更靠谱些。   “您是家属的?”   “未婚夫。”   姜令词言简意赅地回了句,“她的伤势如何?”   上位者的压迫感,令医生不自觉地将黎瑭的伤势细致的说了一遍。   几位师兄也有点不太敢说话。   有一说一,师妹这个未婚夫, 气场太强大了些。   大概是之前痛的麻木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在姜令词出现之前, 黎瑭好像没有感受到痛,只是满脑子与大黎斗智斗勇。   可与姜令词眼神对视的一瞬间,痛觉完全恢复。   眼尾一瞬间洇红。   像是一只在外面玩摔断腿的猫,被主人一关注,委屈完全涌上来。   姜令词将她所有的伤都检查了一遍,确认黎瑭身上没有其他重伤。   她真正哭的时候眼尾先微微泛红,眼睛里像是盈满一池波光粼粼秋水,泪珠盈睫,没有任何预兆。   黎瑭眨了眨眼睛,泪珠滚落:“疼。”   下一秒,她听到电话那边大黎让秘书订机票的声音。   还说没有机票要安排私人飞机,连忙开口:“大黎你别回来,我不严重的。”   大黎:“你都疼哭了!”   黎瑭:“嘻嘻,跟未来老公撒娇嘛。”   黎瑭湿漉漉的眼睫掀起,眼泪汪汪地看向姜令词,用唇语说:“撒娇是真的,疼也是真的。”   姜令词接过黎瑭的手机,去外面和黎渊通电话。   不知道他们两个聊了什么,总之黎瑭再次接到黎渊电话时,他让她乖乖听姜令词的话,不许再乱来。   姜令词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平静地与医生讨论她的伤势,平静地亲自检查她的伤势,又平静地与黎渊通电话,平静地送走了她“奇形怪状”的师兄们,最后还平静地将她接回家。   槿越泗号。   黎瑭离开之后,就没想过还能再回来,还是被姜令词抱回来的,熟悉的地方,陌生的是——   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管家呢?   佣人呢?   空旷又寂静,黎瑭被姜令词放到沙发上时,用包了纱布的手臂勾住了男人修长的脖颈,因为在医院疼哭了,所以眼眶还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姜令词蓦然停下动作,免得她二次受伤。   一双清冷如月的眼眸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黎瑭被他看的眼睫垂下,有点心虚,又有点慌,但她向来憋不住话,忍了几秒,在姜令词准备拿开她的手臂时,很小声地问了句:“你在生气吗?”   “没有。”姜令词云淡风轻地回道,眉目一如既往的清隽温沉。   他不想让人看出情绪,黎瑭自然不可能看出什么不对劲。   但黎瑭小动物嗅觉十分敏锐,她不信,细眉轻轻蹙起:“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你是不是想孤立我?”   这么大的房子就他们两个人,姜令词还不跟她说话,这不就是在孤立她吗!   黎瑭觉得自己这个脑回路没有问题。   姜令词没有接她的话,反而平心静气地询问:“饿了吗?”   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有孤立她。   黎瑭先是运动了一个多小时,又受伤进医院,折腾着拍片子上药包扎又回家,现在天色完全暗下来,确实感觉到饿,慢腾腾地松开手:“饿。”   随即试探着问,“你喂我?”   她眼睛眨了眨,又强调,“我手腕疼,这是病人的特权。”   如果是大黎的话,这个时候一定要教训她还敢说手腕疼,如果没有去玩危险运动巴拉巴拉……   但是姜令词没有,他站起身,薄唇平和温润地溢出一个字:“好。”   甚至还朝她微微勾唇,“你是病人,当然拥有所有特权。”   病人是最大的。   于是,搬回槿越泗号的第一晚,黎瑭享受到了公主级别的待遇。   虽然没伺候过人,但姜教授学习能力很强,不一会儿就摸索到了精髓,将小黎公主伺候的舒舒服服。   在黎渊打电话问她情况怎么样时,黎瑭心情愉悦地将姜令词夸了一通。   并且还要踩大黎一脚,“比哥哥小时候喂饭温柔多了,哥哥笨手笨脚。”   大黎:“……”   很好。   依旧欠揍。   这次滑板受伤没给她留下半点阴影,以后估计还敢。   远在A国的大黎头疼。   他甚至想给姜令词打电话,让他别惯着黎瑭,但是吧……这是未来妹夫,要是姜令词真听他的不惯着黎瑭,黎渊会更不爽。   向来在商界手段果决、雷厉风行的黎总左右为难,陷入纠结。   教育孩子真的很难。   教育熊孩子更是难上加难。   黎瑭吃饱喝足,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玩手机。   不知何时,外面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客厅落地窗很大,窗帘没有合上,隐约能听到窗外倒灌而下、连绵不绝的声音。   明明室内一直保持恒温,黎瑭总觉得身上潮湿的难受。   她侧眸看向姜令词。   姜令词身上还穿着白色衬衣,微微解开两颗扣子,袖口挽起,露出两条线条修劲似暗藏无限力量的手臂。   整个人看似慵懒随性,坐在一旁,正在与学生沟通论文。   等他扣上电脑的瞬间。   黎瑭顾盼生辉的眸子一转,像小朋友触碰大人底线一般,突然将那只没受伤的、冰凉的左手伸进男人温暖的颈窝,等他看过来时,才眼巴巴地说:“我想洗澡。”   灰头土脸一整天,让她就这么上床睡觉,她是忍不了的。   黎瑭将近一半身体都是细碎的擦伤,虽伤口都不深,但架不住地儿多。   能洗的地方着实也不多。   姜令词情绪稳定,不动声色地问:“非洗不可?”   “非洗不可,不然我睡不着。”黎瑭甚至觉得身上开始痒了。   又痛又痒。   又焦躁又难受。   姜令词俯身握住她乱蹭的肩膀,轻轻松松地将她从沙发抱起来:“好。”   “别乱动。”   “你帮我洗吗?”   “当然。”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应下,还是那句“病人的特权”。   病人就是该享受公主一样的待遇。   浴室灯光炽白明亮,姜令词事先将浴巾铺到洗手台的大理石台面上,才将浑身上下只有手臂上包裹着纱布的黎瑭放到上面。   刚脱下衣服,起初有一点凉,黎瑭忍不住瑟缩了下,更往姜令词怀里钻。   随着她动作,长及腰际的乌发蜿蜒而下,散在姜令词的手背,他指节抬起,将她的头发松松扎成一个毛茸茸又凌乱的低丸子头。   少女雪白又血痕斑驳的身体展露在灯光下。   像原本珍藏在高台展柜之上,毫无瑕疵的瓷器娃娃,被人摔的斑驳裂痕。   黎瑭有些好奇地摸了摸头发,又偏头看向身后的镜子。   虽然一看就是新手扎的,倒也不是很丑。   自带一种凌乱美感。   姜令词并未注意她的发型。   指尖很慢又很轻地掠过这些伤口,手臂、小腿擦伤最严重。   男人薄唇淡抿着,随即先抬起少女细瘦的手臂,耐心地将她肌肤上残留的血迹与灰尘一点一点擦干净。   黎瑭坐在洗手台上昏昏欲睡,姜令词还没做好洗澡前准备。   谁家洗澡用棉签洗呀?   她懒懒地将小脑袋搭在男人肩膀处,很没耐心地咬了他锁骨一口,拉长了语调:“快点洗澡啦。”   “好。”   浴缸里的水也放好。   姜令词将她受伤的地方做好防水,掌心捏住她同样纤细的脚踝搭在浴缸边缘。   这个姿势……有点熟。   姜令词第一次教她‘取悦自己’,她就是这样搭上去。   可惜受伤了,不然可以让姜教授来一次现场教学。   然而姜令词却一脸冷静淡然,并没有因为过度暧昧的姿势而产生任何遐念,拿着棉签继续擦拭她小腿上结块的血迹,甚至用光了两包棉签。   眉目冷静地如一个专心致志的手艺人,替他的娃娃清理身上多余的灰尘。   洗过澡后,黎瑭很自然地坐在姜令词怀里,像是一只小火炉,“困了,哄我睡觉。”   “好。”   姜令词居然真的给她念故事哄睡。   从受伤开始,黎瑭听姜令词说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好”。   一定是菩萨心肠、温和善良的姜教授看她太可怜了,动了恻隐之心。   临睡之前,她红唇还翘翘的,第一次因为极限运动受伤没有挨骂,而是被精心照顾。   黎小公主相当满意。   如果满分是十分,她可以给姜令词打十二分!   当然,这个打分只持续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   黎瑭醒来,发现了不对劲。   真丝薄被下,她浑身光溜溜的。   睡觉不穿衣服很正常,黎瑭自我安慰,平时她也是裸·睡的,于是披着薄被一瘸一瘸地蹭下床,打开衣柜一看……   主卧衣柜完全空了,一件衣服都没有!!!   经过一夜大雨,今天外面天色大好,甚至还有彩虹,清新舒服的阳光沿着偌大的玻璃窗泼洒进来。   然而漂亮少女毫无欣赏的念头,站在衣柜前,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真丝薄被滑溜溜的,她皮肤也滑溜溜的,被子一直往下坠,偏偏她手腕又受伤了,根本没力气,折腾了片刻,被子还是沿着她的肩膀滑落到地毯上。   像是在她脚踝处绽开一朵红色的花。   突然有一种不好预感。   “醒了,下去吃早餐。”   就在这时,黑色雕花的主卧大门打开,姜令词修长挺拔的身影倚在门边,气定神闲说。   “我怎么下去?衣服呢?”黎瑭坐在地毯上,用被子挡在胸口。   “就这么下去。”姜令词声线温和,不紧不慢地说,“你受伤面积太大,穿衣服影响伤口愈合。”   黎瑭震惊地睁大眼睛:“那也不能一天到晚光溜溜的吧!”   姜令词淡色眼瞳如一汪静谧的湖水:“怎么不能?”   黎瑭将下滑的被子往上拽了拽,披散的长发挡住脊背,刚有点安全感,乍然听到这句反问:“你认真的?!”   姜令词微微一笑:“谁让你受伤了呢。”   黎瑭脑海中从昨天姜令词抵达医院开始,一直到现在的所作所为,隐隐约约串联成线……   她虽然迟钝了点,但又不傻,蓦然想到了姜令词上次借赛车给她的教训,她就说连赛车姜令词都管着不准她玩,甚至用那种变态疯子的方式,让她完全打消飙车的念头,怎么可能她偷摸着玩滑板跳台阶受伤了,他还会什么都纵容她。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小心脏凉透了。   她以为是糖窝,没想到是狼窝……   姜令词上前,微微俯身,轻而易举地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光溜溜地抱下楼。   啊啊啊啊!   黎瑭身体下意识蜷缩,但是一蜷缩伤口又开始疼,浑身上下只有长发能遮挡一二。   更变态的是。   姜令词把家里所有窗帘都大开着。   羞耻感拉满。   大平层的窗户超多,且都是落地窗,原本黎瑭是喜欢这里的观景角度。   她只是平时胆子大一点而已,又不是暴露狂。   少女裸出来的细白皮肤泛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她身体本就敏·感,在这样空旷的环境里待得久了,纤薄肩膀不自觉的颤,可怜巴巴地看向姜令词。   姜令词把她放到餐桌前,而后将亲自准备好的早餐端上来,摆到黎瑭面前。   早餐是黎瑭昨晚点名要吃的芝士欧姆蛋,还搭配了水果,是草莓、樱桃、圣女果,因为她今天的幸运色是红色。   但……谁要光着身子吃饭。   黎瑭觉得她做不到,整个人蜷缩在餐椅上,像是一只粉白色的球。   姜令词泰然自若地落座,用刀叉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而后递到黎瑭的唇边:“你可以当作行为艺术,你不是可以为了艺术付出一切吗。”   香味弥漫开来。   黎瑭觉得自己必须有志气,跟恶势力抗衡,她气鼓鼓地偏过头,“我吃不下!”   姜令词没强迫她吃,甚至没生气,反而捻起一颗草莓重新递过去,“嗯,那先吃点水果开胃。”   黎瑭:“……”   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过分啊啊啊姜令词!!!   昨晚的她超爱温柔的姜教授,今天的她讨厌死了!   零分!   必须零分!!   不,应该是负分!   负一百分!   还不如跟大黎一样狠狠地把她骂一顿呢。   这样钝刀子磨肉更恐怖,她甚至不知道姜令词下一刀子要磨她哪里。   姜令词与黎渊管教黎瑭,完全是两种风格。   黎渊是事前先警告不允许做,越是这样,她越是叛逆,偏偏真做了,黎渊又不会真揍她,不轻不重地骂两句,对黎瑭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姜令词会直接让她知道后果是什么,让她牢牢记住这个教训,自己不敢再做。   比如赛车,黎瑭就不敢玩了。   黎瑭想要闹黎渊那样,站在餐椅上发脾气,但是想想自己现在的光溜溜的样子,毫无气场,搞不好会很搞笑。   让人平白看笑话。   她好面子,才受不了这样呢。   面对姜令词那张洞察一切的清透眼眸,黎瑭心脏紧缩起来,思前想后,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只能绝食。   可是好饿……   唇边的草莓发出清甜的香气,黎瑭差点没忍住偷偷抿一口。   然而下一刻。   唇边一空。   姜令词已经将草莓收回,自个吃掉。   黎瑭眼神不受控地追过去:我的草莓……   更气了。   姜令词慢条斯理地吃完这颗草莓,薄唇润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今天的草莓有一点酸,应该是你最喜欢的酸甜度。”   黎瑭拳头硬了。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要吃吗?”   姜令词起身又从岛台一侧端过来整盘草莓。   每个都水灵灵的。   骨气重要还是肚子重要。   黎瑭纠结了三秒钟,果断选择了肚子,饿不了一点。   少女冷着一张漂亮小脸:“喂我!”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应下:“好。”   “从现在开始,你别说这个字!”   她一点都不想听到‘好’这个字了。   代价承受不起。   姜令词决定的事情,根本没有半点可以更改的余地,黎瑭只能自救。   她趁着姜令词下午不知道在厨房捣鼓什么,裹着薄被偷偷摸摸地去找衣服,先去的是旗袍收藏室,好……门锁了。   除了主卧其他所有房间门全都锁了!   黎瑭一瘸一拐地折腾的额角都溢出薄薄的细汗。   下一秒。   整个人被从身后抱起来。   伴随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还想不想恢复了?”   “当然想。”   她巴不得有什么特效药,喷一下立刻痊愈。   “想就乖一点。”   “我最想穿衣服。”   姜令词面不改色:“除了这个。”   “黎瑭,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责任对吗?”   “你的身体受伤了,你要对它负责。”   谬论。   还不是为了惩罚她,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黎瑭乌溜溜的眼眸动了动。   硬的不行,偷的不行,最终决定来软的,主动去亲他的喉结,黏黏糊糊的,带着软软的气音,叫他最喜欢听的称呼,求饶似的说:“老公,我真的知错了。”   “以后绝对不玩滑板这样危险的运动,也不去挑战里昂25阶。”   姜令词是真没想到,黎瑭居然还有这么远大的目标,他突兀地轻笑了声,喉结在少女发烫的唇间滚动,却溢出薄凉的话:“什么时候身体恢复原样,什么时候穿衣服。”   “!!!”   “姜令词!”   “我们再谈谈……”   “姜令词!我生气了!”   “我生气起来超可怕的!!!”   “我要绝食!”   姜令词依旧会哄她,为了哄她吃东西,还亲手烤了一堆可爱小动物形状的饼干,有胖嘟嘟的北长尾山雀,有灵动的猫猫,种类各异,形态各异,又逼真又精致。   黎瑭能对姜令词冷下脸来,但是对着一盘香喷喷又超可爱的小饼干完全冷不来。   他怎么什么都会。   后面黎瑭养伤的每一天,姜令词白天给她做三餐,抱她晒太阳,晚上给她洗澡,上药,哄睡。   没有一点不耐烦。   将小公主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除了……   不给小公主穿衣服,甚至白天连被子都没收了。   以至于每次看到窗外有鸟飞过,黎瑭都会下意识惊一下。   每天都没有衣服穿,对一个正常人类而言,真的太破尺度了。   姜令词就是让她牢牢记住。   做什么事情之前,好好想想后果。   殊不知,没收衣服只是第一步。   作为成熟女性,每天都光着身子,不单单是精神折磨,还有生理上的。   尤其黎瑭非常敏·感,又有姜令词这个大美人在眼皮子底下晃,更过分的是,有一次姜令词只穿着一条家居裤,然后围着黑色围裙给她烤小饼干。   性感完美的肌肉线条。   高不可攀的清隽面容。   蛊惑人心的小红痣。   居家的围裙紧贴着修劲漂亮腰腹轮廓,细细的蝴蝶结垂在他腰后,轻轻一拉,就解开了。   这不跟搞情·趣play似的?   更重要的是,在受伤之前,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只做过一次,还是非常紧急的环境下。   而现在,家里没人,时间非常够。   然而姜令词给黎小公主做好早餐,便直接去次卧换上衣服,上班去了。   黎瑭:“……”   等等?   姜令词上班去了?   她立刻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扒拉手机,“名模小姐,江湖救急,快来槿越泗号接我,记得带上一整套衣服,包括内·衣·内·裤!!!”   “姜令词这个变态,让我每天在家里裸·奔。”   “嚯,姜教授吃这么好?”虞苏潼非常有闺蜜爱的一边打电话,一边拿车钥匙出门,当然,也没耽误她调侃,“所以你这是性·生活太激烈,要离家出走?”   “激烈个球。”   黎瑭听到虞苏潼开车的声音,终于长舒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纯裸,啥也不干,他还总是在我面前晃荡,一定是故意勾引我!这也就算了,重点是他每天七点准时起床收被子,午睡都不让我盖被子,空调开的特别高,又热又燥,晚上十点身体才能碰到一点点布料。”   “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整整十五个小时,我不着寸缕!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人类了。”   黎瑭这段时间简直一把辛酸泪。   与虞苏潼吐槽了一路。   虞苏潼啧了声:“你直接上啊,把他衣服扒了穿自己身上,这才是你的行事风格吧?你最近变拉了?”   黎瑭:“……”   十五层台阶跳垮这事儿,必须烂在心里,她已经给五位师兄封口费了。   “怎么不说话了?”   黎瑭:“我们淑女从不干这种事。”   虞苏潼:“……”   虞苏潼:“卧槽姐妹我进不去,你能下来拿吗?哦忘了你光着……”   几分钟后。   虞苏潼幽幽地说:“小画家,有一个好消息,衣服能送进去了。”   “坏消息,你老公帮忙捎进去的。”   黎瑭:“……”   姜令词对于黎瑭这种私下喊朋友上门送衣服的行为并未生气,甚至还给她看了看衣服,然后轻描淡写地说,“痊愈后再穿。”   黎瑭偷瞄他:   真没生气?   自从认识姜令词起,他好像就没生气过,情绪从来都是稳定的。   黎瑭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   这天晚上洗完澡,姜令词将她抱到床上时,突然低头亲了亲在空气中翘起的粉润漂亮的小尖尖,不偏不倚,左右各亲一下。   黎瑭猝不及防,一下子愣住了,清心寡欲这么久,突然来这么一口,她不自觉轻吟了一声,“唔……”   看向他的眼睛蓦然湿润,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还想亲亲。”   “光亲这里?不想要?”   姜令词温热的长指捏住,并且还停留了片刻,动作下流又色气,偏生顶着那张正人君子的脸问。   “你别捏。”   黎瑭娇气的很,“都要肿了。”   姜令词漫不经心地松手:“身上那么多伤都不怕疼,这点肿算什么?”   黎瑭:“……”   算你狠。   天真如黎瑭没想到,还有更狠的。   临睡之前,姜令词撕开一个安全套。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冷白的指尖衬得安全套包装都高级了许多,黎瑭原本蒙着被子,听到声音,她悄悄露出一双眼睛,还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   天天抱着她这样身娇·体软的小娇妻,姜教授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个狠人了。   现在是看她快要好了,所以不忍了?   殊不知。   更狠的来了。   姜令词扶着黎瑭的细腰,熟悉的触感,她顷刻间没了力气,已经拆掉纱布的手腕攀上男人的脖颈,“别……别蹭了。”   姜令词指尖探过去,发出一声极低的笑音:“这么湿。”   黎瑭羞耻心爆棚,感觉被嘲笑了,她眸中氤氲着雾气,好半响才缓过一阵,不甘示弱地咬牙说:“彼此彼此,你也很硬。”   别以为她不知道。   这段时间姜令词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基本上从早硬到晚上,隔三差五去洗冷水澡。   那天他在厨房给她做小饼干的时候,大粉兰直接把围裙都支棱起来了!!   系那么紧呢。   超大一只。   还有那次,他抱她去露台上晒太阳,大粉兰差点点就要隔着薄薄的家居裤陷进去。   还有一次她在沙发上午睡。   姜令词在她旁边西装革履地开着视频会议,然而西裤敞着,用她的脚脚!   当时他神情很烦躁,惹得谈逾还以为他对上个季度私人账户的进账不满意。   数不胜数,他有什么资格笑话她。   姜令词没有反驳,还应了声。   他每一个动作都出乎意料。   比如黎瑭以为他还要磨蹭会儿,谁知下一秒,毫无征兆的……   黎瑭纤细手臂下意识攀上男人的脊背,能感受到两人之间肆无忌惮的脉搏跳动。   “……”   “干嘛这么突然。”   少女馥郁柔软的身躯也满满地塞进男人怀中。   姜令词抱着她一动不动,缓了一会儿,轻拍她光洁白皙的后背:“睡觉。”   什么玩意儿?   他说的睡觉是动词的睡觉吧?   大粉兰的叶脉像有心脏一样,也贴着薄薄的腔壁鼓噪着。   实际上一动不动。   三十秒——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黎瑭简直要疯了!!!   尤其看到姜令词居然闭上眼睛,真打算睡觉时,她终于忍不住,齿尖贴着他的肩膀用力磨了下,快哭了:“动一动。”   黑暗中,姜令词眼神漆黑如墨,垂眸看向黎瑭时,像是要将她卷进这墨池之中,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黎瑭水眸满是迷茫:“我想要什么了?”   我想要你动一动。   姜令词一字一句:“这样睡觉。”   黎瑭原本混沌的脑子终于通透,想起她那次为了多囤点灵感,提出让姜令词以此睡觉姿势——   被拒绝。   她磕磕巴巴:“你,你当时不是说对身体不好吗?”   “比你这些伤,这样睡一晚不算什么。”姜令词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少女手臂上结了一层薄痂的伤。   而后往下梭巡,落在她清瘦伶仃的脚踝上……   贴着她的耳畔低语:“小心,别掉出来。” 第40章 开笔   等小黎公主被批准获得穿衣权, 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在家里裸了半个多月啊!谁敢信。   许久没穿衣服,黎瑭刚穿上总觉得不对劲——布料摩擦着皮肤,有点难受。   真丝的都磨!   衣帽间落地镜前, 黎瑭穿着一袭黑色连衣裙,身材婀娜有致, 被姜令词这段时间养得小脸红润精致, 唇红齿白, 妩媚秾丽, 比之前的苍白细瘦要明艳张扬许多。   然而黎瑭的表情很沉重:“我好像胖了。”   姜令词站在她旁边系领带。   他一袭矜贵得体的纯黑色西服正装,甚至连那枚祖母绿的胸针都拿了出来。   这次他们要去祠堂祭拜祖先,也是正式婚礼前必须走的流程。   听到黎瑭这句话后,他视线瞥过一眼, 轻若无物, 没有丝毫轻浮气,如论文研究一样:“胸围大概涨了1.5cm。”   “其他地方没变。”   黎瑭觉得他张口就来,一定是胡说八道的。   当真去翻出软尺量了一下。   没错。   1.5cm不多不少。   黎瑭软尺顺着指缝坠落, 震惊地看向泰然自若的男人:“姜令词, 你上辈子是尺子精转世吧?”   姜令词别好胸针, 随手接住了掉落的软尺, 不疾不徐地将它卷起来重新放回抽屉, 嗓音温沉:“如果你天天碰一样东西,也会一眼算出来。”   “比如?”   姜令词微微一笑:“九个硬币。”   黎瑭:“……”   这么“古早”的计量方式,一下子让她记忆回到微博解压号上。   自从被姜令词知道小马甲后,她再也没登陆过。   姜令词甚至还问她:“为什么不在上面画画了?”   黎瑭幽幽地问:“我还能画你吗?”   姜令词从珠宝柜挑出那两只祖母绿双镯, 像第一次给黎瑭戴一样,一只一只重新戴回她的手腕。   上次玩滑板,黎瑭是摘下来放包里的, 后来养伤一直没有戴回去。   毕竟不着寸缕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已经够变态了,还戴着两只叮叮当当的镯子……   艺术家的承受能力,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强大。   姜令词缓缓握紧她搭在自己掌心的手指,少女手腕上的祖母绿玉镯与男人菱形胸针交相辉映,一同走出房间。   下一刻,他温润如玉的嗓音回荡在偌大的室内:“姜太太可以做任何事,除了……”   “危险游戏。”   四个字逐字停顿。   黎瑭下意识抬眸,正午的阳光漫过客厅的全景落地窗,给男人精致眉目熔上一层淡金色柔光。   她突然想加缪的一句话——越是温柔的人,偏偏越难驯服。   姜令词,就是她难以驯服的人。   但黎瑭并不反感被姜令词管着。   除了黎渊之外,从小都没人愿意管她,但是黎渊自从创业起,很大一部分精力便要放在事业上。   在黎瑭心里,她的哥哥有能力有手段有野心,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厉害的,天生就该站在行业的巅峰,而不是放弃事业,天天在家里照顾她。   黎瑭早早的学着独立,拒绝哥哥的管教,因为——   她不想成为哥哥的累赘。   其实黎瑭很想要被人管着,这样她会觉得自己还是有家的小孩,别的小孩都有家人管着,天色将暗,便会早早去公园喊他们回家吃饭。   没有家人的小孩只会在天彻底黑透,饿着肚子回寄住的地方,那不是家。   可黎瑭又不敢要姜令词的这份管教,万一哪天,姜令词觉得她是累赘了,又不肯管她了呢。   毕竟没人有义务管你一辈子。   黎瑭坦然自在地挽住了姜令词的手臂。   姜家老宅。   直到今天,黎瑭才真正感受到,姜家是一个底蕴庞大、规矩等级森严的古老世家。   甚至一些她在正儿八经新闻上见过的姜姓大佬,在祭拜时,都只能站在末尾。   像是一瞬间回归到千百年前。   黎瑭与姜令词进入祠堂,站在最前方持香而拜,望着密密麻麻又排列规整的牌位,她感觉自己与这个家族格格不入,像是入侵的外来者。   其他人只能在祠堂门外上香。   烟雾缭绕间,黎瑭呼吸间都是浓浓的香火气,不熏人,但是存在感太强,视线落在牌位前的跪垫时,有些好奇:“你就在这里跪的呀。”   “小时候也跪过吗?会不会害怕?”   这里气氛莫名的紧张,像是笼罩着一层沉郁的乌云,连带着她声音都莫名其妙的染上小心翼翼。   被姜令词敏锐的捕捉到,大概是小姑娘从未见过这种场景,未免等会去祖坟时她更紧张,男人似闲谈般与她低语:“都是亲人,有什么可怕的。”   “我幼时不懂事,经常被爷爷罚跪。”   “有一次还在曾曾祖父的牌位上乱涂乱画过,罚上加罚,跪了整整一夜。”   黎瑭眼底闪过十分明显的讶异,视线掠过身旁的男人——   姜令词站在厚重古朴的供桌前,挺拔修长的身影在香雾缭绕下,越发有种超然世外的端方风雅,仿佛千百年前,世家大族养出来完美矜贵的继承人。   才貌双全、温润如玉、恭谨谦逊、克己复礼。   一切相关的美好词汇都可以堆砌在他身上。   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他,居然会对牌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少女语调带着明显的质疑:“真的吗?”   姜令词:“不相信?”   黎瑭点头:“不太像是你小时候会做出来的事情。”   姜令词云淡风轻地问:“我应该是怎么样的?”   黎瑭看着姜令词的脸,很认真地想了想,她觉得姜令词小时候应该是现在的缩小版吧。   日常板着一张脸的小绅士。   姜令词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带她去供桌一侧,示意她抬头:“第三排从左数第六个。”   牌位边缘还残留着一道很浅的幽蓝色痕迹,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   幸好黎瑭凭借裸眼5.1的超绝视力,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姜令词都敢对牌位都上手乱涂乱画了,也没见有什么报应。   可见姜家的祖辈都是平和慈悲的脾性。   她一下子不紧张了。   密密麻麻的牌位,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以至于后来再去姜家祖坟,黎瑭也心情也很松弛,婚前祭告祖先,是一件喜事。   只是祖坟在山里,弯弯绕绕了许久才抵达,黎瑭都快晕了。   隔着车窗,外面山脉苍翠绵延,车厢内,黎瑭倒在姜令词肩膀上,呼吸着他身上幽深的冷梅香,才感觉稍微好点。   加上昨晚没睡好,黎瑭昏昏欲睡。   抵达前的五分钟,姜令词低声喊她:“黎瑭,快到了。”   “困……”   黎瑭很自然地开始撒娇,她本来就是起床困难户,每天早晨都要酝酿许久,姜令词在的时候,要被哄的,尤其是受伤这段时间,早就习惯了。   “回家再睡。”姜令词声音清冽好听,而且从来不会不耐烦,也不会发脾气,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哄她。   黎瑭大部分时间都是吃软不吃硬,并且很会得寸进尺,“那要姜老师亲亲才能起。”   与他们同一辆的车的秦女士忍不住轻笑了声。   黎瑭身子陡然僵了下。   抬眸与后排的秦女士含笑的眼睛对上……   彻底清醒了!!!   “瑭瑭别慌,我不是那种见不得儿子和儿媳妇关系好的恶婆婆。”   虽然她和姜麟相敬如宾,但儿子和儿媳妇谈甜甜的恋爱,她还是很支持的。   “阿词,瑭瑭让你亲亲她,你怎么不亲?”   “懂了,要妈妈闭上眼睛是吧。”   姜令词被向来优雅知性的母亲调侃,依旧能保持平静无波的镇定模样:“您该下车了。”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停下。   前方便是姜家祖坟,需要步行上山,以示对长辈的尊敬。   秦女士从善如流地将空间留个小两口,忽而想到什么,隔着降下的车窗道:“你们都要结婚了,称呼还叫的这么陌生,记得改改,免得被亲戚们听到,又要私下议论。”   姜家夫妻,对内如何不论,对外都必须表现的琴瑟和鸣。   这是“始终如一”的家规。   作为这偌大家族的继承人,姜令词更要严格遵守,成为表率。   姜令词极淡地应了声,随即升上车窗。   狭窄的车厢内,此时只余他们两人。   姜令词轻轻地捏了捏黎瑭的后颈,嗓音磁性温沉:“醒了吗?”   “醒了。”黎瑭假装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打开车里的化妆镜,整理了下微微散乱的发丝。   姜令词只需要简单地整理下被黎瑭枕过的西装外套,漫不经心地看着少女白皙精致的侧脸,“你小名叫什么?”   “我的小名叫……不告诉你。”   黎瑭话音一转,手腕跟着停了一秒,超绝不经意地轻咳了声,“问这个干嘛?”   “秦女士让你改称呼,你随便叫我瑭瑭就行。”   脑海中浮现于青照一口一个瑭瑭,姜令词清隽的眉微折起。   实在叫不出口。   “不告诉我?”   姜令词也不生气,长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绿宝石袖扣,缓慢扣好。   “就不说,有本事你猜。”黎瑭率先下车,徐徐山风扑了满脸,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有种耳清目明的宁静舒适。   不愧是延续了几百年的大家族的祖坟,果然是风水宝地。   她要是在这里写生的话,一定能创作出更多作品。   黎瑭好不容易才打消在姜家祖坟写生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   两人相偕上山,毕竟一路上都是姜家的亲戚,黎瑭挽着姜令词的手臂,看似十分端庄,实则在说悄悄话。   姜令词神色自若地分析,像是写论文一样严谨:“你叫你哥哥大黎,你哥哥叫你小黎,如果这是你的小名,你应该不会是这样的表情,所以这应该只是小名的一部分,按照国人取名规律,一般二到三个字,你的小名大概有三个字。”   黎瑭刚好踩到一个小石头,听到他的话,差点崴到,幸而被姜令词即使揽住了腰肢,才站稳。   少女漂亮瞳孔里满是震惊。   比早晨听到姜令词说他在牌位后面乱涂乱画还要震惊一百倍。   不是,这人是怎么从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信息中提取最关键信息的。   姜令词对上她的目光,陡然一笑:“嗯,我猜对了。”   黎瑭表情立刻收敛。   姜令词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你哥哥偶尔还会称呼你‘这个小笨蛋’。”   “所以……”   “你小名不会叫小笨黎吧?”   “!!!”   “???”   这就涉及到人身攻击了!   姜令词气定神闲:“我以后就叫你……”   “住嘴!我才不叫小笨黎!”眼见着四下没人,黎瑭拉着姜令词的衣袖,最后在他似笑非笑的眸光下,不情不愿地说:“我哥哥叫大甜梨,我叫小糖梨。”   “我哥取的,我怀疑他是不想自己一个人丢脸。”   大猛男的小名叫甜梨,笑死。   这样衬得她的小名都不那么幼稚了。   所以黎瑭果断出卖亲哥哥:“你要笑先笑我哥。”   姜令词是真没想到他们兄妹两个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名字倒是一个比一个甜。   黎瑭像是逮住了姜令词的小把柄,似是气急败坏:“好呀,你真笑了,我要告诉我哥,你笑话他的小名!”   然而姜令词却看出她气急败坏下想起家人的落寞。   过了一会儿。   男人清冽低沉的嗓音穿到黎瑭耳畔:“他们很爱你。”   不单单是这个蕴含着无限甜意与爱意的小名。   单单是“瑭”这个字,已经凝聚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寓意,代表珍贵、洁白、优雅、是家人对她珍而重之的爱。   对上姜令词的眼神,黎瑭心神一瞬间飘远,好吧……   看在他讨好的份上,不告诉大黎了。   为了弥补对曝光大黎小名的歉意,结束祭祖后,秦女士问他们要不要去隔壁山下一座很灵验的寺庙拜拜时,黎瑭第一个表示同意。   姜令词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确定要去?”   “确定。”黎瑭要为她野心勃勃的哥哥,求个事业符。   寺庙修建的十分巍峨壮观,里面建筑精妙绝伦,有种历史的厚重感,并不会奢靡浮夸,大部份修建资金都来自于姜家的无偿捐献。   毕竟这里香火旺盛,这附近的风水便会越来越好。   正殿门前有一尊超大的如白玉质地的菩萨像,眼神悲悯地俯瞰众生,让人不自觉心生虔诚之意。   黎瑭见了菩萨就拜。   双手合十,双眸紧闭,相当虔诚的许愿:求菩萨娘娘保佑她哥哥多多发财,给她涨零花钱,然后要身体健康,就算熬夜也要活蹦乱跳,要健健康康的活到一百岁以上,多一岁也可以。   许愿完毕,黎瑭又去求开过光的护身符,她想了想,觉得不能太贪心,只给大黎求了一个。   一转身,才发现姜令词没有拜,也没有求护身符,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不求?”   姜令词用偏淡的语调问:“求什么?”   黎瑭晃了晃手中的绣纹精致、金红相间的小香囊,觉得他问了句废话:“还能什么求什么,当然是求菩萨保佑啊。”   姜令词语调温润,眼里却没有几分恭敬色:“我用不着,求菩萨不如求己。”   好吧。   来都来了,居然还有人能忍住不拜拜。   黎瑭小声嘟囔了句:祖坟风水好真是了不起哦,真装!   哼,等大黎以后成为首富,也要给他们黎家祖坟换一个风水最好的地儿!   她一边给黎渊发微信,眼睛随意瞥了眼,还小声嘟囔:“这座寺庙一定很灵验,连孕妇小姐姐都要大老远的跑来拜拜。”   刚谈完一个重要合同的黎渊,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冷峻眉目染上几分倦怠,直到看到自家妹妹的消息。   黎家小笨蛋:【大黎,你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善事吧?】   黎黎原上谱:【?】   黎家小笨蛋:【不然这辈子怎么会拥有我这么美丽贴心的妹妹,有时候我都羡慕你。】   黎黎原上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你应该参加什么婚前祭祖吧,不会阴气太重,你被路过的什么鬼东西附身了吧?】   黎家小笨蛋:【你才鬼东西!你全家都……呸,你全家就你鬼东西!】   黎家小笨蛋:【亏我祭祖还惦记你,在隔壁香火超旺盛的一座寺庙特别虔诚地给你求了一个护身符。】   【照片.jpg】   【生气了,不给你了!】   黎瑭嘴上说着不给了,第一时间给黎渊寄跨国快递,让他时时刻刻佩戴在身上。   务必让菩萨第一时间保佑她哥哥。   黎渊收到之后,戴在身上不动声色地炫耀了好几天,后来才从一位华人下属那边得知,这是国内香火鼎盛的求子庙里的观音送子符,一般只有久备不孕的夫妻才会去求这个随身佩戴。   黎渊:“……”   黎黎原上谱:【小糖梨,你有一份爱护哥哥的心意很好。】   【但……】   【下次别爱了。】   这天下午,姜令词从古文字院回家,一推开门便看到黎瑭趴在露台上吹风,纤细羸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眉心轻折起。   以前没发现,这里有点危险。   要么封露台,要么换地方住。   同时,姜令词走上前,将她直接抱到旁边的贵妃榻上。   黎瑭不化妆时是明媚的皮相,此时穿了一条极为明艳的红色吊带真丝裙,越发衬得乌发红唇,娇艳欲滴,像一只旖旎又傲娇的小孔雀。   姜令词看到少女气鼓鼓的样子,淡色眼瞳深了几分:“怎么了?”   得到关注的小孔雀特别生气地说:“大黎太过分!”   她把自己辛辛苦苦求符又跨过快递送符,然后黎渊没戴几天,就发消息内涵她的事情毫无遗漏地告诉姜令词,最后请公正的姜教授当裁判,“你说他是不是超过分的!”   姜令词神色有一瞬间的古怪:“你把那个符送给黎渊了?”   “对啊!”   黎瑭说的理直气壮,“本来就是给他求的。”   “你有什么好气的,该气的是黎渊。”姜令词随意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放到一旁,平静开口。   黎瑭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你居然帮着他说话?!”   “还没结婚呢,就开始讨好大舅子了?”   姜令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那是观音送子符。”   黎瑭:“我当然知道是观音……”   “什么符?”   她懵了一瞬,立刻打开手机搜索观音送子符,还举到姜令词眼皮子底下:“没打错字吧?”   姜令词扫了眼:“……没有。”   一字一句地看清楚那个符的作用,黎瑭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   她默默地切回微信页面,试图挽回一下岌岌可危的兄妹之情。   黎家小笨蛋:【亲爱的大甜梨哥哥,其实这张符是给您治不婚主义这个绝症的,您信吗?】   黎黎原上谱:【再叫这个名字试试。】   黎家小笨蛋:【哥哥我错了。猫猫跪地求饶.jpg】   黎黎原上谱:【三天后回国。】   黎瑭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把自己扑进姜令词怀里:“老公老公老公,还有一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所以婚前住在一起试婚是非常合理的安排对吧?”   她不想在未来半个月,天天被大黎当成特种兵训练啊啊啊!   尤其是前段时间她玩滑板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加上这次的送子观音符,如果落在黎渊手里,绝对要完蛋。   姜令词顺势将她接住,骨节分明的长指不动声色地把玩着少女肩膀上的蝴蝶结。   黎瑭身上的吊带裙的肩带并不是固定的,稍稍一扯,蝴蝶结便会四散开,当然,裙子也会轻飘飘的滑落,但是他并没有任何解开的意思。   “哦,试婚?”   男人薄唇极慢地溢出这两个熟悉的字眼,想起了那段“试婚”日子,喉结轻滚,声线低而清晰:“小糖梨,试婚该做什么?”   “哎呀,你别叫这个羞耻的名字。”黎瑭别扭地坐在男人怀里,当然听出他这么明显的暗示。   不过自己这么幼稚的小名从姜令词清润磁性的嗓子里溢出,给她一种很微妙的心悸感,有些受不了地说。   姜令词很尊重未来姜太太的意见,从善如流地询问:“那叫什么?”   黎瑭眸底氤氲出一片朦胧的雾气,她无意识地抿着唇,根本想不出来,最后很烦地用额头抵着姜令词的额头,看着他的眼睛自暴自弃地说:“随便你。”   嘴长他身上,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体此刻无比的想念彼此。   惩罚黎瑭那段时间他们没有做,惩罚结束后又紧跟着婚前祭祖,回来后又恰逢黎瑭经期,如果不算含在身体里睡的那晚,他们又一个多月没有做过了。   上次做,还是在试衣间。   谁敢信,每晚两个一点就燃、成熟年轻的身体,盖着棉被纯聊天。   哦,塞进去了也纯聊天,根本不动。(当然,黎瑭睡着了,姜令词有没有动她就不知道了。   至于多出来的1.5cm也不是揉大的,而是被姜令词每天好吃好喝的喂大的。   黎瑭脑子有一点混沌,明明姜令词还没有做什么,她的身体就忍不住有些躁动,大概是这段时间与姜令词的身体太过熟悉的缘故。   黎瑭纤细双腿是分开坐在姜令词怀里的,她很喜欢被这样抱着,会有一种安全感,然而这种抱法有一个很大的bug,就是身体一有点动静,便会藏不住。   姜令词的藏不住,黎瑭的也藏不住。   男人修长如玉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陷进去一些,眼睫低垂,眉目间透着清冷意味,不疾不徐地问,“没了?”   什么没了不言而喻。   “嗯。”   而且黎瑭被这样碾摁,体温不自觉升高,连带着小脸都晕上了生理性的绯红色,本人用超小声的音量对姜令词说着超大胆的话:“所以,今天可以不用那个。”   不用哪个,亦是不言而喻。   姜令词的呼吸倏然灼热,但理智尚存:“不行。”   黎瑭湿软的呼吸洒在男人耳际,像是蛊惑,又像是自投罗网:“好久没做,你不想来点有意思的吗?”   “我想试试。”   “我上次刷到有人说,说n·s会延长……”   姜令词突然单臂将她抱起来,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抵在她唇边:“嘘。”   黎瑭条件反射地箍紧了他的腰,红唇贴着男人的指节,含含糊糊的话语继续吐出:“真的很有意思。”   姜令词神闲气定地推开书房的大门,“不ns进去也会有意思。”   黎瑭:“什么意思?”   黎瑭很快就知道了。   书房是将近五米的挑高,大约占满三面墙的书籍,其中不乏古旧的藏书与甲骨文碎片,大部份都是从老宅运过来的。   小部分是从姜令词原本的个人住宅运来。   也有一部分是原本放置在这套房子里的。   在这样的充满书香气的房间内,黎瑭不觉得有意思。   甚至一下子都性冷淡了。   毕竟小文盲见不得这么多书。   谁会对书生出什么特殊的念想。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姜令词,难不成这是姜教授的特殊爱好。   黎瑭的脸上藏不住事儿。   姜令词浑然不急,将她放到书架旁边的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而后掌心撑在桌沿,倾身覆过去。   黎瑭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男人身影高大挺拔,站在桌前极具压迫感,这个姿势,他身上工整熨帖的衬衣会稍稍爆开,隐约露出里面恰到好处的性感线条,充斥着满满的野性荷尔蒙。   肌肉块没有特别大,也并不算是薄肌,反而是介于两者之间最完美的轮廓,无论再增或者再减,都会少了这种完美的性张力。   不然也不会被黎瑭这个对完美人体有极端追求的艺术家第一眼看中。   少女肩膀上的蝴蝶结松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完全散开,此时隐约露出一小片雪白滑腻的肌肤。   没等黎瑭欣赏几秒,姜令词从她身侧拿起一支崭新的毛笔,他温和有礼道:“新置的毛笔尚未开笔,需要劳烦黎小姐……”   伴随着男人好听沉缓的嗓音,蝴蝶结缓慢散开,雪白的羊毛笔尖沿着少女同样雪白的脊背一路蜿蜒描摹而下。   一阵接着一阵的痒从薄薄的皮肤蔓延而下,完全占据了少女所有的感官。   她脖颈下意识后仰,紧咬着的下唇溢出极软的音节,从未有一刻痛恨自己的身体如此敏锐。   她低呼一声:“我……我难受。”   姜令词按住她乱动的身体,很好心地提醒:“还没开始,开笔需要很多水。”   下一秒,羊毛笔尖   极慢地沾了温水,发硬的笔尖一点一点洇透。   这是一只极为难得的毛笔,笔杆是羊脂玉螭龙纹,羊毫细而软。   毛笔开笔,需在在水中完全浸泡。   姜令词的每一支新毛笔,都是他亲自开笔,显然,他很擅长此道。   不多时,羊毫上便沾满潮湿又甜腻的香气,是非常馥郁的橙花香。这段时间黎瑭经常用这个香味的沐浴精油,像是被腌入味了。   缓慢泡开的笔尖每一根毫毛在试图勾描着少女的每根神经。   少女坐在木质的办公桌上,一边掉着泪,一边往后躲,怎么都挣不开姜令词的束缚,细腿乱踢,“不,不要,拿,快拿走,姜,呜……”   黎瑭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浸透骨子里的痒四面八方的搔着她每一寸神经,简直要疯掉。   桌面是沉暗的木纹颜色,紧接着开笔途中一部分多余的温水漫溢而出,沿着纹理在桌上散开。   姜令词轻按着试了试笔峰,判断过后轻描淡写道:“还需再泡一会儿。”   旁人都是用清水开笔,而姜令词这支笔,用的是最珍稀的花露,可谓是奢靡至极。 第41章 放浪形骸   “姜令词, 你、学坏了!”   少女唇珠湿润,还没有被碰这里,便已经被自己折磨的殷红饱胀, 好不容易才从唇间溢出这样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   姜令词含笑不语,一直等彻底开好笔, 随即在黎瑭近乎崩溃的呜咽声中, 终于大发慈悲的执起毛笔。   若非被姜令词揽着肩膀, 黎瑭恐怕早就从桌子滑下去,   终于结束了吗?   少女汗津津地靠在姜令词怀里,瞳孔失神地望着不远处的书架。   她视力特别好,甚至能清晰看到书脊上印刷的名字——《殷墟书契》   脑子里胡乱的想,什么殷墟, 她现在如同废墟。   反观姜令词, 依旧一身衬衣西裤,眉目清贵雅致,毫无她这般狼狈, 正站在阅读灯旁, 冷白修长的指节执起白玉毛笔, 分不清是手与玉哪个更温润高贵一些。   更是完全看不出, 他在一分钟前, 还拿着这只毛笔,做了那般放浪形骸之事。   姜令词正在细细观察开笔后的羊毫,笔尖已经完全浸泡开,柔软而潮湿, 非常漂亮完美。   黎瑭视线逐渐聚焦后,终于看到姜令词在做什么,一双湿漉漉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还好意思看?!”   姜令词从喉间溢出低而磁性的话语:“好看,为什么不看。”   “不准看了!”   黎瑭蓄积了一点力气,便要伸手去拽他的衬衣纽扣,凭什么她乱七八糟,姜令词却一丝不苟,还调侃她。   大家都乱七八糟了,才公平。   岂料刚扯了两下,姜令词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笔,捏住少女精致的下巴,侧身吻了上去。   他没有如平日里那样规规矩矩地亲,反而直接唇舌衔接,探入最深,十成十的强势。   “呜……”   黎瑭不自觉地呜咽了声,他怎么每次都这么突然。   胸腔的氧气快要干涸时——   男人又如风化雨般安抚地轻吻她的脸颊与额头,是黎瑭最喜欢被亲的地方之二。   他压着笑音:“桌子好凉。”   为什么凉?   还不是打翻了开笔的容器。   晾得久了,温水变凉,桌子自然也凉了。   听到这话,黎瑭心也凉了一截——   啊啊啊啊啊!!!   她不要面子吗?   黎瑭一把推开姜令词,往后倒退,捂脸,最后在桌子上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下一刻。   小黎球被轻轻地抱起来。   被抱起时,少女堆积在腰间的红裙如一汪水,倾泻而下,先是被少女雪白伶仃的脚踝勾着,而后慢慢地掉落在黑色的地板上,像是暗夜里燃烧的火焰,从脚踝一路烧灼而上。   姜令词揣着“球”回房间。   毕竟书房没有床,只有一个沙发,而且纸质的书籍很多,许久没做,万一后面失去控制,或许会损坏书籍。   姜令词向来爱护书籍。   一路上,黎瑭恨不得将脸埋进姜令词的颈窝。   惩罚结束,家里的佣人都重新回归,各司其职,见他打开书房门,黎瑭担心地姜令词耳边说:“我会被人看到的……”   心脏砰砰乱跳。   不自觉地想要用及腰的长发遮挡。   姜令词已经调换了姿势。   此时黎瑭像是一只小考拉,挂在他身前。从背后,能清晰看到少女雪白纤细的小腿。   姜令词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喜欢有意思的吗?”   “随时随地会被看到,岂不是更有意思。”   黎瑭:“……”   “不,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了!”   像姜令词的有意思法儿,她承受不起!   姜令词意味不明道:“原来不喜欢了,真可惜。”   “一点都不可惜。”黎瑭强调。   这种全身上下都被一根羊毫操控的感觉,她绝对不想再来第二次!!!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姜令词提前安排过,一路上没有遇到半个人影,连带着黎瑭悄悄从二楼往下看时,都未曾见到人。   姜令词将她放到大床上,入目便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完全能猜透她的想法,指尖掠过少女的唇瓣,低低笑着:“我怎么会让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   黎瑭蓦然惊醒。   对哦。   占有欲不是她一个人有的,姜令词也有!   又被戏弄了!!!   好气。   但是很快,黎瑭就没有余力去发脾气了,因为……许久未经情·事,忍不住沉沦。   今晚风很大。   隔着厚重的遮光窗帘,都能听到风击玻璃的声响——   啪啪啪。   仿佛下一秒,玻璃便会四分五裂一般。   沉重而清脆。   室外风声呼啸,室内充斥着馥郁的香,似是从相贴的肌肤里蒸腾出来,姜令词捞起她的细腰,从床上到了飘窗前。   并且打开了厚重的窗帘。   这是黎瑭最喜欢地方之一,但是今天,她有点不安。   呼啸的风声越发清晰,夜色绵延成片,外面没有一丝光亮,像是张开大口的巨兽,随时随地便要吞没她。   玻璃敲击一下,少女纤薄的肩膀便忍不住轻颤一下。   男人修长的指节沿着少女光滑的手臂往下,慢条斯理地与她十指相扣,在玻璃窗烙印下潮湿的很近。   玻璃是冰冷的。   但是紧扣的指尖却是滚烫的。   迷蒙间,黎瑭听到了姜令词用恍若沾染了夏夜潮气的嗓音问她:“感受到了吗?”   黎瑭睁着一双茫然的眸子:“什么?”   他说:“你与风共振。”   ……   这一共振就是一夜。   第二天风止云散,黎瑭依旧没有下得了床。   开了荤的猛兽突然戒斋养性……再次尝到肉味当然不会一顿就饱了。   这期间,姜令词还出去一趟,黎瑭迷迷糊糊地问:“大半夜你去干嘛了?”   姜令词穿上衬衣,没有系扣子,流畅的肌肉线条蜿蜒而下,没入黑色西裤边缘,在黑暗中,。   听到黎瑭的问话,微微垂眸落下言简意赅两个字:“试笔。”   黎瑭被完美腹肌线条勾了下,迟钝的大脑运转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蕴含的意思,没好气说:“……你……变态!快丢掉。”   “小糖梨。”   姜令词俯身给她盖好被子,不紧不慢道,“不能浪费。”   那么好的羊脂白玉毛笔,你还好意思说浪费。   到底谁浪费?   黎瑭抿了抿唇:“笔还能用吗?”   姜令词:“当然可以,比清水开笔要更柔软,笔触更自然,日后还要多多劳烦黎小姐……”   日后?   没有日后了!!!   “闭嘴闭嘴,你不准再说了!”   黎瑭扑腾着起身,就要去捂他的嘴。   随即少女柔若无骨的身体被轻而易举的镇压。   姜令词从容不迫地将她按回枕头:“你该休息了。”   男人声线温润和煦,说出来的话却是,“不休息的话,今晚就没时间休息了。”   意思明显。   等他试笔回来,要继续做。   黎瑭哑然:“……”   慢腾腾地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我要睡觉了。”   事情就是以上这样。   至于那支笔,姜令词也并未开玩笑,不但可以用,他还非常喜欢用,甚至还打算拿到古文字研究院常用。   后来没有成行。   因为黎瑭坚决不让他带着毛笔出门,   那段时间只要姜令词要出门,黎瑭都要搜身一番才让人离开。   若非黎渊回国,黎瑭大胆猜测,她和姜令词估计还要在槿越泗号“闭关双修”到婚礼前。   并非她乱猜,主要是姜令词这两天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滑板惩罚是结束了。   但衣服也是没穿正儿八经穿两天的。   而且姜令词跟前段时间完全不一样,每个地点搁置的计生用品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以至于某一次黎瑭还听到负责更换的佣人困惑地自言自语:“怎么这周用的这么快,是管家提前换过了吗。”   黎瑭:没换,都用光了:)   黎瑭梦想中的炮友生活,在婚前这几天时间里,展示的淋漓尽致。   什么露台花房飘窗落地镜厨房超大浴缸,全都用上了。   姜令词随手便能撕开一个小薄片直接进来。   自然地像是他们本来就该这样。   就导致了黎渊回国后想视察一下他们的居住环境,遭到黎瑭的强烈拒绝。   妈耶。   大黎洞察力强的可怕,又是超级“敏感肌”,要是不小心翻出什么奇怪的东西,黎瑭觉得她大概要和亲哥哥永世不再相见。   渔骤府。   没错,又是这儿。   黎渊点名要来吃这里的全鱼宴,他口味与黎瑭有一点相似的。   被拒绝后,黎渊放下筷子,斜睨了一下妹妹:“人还没嫁出去呢,家门都不让亲哥哥进了,以后是不是还要跟我断绝关系?”   黎瑭忍辱负重下意识回道:“是的。”   黎渊语调一冷:“嗯?”   “不不不,不是的!”黎瑭手忙脚乱地给她哥哥倒茶赔罪。   然而小黎公主从来没干过这种粗活儿,茶碗直接翻到在黎渊手臂上。   黎渊今天穿了件丝绸质地的衬衫,慵懒随意,而水泼上去,整条手臂完全湿透,水珠湿哒哒地往下淌,肌肉轮廓若隐若现,极具侵略性。   他凉飕飕地说:“所以你打算用茶水烫死我,连关系都不用断了。”   大黎好毒。   幸好水温不高,不然黎瑭真阴差阳错谋害亲哥了。   这时,姜令词泰然自若地递了张手帕过去,对未来大舅子解释:“确实不适合单身去。”   黎渊:“???”   歧视单身?   黎瑭:“???”   你不如不解释!!!   不过黎渊很快反应过来,没强行去检查,最后只是冷嗤一声:“以后你们是不是还要在家门口竖一个单身、狗不能进入的牌子?”   姜令词仿佛没看出气氛有什么不对,依旧淡定自若地询问黎渊:“可以去婚房参观。”   “你要去吗?”   事关妹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条件,黎渊当然要过目。   但是黎瑭没去,老师要找她谈谈最后画的那幅画,所以最终婚房参观小队由两人组成——   黎渊、姜令词。   婚房屹立在陵城新的富人区,三面环水,像是在一座岛屿上,风景绝佳,占地面积非常大,与黎渊那栋独门独户的别墅不同,这里可以称之为庄园,因为里面不止一栋别墅,而是有好几栋,车子进去之后,还要驶过一条长长的路,两侧是草坪山丘。   黎渊往外看时,发现苍翠欲滴的山丘后居然是直升机停机坪。   再往前转一个弯,是一个偌大的停车场。   四面玻璃。   隐约能看到里面一辆辆限量版的跑车豪车。   五颜六色,乍一看有点闪眼睛。   黎渊忽而发现,这条环绕着停车场的路,像是一条条赛车跑道……   所以这是把赛车场直接搬家里了?   本来想要指出点毛病的。   黎渊眉目怠懒地倚在车椅上,看到这儿,他轻啧了声,“你倒会投其所好。”   依照他对自家妹妹的了解,她绝对喜欢这个新房。   姜令词轻描淡写道:“住一辈子的地方,自然要投她所好。”   黎瑭太好解读。   而且……   黎瑭写的那张喜好与忌讳调查表,姜令词记得上面的每一个字,他回答的相当平淡。   “还有什么要求吗?”   “有一个。”   黎渊扬起一双狼眸,似笑非笑道,“赛车吗?”   “赛完,户口本给你。”   他随身携带着户口本,此时漫不经心地晃了晃。   黎瑭上次问他要的时候,黎渊没给。   这次倒是带了。   黎渊并没有说姜令词赢了才给他,甚至不曾以这个开玩笑。   黎瑭的终生大事,对黎渊而言,从不是玩笑,更不是赛车的彩头。   向来沉静自若的姜令词难得怔愣一瞬。   他发现,兄妹血缘真的很强大。   姜令词没有拒绝的理由。   庄园内的赛车场是专门为了黎瑭玩而建造的,安全度拉满的同时也非常专业,所以他们一人选了一辆跑车,直接在这里比。   黎渊赛车没有技巧,只有野性,像是他给人的观感一样,连带着那辆被他选中的银蓝色跑车,都极度锐利凶猛,势不可挡。   而姜令词选的是黎瑭上次开的那辆紫金阿斯顿马丁,高调显眼,若是黎瑭在的话,会发现,这辆车在姜令词手里跟当初在她手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快若紫金色的闪电,每一次弯道都精准而完美的,标准的像是教科书上的赛车表演。   几乎同时抵达终点。   智能裁判宣布,银蓝跑车获得胜利。   黎渊从跑车下来,与同时下车的姜令词对视一眼。   他淡色唇瓣勾起:“别以为看不出你让我。”   自从父母去世,黎渊很少有今天这样酣畅淋漓的心情,   姜令词不置可否。   黎渊将户口本丢给姜令词,看着远处华美而奢靡的别墅正门,点燃了一根香烟。   英俊冷艳的眉目在烟雾缭绕间,也掩不住锋芒,他神色淡淡地整整抽完根烟后,才缓慢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如珍如宝的养大,姜家是势大,但若我妹妹受一丁点委屈,我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替她千倍万倍的讨回。”   黎渊从一无所有负债累累,用短短十几年时间,爬到现在的地位……靠的并不是运气,他有的是手段。   若非如此,怎么需要将妹妹藏的严严实实。   没有让竞争对手得到半点风声。   姜令词长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户口本的边缘,用偏冷调的清润嗓音道:“她在黎家什么样子,在姜家亦是。”   “黎瑭永远可以做自己。”   原本黎瑭以为真的得婚礼结束才能领证,岂料明镜大师与姜老爷子是至交好友,这天打开电话,说给他们两个算了个领证的好日子。   若是这天不领证,会不幸。   这是什么江湖骗子的话术啊。   没错。   日期正是——   七月十七。   黎瑭深深怀疑,这个老道士是为了证明自己把婚期算的准确,才故意这样说。   这不是走后门吗!   不过黎瑭欣然接受,早点领证,早点成为姜太太,婚礼前就可以准备画展了!   上次老师找她聊她最后画的那副巨大的作品,其一是有细节需要修改,最重要的是建议她将这幅画作为C位,另外两幅《垂悯》《和解》一左一右。   黎瑭早就摩拳擦掌重新准备画展了。   这下刚刚好。   黎瑭不反对,姜令词不反对,领证自然是铁板钉钉。   原本黎瑭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民政局,然而世事变幻莫测,年仅二十二岁的她,刚到已婚年龄没多久,就迈进了婚姻的坟墓。   一边握着签名笔,一边内心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先进坟墓死一死,过段时间可以诈尸。   艺术家多点经历,有利于创作。   一切都是为了留名艺术史。   黎瑭终于哄好自己,然后慢吞吞地开始签名——   姜令词签完,余光不经意瞥向她落下的字,沉默半秒:“黎渊。”   “啊?我哥也来了吗?”黎瑭下意识扭头往后看,没人……   “你叫黎渊吗?”   男人冷白指尖轻点了一下她在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上签的名字,语调凉凉的。   黎瑭低头:“……”   规规矩矩两个字——黎渊。   她倒吸一口凉气,本来脑子就因为突然领证而不太够用:“怎么办怎么办?”   “这样算不算你和我哥结婚了?”   “完蛋,上次他就说要打断我的腿,要是被他知道我差点让他成了二婚男,他估计还要打断我的手。”   字都签了!!!   擦也擦不掉。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任何意外出现在黎瑭身上,都不奇怪。   姜令词冷静地跟工作人员重新要了一张声明书,推给黎瑭,清润好听的语调此刻透着几分不容置喙:“好好签。”   吓死,幸好还能再来一份。   黎瑭乖乖拿起笔:“我这次一定好好签。”   姜令词看着她一笔一画把“黎瑭”两个写上去,这才收回目光。   危机解除。   看着并排放着的三份声明书,黎瑭大胆发言:“这样算不算我们兄妹两个都和你结婚了?”   姜令词将声明收好,语调薄凉:“你问问你哥哥愿不愿意和你同嫁一夫。”   黎瑭:“……”   大黎应该大概可能或许,会打死她吧。   与此同时,他们接收到了工作人员奇怪的眼神。   黎瑭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甚至还打算拿出手机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被姜令词毫不留情地交给工作人员处理掉。   工作人员询问了他们三遍:是自愿结婚的吗?   先是签错名字,又是什么兄妹同嫁一夫。   这不会是什么让妹妹当同妻吧?   有一说一,他们在民政局工作,真的见识了蛮多奇葩的事儿,小说源于生活,但是生活有时候比小说还要离奇。   兄妹同嫁一夫,听着荒诞,也不是不可能。   小黎领个证也没闲着,姜教授与大黎风评同时被害。   黎瑭第一次摸到结婚证,十分新奇,对着红彤彤的崭新证件摸了很久,然后又欣赏了一下结婚证件照。   “这简直是可以拿去当结婚证件照模版。”黎瑭是美而自知的,毫不吝啬对自己的夸奖,顺带着捎上姜教授。   姜令词从黎瑭指尖抽出结婚证。   两份。   黎瑭眨了眨眼睛,想要去抢,“你把我的也拿走了!”   姜令词靠坐在椅背上,淡声说:“一起保存,你会弄丢。”   “我才不是丢三落四的人。”黎瑭小声反驳。   “嗯,名字都写错的人。”   黎瑭语塞几秒:“刚领证,你就开始翻旧帐?”   姜令词嗓音微凉:“旧账?”   黎瑭扭头看向窗外,假装很忙的样子。   是的,心虚。   车窗映出少女精致漂亮的面容。   黎瑭穿的是一件极为素雅出尘的象牙白旗袍,上面刺绣着暗纹兰花纹,姜令词是同色调的白衬衣,领口也有同款兰花纹暗纹刺绣,低调精美。   是曲女士亲手为他们做的,她曾是苏绣非遗传承人,一手刺绣功夫精妙绝伦,由于年迈,眼神也不太好,极少再动手。   这套是送他们的结婚礼物。   听黎瑭说要穿这套领证时,曲女士眉目间的愉悦显而易见,还让他们多拍几张照片。   穿都穿了。   黎瑭拉着姜令词拍了好几张发给她。   姜令词不喜拍照,每张照片都一个表情,黎瑭觉得他真的像是P上去的背景板。   美则美矣,没有生机。   黎小画家认真地分析决定,还得是她来画。   能稍微画出姜教授的几分风采。   想到这里,黎瑭突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姜令词,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亮晶晶的:“证领了,我的画展?!”   车厢暗淡光线下,男人兰花纹刺绣的白衬衣清冷淡雅,此时正神色平静地翻开他们的结婚证,侧脸有种高岭之花的矜贵调调。   他没说话。   反倒是开车的谈逾道:“姜太太,您的画展审批已经下来了。”   黎瑭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小声嘟囔:“改口真快。”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审批下来了?   可以办展了?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时絮的电话来了,黎谈的画展,正是由师姐全权接手的。   当初闻遥意在国内的画展,也是时絮一手操办,她很有经验。   于是,黎瑭在领证这天,得到了两个消息。   好消息,画展可以办了。   坏消息,蒋涿那个学人精官宣了办展时间与地点,正是她定下的那间美术馆展厅。   闻遥意画室。   时絮与黎瑭约在这里见面,然后拿出手机放与美术馆负责人的录音给她听。   当时絮提出可以加钱时。   对方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时小姐,我们也很想与您师妹的画展合作,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蒋先生是几个月都少有的大型画展,比起中小型画展,我们当然希望与大型画展合作,何况蒋先生那边也说了,他不介意你们后期使用这个展厅。”   黎瑭坐在画架前,低垂的眉眼在灯光映衬下,显出几分冷凝。   时絮犹豫几秒,“我们不如换个展厅?”   “陵城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更合适的!”   其实她们知道,很难找到超越这个展厅契合度的。   “蒋涿真是太可恶了!”   “他一个小新人办大型画展也不怕翻车,也不看自己能不能撑的起来。”   “不好好琢磨画技,天天搞这种噱头。”   时絮就很气,但是又没辙。   时絮这个温柔脾性都气急了,黎瑭这个急性子,反倒是冷静下来:“再找找吧。”   冷静个毛线。   蒋涿办展这天,全网直播,热搜从早到晚挂着——新生代画家第一人。   画展人数爆满。   并没有想象中的门可罗雀。   蒋涿很会经营自己,从天才小画家,到竹微凤大师关门弟子,又是年轻帅哥画家,这样一包装,自然俘获无数慕强的粉丝。   槿越泗号。   黎瑭越看越生气,越生气越看,她甚至还要放大屏幕上看。   这个狗东西!   故意抢她的展厅,他的办展主题跟展厅风格完全不搭好吧,还硬要说什么……超现实荒诞风格。   还搞这么大。   后面她举办中小型画展,一定要被他这么盛大壮观的场景衬托到土里去了。   谁还会去管她画的怎么样。   黎瑭习惯性地自己哄自己:虽然他画展办的盛大,但是他画的垃圾啊。   但是他画的垃圾,展办这么大,到时候她画展一出,又要被媒体拿去踩她捧他。   啊啊啊啊。   都在夸他?   有没有点审美啊,这叫精妙绝伦?   吃点好的吧。   黎瑭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与世无争,如果被人说她的画比不上蒋涿,她会气死!   哄不好了。   下班时间。   黎瑭抱着一幅画眼巴巴地蹲在玄关,姜令词一开门进来,她就高高举起这幅画:“根据你外行人的审美,这幅画画技高超还是那幅画?”   放下画,她细白指尖指向客厅幕布上的另一幅画。   “三二一不准考虑。”   黎瑭快速说。   姜令词长指勾散了领带,轻抬下颚,十分随意地示意她手里那幅:“这个。”   至于幕布上的那幅。   学术渊博如姜教授,也没有看懂画的什么。   黎瑭自信稍微回来一点,但还是焉哒哒的。   抱着她前几天随手画的一幅风景图转身坐回沙发上,继续苦大仇深地看画展直播。   姜令词:“不喜欢看,为什么还要看?”   “大概是我迷上了自虐。”黎瑭深沉地说。   蒋涿在画展结束前采访,真诚地说,“过段时间是我在绘画圈的朋友黎瑭的画展,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靠这个小绿茶!   就怕别人不拿他们比较是吧?   “你朋友?”姜令词也听到这句话。   “暗恋对象。”黎瑭冷笑,“没了我不能独立行走。”   姜令词淡扫了眼她的表情,很显然,比起暗恋对象,更像是暗杀对象。   陪看了几分钟,他大概知道黎瑭气的点在哪里。   就在黎瑭看着蒋涿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差点要把画纸咬破时。   腰间落了一只手臂,黎瑭扭头的瞬间,姜令词含笑的低语随之响起——   “姜太太。”   “腰这么软,需要撑吗?” 第42章 颜料   客厅里还响着蒋涿茶里茶气的采访, 但黎瑭已经完全听不见,满脑子都是姜令词天降仙乐般的话。   对视几秒。   黎瑭慢吞吞地换了个坐姿,拿起姜令词另一只手, 一块放到自己腰上,仰着脸十分认真:“我超软的。”   “要两只手撑。”   得寸进尺, 黎瑭最擅长了。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握住, 痛快地颌首:“自然可以, 不过……”   黎瑭的腰细, 男人两只手轻松合拢,顺势将人从沙发上抱起来,嗓音淡而清晰,“求人办事, 是需要等价交换的。”   至于交换方式, 不言而喻。   黎瑭膝盖上那张薄薄的画纸滑落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地毯上。   但此时已经没人在意它了。   “我今晚绝对不喊累。”   “也不喊疼。”   “也不喊胀。”   黎瑭习惯性地环住男人修长的脖颈,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他, 信誓旦旦地保证。   姜令词没有抱她回房间, 而是拐去了更远的玻璃花房, 听到她的保证, 从喉间溢出极轻的笑音:“这么努力?”   “人家腰软嘛。”黎瑭理直气壮地说。   这段时间他们同房次数很多, 姜令词丝毫没有禁欲的意思,偶尔半夜也会直接进去,黎瑭从一开始配合裸·睡到后面恨不得入睡前穿得严严实实。   倒不是姜令词技术不好。   而是技术太好了。   黎瑭每次都是从累不想做到缠着他不放,这样下去, 她感觉自己要肾虚了。   她跟虞苏潼吐槽过很多次,姜教授一定是艳鬼覆了张正人君子的皮相,现在本相暴露, 装都不装了。   以至于最近每次一开始,她就迷迷糊糊地开始乱喊。   不是疼就是肿还抽筋儿。   花样频出。   很影响房事质量。   所以黎瑭用这个交换相当有含金量。   姜令词稍稍动一下手指,就能给她撑腰,而她呢……付出的可是“肾虚”的代价!   玻璃花房,淡金色的阳光倾泻而入,在少女白生生的脸颊晕染开。   姜令词将她放到长椅上。   姜令词站在她面前,挺拔高大的身躯逆着光时,压迫感更强了。   偏他动作不疾不徐,骨节秀美的长指覆在少女的浅粉色的薄绸睡袍上。   一举一动都是浑然天成的风雅端方。   做的事情却……   姜令词像是在剥水蜜桃的皮,粉色的果皮很薄,轻轻一拽,便完整地露出里面更浅调的果肉,这一颗水蜜桃,大概是最受太阳宠爱的,所以给她的光照最为充裕,一剥开便清晰可见其肉细而嫩,汁水充沛,散发着淡而迷人的果香。   稍稍一碰,便立刻爆汁儿。   姜令词平时不喜甜,今天除外。   长椅下面铺了一层焦糖色的羊绒毯,黎瑭的细白指尖缓慢地攥紧了。   所有心神都被他霸占,完全忘记几分钟前,还被气成小河豚的样子。   为了让姜教授撑腰,黎瑭努力展现自己超软的腰肢,被摆弄成任何姿势,都没抱怨,后来还很主动地攀上他的身体,手心撑在男人的胸肌,慢腾腾地…   换成姜令词仰靠在椅背上,扶着少女纤细的腰肢,免得她对不准。   男人浓睫低垂,像是烙下一道狭长的阴影,几乎覆住了那颗蛊惑人心的红痣,此刻沉缓的嗓音偏哑,“姜太太的腰不但软,还十分敏·感。”   黎瑭喜欢被夸,汗津津的脸颊贴着男人脖颈,浑身散发着馥郁清甜的水蜜桃香。   她换了新的沐浴精油。   少女葱白漂亮的指尖按着男人的腰腹线条,礼尚往来地说,“姜先生的肌肉也很硬。”   姜令词:“这个硬度,姜太太满意吗?”   黎瑭:“满意……”   可真是太满……溢了。   玻璃花房一个空置的甜白釉瓷器花盆内,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用过的计生用品。   黎瑭无意间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瞥过去一眼……   数不清。   完全数不清。   从天亮一直持续到……天亮。   中途休息时,都没有分开过。   最后黎瑭嫣红的唇瓣吐出四个字:“腰都硬了。”   可见多撑。   好在,姜太太的努力没有白费。   姜先生答应撑腰。   事后,黎瑭逐渐冷静下来,小声嘟囔了句:“可是陵城没有其他合适的展厅了,那间美术馆最合适。”   “而且蒋涿办的那么盛大,我肯定超不过他的。”   黎瑭怀疑蒋涿连“艳压”通稿都写好了,就等着她开画展。   姜令词云淡风轻地说:“不过尔尔。”   “嘶……”   “你们家姜教授好狂妄呀!”   “蒋涿这次出师画展可以称之为史无前例了,而且有很多娱乐圈名人观展,搞得跟时尚大秀似的,还开了全网直播,在你家姜教授眼里,这叫‘不过尔尔’?”   闻遥意画室。   黎瑭坐在巨大的画架前,正在修改前段时间被老师提了意见的画。   师姐时絮在她耳畔碎碎念,“展厅还没看到,就定时间?”   “嗯,就定在我婚后。”黎瑭手持画笔,一心两用的回答师姐的话。   “展厅究竟在哪儿?”   黎瑭托腮,颜料差点杵到眼皮上,她认真思考,“在经月台附近怎么样?”   姜令词跟她提过这个地点。   不过她还在考虑。   “???”   “哪儿?”   “经月台?那可是陵城中心区的中心区,已经不能用寸土寸金来形容,而是寸土寸亿都不夸张,哪有办展的地儿。”   左邻国家博物馆,右邻从古至今最贵风水最好的经月巷,皆是当年王公贵族居住过的府邸,而经月台刚好介于两者之间。   黎瑭的画风结合了西式的华美大胆又融合了中式独有的神秘复古,而且参与画展的主画大部份都是以姜令词为创作原型。   风雅兰花、圣洁天神、华美红蝶、高悬圆月、神秘甲骨文等元素,选择经月台这个地点,是非常契合的。   但是问题来了。   经月台哪有什么艺术展厅?!   总不能在国家博物馆办吧?   黎瑭睨了她一眼:“师姐你真敢想。”   时絮:“……”   “是你给了我自信。”   “要不然在哪儿?”   黎瑭学着姜令词的语调,轻描淡写地说:“原地建。”   原地建?   沉默几秒。   时絮幽幽地说:“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既然陵城没有适合黎瑭画展的展馆,那么原地建一个便是,这对于姜令词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姜家有的是地皮。   经月台便是其一。   黎瑭深以为然,起初听到姜令词这样说的时候,她和师姐一模一样的心理活动。   想跟他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所以她强调:“是他们有钱人,我还是要靠哥哥发零花钱的小可怜。”   “你们不是领证了吗,下个月结婚,姜教授的钱不就是你的钱?”   “难不成你们做财产公证了?”   还要做财产公证?   黎瑭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她都不知道这事儿啊。   有一说一,黎瑭兜里是真没几个钱,有钱就花了,存不住一点,所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要做财产公证。   黎瑭懒洋洋地看着这幅色彩斑斓华美的画作,突然想起了灵感来源,升起捉弄姜令词的心。   小白雀:【姜老师,你完蛋了,你没做财产公证,要分我一半了!】   黎瑭发完之后没当回事,继续修改画作。   她打算修改完后,要再画一幅。   一直到准备离开画廊时,她才再次打开手机。   入目便是言简意赅的回复——   大粉兰:【都是你的。】   都是她的?   小白雀:【为什么?】   大粉兰:【我们是夫妻。】   黎瑭红唇先是翘了一下,然后又缓慢抿平。   说的好像他们一辈子都是夫妻似的。   婚书、礼书、下聘、请期、领证等等该过的全都过了,婚礼也随之而来。   黎瑭坐在大而华美的复古化妆镜前,盛满秋水般的眼眸微微扬起,白色抹胸婚纱倾泻而下,并不是上次那款厚重华美的钉珠宫廷风,而是更优雅的鱼尾款,层层叠叠的裙摆像像华丽的鸟类翎羽,抹胸两侧也似是天使展开翅膀,羽翼蜿蜒而下,中间有一颗海蓝色宝石。   她亦戴着一顶海蓝宝的冠冕,浅浅的蓝色如冰川般幽静神秘,海蓝色是她今天的幸运色。   没想到姜令词真能找到一模一样的色调。   而她像一只矜贵高傲的白孔雀。   真的要结婚了吗?   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黎瑭望着镜子里映照出来的美艳绝伦的脸蛋,精致如画的细眉轻蹙起,感觉不像她了。   周围乱中有序,大家都在……各种忙碌。   就她闲着。   还是不真实……   黎瑭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旁观者,目睹一场婚礼的电影拍摄过程。   距离婚礼仪式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黎瑭等的无趣,她向来没什么耐心,提着裙摆到走廊,这里有个全景落地窗,几乎俯瞰整座私人岛屿,远处海浪翻涌。   她脑子不受控的想,真的有鲸鱼吗?   哎呀哎呀。   婚礼呢。   不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视线落在近处,花丛中的白孔雀,优雅地走来走去,就是不开屏,十分傲娇。   也有姜令词提过的珍稀兰花。   没有骗她。   除了……鲸鱼。   怎么又想了!!   就在黎瑭小脸纠结地望着窗外时,忽而听到一道清冽雅致的嗓音:“黎小姐。”   黎瑭侧眸望过去。   来人一袭工整熨帖的高定西装,像是从浸透墨香的的水墨画卷走出来的浊世公子,风雅从容。   她记得他。   是姜令词的发小,容怀宴。   “容先生。”   容怀宴原本是来找姜令词的,没想到会撞见黎瑭,恰好……   容怀宴神色自若:“这是新婚贺礼,祝贺你们。”   他身后的秘书将一个精致的礼盒双手奉上。   “我太太临时接到了一幅残缺严重的古画修复任务,无法参加你和阿词的婚礼,让我帮她带一句新婚快乐。”   “谢谢容先生和容太太。”   黎瑭下意识接过,不是很重。   这是……   颜料?   专门送她的呀?   姜令词这个发小也太客气了吧。   人帅老婆美,还专门送她新婚礼物。   容怀宴:“这套颜料是我意外所得,颜色齐全,可用于人体。”   等等,用于哪里?   黎瑭掀开眼皮,震惊地望着这位风雅至极的贵公子。   容怀宴不疾不徐:“上次见你在阿词脸上画过一只蝴蝶,若是用这套颜料来画,或许会更精彩。”   黎瑭:“!!!”   容怀宴温和:“期待你的新作品。”   一直到容怀宴和他的秘书离开,黎瑭才渐渐地反应过来——   容怀宴和容太太真的太会玩了吧!!!   还有专门用于人体的颜料!   精彩,太精彩了。   本来看这对夫妻,一个书香世家贵公子,一个古书画修复师,以为两个人平时日常应该是吟诗作对,赏花赏月,没想到玩这么大啊?   黎瑭捧着颜料,小脸认真想:下次一定要问问这对夫妻愿不愿意请人为他们画一幅双人油画。   她免费!   原本有些恍惚的心情,由于容怀宴这一出送礼,让黎瑭精神振奋了几分。   黎瑭打算去新郎休息室和姜令词聊一下这个人体颜料。   不知道这个时候,姜教授在干嘛?   然而刚走了几步,黎瑭便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柱子旁,看到了长身而立的男人。   姜令词已经换上了礼服,是低调又矜贵的黑色,设计却是华美奢靡的。   白色衬衣的领口别着一枚精致小巧的海蓝宝胸针,与黎瑭身上的这套珠宝是同出一脉。   黎瑭绕过柱子准备喊他时,突然发现他面前还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孩子。   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停下脚步。   倒不是黎瑭突然大度,而是她不小心听到了那个女孩的话。愣住了——   “阿词,你不是情感冷漠症吗,怎么会突然结婚?”   司明皎没想到这辈子她会来参加姜令词的婚礼。   司家与姜家是世交,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两个应该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但是……当年司家在司明皎成年后,与姜家提出联姻,姜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   两位晚辈年龄相仿,家世容貌匹配,又是知根知底。   然而姜令词亲自约见司明皎,如实地告诉她,自己情感冷漠,无法与任何人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司明皎当时幻想着商业联姻也有先婚后爱,岂料姜令词直接给她泼下一盆冷水。   她根本不敢赌自己的未来与情感障碍的丈夫冷冰冰的度过余生,所以最终她选择了与其他人联姻。   男方虽然没有姜令词品貌优越,在他们圈子里也算得上钻石单身汉。谁知婚后被她发现,养了好几个情人。   而说自己情感冷漠的姜令词,转身却结了婚。   姜令词没有必要和她解释,原本礼貌的微笑也不达眼底:“司小姐,与你无关。”   司明皎回忆起黎瑭的模样,曼妙婀娜,明媚娇艳,与她老公包养的小情人是同一种类型。   突然勾唇冷笑:“没想到你也有被欲·望支配的一天。”   黎瑭听到情感冷漠症的时候惊了一瞬,才发现自己有点不体面,居然偷听人家的秘密。   抱着颜料准备离开时,乍然又听到了这句话。   她眼波微漾,并没有任何停顿,离开了这里。   并未听到后续——   姜令词淡漠冷感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是质地细腻却冰冷无心的古玉,在司明皎讽刺的眼神下,终于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对黎瑭有诋毁的想法。   姜令词平静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太太与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黎瑭是他黑白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而这个世界里,黎瑭只有一个。   这厢,黎瑭沿着走廊往新娘化妆间走去。   情感冷漠症。   姜令词居然有情感冷漠症,仔细想想,好像并不奇怪,反而有一种原来如此的豁然感。   因为从她与姜令词初相识的那天起,他就极度的冷静与淡漠,看似端方温润,实则对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的疏离至极,更像是在扮演一个融入他们的人。   他甚至连做a都是冷静的。   她和姜令词本来就始于欲望,那位小姐说的没错。   姜令词对她,本来就是欲望。   但她好像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些实话。   黎瑭红唇抿起,什么时候,她连实话都听不得了!   讨厌讨厌讨厌!   讨厌这种心情。   乱七八糟。   乱成一团乱麻的心里抽出几缕莫名其妙的失落与害怕。   等姜令词的欲望消弭,她又是一个人了吧。   没人接她回家了。   也没人会管着她。   恰好撞见来找她的伴娘虞苏潼。   虞苏潼一看到黎瑭,眼睛亮了下:“你去哪了,婚礼快要开始了,赶紧重新回去补一下妆。”   “今天你必须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嗯……”   黎瑭懒懒地应了声,“我每一天都是最美的。”   不知道为什么,虞苏潼总觉得黎瑭怎么像是要哭了?   眼尾却干干的。   眼眶也没红。   妆也没花。   看错了?   黎渊站在新娘化妆间门口,一看到黎瑭,狼眸微微眯起:“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啊?”黎瑭一脸迷茫。   “你刚转学被人欺负了,回家就这个表情。”黎渊垂眸看着已经长大的妹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曾经跟他无话不说的妹妹,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再和他分享。   以前黎瑭是个小话唠,连在幼儿园多喝了一瓶酸奶,都要回家和哥哥说半个小时。   从酸奶的口感到和酸奶的过程到哪个小朋友喝着喝着哭了。   很能扯。   黎渊:“姜令词欺负你了?”   黎瑭噎了一下,觉得哥哥这个猜测有点离谱。   漂亮的眸子上扬起,故意逗他:“怎么,他欺负我了,咱们还敢在这个关头逃婚不成。”   这次来的除了姜家那边的亲朋好友外,还有不少黎渊在商场的合作伙伴。   黎渊嗤笑一声:“有什么不敢的。”   “我妹妹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天塌了还有哥哥撑着。”   说着,他习惯性地伸手想拍拍妹妹的小脑袋。   下一秒。   虞苏潼尖叫:“啊啊啊,黎总手下留发!”   黎瑭果断往后退了好几步,也反应过来:“这个发型做了四个小时!”   差点颈椎病。   顺便拒绝了哥哥的好意,并且老气横秋地教育黎渊:“大黎,你是成年人了,成熟点吧。”   黎渊:“……”   真想把她做了几个小时头发揉散。   让她炸着毛上台。   后来碍于自己颜面也会有损,遗憾放弃这个想法。   毕竟等会黎瑭是要挽着他的手臂上台的。   再见到姜令词,是半小时后,婚礼正式开始。   黎瑭冷静地扮演一个新娘,隔着辉煌灯光,与姜令词对视,发现男人那双淡色眼瞳,亦是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无悲无喜,更没有作为新郎的喜悦。   像一尊永远清醒理智,永远遥不可及的神像。   俯瞰这世间的所有热闹与喧嚣。   原来,这一场与婚礼相关的电影,他们都未曾入戏。   莫名其妙,黎瑭松了一口气。   黎渊将妹妹的手交给姜令词。   今日黎渊超级帅,他可不能给妹妹丢脸,站在高台之上,无论容貌还是气场,都不逊色于姜令词,一直没有忘记黎瑭方才在化妆间外落寞的深情,莫名就是觉得与姜令词有关。   不过既然妹妹不愿说,又愿意嫁,黎渊会尊重她的想法,只是眼神凌厉地看着姜令词,“我不是把妹妹交给你。”   “她永远是我的妹妹。”   姜令词接过黎瑭的手,淡定地说:“嗯,我永远是你妹夫。”   黎渊:“……”   黎瑭:“……”   姜令词:“大舅子,你该下台了。”   黎·大舅子·渊无法反驳。   从今天开始,他确实是姜令词名正言顺的大舅子。   多个妹夫,有点烦。   在大舅子嫁妹妹的烦躁心情中,仪式继续。   最后的接吻环节。   漫天蓝色、白色、粉色玫瑰花瓣洒落,姜令词撩起黎瑭的面纱俯身亲吻时,贴着她的唇瓣问:“对婚礼有什么不满?”   随着他说话,原本只是清浅的贴唇吻,变得有些暧昧。   为什么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她的情绪。   黎瑭有点痒,不自觉地启唇:“没有。”   姜令词又问:“没有为什么不笑?”   黎瑭:“你怎么不笑?”   姜令词:“我笑了。”   黎瑭再次望进男人那双眼瞳时,像是被吸进漩涡之中。   就在这时——   台下传来伴郎阮其灼超大的声音:“亲太久了吧!”   “姜哥你是打算破个什么婚礼接吻时间最长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吗?”   顷刻间哄堂大笑。   姜令词直起身,将黎瑭怀里快要揉搓烂了的手捧花丢阮其灼。   正对他的嘴。   阮其灼:“……”   啊呸啊呸呸!   贺泠霁闲闲地说:“没记错的话,灼崽集齐四束捧花了吧。”   南韫:“没错。”   阮其灼:“哥哥们,大喜的日子,求你们今天别毒舌。”   容怀宴薄唇噙着笑:“又不是你大喜的日子。”   贺泠霁:“放心,你大喜的日子,我们集体演哑巴。”   阮其灼:“……”   这个世界对他太冷酷。   他也要找个老婆!   他要艳遇、要相亲,还要问问家人有没有娃娃亲!   明天就——   算了,下个月再开始吧。   婚礼结束的夜晚,小岛非常热闹,年纪大的安排私人飞机送出岛,年轻的留下通宵开露天party。   明显是阮其灼安排的。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阮其灼在会玩方面,可以说领先所有兄弟。   他朝着二楼婚房的窗口挥手:“姜哥,洞什么房,下来嗨呀!!!”   还是拿着喇叭,“三缺一。”   黎瑭露出一个小脑袋,朝着下面喊道:“我来!”   阮其灼笑了:“嫂子来更好!让姜哥自己度过洞房之夜,一定相当难忘。”   黎瑭和姜令词的婚房并不是大红色的,亦是海蓝色的,完全贯彻了黎瑭幸运色为主题的婚礼,像是蔚蓝的海洋,又像是最清澈的天空。   黎瑭已经摘下那顶海蓝宝的冠冕,一整天挽起的长发散落下来,成了非常漂亮的大卷,自带慵懒明艳的风情。   站在落地镜前,准备脱礼服时。   腰间多了一双矜贵冷白的长指。   她陡然一僵。   姜令词从她身后抱过来,指尖缓慢拉开了腰间暗藏的细细拉链,磁性好听的嗓音传来:“忘了吗?”   黎瑭不解地反问:“什么?”   视线却落在落地镜映照出他们此时的拥抱,眼波轻颤,缓慢地垂下了眼睫。   “彩排过的。”   “应该我来替你解。”   一下子让黎瑭记忆回到了那个狭窄的试衣间。   当时姜令词还不知道这样繁复的礼服深藏的拉链在哪里,这次倒是一下子便找到了,果然彩排是有用的。   伴随着华丽的鱼尾裙落地。   男人身上的衬衣与西裤也落了地。   黎瑭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蒙,指尖不自觉地撑在落地镜上:“别……等会还要下去。”   她的身体与姜令词的身体太熟悉了。   仅仅是轻轻的一下触碰,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姜令词掌心贴着她薄薄的小腹,完全复刻当初那日在试衣间的画面,他看向镜子……   还缺了一样。   于是就着这个姿势,半抱起黎瑭往前走。   唔。   好深……   还转了个圈。   黎瑭一瞬间失神,下一秒,便变成了与姜令词面对面。   “干……干嘛?”   却见姜令词带她去了外间放置新婚贺礼的地方,准确的找到容怀宴送的那个礼盒。   薄薄的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的颜料,足足有100种颜色。   某些常用的颜色,还特意分成了好几格。   十分贴心。   当然,更贴心的是,还准备了一只淡青色玉质的画笔。   随时可用。   颜料质感软糯,极好上色。   “和彩排不一样,身上没有画。”姜令词不紧不慢地将画笔放到黎瑭手里,缓慢地闭上眼睛,“画吧。”   他记得在试衣间那天,黎瑭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尤其喜欢他眼尾那只鲜艳的蝴蝶,亲了很多次。   今天她没有亲,是因为没有那只蝴蝶吗?   黎瑭拿着画笔的手悬在半空许久,望着面前这张昳丽俊美的面容,原本失神的瞳孔缓慢聚焦。   姜令词是那种薄情的唇,但是形状又非常漂亮,细看时会让人联想到花瓣,乌黑短发有些潮湿的凌乱,即使没有戴眼睛,也很有斯文败类的调调。   姜令词冰冷、薄情、疏离、高高在上、清醒理智、甚至大概有——情感冷漠症。   但他此时却安静地闭着眼睛,像一张白纸,随便她涂抹上任何颜色与图案。   姜令词坐在沙发上,而黎瑭就着衔接的姿势,坐在他腿上。   他没有催促。   一窗之隔,外面隐约还能听到阮其灼用大喇叭催促他们的声音,但黎瑭满脑子只有姜令词这张脸,这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黎瑭终于用画笔去沾了颜料,往后退了退,几乎退出他的身体。   姜令词肌理上覆了一层薄汗,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原本黎瑭以为不会太上色,只是画着玩儿而已,但她没想到,容怀宴送的这个颜料简直神了……   完全不受薄汗影响,反而色彩比在颜料盘里更加艳丽。   黎瑭也没有在姜令词脸上画,而是从他锁骨开始往下,路过心口、一直延续到腰腹边缘,画了一只高贵华丽的白孔雀,垂落的大片大片的孔雀翎羽不是单调的白色,而是加了很多色彩,构成一种梦幻而圣洁的画面感。   是没有开屏的。   她今天没有看到小岛上的白孔雀开屏,有些遗憾。   当姜令词让她在他身体上画画时,莫名的,黎瑭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只白孔雀。   放下笔的下一秒。   姜令词揽着她的后腰重新撞进去。   像是将这只白孔雀撞进她的身体里一般。   “小白雀,新婚快乐。” 第43章 谁教你的   海蓝色的床单上, 白孔雀华丽的翎羽似铺散在上面。   细看才发现,是少女洁白玲珑的身体。   她仰躺的角度,能清晰看到男人从腰腹蔓延而上神圣而华美的白孔雀。   颜料色彩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碰撞交叠而变淡, 反而越发鲜艳的附着在肌肉之上,像是活了一般。   黎瑭眼睛眨都不咋地望着这只似盘缠在男人躯体上的生物, 纤细指尖忍不住悬在上面凌空勾描。   然而下一秒……   兰花突然吐露, 与他腰腹间的孔雀翎羽几乎融成一片。   恰好几滴溅到了她的指节上, 黎瑭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下, 瞳孔微微放大。   恍惚间,黎瑭才想起,姜令词这次居然没有用计生用品。   平时他就算是进去不动都要用小薄片把他们之间堵得严严实实,绝对不出现任何意外, 今天虽然也在最后关头抽离, 但也不符合他行事作风呀。   但她没力气问了,焉哒哒地倒在枕头上。   “不是想24小时坐在我身上画吗,这就累了?”见她这幅模样, 男人似闲谈开口。   姜令词抽出一张纸巾, 没管自己, 反倒先替黎瑭擦干净指节。   有时候黎瑭真羡慕姜令词的记忆力, 他好像记得她以前随口说过的每一句话。   太适合跟人翻旧帐吵架了, 有这个特异功能,谁都吵不赢她。   “累了。”   “手腕酸,腰也酸,不来了, 歇会儿还要下去玩呢。”   外面依旧热闹,人声鼎沸。   黎瑭超爱凑热闹。更何况,今天还是她的热闹。   还惦记着玩, 看样子是没累到极致。   目光落在少女提到出去玩时骤然亮起的眸子,姜令词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并未有继续的打算,即便他还没有完全纾解。   姜令词有洁癖,受不了这样黏糊糊的和黎瑭在床上说话,随意掀了床单,就这么抱着她一块进了浴室。   这里的浴室是全透明的。   一旁从双人洗手台蜿蜒而下白色玫瑰花,里面夹杂着零星的兰花。   是提前做好的花艺,一路蔓延至浴缸边缘。   垂落的水晶灯照下斑驳而梦幻的光影。   黎瑭多看了两眼。   可惜等会得出去玩,不然她一定要用玫瑰精油泡一个香喷喷的玫瑰澡,才不辜负这么浪漫的装备!   他们没有用浴缸,而是用了花洒。   姜令词让黎塘站在他的脚背上,试好了温度,才给她一点点清洗着,两人肌肤相贴,隔着薄薄的一层水膜,能感受到彼此逐渐趋于一致的心跳声。   黎瑭手心覆在姜令词的肩膀上……   混合着白色糖浆的水沿着男人轮廓分明的肌肉往下坠,再次露出白孔雀瑰丽的翎羽,黎瑭潮湿的眼睫低垂,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忽而发现了不对劲,她伸手摩挲了一下翎羽:“咦,这颜料什么做的。”   按理说颜料遇水会融化掉呀,怎么这只白孔雀还这么牢固。   容怀宴之前说用于人体上的颜料,黎瑭以为只是普通的对人体无害的物质构成,没想到……居然还不掉色。   不但不掉色,刚才在薄汗中上色,反而效果更佳。   这款颜料简直是为了夫妻情趣而发明出来的。   哪个小天才研制的?   黎瑭按了点沐浴露涂到他腰腹,再次抹了抹。   努力了半分钟后,她隔着朦胧水雾抬眸:“怎么办,洗不掉了。”   “没关系。”   对于自己身上有这么大面积一只白孔雀,而且极有可能洗不掉这件事,姜令词态度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   等到他们换了衣服下楼,已经凌晨。   深夜的小岛依旧灯火通明,海边还有超级豪华的顶配游艇,岸边玩够了,就上游艇玩,此时阮其灼他们在游艇内玩狼人杀。   本来是打算玩点成年人的牌局,但是阮其灼根本玩不过他们,一拍桌子强烈建议玩点年轻人的游戏!   作为稀有生物——单身狗,阮其灼得到了哥哥的怜悯。   为了报仇,阮其灼一拿到狼牌,根本不管大局,先杀贺泠霁,再杀容怀宴,最后杀南韫,报仇之心相当明显。   当然,结局明显,从未赢过。   终于等到了姜令词和黎瑭进来,他立刻起身让位置,“姜哥、嫂子你们终于来了,请上座。”   “我来当法官!”   擦肩而过时,阮其灼眼尖地看到姜令词锁骨上的颜料,趁他不注意,扯了一下。   “哇!”   “哇哇!”   由于是娱乐时间,又是晚上,姜令词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将扣子系到最上面,而是微微松开两颗,锁骨上的颜料若隐若现。   按理说白调并不明显,偏偏阮其灼眼神好,手也快。   姜令词衬衣顷刻间敞开大半,紧贴在优越线条上的画顷刻间展露。   现场氛围瞬间热烈起来,顾不得发牌了,一股脑涌上来欣赏。   “这什么?刚画的?”   “肯定是刚画的!中午姜哥换衣服的时候还没有!”   “谁画的?”   “嫂子吧,嫂子不是画家吗。”   “哇哇哇难怪一直不下来,原来在上面画画!”   “哈哈哈在洞房之夜搞人体艺术,会玩儿真会玩儿,还得是姜哥。”   南韫戏谑道:“要不怎么说是教授呢,是真人面兽心了。”   白孔雀弯下的头颅,恰好贴在姜令词的心脏位置,可不就是兽心。   阮其灼好气,他根本插不上嘴。   一个两个都是天赋派!   转而偷偷摸摸地去找黎瑭,“嫂子,能帮我画一幅吗?”   “画脸上就行,我想要一只白虎!”   游艇也有化妆间,当然有眼线笔。   黎瑭给他在脸上画了一只……兔狲。   因为阮其灼给他的感觉,不像是白虎,反倒像是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实则攻击力拉满的兔狲,尤其是他这头白金色茂盛的头发。   阮其灼不介意,因为这只兔狲也超酷的,而且特别!   他非常能给人情绪价值,把黎瑭大夸特夸,而且拿着手机自拍无数张。   姜令词并没有拦着黎瑭社交(主要是不知道她要去给阮其灼画画),侧眸看向容怀宴:“这颜料洗不掉?”   容怀宴手臂懒散地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把玩着牌,似笑非笑道:“我没说吗,大概忘了。”   “放心,过几天自己就掉了。”   姜令词慢条斯理地重新将衬衣扣子扣上,极淡地应了声。   似乎并没有当一回事。   神秘瑰丽的白孔雀再次消失,容怀宴漫不经心地说:“你太太画技不错。”   容怀宴本就擅长丹青、油画,虽然看着一派温润贵公子的模样,实则极少有能被他看在眼里的画家。   黎瑭是真的很有天赋,虽说只是信手一涂,明眼人便能看出其中灵气。   姜令词听到这话后,拿出手机录音:“你用专业的眼光看,我太太的画技好,还是蒋涿的画技好。”   容怀宴:“蒋涿,谁?”   姜令词微微一笑,关闭录音:“没谁。”   这个答案,黎瑭听到后会更开心。   不过……下一秒,姜令词唇角的笑弧便静止了。   阮其灼得意洋洋地把脸凑到姜令词和容怀宴面前:“帅吧。”   容怀宴淡瞥一眼姜令词面无表情的面庞,突兀地笑了声,“帅。”   “太帅了。”   “看不清楚,过来。”姜令词语调淡淡地对他说。   阮其灼毫无危险意识,满脑子都是得瑟,下一秒,便被姜令词捏住了下巴,然后……   抽出一张湿巾将他额头那只又酷又可爱的兔狲擦的干干净净。   阮其灼:“为什么给我擦了?!”   姜令词睨着他,轻描淡写说:“我太太的画,只能留在我身上。”   被秀了一脸的阮其灼噎住,最后只能弱弱地说了句:“那,你也太过分了!”   姜令词语调凉凉地问:“我向你道歉?”   阮其灼:“……”   倒也不敢接受。   “小独苗,你惹你姜哥干嘛,小心把你丢海里喂鲨鱼,今天可是他的主场。”南韫一边看热闹,一边抿了口酒。   “那你必须当我的代理律师。”阮其灼冷哼了声,默默地跑去角落,擦了又怎样,他拍了一堆照片呢,本来就是为了发朋友圈发微博的。   阮其灼作为一个非常接地气的传媒大佬加富二代,被网友们戏称在“贵圈唯一的人脉”,很喜欢发一些日常,微博粉丝破千万。   黎瑭顺便在化妆间补了个妆才施施然出来,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接在姜令词身边落座:“不玩了吗?”   姜令词捏着她的指尖:“想玩?”   黎瑭:“想!”   姜令词指节敲了敲桌面,云淡风轻地对其他人说:“过来,陪玩。”   阮其灼被喊过来时,小声地和南韫蛐蛐:“我就说姜哥也是妻管严,咱们陵城是不是风水不对,怎么一个两个都妻管严。”   就差没点名道姓地点出商界第一妻管严容公子了。   这场婚礼足足办了七天,其中还出海玩了好几天,将围绕着小岛的这片海域都玩了一个遍。   不管黎瑭想不想看,她还是看到了鲸鱼。   是真的有鲸鱼!   比起她在家那个可爱的小鲸鱼玩偶,现实中的鲸鱼庞大而神秘,尾巴一搅,便能激起大片浪花,视觉效果十分震撼,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在一块。   直到姜令词似漫不经心地说:“一直盯着鲸鱼的尾巴看,喜欢?”   黎瑭没注意到他语调中的意味不明,趴在栏杆上远远望着游走的鲸鱼,以及它上下浮动的尾巴,有些意犹未尽。   “啊,喜欢啊。”   “这么神秘的海洋生物谁不喜欢。”   可惜这里不是潜水区域,不然她真的很想潜水亲手摸一下!加上黎渊也在眼皮子底下,她不敢妄动!   可惜。   原本黎瑭以为姜令词只是随便问问,然而当晚洗完澡——   他们住的是主人舱,观景最好的位置,占据了几乎整面墙壁的观景窗,半弧形状的设计极具空间感,像是住在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   而那张超大的水床,正在“大海”之上。   透明的玻璃墙壁外海浪翻涌。   而姜令词若无其事地掀睫:“站在那里做什么?”   神色淡而沉静,像是沉寂的大海。   “过来。”他说。   少女一袭绸滑的露背睡裙,尚有些潮湿的发丝垂落在腰际,从浴室一出来便对上男人那双深邃宁静的眼眸,心里有一瞬间的震颤。   不自觉地朝他走来。   直到黎瑭眸光下移,蓦然发现男人冷白矜贵正拿着一个深蓝的鲸鱼形状的小玩具把玩,与他本人的气场格格不入。   她脑子不想胡思乱想,但是这个鲸鱼的形状以及之前姜令词提起过……   真的很难做到不乱想。   少女站在床边指着那只小鲸鱼,磕磕巴巴地问:“这,这是,什么?”   白玉似的小耳朵洇透了红。   姜令词轻轻松松将少女从床边捞上来,“试试就知道了。”   毫无疑问,黎瑭完全没有猜错。   就是一个小玩具!!!   鲸鱼尾巴张开时的弧度,也与大兰花的弧度也一模一样。   又是与白玉扇子不同的触感。   白玉质地硬,而小鲸鱼是软的,好似能泡涨了一般,当鱼尾张开时,似激起层层海浪。   偏生姜令词还问她:“今天看到的海浪大,还是现在的海浪大?”   夜晚原本风平浪静,但不知何时,居然起了风,海浪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游艇,幸而游艇是最顶级的配备,随着风浪来回晃动,风浪越大时,晃动的越发厉害,然而自始至终屹立不倒。   黎瑭很难去对比。   只有紧紧地搂抱住男人的脖颈,才会有久违的安全感。   迷迷糊糊中,感受到姜令词即将退出时,少女唇间呢喃:“别分开。”   但姜令词还是退出了。   因为没有戴计生用品。   即便已经结婚,无需与婚前那样即便安全期也做好完整的防护,姜令词也没打算让她这么早当妈妈。   黎瑭还小。   她自己还是孩子脾气,需要人宠着哄着捧着甚至要教着,再来一个小的,谁哄谁?   到时候大的和小的一块去飙车……   姜令词觉得自己心脏暂时还没有强大到这种地步。   黎瑭很失落。   此时此刻,她非常想和姜令词毫无阻隔的贴贴。   一直到回到小岛,黎瑭莫名有种回归现实的错乱感,而在海上的这几天,可以抛却一切烦恼。白天许多人陪她玩,晚上姜令词陪她玩,一刻都未曾闲着。   离开小岛那天,姜令词身上画的的白孔雀终于洗掉了,而养在兰花丛里的那只白孔雀,居然开屏了。   彩虹洒在白孔雀一支支闪闪发光的翎羽上,如梦似幻。   黎瑭画完了这幅白孔雀与兰花的画,并且亲自装裱完成,挂在了展厅空置的展柜上方。   环绕着展柜,是一簇簇淡雅出尘的洁白兰花。   位于经月台这座突然拔地而起的超大展馆,通体大部份由蓝色玻璃与钢化结构建筑而成,像是悬浮的几何体,一共三层,最下层的白色建筑像是缎带环绕而上,冰冷的建筑又融合了中式的柔美,在古典传统中式建筑之间,这座超现代艺术的建筑物吸引了无数目光。   但没有一个人敢进来。   不但外观新奇而独特,内里更是如此,远远超出了黎瑭对于展馆要求的最高标准。   策展人Russell都直呼,即便他策划了无数国际名画家的画展,都未曾见过这样的展厅,独一无二的,与画展每一幅作品都极度融合。   “怎么就这么几个人?”时絮走过来,声音压的很低,“再过半小时,老师和老师请的媒体就到了。”   “如果看到画展人这么少,吹都不好吹。”   “我早说应该找几个充场人员,一个二百,二万块就够找100个了,大学生更便宜,一百一个。”   黎瑭这才发现,开展快半小时,居然没来几个人。   她细眉微微蹙起,之前预约人数不是还可以吗?   画的也不难看啊?   怎么会没人呢?   “蒋涿怎么来了?”   “他还举着手机?”   时絮眼眸微微眯起,突然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果然,下一秒。   蒋涿直接将摄像头对准她们,笑逐颜开:“给大家看一下我的画家好朋友黎瑭,今天是她的出师画展。”   “展厅好大呀,说话都有回音了。”   “他在内涵画展人少?”黎瑭幽幽地问自家师姐。   时絮:“……很明显了吧。”   是挺明显的。   但是,网友们就吃这套啊!!!   况且蒋涿还很狗的将摄像头环绕整个展厅转了一圈,寥寥几个人非常明显。   二楼三楼的连廊都没什么人的。   与他上个月举办的需要排队才能进入的出师展形成鲜明对比,而蒋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反差对比!   衬托出他的画展更火,他的画更好。   蒋涿视线不经意地落在黎瑭的一幅画上,愣了几秒,才移开。   然后热心地对她说:“要不我发个微博给你宣传一下吧。”   黎瑭考虑要不要找保安直接把他架走。   此时弹幕乱飞——   “这真是与蒋涿同一级别的新人画家吗?好像也不怎么样呀,都没几个人看画展。”   “对比蒋涿当初的画展真是……凄惨,目测不到二十个人,一多半还是工作人员吧?占了这么大场地有点浪费。”   “有一说一,画家长得挺美,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前段时间还挺火的那个小画家吗?”   “黎瑭?!”   “糖浆CP?”   “火过一阵,后来因为是素人,又很低调,没被拍到过,就没人提了。”   “她老师不是闻遥意吗,与竹微凤号称画坛双子星,怎么关门弟子的出师展差别这么大?”   “……估计画技太差了吧,留不住人。”   蒋涿看着弹幕上的风向跟他预料中的一样,镜头没有照到的地方,他唇角扬起。   忽而视线一顿,陡然僵住。   不但蒋涿僵住,就连黎瑭和时絮都愣住了。   透过玻璃墙,能清晰看到外面一辆接着一辆的豪车停下。   上次黎瑭看到这个场面,还是姜令词下聘的时候。   不同的是,上次车牌号都是连号而且每辆车都是同款同色,而今天,虽是豪车,但颜色品牌款式车牌等等各不相同。   显然并不是一起来的。   而是无意间凑到了一起。   展厅建筑物外是一个特别大的圆形停车场,当时建的时候,黎瑭还在想,哪里会有这么多车同时来看展。   在几个人愣神的时候,展厅大门从外面被推开,恰好蒋涿的直播摄像头还对准门口——   一看到第一位进来的人,蒋涿原本只有区区几千人的直播间直接炸了。   北城名流之首商界佛子谢砚礼?!这位行事向来低调,今个儿居然公开现身一个新人画家的画展!   商界第一贵公子容怀宴。   连深城那位贺姓大人物都来了?!   我敲。   黎渊怎么也出现了,这位不是常居国外吗,最近也要将商业版图拓展回国内了吗?   网上传疯了。   妈呀,这到底是谁的画展?   为什么来了这么多大佬?   是参加画展,还是大佬聚会?   蒋涿终于回过神来,立刻关掉了直播。   黎瑭看着这些熟悉又不熟悉的画展来客,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一抹错愕,幸好时絮激动地掐她手臂,她才逐渐冷静下来。   作为主人,无论来的是谁,她都要保持冷静。   今天是她的画展。   她并没有什么资格邀请这些人来看展,她哥哥与国内这些大佬也并未有什么交情,那么是谁请的,显而易见。   随着这群大佬的到来,一下子让原本空旷寂寥的画展热闹又高级起来,闻遥意与交好的媒体朋友们紧随其后过来时,还以为走错了门。   完全不像是一个画展该有的逼格。   更像是一个以画展为主题的名流晚宴。   黎瑭这场出师画展,在今天,注定要霸占所有新闻板块的头版头条与微博热搜。   姜令词反而姗姗来迟,   黎瑭望着不疾不徐朝她走来的姜令词。   男人一袭休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有种斯文败类的调调。   “为什么请他们来?”   她以为姜令词恨不得认识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此时此刻,完全颠覆了黎瑭对他的认知。   姜令词并不觉得自己被黎瑭画在画上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反而正大光明地邀请好友们来捧场。   无论有意无意,完全拉高了这场新人画展的格调。   “我太太画技出众,能看到这次的画展,是他们的荣幸。”姜令词说得云淡风轻。   不像是在哄她,反倒在说的是寻常无比的大实话。   黎瑭差点就信了。   下一秒真信了。   那位北城大佬谢砚礼想以三千万高价买下她那幅白孔雀与兰花图,并且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当然,价格也等于评价。   而且谢砚礼擅长油画,并不是为了卖姜令词的面子,而是完全说中了黎瑭当时创作的理念,色彩构图原因等等。   黎瑭:“!!!”   看谢砚礼的眼神,宛如看自己的伯乐,刚准备答应。   却听姜令词云淡风轻地开口:“这些画,都有买家了。”   画家本人:“啊?”   “我怎么不知道?”   闻遥意此时也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场所有的画,除了预留的几幅非卖品外,其他的早在办展前,已经有了买家。”   “所以本次画展,也仅是展出而已。”   老师确实全权负责她画的买卖,黎瑭十分歉意地看向谢砚礼,“谢总真抱歉。”   “听说你已婚,要不……下次有机会,我为你和你太太画一幅双人人像画,我最擅长了!”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谢总长这么标志,谢太太一定更标志。   这两位当模特真是赚到了!   她心里窃喜,表情十分正经:“为了感谢您的赏识之恩,一千万都不要,我免费。”   谢砚礼视线略过黎瑭那些以姜令词为创作灵感的画,以及姜令词此时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深了好几个度眸色。   他长指把玩着黑色佛珠,从善如流地应下:“有劳姜太太。”   黎瑭:“不劳不劳!”   内心:YES!!!!   这位真无愧于商界佛子的美誉……   太通情达理了吧。   闻遥意带黎瑭去参加媒体采访,正式宣布关门弟子出师。   而姜令词与谢砚礼站《垂悯》与《和解》这两幅画前。   其他人可能尚未看出来,但谢砚礼随意扫过几幅画便知:“这场画展,大部份的画都是以你为创作灵感。”   姜令词淡淡地应了声。   谢砚礼薄唇轻勾起:“其他画我大概都能猜到理念与构思,不过那幅孔雀与兰花……”   “我很好奇,兰花为什么是粉色的?”   “按照色彩搭配来说,再浅一点白调会更好。”   谢砚礼甚至能通过画,看出黎瑭有绝对色感,毕竟他也有。   绝对色感的人,在任何地方出错,都不可能在色彩上出错。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画家刻意调成了这个趋向于玫瑰粉的色调。   姜令词:“谢总,你太太知道你好奇心这么重吗?”   谢砚礼:“探讨艺术,这么令你难以启齿。”   姜令词:“这是……夫妻情趣。”   “你没有吗?”   谢砚礼沉吟几秒:“算……有。”   ……傍晚。   画展圆满结束,黎瑭看着重新恢复空荡寂寥的展厅——   时絮说,她的这场画展,简直像一场奇迹。   短短的时间内,她的天赋成为累赘,再也画不出一幅有灵性的人物作品开始,画展对她而言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而今日,站在这个令人震撼的展馆内,无数名流为她的出师画展捧场,画展还没开始,就被神秘买家购下所有作品。   确实。   是奇迹。   好像自从遇见姜令词开始,她的世界一直充满奇迹。   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在他面前,都成了可能。   可是幸运之神不会永远眷顾她的。   曾经她拥有最温暖的家,有相爱的、爱她和哥哥的父母,不缺钱不缺爱,然而这个童话般的家却在一夜之间崩塌。   黎瑭完全不敢陷进这场以‘奇迹’为名的美梦中。   因为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会是她更承受不起的。   与极致完美的人体和解了。   画展办了,梦想实现了。   事业一下子进入巅峰期。   她得到的太多了,如果再多一点,老天一定会把她所有宝贝的东西,全都收走的。   瞧。   婚礼上不是给她预警了吗。   情感冷漠症。   灯光映照下,少女纤薄的身体站的很直,像是一只高傲的,永远不会弯腰的小树苗,站在偌大的画框下。   这幅《蝶化》也被神秘买家预定。   但是黎瑭并不想卖。   黎瑭望着这张全场最巨大的、最显眼的、最色彩斑斓的《蝶化》。   男人淡泊如玉的面容之上浮现着一道道的赤红色的蝴蝶纹样,像是一个密密麻麻的面具,封藏住了他真正的模样,更像是被蝶妖附身的神明,一妖一神争抢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而蝶妖即将获得胜利。   黎瑭以姜令词为创作灵感,整整画了32幅画,几乎每一幅的人物都是如圣洁的神明,或挣扎或垂悯或冷漠,唯独这一幅,是具有七情六欲,五官也最贴近于他本人的。   几乎熟悉的人,一眼便能认出。   画的就是姜令词。   偏生,也就是这一幅,情绪表达最不似他,   因为,真正的姜令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黎瑭凝望着这幅画时,呼吸间传来一阵熟悉的冷调梅香,在微凉的空气中,倾略性极强地霸占了所有呼吸。   就如同姜令词这个人一样。   黎瑭没有看他,姜令词也没打扰她,两人静静地欣赏了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黎瑭终于缓慢地开口:“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然而——”   “我最满意的画作,都绘不出你的三分风采。”   姜令词垂眸看她,黎瑭这张什么事情都放在脸上的漂亮脸蛋,第一次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异样情绪。   下一秒。   她转身,对上了姜令词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清透淡眸,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离婚吧。”   姜令词眼神一瞬间沉暗。   在他开口之前,黎瑭快速地说:“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从绛云镇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在密谋策划,炮友、当助理、同居、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灵感、顺利办画展出师,现在画展也办完了,我们快点离婚!”   姜令词没着急开口,而是将她抵在这幅《蝶化》的画框边缘……   黎瑭躲闪时,不小心撞到画框,偌大的画框顷刻间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幸而这幅画太大,装裱时用的是特殊材质而非玻璃。   倒地时只发出沉重的声响。   落地声与黎瑭陡然乱了一拍的心跳重叠,面对步步紧逼的男人,她再次脚下一滑,直接坐在了倒地的画上。   恰好是画中男人的腰腹处。   黎瑭还没来得及站起。   下一秒。   姜令词慢条斯理地将黎瑭按在这幅巨大的画上,语调危险而冷漠:“姜太太,利用完了就抛弃,谁教你的。” 第44章 “夜不归宿”   “没人教我, 我自始至终就是这么一个恶毒的坏女人!”   黎瑭仰着脖颈,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利用他,“如果不是和你身体碰撞令我充满灵感, 我才不会大费周章地和你睡觉呢。”   望着男人越来越冷的眸光,黎瑭咽了咽口水, 事已至此, 她没有退路了。   少女桃花眼在男人身上轻佻地落下, 隔着他身上薄薄的衬衣与西装布料一一扫过, 最终重新落那张无可挑剔的俊美面庞,连真带假,连讽带刺,继续输出:“说起来, 你还要感谢自己拥有这张漂亮脸蛋和这副完美的躯体,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在人群里选中你。”   “当然,你也没吃太多亏吧, 本小姐肤白貌美, 身娇体软, 总之大家好聚好散!”   但凡有点自尊心的男人肯定受不了这样的欺骗与利用。   黎瑭觉得按照姜令词看似温和端方实则淡泊高傲的性格, 明天就会跟她去领离婚证。   (今天不去, 是因为民政局关门了QAQ   说这些话的时候,黎瑭手心往后,撑在画上,指尖不自觉攥紧画框边缘, 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勇敢。   内心紧张死了!   隔着薄薄的镜片,对上的是一双俯瞰她的双眸。   平静的,没有温度的, 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也是令她心惊胆战的。   “说完了吗?”   男人不急不慢地将西装外套丢到一旁的展柜上。   《蝶化》的展览区域与白孔雀兰花那幅很近,画框倒地的时,恰好在两者之间,黎瑭躺在画上,仰头能看到不远处的那一簇簇珍稀的兰花。   这些兰花都是从小岛空运而来的。   此时花叶被姜令词的西服压弯了大片。   花叶狼狈弯曲。   甚至还有兰花瓣飘落。   少女情不自禁地蜷缩起双腿,往后倒退,声音还透着几分颤:“还、还差一点,那什么,我们要不找个正经地方,聊一下离、离婚的事。”   黎瑭今天穿了一条墨绿色绸缎长裙,裙摆很长,露背设计,此时同样狼狈地铺散在画上,露出伶仃细瘦的脚腕,被男人的掌心圈住。   轻轻一拉。   她重新坐到了画中人的胯间。   明明画面是冰凉的质地,黎瑭总觉得相贴之处无端地发烫。   与此同时,姜令词长腿屈起,半跪在她面前,漂亮的脖颈,如兰叶一般纤细羸弱,男人冰凉的指腹沿着细颈往上游走:   “怕成这样?”   “心虚?”   刚刚还觉得肌肤发烫的少女倏然打了个哆嗦,一双潋滟眸子如水波轻荡,不愿与他对视,目光微垂,假装自然地落在他眼尾那颗小红痣,倔强地回答:“我们恶毒的女人从不会心虚,你别给我加戏。”   “行。”   姜令词落下言简意赅的一句,没等黎瑭放松警惕,随即突然倾身吻住她,薄凉的唇逐渐发烫,吮·含住少女湿软饱胀的舌尖,亲的又深又重。   “你亲我干嘛?我们现在是感情破裂在谈离婚分家产的未来前夫前妻,不能亲……”黎瑭被他两条手臂锢住,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才偏开脑袋,气喘吁吁地说。   “我试试。”姜令词又循着她的唇齿深·舔了进去。   半晌,黎瑭艰难地溢出三个字:“试什么?”   “姜太太这么恶毒,会不会把我毒死。”姜令词嗓音浸着寒意,似温润的玉在雪山埋藏了上百年发出来的音质。   “……”   展厅所有灯光都亮着,将这一片天地照的亮若白昼。   黎瑭整个身体被压在那偌大的画中时,一偏头便能看到出自于她之手的人物。   感觉自己仿佛躺在诡谲妖冶、附身于神明灵魂的蝶妖怀中,悬在她面前是尚未被蝶妖附身的、冰冷圣洁的神明。   他们的眼神与身躯融·合、分开、再度融·合。   少女薄薄的眼尾洇出一道迷离的绯红色。   分不清妖是真的还是神是真的。   这一瞬间,黎瑭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要被撑的炸开,浑身溢出薄汗,身体沸腾,心脏鼓噪,像是与身下的画中人越发彻底交·融。   偏偏在这个时候,姜令词突然用他偏淡的声线,落下一句:   “姜太太,   像不像两个我正在……   艹你。”   她很难想象姜令词顶着这样一张光风霁月的脸,说出这种荤话,覆了一层水雾的眸子震惊而无措地睁大:“姜……令、词,你?”   假的吧。   当然是真的——   几分钟后。   少女跪在蝶妖大腿上,向下塌着不盈一握的细腰,身后来自于神明的每一下,都似会撞到画中蝶妖模糊又原始的胯间。   画中人像是突破了画面,与身后人,一同撞进她的身体里。   这个画面过分刺激。   谁能受得了与自己画笔下的人物做这种事情呢。   画家笔下每一个作品,都是不容亵渎的,而现在她被灵感缪斯抱着,强行亵渎了她的作品。   黎瑭也接受不了,下唇受不了的快要被她咬出红色的血珠:“不,不要……”   随即被姜令词强行用指节撬开唇齿:“咬坏了。”   “我自己的嘴想怎么咬就怎么咬……坏了也……”不关你事。   现在就想让姜令词放过她。   黎瑭拽着画框边缘,想要往前爬,然而很快便被拽回去。   雪白的膝盖红了一片,与膝盖下的那张鲜艳夺目、以红为主色调的画作似融于一体。   然而姜令词不会放过她,“两个我一起艹你,会不会更有灵感?”   “今晚回去能画几幅?”   第一次与姜令词身体碰撞,她脑子里没有任何灵感。   全都是白蒙蒙的雾气。   黎瑭躺在潮湿黏腻的画上,墨绿色绸缎长裙凌乱,缓了好久,才艰难地挪到画框边缘,不想让自己还躺在那只蝶妖怀里。   至于姜令词说的话——   还几幅呢。   一幅都画不了!   姜令词衣服甚至都没有任何乱掉,结束后又是衣冠楚楚的姜教授,此时漫不经心地垂眸看她。   黎瑭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刚慢吞吞地撑着画框坐起来。   下一刻,男人神色自若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重新半跪下,再次握住少女漂亮伶仃的脚踝,将一条镶嵌着墨绿色翡翠的脚链,扣在上面。   淡金色的脚链,是双层的设计,其中一层穿着排小巧细密的翡翠珠子,与黎瑭这身墨绿色长裙非常般配。   黎瑭有些迷茫无措,这是什么意思?   却听到姜令词用一如既往清晰沉缓的嗓音说:“恭喜姜太太,画展顺利。”   黎瑭垂眸看着踝骨上多出来的脚链,许久没有回神。   眼睫颤了下,她敛了所有情绪,懒懒地哼了声:“如果你恭喜我离婚快乐,我更开心。”   姜令词顺势将她横抱起来,语调很淡又不容置喙:“不离。”   黎瑭梦中都是姜令词把她压在《蝶化》上,与画中人前后夹击般将她完全禁锢住,以及他最后说的“不离”这两个字、加之为她戴上的脚链,像是一条锁链,锁住她,动弹不得。   她迷迷糊糊地走向锁链尽头——   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公园那个位于假山上的小凉亭里不但是最佳观星台,更重要的是能看到公园大门那条路,黎瑭每一天都会看着一个个跟她玩耍小朋友被亲人接走,而爸爸妈妈永远不会回来接她了。   天好黑,又好冷,整个公园安静地好似只有她一个人。   黎瑭小小的身子能蜷缩在长椅下。   这里会给她一点安全感。   但是她不想走。   宁可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愿意回到亲戚家里,反正在哪里也没人和她说话。   一直流浪的小猫从从假山窜了上来,黄白花色,很小很小,它也钻到长椅下,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黎瑭的脚踝。   “喵。”   黎瑭先是吓了一跳,对上小猫湿漉漉的眼睛,她没有再害怕,抱住这只跟她一样小只的猫猫。   小猫身上流浪的痕迹很重,年幼的黎瑭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只没有家的小流浪:   “小猫猫,你也没有爸爸妈妈吗?”   “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以后我们当好朋友吧。”   黎瑭身上有哥哥偷偷塞给她的钱,不多,但是够小朋友应急,她一直没有动这个钱,因为哥哥说,要在非常严重的时刻才能用这个钱,比如她被欺负了,或者亲戚不给她饭吃,要用这个钱给哥哥打电话,或者要自己买吃的等哥哥接她。   她今天拿来买了两根香肠。   和小猫坐在公园门口,她一根,小猫一根。   猫猫饿了,很严重的时刻!   亲戚会给她饭吃。   会送她去幼儿园。   会给她一个单独的房间睡觉。   但是仅仅如此。   没人跟黎瑭说话,平时把黎瑭当空气一样。   一直到这天,黎瑭带着流浪小猫回来。   舅母冷笑说:“家里养你一个白吃饭的就够多了,不可能再养一个。”   小猫用力地抱着黎瑭,黎瑭也用力地抱着小猫。   但是小孩的力气又有多大呢,幼猫被轻而易举地抱走。   然后黎瑭听到一声猫哀嚎的尖叫。   她下意识地咬住手指。   隐约她听到表舅母和表舅说:“黎渊不会把这个小累赘丢给咱们跑了吧?”   从小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在这一天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些对她好对她笑夸她的亲戚,一夜之间变了脸色。   因为她是多余的,是吃白饭的,是小累赘。   她跌跌撞撞地跑去看丢小猫的地方。   小猫已经不见了。   黎瑭希望它是自己跑掉了,而不是……死掉了。   漆黑的房间中,蜷缩在床里侧的幼小身影忍不住又咬住手指,小姑娘白白净净的手指,浮现出一个个斑驳红肿的齿痕。   手指好疼呀。   不是可怕的梦。   黎瑭猛的睁开眼,入目是华美而精致的浮雕天花板——是可怕的梦。   过了许久,少女缓慢地眨动着眼睛,缓过了太阳穴一阵接着一阵胀痛,才坐起身。   明亮漂亮的房间,充斥着淡香的真丝被子,以及……   她垂眸,看着白净莹润的手。   干干净净。   这样的美好,又好像梦呀。   到底那个才是梦呢,刚醒来的一瞬间,黎瑭大脑不清醒地想。   “手怎么了?”   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像是穿透梦境,直抵黎瑭的灵魂。   眼前迷雾散开。   “没事,睡懵了。”   黎瑭随口回道,同时循着声音望过去。   斯文端方的男人拿着一本书籍,坐在落地窗旁的单人沙发上,正散漫地翻着。   真装。   来自于黎小文盲一大早看着这种场景的第一反应。   直到她看清了姜令词手里那本花花绿绿的封皮书名——《如何劝回想离婚的妻子》。   边几上还搁着几本:   《婚姻心理学》   《家庭与夫妻关系治疗方案》   《亲密关系沟通》   《听懂另一半》   黎瑭看看姜令词一副研究学术论文的认真神态,再看看那些书名,确定她没认错字。   什么鬼?   黎瑭披着睡袍下床,走向他:“你在看什么!”   “如何劝回想离婚的妻子。”姜令词淡淡地念着书名。   黎瑭:“……我的意思是你闲着没事看这个干嘛。”   “劝回想离婚的妻子。”姜令词还是同样的语调,不咸不淡地说。   今天天气很好,而且是在这样安全的环境里,刚好趁着这个机会,黎瑭决定再次认真地和姜令词谈谈。   少女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矜贵的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眸真诚地说,“咱们两个有缘无份。”   “不合适当夫妻的。”   姜令词又翻了一页,若无其事地回:“那又怎样。”   黎瑭握住男人的指节直接替他合上书籍,很不理解地问,“我真的只是在利用你,你干嘛非不离婚呢,又不是爱得要死要活。”   姜令词听到这样没心没肺的话,并没有生气,甚至情绪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地唤了她一声:“姜太太。”   “不一定非要相爱才要结婚,利用也可以,商业联姻亦是彼此利用,如你所言,你利用我的身体获得灵感,我利用你的身体获得快感,互相利用,也是婚姻稳定的基石。”   “由此可见,我们的婚姻坚若磐石。”   “所以你的离婚诉求不合理,驳回。”   这一套一套的,黎瑭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她无助地捂住脑袋,“你等等,怎么就坚若磐石?”   “我们明明是摇摇欲坠的婚姻关系!”   姜令词起身让出位置,握住黎瑭的肩膀,让她坐下,随即将那本书放进她手里。   “你说他什么意思?”黎瑭坐在酒吧最热闹的吧台上,对虞苏潼说。   “意思是你没文化多读书吧。”虞苏潼端起一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幽幽地叹了口气,“刚结婚没两天,你非要闹着离婚,姜教授没把你囚禁在家里打屁股,已经算够仁慈了。”   “他还不如把我囚禁在家里打屁股,这样我还能举报他家暴,法院判离婚的可能性就更大了。”黎瑭手心托腮,望着迷离斑斓的灯光,也跟着叹了口气。   虞苏潼是知道黎瑭的过去,并且知道她想离婚的真正原因,越是这样才越心疼:“其实你想的不一定会发生啊。”   黎瑭抿了口有些甜的酒,湿润红唇微启:“不一定会发生,但我总想着它某一天会发生……”   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悬在头顶,不知何时就会坠落。   人会疯的。   少女卷翘的眼睫垂落,遮住了眸底一闪而逝的低落。   她很清楚,如果不离的话,会将有姜令词在的地方当作家,会依赖姜令词,会渴望他永远管着他,最终会越陷越深。   而姜令词可以随时抽身离开,而他一动,她便会伤筋动骨,鲜血淋漓。   黎瑭很怕。   她怕失去。   宁可从来不要拥有。   “我觉得姜教授应该不是这种人。”虞苏潼很纠结。   但是吧,相信男人会倒霉。   又不该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一个男人的品德上。   虞苏潼若有所思:如果姜令词是黎瑭的正缘,那谁都拆散不了,如果不是正缘,也走不完一辈子。   所以她没有再劝,反而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姜令词目前坚定不离,黎瑭真的拿他没有办法。   想离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姜令词觉得她不配当姜太太?这不就主动和她离婚了?   对哦!   姜家名门世家,一定见不得……   黎瑭眸光追随着一位路过的穿孔艺术爱好者。   浑身上下都打了孔,太超前了,酷!!!   姜令词和姜家人肯定接受不了。   闺蜜多年,黎瑭一对着那位穿孔艺术爱好者露出沉思的表情,虞苏潼就觉得不对劲,连忙把手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你冷静一下!”   “这玩意儿超疼的!”   “我去年打过一个舌环,吃东西好艰难,连辣锅的都不敢吃!经常发炎!!忍了一个月,还是让它长死了,那段时间超级难受。”   “我很冷静。”   等穿孔艺术爱好者离开之后,黎瑭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我不打舌钉,我想打一排眉骨钉、一排耳骨钉。”   气姜令词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一大部分是她真的觉得好酷,好有艺术感!   虞苏潼对着黎瑭这张精致美艳的小脸试想了一下,疯狂摇头:“不要不要不要!”   为了让黎瑭打消这个可怕的年头,她大脑快速地转。   几分钟后,她猛地从高脚椅上站起来:“我有主意了!”   “嗯?”   黎瑭正在搜索穿孔艺术,不但有舌钉唇钉眉骨钉、还有脐钉乳钉,身体的大部份部位都可以穿孔!   超酷!   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当然,她目前仅仅是欣赏,还是很怕疼的,转而开始搜一次性的眉骨、耳骨贴。   乍然听到虞苏潼的话,黎瑭无辜地掀起眼皮。   “跟我来。”虞苏潼拉着黎瑭起身。   “等等,我的酒还没喝完。”   “不喝了。”   “事不宜迟。”   今天不给黎瑭一个解决方案,明天她就得看到打了一排眉钉一排耳骨钉的闺蜜。   虞苏潼从不怀疑黎瑭的执行力。   之前她大半夜想要去冰岛看极光,下一秒就订好最近的机票。   虞苏潼的造型工作室。   她把自己的发型师喊来,“给她做个蓝粉白金彩虹挑染。”   黎瑭一脸懵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什么时候说要染头发了。   “姜家人如果接受不了打各种钉的超前艺术,那么也一定接受不了彩虹发色对吧?”虞苏潼分析说。   黎瑭:“应该吧……”   嘻嘻,这个发色虞苏潼想让黎瑭染很久了,奈何一直没逮到机会。   她当时看到这个发色就觉得超适合黎瑭。   可惜黎瑭已婚,经常见姜家长辈们,让她顶着这么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进入姜家上百年的老宅,实在不妥。   这下有机会了。   “染头发不疼,打钉特别疼,而且你皮肤又薄又嫩,只会更疼,你选哪个?”虞苏潼朝着发型师使了个眼神。   造型师立刻拿出发色示例图给黎瑭看。   “相信我的手艺,绝对不会非主流,加上你这脸蛋,一定超绝超美!”发型师摩拳擦掌。   黎瑭略一沉吟:好像也行……   “这得漂吧,多久?”黎瑭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七点钟了。   发型师:“三到六小时,具体看发质。”   六小时的话,岂不是要凌晨了。   黎瑭瞥一眼外面的天色,在快要十点的时候,给姜令词发语音消息,宣布:“我今晚要夜不归宿!”   大粉兰:【。】   黎瑭看到这个句号,细眉皱了皱,问虞苏潼,“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虞苏潼:“已阅。”   这么高级的装逼?   她也要!   小白雀:【。。】   虞苏潼:“你两个句号表达什么?”   黎瑭:“已阅你的已阅。”   虞苏潼:“……”   黎瑭的发质是难得一见的优越,染出来的发色,比造型示例图中加了滤镜和精修过的颜色更漂亮,简直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非常非常漂亮,非常非常惊艳。   浅浅的蓝调比较多,又挑染的白金与粉调,恰到好处的搭配,令镜子里的黎瑭桃花眸流转时,少了几分秾丽的美艳,多了几分仙女下凡一样的梦幻多情,总之美的不像是我间凡人。   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更是衬得白的像在发光,这还是天黑了,在灯光下,可想而知,明天在阳光下会是多么漂亮。   披散在身后,像一幅绚丽的油画。   造型师对着她的头发拍了无数张照片,这绝对是他从业以来,做的最精彩的发型:“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颜色了,到时候我再给你调其他色。”   “绝对不会有尴尬期。”   “就她这张脸,哪会有什么尴尬期。”虞苏潼嗤笑了声。   造型师深以为然:“没错。”   皮相与骨相兼具的真正大美人,是不会有尴尬期的。   头发染完了,黎瑭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就不信,顶着这么五颜六色的头发,骨子里古板传统的姜令词还能跟她睡得下去。   先分居。   下一步不就是离婚了。   少女满意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梢在半空中卷起漂亮的彩色弧度,她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钟表。   刚好十二点!   黎瑭一边推开造型工作室的大门,一边大声说:“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提前庆祝我单……”身快乐。   还没说完,就对上虞苏潼宛如抽搐一样的眼皮,刚想问她是得了面部神经炎。   下一秒。   顺着她的目光门口。   路灯暗淡的光线下,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路边,车身流畅而锋利,黑色融于黑暗显得十分低调   然而车牌却高调又张扬。   给人一种老子假装低调但你惹不起的高贵感。   车门打开。   姜令词挺拔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男人亦是一袭低调的黑色衬衣,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遥遥看着黎瑭。   黎瑭身后便是造型工作室明亮的灯光,完整地照在她身上……以及头发上。   像是一束色彩斑斓的鲜花,闯进了男人的眸底。   姜令词向来风平浪静的眼瞳陡然泛起了波澜。 第45章 衔兰   黎瑭第一反应就是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转念一想,不对呀,她现在就是要姜令词不高兴, 要姜令词生气,所以怕什么呢!   于是又理直气壮起来, 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姜令词神色平静地朝她走来。   光影交叠时, 他的容貌更盛, 原本清隽秀逸的眉目此刻显出了几分攻击性的昳丽。   黎瑭浑然不怕。   等他近前时, 还挑衅地拨弄了一下微卷的长发。   灯光下看,越发斑斓、流光溢彩。   生怕姜令词看不清楚。   一缕蓝粉相间的发丝划过男人矜贵修长的指节缝隙,沿着掌心,激起清浅的涟漪。   黎瑭毫无察觉。   “好看吗?”   面对少女骄矜的眼神, 姜令词不紧不慢地握住那一缕发丝, 几秒后松手,轻描淡写地落下五个字:“好看,该走了。”   黎瑭一拳打在棉花上:“……”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该生气或者质问她吗?   而且她没注意到, 姜令词说的是“该走了”而不是“该回家了”。   “我要夜不归宿!”   黎瑭再次叛逆地宣布, “我都和朋友约好了。”   “是吗。”   姜令词微笑着看向虞苏潼, “是和虞小姐约好的吗?”   妈呀, 小画家的老公气场太强大了, 对视一眼她都怕怕。   黎瑭到底是哪里多长出来的胆子,天天跟这位对着干。   虞小姐对上这双清清透透的眼眸,嘴比脑子快地说:“……也可以爽约。”   黎瑭:“???”   姜令词离开前,淡淡地看向虞苏潼, 偏冷的音质此刻温和有礼:   “感谢虞小姐对我太太的照顾。”   虞苏潼后背发凉:“……”   “不必客气。”   “你们夫妻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内心:快走快走快走!   姜令词从不虚言。   感谢便是感谢。   于是虞苏潼当晚便接到了经纪人的致电——   国外某超级模特大赛邀请她当嘉宾,为期一个月。   OK来活了。   即便是她的咖位,能进这种top级别的赛事当嘉宾, 也属于异想天开。   想想也知道是来自于哪位大人物的“感谢”礼。   姜令词居然还想赶她走,要不是她,他现在得抱着一个洗澡都有可能“漏水”的老婆睡觉!   算了。   虞苏潼选择原谅。   毕竟……接了这个活儿。   今天的小虞同学,距离成为世界第一名模,又近了一步!   而此时。   接走黎瑭的黑色豪车一路越过他们婚后住的“云阙湾”,径自驶向郊区。   姜令词亲自开车。   黎瑭坐在后排对着手机输出。   宇宙第一小画家:【你居然背刺我!】   世界第一名模:【怎么会!你染这个头发不就是为了气姜教授让他跟你离婚吗,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白染了?】   黎瑭冷哼了声。   虽然知道虞苏潼是现想的借口,但……说的倒也没错。   姜令词刚才看到她的刹那间,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一定是很不高兴,但碍于其他人在场,多年的礼仪教养浸润下,他当然不可能当场发作。   没错。   姜令词一定要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发作。   头发染了太久,黎瑭也有些累了,倦怠地窝回车椅上。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男人线条优越且紧绷的下颌线。   没错了,他一定在忍气!   要不然怎么不跟她讲话。   一路上,黎瑭都在心里默默开始打草稿,等会要跟他怎么吵。   姜令词不说话,肯定也在心里打草稿!!!   她绝不能输!   然而等车子停稳,黎瑭信心十足地推开车门,下一秒僵住——   这不是灯火通明的“云阙湾”!!!   入目一片漆黑荒凉,前方还有一个巨大的深坑。   是非常标准的杀人抛尸之处。   不会吧不会吧,玩脱了?!   她这个发色让姜令词这么接受不了?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准备把她埋坑里?!   少女睁着一双无辜又清澈的眼睛,看向关了车门朝她走来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陪你夜不归宿。”姜令词俯身,不动声色地将少女被风吹到脸颊上的发丝拨开,语调从容,“在这里待一晚,想必会刺激。”   今晚无星无月,除了车灯的亮光之外,再无其他光线,显得极为阴森恐怖,熟悉了黑暗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不远处星星点点的光晕,以及……伫立的石碑。   不会是什么墓地吧?   还有这坑不会也是真准备埋人的吧?!   啊啊啊!!!   她的夜不归宿是酒吧嗨皮,而不是坟头蹦迪!   人的大脑在什么环境下,便会不自觉地开始臆想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   夏季的夜风吹在身上相当舒服,然而黎瑭现在只觉得像阴风阵阵。   下意识抱住姜令词的手臂,一秒认怂:“我有点冷……”   现在只有眼前唯一的活人能带给她安全感。   姜令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现在室外温度26,不冷。”   “反正我冷。”   “我要回去!”黎瑭拽着姜令词往车厢里拖,“走吧走吧走吧。”   “我也想试试夜不归宿。”姜令词纹丝不动,甚至还打算越过深坑往前面那个石碑走去。   黎瑭恨不得坐下来抱住他的大腿。   幸好,好面子如她还残存一点点大美人的仪态管理,其实心里已经给这位大佬跪下喊救命了。   她完全知道姜令词语中深含之义……   “我再也不夜不归宿了。”   “回去吧。”黎瑭可怜巴巴地说。   姜令词脚步微顿,并未应下,也并未继续往前走。   少女纤细的手臂攀着男人的脖颈,轻咬他的喉结一下,得寸进尺:“老公……”   “回去吧。”   “老公……”   她惯会装可怜,白天还闹着要离婚,一口一个前夫前妻,现在又毫无芥蒂地喊老公撒娇求饶。   能屈能伸的很,但是下次还敢。   身体贴的近了,黎瑭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姜令词好硬。   不确定,再摸一下。   不是?   这种环境都能硬??   下一秒。   姜令词猝然转身,捏住少女精致的下巴,拇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湿润的红唇,意味不明地说:“什么东西都敢乱摸?”   不是,你什么地方都敢乱硬了,她摸一下又咋了。   她很冤枉地说:“硌到我肚子了,条件反射嘛。”   姜令词淡应了一声,并无再多动作,反而就此转身,回到车上。   黎瑭懵了一瞬?   就要走了?   这么突然的吗?   她连忙紧跟着坐上副驾驶,安全带乖乖系好,“快出发。”   这个破地方大小姐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姜令词当真从善如流地发动车子,快要驶出这片荒凉之地时……他突然再次停下。   长指揉了揉眉梢,似在考虑什么。   黎瑭心情放松了不到两分钟,又提起心来,“怎么了?”   不会是车坏了吧!!!   这么贵的豪车,这么脆皮的吗?   姜令词轻轻吐息,缓了好几秒才溢出微微低哑的音色:“总是走神,开上马路太危险。”   黎瑭足足反应了两秒,眼睫低垂,慢吞吞地扫向黑色衣摆遮挡的胯间位置,确实……挺让人走神的。   居然还没平复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坐姿的缘故,视觉效果比方才站的要明显。   “要不我开?”她自告奋勇。   姜令词淡淡瞥了她一眼:“酒驾?”   黎瑭终于想起来,她是喝了酒,但那也是五六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而且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应该没事吧?   不过她也不确定。   但为了行车安全,还是算了……   “那怎么办?”   “你自己弄出来。”黎瑭捂住眼睛,保证道,“我绝对不看。”   下一秒,想起什么,她从置物箱拿出一包纸巾,贴心地放到姜令词膝盖上,又重新捂住眼睛,强调,“真的不会看。”   帮忙是不会帮的。   没见哪家感情破裂即将离异的塑料夫妻,会帮忙干这个。   姜令词完全看穿她的想法。   薄唇掀起凉凉的弧度,泰然自若地坐着。   等了快三十秒,黎瑭都没听到什么动静,终于没忍住,细指分开一点缝隙,打算偷瞄一眼。   然后,便于姜令词那双淡色眼瞳正正对上。   “……”   最怕空气突然沉默。   姜令词将纸巾放回去,打开车锁说:“我找个安静的环境,大概就平复下来了。”   外面没有任何光源,黑暗中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个什么东西。   黎瑭甚至都不敢看车窗外,现在姜令词要把她一个丢在车里,那哪行……   条件反射地拽住男人的尾指,“别下去,我帮你。”   “你手脏。”   在黎瑭硬着头皮准备贡献出她纯洁的小手,耳边传来男人轻描淡写的三个字。   黎瑭:“……”   哪里脏了?!   黎瑭摊开手心,只见雪白指腹边缘染了一点粉色,估计是染头发时不小心碰到了。   半小时后。   少女跪坐在驾驶位座椅下方,纤细的身体蜷缩。幸而豪车内部空间极大,跟上次那个狭窄的跑车不同。   黎瑭累了,脸颊贴在男人膝盖边缘,唇红的很不自然,上面还有湿痕,加上浑身薄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今天去酒吧,她穿的是亮晶晶的短款吊带裙,钻石链条的肩带勾勒出少女雪白滑腻的肩颈,   最显眼的便是一头灿烂夺目的漂亮发色,随着晃动时,亦会激起漂亮的波澜。   姜令词长指陷进少女的发中,慢条斯理地沿着她的后脑轻揉,像是在替她梳理散乱的发丝,又像是在安抚。   男人骨节分明的洁白指节与少女斑斓的发色,形成鲜明对比。   等黎瑭喘着气儿休息片刻,姜令词不紧不慢地往前一顶,“继续。”   玫瑰粉的兰花自然又熟稔地钻进少女唇齿。   少女唇间衔着大朵兰花,被噎的眼泪汪汪,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还,还没,好?”   这么久了。   她都要麻木了。   后悔。   黎瑭就很后悔。   她不该放狠话说什么夜不归宿的,呜呜呜,再折腾几个小时,真的要夜不归宿了。   少女眼尾的泪水滚落而下,溅到了兰花之上。   而后。   姜令词蓦地按住黎瑭的后脑。   少女纤细的喉间像是吞进了沸腾的水,唇齿被封住,她吐不出去,只能不受控地往下咽。   呜呜呜。   她再也不吃坏掉的颜料了。   好苦好难吃。   漂亮的头发上也沾了一片一片的白色糖浆,黏在一起。   那张小脸更可怜了。   姜令词怜惜地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污浊,“吐吧。”   假好心!   她都咽下去了!!!   黎瑭蓦然想起什么,她手心撑在男人膝盖上,探起身体……   少女湿漉漉的红唇就这么严丝合缝地贴上姜令词毫无防备的薄唇,并且还探出舌尖撩拨了一圈。   然后,黎瑭看到向来冷静自若的男人终于变了脸色。   终于爽了。   大家都别好!!!   自损一千必须也要伤敌一千五。   当然,黎瑭很快便知道,这附近姜令词名下的一处待开发区域,十分安全,最起码比酒吧要安全的多。   毕竟拐过一个弯,就是正儿八经的主道,路灯全都亮着!   她怕个毛线啊啊啊!   这一场“夜不归宿”的战役,谁都没有全胜。   洁癖如姜令词,用矿泉水漱口了无数次,回家之后,又刷了三次牙,用了一瓶漱口水。   黎瑭感觉他快要把自己泡成薄荷味了。   之前在赛车场,姜令词吃她的时候,也没这么大反应,反而还咽下去许多。   至于吗?   自己的东西比她的还难吃?   第二天一早。   黎瑭在酒吧里下单的眉骨钉贴到了,但是她有点嫌弃水钻贴不够闪……   而且颜色单一。   算了。   凑合用用吧,反正拍照。   不过……拍出来照片的效果还不错。   她先自拍了一张发给虞苏潼,试试真不真。   宇宙第一名模:【卧槽!你真去打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跳飞机了!!】   正准备登机的虞苏潼,乍然看到这张照片,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好家伙。   眉骨几颗钻,耳骨几颗钻,紧贴着下唇中间还有1颗……   幸亏黎瑭这张脸能打,反而衬出几分妖冶的美艳,加上每颗钻的位置都恰好好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疼吗?!   1颗、2颗……全脸整整11颗!   所以她在脸上穿了11个孔?!   等把虞苏潼吓得连来三个电话后,黎瑭才慢吞吞地接通说,是贴上去的。   虞苏潼心落地了:“……”   黎小混蛋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摆明了报复她昨晚的事儿。   虞苏潼幽幽道:“从今天开始,你的离婚之路要单打独斗了。”   “嗯?”   黎瑭还在摆弄拍立得,准备拍几张留念。   虞苏潼:“还要感谢你的老公,给我介绍了好活儿,我要去国外搞事业了。”   黎瑭蓦地清醒:“靠……”   姜令词太过分了!就这么把她唯一离婚战略伙伴给支走了?   毕竟全世界知道她要离婚并且还给予支持的,只有虞苏潼。   虞苏潼一走,她真的要孤军奋战。   夜不归宿都没人陪。   没等黎瑭审判这个重工作轻闺蜜的人,虞苏潼立刻道:“不说了,飞机要起飞了,你自求多福吧。”   “嘟嘟嘟。”   单打独斗就单打独斗!   黎瑭轻嗤了声,重新找角度拍了一堆照片后,将拍立得随意铺散在飘窗上晾着。   随即点开秦女士拉她进的家族群,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许久。   到底要不要发……   最终还是离婚的想法占据了上风,她眼睛一闭,果断发送——刚才吓到虞苏潼的那张自拍。   姜家这种书香门第、名门世家,一定不会接受这样超现代审美的儿媳妇。   在他们眼里,这种发色和穿孔艺术的审美,肯定相当不正经。   照片发过去后,手机一直没有动静。   以前每次群里任何人发消息,其他人即使很忙,也会抽出时间回一句,说在忙什么事情,稍后再说。   这大概是姜家所有人刻进骨子里的礼仪教养。   但是今天,一个小时过去了。   群里无声无息。   黎瑭轻轻吐息,倚靠在小沙发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那些小卡片。   其实黎瑭很喜欢姜家的人……给她一种久违的来自于长辈的关怀。   太美好。   她不配得到。   如果有其他办法,她一点都不想破坏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形象。   午后阳光暖融,如千丝万缕的金线将人缠绕其中,顿生困乏。   尤其黎瑭昨晚本来就没睡好,“夜不归宿”回来后,姜令词一大清早又把她弄醒,害得她毫无睡意。   所以等着等着,黎瑭不知不觉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偌大的房间内,空旷又寂静。   蓦地想起什么,她一下子清醒,立刻弯腰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晚上七点,而家族群里并没有新消息。   最上面一条,还是那张照片。   黎瑭攥紧了手机。   他们应该是想放弃她了吧?   所以直接不回复消息。   下一步,应该就是找姜令词跟她谈离婚的事情了吧。   姜令词一般五点半到家。   现在都七点还没回来,大概率是去老宅了。   室内一直保持人体最舒服的温度,但黎瑭莫名感觉有点冷。   呼。   真是太好了。   终于可以离婚。   少女红唇缓慢地扯起一个笑弧……   就在这时,被她紧攥在手心里的手机陡然震动。   黎瑭眼睫低垂,是微信消息,突兀地生出几分情怯,   足足僵持了十几秒,黎瑭才缓慢地打开了屏幕,岂料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曲女士:【瑭瑭,我们不了解这种审美,所以下午查阅了相关资料,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作为家人,我们尊重你作为艺术家的艺术爱好。】   姜麟:【幸好不是面部刺青的艺术爱好,上次在国外看到过,有些骇人。】   秦女士:【下次来老宅,妈妈给你编个双鱼骨辫吧。】   姜老爷子不玩微信,虽然加了群,但极少会看,所以他根本没看到这张照片。   当然,也没人主动告诉他。   在黑暗中黎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几条消息,又打开灯看了几遍,确认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怎么会这样?   她将搭在肩膀上如马卡龙油画般的发丝捋到身侧,别说是姜家这样的长辈了,普通长辈都接受不了吧?   哦。   别说普通长辈,普通哥哥也接受不了。   黎瑭刚打算回复群消息,突然她手机跟抽了疯一样抖动起来,手指不小心一点,于是——   黎渊那张冷峻无情的脸便出现在屏幕中。   嘶……   黎瑭倒吸一口凉气。   刚要点击关闭,便听到那边传来同样冷嗖嗖的声音:“你敢挂断。”   黎瑭:“亲爱的哥哥大人,你怎么会这样去恶意揣测你可爱漂亮的妹妹,好几天没见,想你啦。”   面对妹妹的花言巧语,前几天才回国外公司总部的黎渊面无表情。   天知道,他一早醒来看到群里那张照片时,差点脑溢血。   黎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解释解释,你这脸上怎么回事,还有你这头五颜六色的头发?”   黎瑭表示冤枉:“没有五颜六色,就四个颜色,粉蓝白金。”   “别岔开话题。”黎渊那边是早晨,他正在系领带,听到黎瑭这话,一个眼刀过去。   黎瑭老老实实地回答:“觉得好看。”   “哎呀,你看哪个艺术家的头发不是色彩斑斓的,我也想试试嘛。”   “黎瑭,你青春期的时候怎么不叛逆,婚后才叛逆,叛逆给谁看?”黎渊洞察力非常强,尤其他看到黎瑭发照片到群里。   “你脸呢?怎么回事?”   有黎瑭那一脸亮闪闪全像耳钉的玩意儿,黎渊暂时先不管她的头发。   “你要玩艺术搞画画,我忍了,但是谁允许你搞这种自虐行为的?”   “黎瑭,是不是几天不挨揍,你皮痒!竟敢在脸上穿孔!”   看着黎渊脸色越来越沉,尤其提到自虐行为,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眼神如浓墨。   黎瑭还是很怕她哥露出这种表情的,连忙把唇下那颗钻石贴取下来,给黎渊看:“哎呀,我贴的!”   黎渊脸上的沉郁收敛几分,语调薄凉:“其他地方呢,都摘下来我看看。”   黎瑭一边摘一边叹气:“兄妹之间的信任呢?”   黎渊:“没有这种东西。”   面前那张被她拿来当盘子的拍立得边缘,整整齐齐地粘了11颗水钻。   少女漂亮脸蛋也干干净净。   她把脸怼镜头:“看到了吧,没打孔!”   “哼,我才不骗人。”   “快跟我道歉。”   “等你那头跟吃了毒蘑菇一样中毒的头发恢复原样,再跟我提这个。”黎渊的手终于稳稳地打好了领带。   黎瑭气鼓鼓地从飘窗上站起来,对着视频中人道:“你才吃了毒蘑菇,你嘴才这么毒!”   “再敢作妖,真回国揍你。”   “还有,下个月零花钱减半。”   “挂了。”   黎瑭:“……”   啊啊啊!   大黎扣零花钱简直太过分了!   被扣了零花钱绝望的小黎,还没来得及沉浸在悲痛中——   然后发现。   更悲痛的来了。   她的“离婚计划2”完全被毁。   家族群多了一条新消息。   黎渊:【她贴着玩的,不是真穿孔,我们家没这种自虐基因】   黎瑭:“……”   真是她的亲哥。   还替她跟婆家人解释呢:)   神特么自虐基因,这是艺术,跟基因没有半点关系!   亏大黎在国外待那么久,一点新兴思想没接收到,比老头子还要封建顽固!   等等……   黎瑭突然反应过来:大黎怎么会在姜家的家族群里?   “谁把大黎拉家族群里的?”   姜令词刚进门,便听到黎瑭轻飘飘如鬼魂一样幽怨的声音。   将西装外套脱下,姜令词云淡风轻地回:“爸。”   爸?   懂了。   黎瑭:“……哦,不愧是差点结义的好兄弟,感情真好。”   姜令词对“兄弟”话题不感兴趣,转而问她:“听管家说,你没下去晚餐?”   黎瑭软软地倚回软枕,由于睡了一下午的缘故,身上绸滑的真丝睡袍略有些松散。   本来尚且能挂住,然而随着她这个动作,足跟不小心压了一下衣摆,顺势沿着纤薄的肩臂滑了下来。   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   如果是以前的话,被姜令词看看也无妨,毕竟她看了他无数次。   现在嘛……   黎瑭果断地将摇摇欲坠的睡袍拽回,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内心:分房睡刻不容缓。   不然岂不是便宜了未来前夫。   听到姜令词的话,少女眼睫懒懒地撩起一点,轻哼道:“丈夫晚归,吃不下去。”   “谁知道在距离一公里外的小区,是不是又建立了一个新家庭。”   “姜太太……”   “请叫我黎小姐。”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改口:“黎小姐,一公里外,是你的专属赛车场。”   黎瑭:“……”   冒昧了。   差点忘了他们已经搬到“云阙湾”,名副其实的“云阙”,一眼望不到头。   如果没有人或者车引路,她出去走两步就得迷路。   好大一个家。   确实没必要在外面建立,可以直接建立在里面。   估计建立十个家庭,都极有可能发现不了彼此的存在。   黎瑭想了想,她看向姜令词,一本正色:“别怕,等我们离婚,我不分你一半财产,房子我也不要。”   姜令词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放到黎瑭手边那个贴了11颗水钻的拍立得上,“这套房子在你名下。”   黎瑭:“嗯?”   “嗯!!!”   价值几十亿的房子,就这么水灵灵的在她名下了?   姜令词拿了家居服后,去浴室洗澡。   这是他的习惯,没工作的话,回家第一件事——洗澡。   前脚才被通知下个月零花钱减半,后脚突然暴富,黎瑭原地愣了一会儿。   等她想找人时,浴室水声已经响起了。   跑那么快干嘛,身上又没细菌,每天一回家就洗洗洗。   黎瑭小声嘟囔着。   纤细指尖无意识地扒拉着姜令词随手放下的小盒子。   盒子没有锁扣。   下一刻,盒子翻到——   哗啦。   细碎声响。   满满一盒钻石咕噜噜地滚出来。   黎瑭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钻石!   顾盼生辉的眸子像是被钻石映出同样璀璨的光芒。   钻石切割成不同形状,有心形、星型、菱形、甚至还有雪花形?   有蓝色、淡金色、粉色、白色四种颜色。   散落在飘窗铺的长毛地毯上,有几颗还陷进去了。   黎瑭抓起一小把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共同点是有一面磨平……   用处已经显而易见了。   除了贴脸上或者其他地方当装饰之外,其他首饰根本无需这样。   所以——   姜令词擦着头发出来时,黎瑭迷茫地问了句:“你怎么看出来我是贴的?”   就连虞苏潼这个时尚圈的人士都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她当时贴的时候,非常注意结构。   并不是乱贴。   男人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白生生的脸颊。   他头发没有擦干,洗完澡后,有种雾气蒸腾的慵懒散漫,漆黑短发搭在雪白的额头,少了几分君子谦谦的斯文端方,多了几分随性的不羁与锋芒毕露的锐利。   额前短发没有擦干,随着他微微俯身的动作,水珠悬在发梢上,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坠落。   黎瑭眼睛不受控地去看那颗水珠——   它却始终欲坠非坠。   就在黎瑭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接住时,水珠陡然落下。   恰好溅在她微微露出的大腿上。   “凉。”她下意识娇气地低呼了声。   姜令词伸出被热水蒸腾过后,温度恰好的指尖替她抹去这一滴水珠。   伴随着他意味不明的话语:“这点凉都受不了,怎么受得了疼。”   黎瑭懵然抬眸。   姜令词像是一位专业的医生,对她下了病危通知书:“你的身体太敏·感。” 第46章 “战神”   姜令词这句话简直跟魔咒似的。   黎瑭本来不觉得自己身体敏感到哪里去, 被他这么一说,浑身上下哪哪都开始不对劲儿。   飘窗铺设的长毛毯子扎皮肤。   身上穿的绸缎睡袍也有些粗糙。   怎么躺都有点难受。   “我感觉自己成豌豆姑娘了。”   黎瑭不自觉地在毯子上摩挲几下,骨肉匀亭的小腿贴着毛茸茸的毯面来回蹭着, 声音很小地咕哝,偏偏又找不出哪里不舒服。   一直站在她面前的姜令词突然动了, 俯身逼近。   他逆着灯光, 同样修长挺拔的影子压过来时, 侵略性很强, 黎瑭下意识抬眼——   入目便是男人原本系的严丝合缝的睡袍,细细的腰带勾描出窄瘦而野性勃发的腰,随着他的动作,胸前薄薄一层肌肉似烙印在布料上。   黎瑭多看了几眼。   嗯……婚姻关系暂续期间, 是她应得的眼福。   不过……   姜令词的动作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男人长指沿着她的小腿往上, 长指慢条斯理地梭巡着。   黎瑭能清晰感受到他筋脉微浮手背与凸起的指节骨骼,在灯光与月光的双重照耀下,少女白皙莹润的肌肤与男人冷白性感的长指相贴、游走, 构成一幅靡丽香艳的画面。   接触的皮肤都开始摩挲的发烫。   跟她自己碰触的感觉全然不同。   黎瑭像是没有力气, 懒懒地倚回软枕。   姜令词的指节已经游走到少女柔软的后腰处, 屈起的骨节恰好卡在腰窝的位置。   黎瑭伸出另一只白玉似的足尖抵在男人精致的腕骨处, 微微用力:“干嘛呀?”   “弄得我好痒。”   主要是他并没有刻意触碰的她的身体, 所以黎瑭不觉得是事·前·调·情,甚至都没看她一眼,谁家调·情是把目光落在毯子上的。   果然,就在下一秒。   姜令词捻起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进她后腰处的粉色钻石:“你是钻石姑娘。”   浅粉调的钻石在白色长毛毯子里一点都不起眼。   难怪她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好, 错怪毯子。   错怪睡袍。   也错怪……   姜令词。   就在黎瑭纠结着要不要道歉的时候,姜令词已经神色自若地将一颗颗散落在毯子里的钻石捡起,放回盒子里。   而后视线略过她平坦的小腹:“不饿?”   此时已经八点钟。   “是有点饿。”   但黎瑭很警惕地往后蜷了蜷身体, 总觉得他这话这眼神都很意味不明……   姜令词已经站起身,看到她这突然的动作,似笑非笑:“黎小姐,我也饿了。”   黎瑭睁着一双水润清澈的眸子,防备地说:“你不会是打算把我喂饱,然后……”   今天早晨才做过,还是两次!!!   蜜月期夫妻都没这么频繁,他们现在可是离婚冷战期!   随即,   姜令词弯腰将她抱起来。   黎瑭满脑子——   果然如此!   呵,男人。   然后,姜令词把她抱到了楼下餐厅。   黎瑭:“……”   来来往往这么多佣人,反正不可能是餐厅play,所以……   是真的吃饭。   姜令词在她对面落座,不紧不慢地开口:“黎小姐好像有点可惜?”   黎瑭嘴上反驳:“我才没有!”   内心:做一次少一次,当然可惜。   毕竟以后这么完美的身体就不属于她了。   “未能满足姜太太,是姜某的过失。”姜令词亲手剥了一只白灼虾递到她唇边,轻描淡写地换了称谓。   黎瑭快要被他绕晕了。   如果她没有失忆的话,刚才回得是“没有”吧?   怎么姜令词像是在接她心里的话?   不耽误黎瑭把喂到唇边的虾虾吃下去。   一边吃一边思考。   难不成把大实话说出来了?   不能啊?   下一秒,耳畔再次传来姜令词磁性好听的话音:“今晚要去出差,归期不定,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   黎瑭乍然回神,这次抓到了重点:“出差?”   “两个月?!”   都能度过两次离婚冷静期了!   问题是他们还没有申请啊。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姜令词这一出差,完全打乱了黎瑭紧急制定的离婚计划。   姜令词说走就走,根本不给黎瑭任何反应机会。   黎瑭盘腿坐在姜令词打开的银色行李箱中。   少女可怜巴巴:“一定要出差吗?”   “可不可以签了离婚协议再去?”   她怀里揣着两份离婚协议,新鲜出炉的。   上次黎瑭表露出这么明显的舍不得他,还是送那束蓝玫瑰之前。   她误以为他们是约炮期间。   那个时候是为了进入他的生活。   而今天,是为了脱离他的生活。   姜令词没表露任何情绪,只是将她端着抱起来,像是抱一个小摆件,放到旁边的沙发上。   继续收拾行李。   至于那两份离婚协议,看都没看。   男人关上行李箱前,同时落下不容置喙的三个字:“不可以。”   协议不可以签。   婚也不可以离。   “自己在家乖乖的。”临出门前,姜令词长指拨弄了一下少女散落在肩头的漂亮头发。   意思相当明显。   黎瑭很不高兴地垮着一张小脸,大声地“哼”了一下。   哼也没用。   姜令词还是去出差了。   原本还发愁怎么提出分居,现在倒好,不能提了。   独自一个人霸占大床,大概是下午睡多了,又或者突然身边空了,她有点睡不着。   打开壁灯。   黎瑭伸手把姜令词随手放床头的小盒子拿到面前。   闲着没事,开始数钻石助眠。   一颗,两颗,三颗……无数颗。   黎瑭就三个数字的量,第四个就开始没耐心了。   昏黄灯光下,少女从一开始的数钻石,到后面无聊地开始研究钻石的颜色和形状,长发沿着她纤细的肩颈如瀑般吹落。   蓝、粉、金、白。   而这一盒钻石的颜色——   蓝钻、粉钻、金钻、白钻。   黎瑭陡然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发色。   色调几乎都一样,都是很仙气梦幻的浅色调。   所以姜令词今天回家迟,是去给她找钻石了?   少女掌心托起一小把,许久都没有回神。   这下更清醒了。   “郁城扩建地标性古建筑群时发现下方藏着大量古墓,出土文物众多,多为神秘古文字,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的文字,这样的重大发现,如今古文字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已加入考古团队,一同前往挖掘地,探查这些神秘文字,是散落的文明,还是……”   几天后,黎瑭刷到新闻,才知道姜令词加入考古团队了。   毕竟他飞的也是郁城。   很明显,不是巧合。   这段时间,黎瑭闲着没事,连画三幅作品,连老师都夸她又进步了。   果然,婚姻的不幸、少女的寂寞,也是艺术家进行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   幸好,黎瑭寂寞没持续几天。   裴懿爻放暑假回国了。   黎瑭和他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毕竟……小时候上同一个幼儿园,他们两个一个专心致志地画画,一个专心致志地捏橡皮泥,一起孤立整个幼儿园其他小朋友,结下了坚不可摧的友谊。   后来裴懿爻出国深造,又经常性的闭关搞雕刻艺术,因此等到他从邮箱里拿出黎瑭的结婚邀请函,婚礼已经结束一个多月了。   裴懿爻每次回国第一件事,必须先去私厨餐厅点一大桌子菜。   黎瑭没好气地看着他说:“你是出国留学呢,还是出国流浪?”   “饿成这样?”   “国外菜难吃。”   经常闭关的缘故,裴懿爻拿着筷子时,露出的手腕很细,一身松松垮垮的不规则衬衣,衬得他整个人显得高挑又清瘦。   他五官很精致,不过天天宅家里,肤色是长久不见天日的冷调苍白,尤其一抬眸,眼瞳很黑,唇色又很红,给人一种病娇妖冶的美感。   他先炫了个半饱,才慢吞吞地用纸巾擦拭唇瓣。   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用一张国外报纸随便裹起来的东西,直接隔着桌子推给黎瑭:“新婚礼物。”   “都快离婚了,还新婚礼物呢。”   黎瑭打开这跨洋而来的报纸,果然……又是她的玉雕像。   裴懿爻从幼儿园送她的礼物就是橡皮泥捏的她,一直到后面送泥塑、木雕、骨雕、玉雕……   总之各种各样的材质都送了一个遍。   裴懿爻随口道:“看到请柬,我还以为是要给你死去的仓鼠上十五周年的坟。”   黎瑭:“谁上坟送请柬?”   裴懿爻:“你。”   “刚死那天,你不就画了张请柬邀请我参加他的葬礼吗。”   黎瑭:“……”   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这些记性好的人。   裴懿爻察言观色,点到为止,迅速岔开话题:“想离婚?离就离呀。”   “离不了啊!”   黎瑭想到这里,捏了捏玉质雕像的小手,长叹了一声,“他不同意。”   “怪我太有魅力。”   吊灯光的照耀下,裴懿爻看着自家小青梅这张“平平无奇”的脸蛋以及五彩斑斓的奇特发色,陷入沉默。   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对方审美一定很清奇。   在黎瑭逐渐危险的眼神下,他没有把实话说出口,漫不经心地夹了第一筷子青菜,啧,国内连水煮菜都是甜的。   见她是真的烦恼,裴懿爻随口给黎瑭支招:“简单,他要是不答应离婚,你就出国几年呗,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跟单身没区别。”   黎瑭细眉拧起,她第一反应是:“在国内待得好好的干嘛要出国。要适应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社交,陌生的一切。”   裴懿爻凉凉地说:“你很奇怪,”   “以前你可不会担心这些事儿。”   毕竟黎瑭是可以离家出走,一年到头住在酒店的性格。   裴懿爻之前只是随口一提,现在越想越觉得可行:“而且你可以申请我的学校,国际知名艺术大学,刚好深造一下。”   “本科学历在国内现在也跟小文盲没区别了,哦,这一句仅代表我个人观点。”   “豪门联姻的夫妻不就这样,只是名义上的身份,各自潇洒,顺其自然不就离婚了,时间久了,感情欲望都淡了。”   “这个方案不比你染什么彩虹小马发色可行性强?”   正是因为知道他这个方案最终一定会达成目的,黎瑭才迟疑。   她觉得自己头好疼,红唇抿起,过了许久才说:“我再想想。”   裴懿爻:“有什么可想的?”   黎瑭看了眼这一桌子快要被他自己光盘的菜,幽幽道,“我怕出国几年再回国,会变成跟你一样的饿死鬼投胎。”   其实黎瑭知道,自己内心对这个建议是抗拒的。   至于为什么抗拒。   她现在也如一团乱麻,怎么都解不开。   -   然而没等黎瑭想清楚。   翌日深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心脏鼓噪的厉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脏病。   明明躺到床上前还困的厉害,但现在整个人清醒至极。   四肢也隐隐发烫,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极度的不适与躁郁。   她忍不住打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一开机,便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郁城神秘遗址考古期间发生特大地震,地面坍塌严重……截至报道前,伤亡情况未知,失踪被困人数亦尚在统计中,国家救援队伍已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据悉此前参与考古挖掘的工作人员位于坍塌中心,目前已造成数十人失踪,音讯全无。”   数十人失踪。   地震坍塌又是墓地深处,所谓失踪,是被埋于地下……   黎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少女雪白额角一瞬间溢满冷汗,紧握着手机的指尖绷紧,直至发麻,她才蓦然惊醒一样,颤着指尖拨通姜令词的电话。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遍两遍三遍……   黎瑭像是不信邪一样,打了无数遍。   打不通。   为什么会关机?   黎瑭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象最坏的结果,又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秦女士打电话。   秦女士本来也正准备给黎瑭打电话,谁知她电话就来了。   黎瑭喉咙发紧,想说话,但是电话接通后,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果然,只要她稍微在意什么,老天爷就会收走。   而这次,是老天爷的警告,还是……判决?   秦女士虽然也慌乱,但作为长辈,她不能在黎瑭面前表现出来,故作冷静地说:“瑭瑭,郁城地震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老爷子也安排人安排直升机第一时间去找阿词,一旦找到他,一定会……你先在家等消息。”   姜令词是姜家唯一的继承人,姜家人确实应该比她还要紧张,还要努力地找回他,所以她只需要在家里等消息就好。   可真是这样吗?   黎瑭嗓音又轻又哑,像是从唇间艰难地吐出:“我想一起去。”   “现场。”   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黎瑭才在姜老爷子的亲自安排下,抵达震中心的外围,而现在,依旧会有时不时的余震产生。   郁城如今像是被浓云遮蔽了一般,路边树干许多被撕裂成两部分,塌陷众多,据说这里还是整座城市破坏率最低的地方。   越往里面走,倒塌的废墟淹没了整座古朴而宁静的城市。   废墟之下,或许有体温慢慢冰冷的人,或许有拼命挣扎求生的人。   黎瑭每踩在一块废石上,都会轻颤一下。   “下面,会不会有人?”   或许是其他遇难者,又或者是——   姜令词?   她不敢走了。   随行而来的谈逾扶住黎瑭的手臂,解释说:“这里都是搜救完毕的地带。”   耳畔似乎传来记者在现场播报的声音:“截至目前,已致1135人遇难,256人失踪。”   好多人,好多人。   黎瑭看着路边不规则堆积的碎石,恍惚间,看到了一座座墓碑。   银杏树叶不知何时枯黄一片一片轻轻落在墓碑上,时间久了,聚成一片。   生死面前,众生平等。   “还没有找到吗?”   “这里已经全部断电断网,很难联系到,好在……”谈逾止了话。   但是黎瑭知道他未尽之言——   好在虽然没有好消息,但也没有坏消息。   现场有很多人、遇难的人、求救的人、受伤的人、救援的人……   唯独没有她要找的人。   “找到了!”   谈逾终于接到最新消息,长松了一口气。   “在哪?没有受伤?”黎瑭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在目睹了灾后现状似蒙上一层暗淡雾气的眼睛,一瞬间点亮。   谈逾沉默几秒,艰难地说:“还在墓室进行考古工作。”   黎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在见到姜令词之前,黎瑭隐约听到救援人员跟谈逾的交谈。   提到姜令词时,带着极为明显的惊叹,说他之前为了救人,差点命也跟着一块没了,好在他福大命大。   那块石头砸下来,就距离他后背不到三厘米。   幸好被挡住。   黎瑭看到了那块石头,甚至不是圆润的形状,而是那种能将人洞穿的尖锐的石头。   按照救援人员的描述,它倒下的角度,直指姜令词的心口位置。   三厘米。   黎瑭呼吸凝滞,根本不敢去想象,当时是怎么样一个场景。   而前脚才经历这样的危险,后脚姜令词便再次深入到随时会坍塌的墓室,去誊写石壁上的古文字。   黎瑭想到这里,心脏像是被塞进了一团团潮湿沉重的棉花,无法呼吸。   看着震源不远处的那处塌陷最深的坑,亦是考古的中心地带,这里参与救援人数最多,随时有可能进入再次塌陷。   姜令词居然还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继续进行考古工作,他是疯了吗?   姜令词从地下出来时,第一眼便在乌蒙蒙的废墟乱石如末世降临的地方,看到黎瑭。   黎瑭这头发色在满是废墟的晦暗天地间,如同一道缓慢亮起的彩虹。   许久没有见光,男人淡色的眼瞳缓慢地闭了闭。   再次睁开时。   那道斑斓的小彩虹朝他扑过来。   姜令词下意识接住。   少女身上熟悉而馥郁的香气,一下子驱散了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的腐朽而冰冷的气息。   突然发现,好像也没习惯。   姜令词熟悉了光线的眼睛,才看到黎瑭脸颊上、身上都沾满了尘土,眉心微微蹙起。   在他心里,黎瑭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危险地方。   她应该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在阳光明亮又舒服的家里,进行她的艺术创作。   但他没有问黎瑭为什么会来,答案显而易见。   黎瑭再次抱到姜令词,她将耳朵放到他的心口——跳动的、鲜活的。   他的手是热的、身体也是热的,全须全尾。   而非与她的父母一样,只有两个小盒子回来。   太好了。   这只是老天爷的警告,而不是判决。   今晚不能送黎瑭回去。   所以姜令词与黎瑭住在救援地一个小帐篷里。   谈逾送了药过来。   是救援人员说姜令词身上的擦伤还没有处理。   黎瑭在看到新闻时没有哭,得知姜令词失去联系时没有哭,在灾区一路找不到人时没有哭,却在看到姜令词身上擦伤时,突然泪流满面。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   见她对着伤口哭,姜令词停顿几秒,他没脱衣服,只是很随便地撸起衣袖,在手臂上了点药,然后便看向黎瑭:“哭什么?”   黎瑭带着哭腔:“你受伤了。”   姜令词转身去给她擦眼泪:“就一点伤,不严重。”   黎瑭推开他的手:“为什么不跟着其他人一起撤离,就非要冒着生命危险留在这里吗?”   “墓室如果坍塌,上面的文字或许会永远消失,它或许是一个崭新的,未曾被人类发现的新的文明。”   “这些散落的文字,会一一串联,衔接文明未知的一环。”   “每一个未知的文字,都很重要。”   姜令词见黎瑭情绪十分不稳定,语调沉缓地安抚她,“况且,我不是好好的吗。”   “万一不好呢?”   万一那块石头砸到你身上呢?   万一墓室坍塌呢?   黎瑭看着姜令词那双冷静自持的眼睛。   这一刻她特别讨厌姜令词的冷静。   “姜教授?”   门外有人喊了声,是考古团队的其他人员。   黎瑭第一反应便是抱住姜令词。   不想让他出去。   她以为那些人来找姜令词是要继续下墓的。   姜令词拍了拍黎瑭紧紧箍在他腰间的手臂,神情自然,却隐隐流露出不容置喙的意味:“我去看看。”   听到男人低沉淡凉的嗓音,黎瑭突然明白,姜令词要做什么,她根本拦不住。   帐篷外。   黎瑭坐在入口处的一块石头上,安静地看着站在废墟与昏暗光线下那一抹挺拔矜贵的身影。   并未因为身处的地方亦或者沾了尘土不再干净的衬衣而有半点损害他的气质。   反而有种战损的清冷破碎感。   像一块古朴无暇的墨玉,在任何地方都灼灼耀眼。   他作为姜家这样名门望族的唯一继承人,按理说要珍惜自己的安全,未来按部就班地继承家业,成为新一任掌权人,但是姜令词却毫不在乎传承,几乎将全部的精力放到研究古文字上,可以为了古文字事业毫不犹豫的牺牲生命。   这是姜令词浸透在骨子里的冷漠,这种冷漠,包含了对自己安危的漠视。   黎瑭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整整一天一夜的精神高度紧张与身体高度紧绷,令她浑身都有些发冷。   下意识地想要咬手,唇瓣刚触碰到指节时,又突然放下。   眼睛却依旧没有离开姜令词分毫。   他们说了这么久,难道真的是在讨论下墓?   黎瑭觉得自己大概做不到明知会失去生命,却还能面色平静去做送死的事情。   什么散落的文明,非要用生命去串联?   她没有那么高尚。   偏偏姜令词有。   他像是一个天生的战神,对古文字事业怀有殉道者的热枕。   姜令词也察觉到了黎瑭的目光。   考古团队的负责人说完正事,顺着姜令词的视线看过去,叹了声:“等明天能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多陪陪家人,我看你太太也吓得不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你,就怕你没了似的。”   “呸呸呸,我这乌鸦嘴。”   “这次咱们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有后福。”   姜令词不置可否。   他现在想的是……   黎瑭多久没有喝水了?   姜令词离开她的视线外后,黎瑭突然有些迷茫和无措,却像是刚得知地震时一般,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想要喊他,嗓子却溢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一直到姜令词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黎瑭蓦然回神,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屏息好久了。   抱着姜令词递给她的银色保温杯,黎瑭小口小口地抿着,并不是想象中的矿泉水,而是烧开了的红枣水。   原来姜令词是给她找水去了。   他们并未在救援现场,这里是简陋的应急避难场所。   但依旧能隐约听到远处救援的声音,若隐若现的哭声,各种声音,贯穿至脑海。   很快,姜令词磁性好听的嗓音透过这一层层嘈杂的声音,传递到黎瑭耳中:   “多喝点,唇都干了。”   倏然间,她有点委屈,但不能哭,显得很矫情一样。   黎瑭抿着恢复湿润的唇瓣,扬起同样湿润的眼睛,去看他。   姜令词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大部份的飞扬的尘土,似乎将她护在这方寸之地。   半夜。   半梦半醒中,黎瑭睁开眼睛,就着昏黄模糊的光线,男人身上的衬衣半脱下,长腿随意支起,轮廓完美到恰好到处的背肌半露着,线条蜿蜒而下,没入裤子边缘,张扬着野性魅力。   然而黎瑭第一眼并非这蛊人美色,而是姜令词血肉狰狞的肩膀。   她猝然清醒。   不是梦。   看伤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他肩膀上,偏偏从他们见面到现在,姜令词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黑色衬衣完全挡住了血迹。   大概是发炎了,姜令词正拿着一瓶双氧水,往肩膀上倒,恰好这个时候,侧身时与黎瑭那双清醒的眸子对上。   透明的液体浇下。   若非狰狞模糊的地方顷刻间冒出大量的白色泡沫,若非肌肉一瞬间的紧绷,很难相信他居然把一瓶双氧水这么倒在发炎的创伤位置。   黎瑭看着都疼的要命,而姜令词拿着药瓶的手腕,一动不动。   简直是疯子。   黎瑭起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瓶,冷凝着一张小脸,语调是难得的严肃与清冷:“我给你上药。”   用棉签和纱布将残余的消毒水擦干净。   上药时,看着这几乎模糊成团的伤口,黎瑭指尖忍不住发颤,“你感觉不到疼吗?”   姜令词如实回答:“感觉得到。”   黎瑭:“疼吗?”   姜令词:“疼。”   黎瑭:“疼为什么要直接浇下来?一点点处理很费时间吗?”   男人身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与淡淡的血腥气,他却隔着模糊的光晕说:“灯光亮起,会吵醒你。”   黎瑭动作越发轻了:“吵醒又怎么样,在这种地方,也不会睡好。”   “你太累了。”   “你不累吗?又是地震又是救人又是下墓,这么大伤口怎么造成的?救援人员不是说你没被那块大石头砸到吗?”   原本姜令词不打算回答,但黎瑭步步紧逼,非要他给个答案。   姜令词腰背挺直,即便受伤,也不曾压垮他任何。   他说:“一块碎石裂开了。”   所以巨石虽然没有完全砸到他身上,附着在上面的碎石却砸了个正着。   黎瑭下意识咬唇,此后继续上药,没有再说一句话。   灯重新关上。   狭窄的帐篷内能听到彼此清晰的心跳声。   黎瑭闭着眼睛想——   他还活着。   这便够了。   下一秒。   黎瑭被一条修劲有力的手臂圈进怀里,对方洗过后干净的指节往上,摩挲着她的唇齿:“还在咬?” 第47章 烧灼   黎瑭没有回答, 重新闭上眼睛,被姜令词用指节撬开的齿关也没动。呼吸间漫溢着已经淡了许多的血腥味,是他肩膀上的。   大脑又不受控制地去想, 他这样大的动作,会不会扯到伤口。   真烦。   扯到也活该, 反正不怕疼。   少女纤薄的身体像是没有安全感一样蜷缩起来, 与身后男人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   睡不着, 大脑一片清醒。   黎瑭连装睡都不会。   姜令词听着她凌乱的呼吸, 突然把她翻过身来,看起来狭窄脆弱的帐篷都跟着轻晃了下。   黎瑭额头抵着他心口的位置。   “装睡。”   说话时,男人胸腔震动。   黎瑭一动不动:装睡又怎么样,反正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气急了她可以睁着眼睛“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指腹落在少女纤细的后颈, 轻轻按了一会儿,突然问她:“要泡澡吗?”   清冽好听的嗓音在安静晦暗的空间内响起。   黎瑭:“……”   就在姜令词以为黎瑭又不准备回答的时候,终于传来她幽幽的话语:“我臭了吗?”   下一秒。   男人高挺的鼻梁贴近少女白皙羸弱的颈侧轻嗅, 似在认真地实践感受, 最后有理有据的回答她的问题:“很香。”   黎瑭身体本来就敏感, 被他这样一碰, 忍不住从骨子里泛起一阵酥麻, 被子下的指尖蜷缩起来,半晌才溢出一个字:“香?”   “嗯。”   姜令词低应了声,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和缓淡然:“橙花香。”   有种无论他说什么颠话,都会让人生出无与伦比的信任感。   黎瑭语塞几秒:“那泡什么澡?”   姜令词松开环抱着她的手臂, 顺势起身,披上衬衣解释道:“泡个热水澡,会容易入眠。”   而且他知道黎瑭每晚都要泡澡才能入睡的习惯。   这么简陋的应急避难所, 哪里有洗澡的地方,还泡热水澡呢。   见姜令词已经掀开帐篷出去,黎瑭觉得他在异想天开。   直到帐篷里多了一个简易的折叠泡澡桶,里面是冒着蒸腾雾气的热水——姜令词亲自去烧的。   原本就狭窄的空间,越发窄了。   黎瑭眼底闪过一抹惊异:“哪来的?”   姜令词言简意赅道:“找人买的。”   见黎瑭想泡又迟疑的模样,男人又道了句:“这是全新的,我又用开水烫了几遍。”   黎瑭动心了。   她确实很想泡澡。   姜令词将其他东西全都收起来,站在橙色的泡澡桶旁边,袅袅热雾模糊了男人淡漠清冷的眉目,小红痣若隐若现,显出了几分多情:   “黎小姐,请入浴。”   这大概是黎瑭泡过最简陋的一次澡。   又是最奢靡的一次。   因为姜令词亲自服侍她。   毕竟堂堂姜教授的时间与劳动力比金钱要更值钱。   未免帐篷透光映出影子,姜令词关上了那盏唯一的灯。   但他熟悉了黑暗的眼睛,依稀能看到一切。   入水时,少女洁白细腻的肤肉在水波之下,荡出很轻很轻的涟漪,黎瑭感觉这个桶很脆皮,小心翼翼地半蹲下,两只手扶着边缘。   翠绿的双镯衬得她手腕肌肤如初雪一般,又衬得荡漾水波的雪中红梅料峭高傲色如朱砂,姜令词视线礼貌的侧移开,绕到后面。   少女背极薄,骨骼清晰,随着她绷紧的身体,两侧的骨骼如蝴蝶振翅,精致美丽,唯独脖颈上有一处红色斑痕。   姜令词眉心轻折起,指尖轻触:“这里怎么红了,像过敏。”   黎瑭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与姜令词的手指相擦而过,她稳住心神,故作无所谓地说:“大概被子蹭的。”   尤其脖子与布料摩挲的面积大,且薄嫩敏感。   黎瑭虽然娇气,但并不会不分场合的无理取闹,让姜令词在这种地方去找真丝被子,宁可忍着痒,只是没想到居然过敏了。   姜令词看着少女安静淡然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当然不是针对黎瑭,而是……   这样的环境,黎瑭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几秒后,男人指尖不含半分情·欲地掠过她的细颈,最后放到肩胛处,专心致志地按摩。   蒸腾的热水似乎能驱散一切疲倦与烦恼,黎瑭红唇湿润娇艳,像是喝饱了水一样。   这样的气氛很好。   好到黎瑭脑子不清醒地想,即便没有几十亿的别墅庄园,即便没有为她量身定制的沐浴精油,即便没有超大的按摩浴缸,她好似也愿意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最好一夜永恒。   就在这时,突然整个帐篷开始摇晃,身体不受控地东倒西歪,黎瑭眼睫蓦然掀起,惊恐地睁大眼睛。   这是她自小到大,第一次亲身经历地震。   泡澡桶不稳地晃着,到她胸口的水波往外荡出了许多。   姜令词及时扶住了浴桶以及浴桶内纤细的少女,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双眸,低头轻吻她薄薄的眼皮:“别怕,只是余震。”   而且他们距离震中心有段距离,而且时间很短,几乎只是一两秒。   黎瑭想的却是:余震都这么明显可怕,可想而知,当时地震发生时,会是多么恐怖。   偏偏姜令词跟没事人一样。   镇定自若,没有恐惧,没有后怕,淡然地如同平平无奇的每一天。   黎瑭想要躲开姜令词密密麻麻的亲吻,却躲不开。   浴桶就这么大。   像是完全被困在这方寸之间。   姜令词只要稍一低头,便能亲吻到他任何想要亲吻的地方。   浴桶里的水晃出了一些,原本到少女锁骨以下的水平面,此时已经降到了胸口处。   黎瑭根本不敢乱动,一动便会走光。   虽然在姜令词面前,她也没什么可走光的羞怯,但这是帐篷,几米处都是有人的,甚至能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   虽是余震,大家还是心有余悸。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在这一座小小的帐篷里,黎瑭被姜令词捏着下巴接吻。   晦暗不明的帐篷里,男人似轻叹似呢喃又似自言自语:“怎么又哭了。”   黎瑭身子僵住。   她又哭了吗?   姜令词亲的不深,虽然也是唇齿相接,但并不色·情,如他的嗓音一样,温柔又蛊人。   令人留恋不舍。   黎瑭却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双如春水潋滟的眸子,此时像是打碎了一池玻璃,破碎成片。   翌日下午,姜家新一轮救援物资抵达,黎瑭与姜令词才跟着直升机回陵城。   这段时间里,黎瑭并没有待在帐篷里浪费时间。   她会坐在废墟之上,速涂了好几张震后场景,也会在人手不够时搭把手,沉活累活她干不了,轻松简便的她可以,比如帮忙分发盒饭。   时不时地去坍塌的考古区域那边去看一眼姜令词。   幸而今天不需要下墓了。   黎瑭长舒一口气。   这里的人都很友好,不会因为黎瑭这一头奇妙特殊的发色而对她有任何的偏见,甚至还有许多小朋友在经历这样的大地震后,见到她时,露出大大的笑容,像是看到了雨后的彩虹。   会叫她彩虹姐姐。   如果是以前的话,黎瑭会吐槽一句这个称呼真的很土。   但是亲自经历灾后这一幕幕,黎瑭只会弯唇应下。   临走之前,她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捐了,用于灾后重建。   回陵城途中,黎瑭一言不发,似疲倦地垂着眼睛,但也不睡觉,只是翻着她用一块巧克力与当地小朋友换的作业本。   黎瑭今天就是用这个小本子画的画。   姜令词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冷漠,起初只以为她受到了惊吓或者太累了,一直到晚上——   黎瑭换上华美舒适的真丝睡裙,倚靠在同样华美漂亮的床头,正在拿着平板涂涂抹抹,一切都与他离开前没变。   但一切又变了。   比如。   姜令词拿着一管药膏递给她,他温和有礼地说:“劳烦姜太太给我上药。”   若是之前,黎瑭为了看他的躯体肌肉,一定十分热情地主动帮忙,因为全世界最担心他身体有一点点破损的便是黎瑭。   黎瑭不允许自己完美的缪斯出现瑕疵。   而此刻。   黎瑭懒懒地掀睫,入目便是那只极具性冷感的矜贵长指,不过此刻漂亮到无可挑剔的手背覆了几道深深浅浅的划痕,昨晚还没有,大概是白天他去帮忙救援搬石头的时候擦伤的。   璀璨吊灯照耀下,男人原本白皙如玉的手背多了这些擦痕,格外扎眼。   她眸光沿着男人递过来的那管薄荷绿色的创伤药膏,一路往上,最终淡瞄了一眼他的手背,忽而拿着平板起身下床:   “稍等。”   姜令词以为她去洗手。   然而黎瑭一路掠过浴室,走出主卧房门。   焦糖色的双开拱形大门陡然关闭,发出细微的一声响。   一分钟后。   门被敲响,是管家:“先生,太太让我给您上药。”   听到管家的话语,坐在床尾的年轻男人长指玩着药膏细管,眼眸低垂,清隽眉目上的神色不明。   管家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再次敲门:“先生?”   姜令词从薄唇溢出简短的几个字:“不必。”   管家迟疑:“那您的伤……需要请医生过来吗?”   姜令词语调寡淡:“小伤。”   “太太在做什么?”   管家立刻回道:“太太在玻璃花房看星星,让您先睡。”   姜令词视线平静地扫过飘窗外寂静漆黑的夜幕,无星无月,唯有被风吹得摇曳的花树枝叶。   借口都找的敷衍。   姜令词松开药管,起身走向落地镜。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薄绸睡袍的腰带,略一侧身便能完整的看到肩背至手臂这一片擦伤。   昨天条件简陋,今天手臂又用力,搬过废石残墟,原本稍微愈合的伤口部分撕裂,偏他又洗过澡。   即便在浴室里,他已经用消毒水简单清洗过,此时也显得分外狰狞。   其实黎瑭的借口并不敷衍,因为她确实是在看星星,不过看的不是天上的星星,而是……画中的星星。   黎瑭靠坐在长椅上,膝盖搭了一条羊绒薄毯,安静地在平板上绘画。   她将亲眼所见的地震后的废墟深渊完整的复刻于画中,场面极为震撼,黎瑭画的时候,手不自觉地颤。   因为她想到了姜令词,差点就埋葬于如这末日废墟之地。   整幅画最瞩目的其实并非以上那些可怖的灾难,而是一个个小人坐在一颗颗明亮的星星上,星星飞机带他们飞往天空。   而站在废墟上是更多的密密麻麻的人,有幸存者、有救援者、有志愿者、有很多很多的人,朝着天空上的人挥手,像是在与他们告别。   这幅画场景庞大,人物非常多,但是每一个人物刻画的精细度都远超于她以前的作品。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拥有黎瑭要求的极致完美的身躯。   但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完美的灵魂。   一滴干净清澈的眼泪缓慢地滴在屏幕上。   屏幕晃动了下。   黎瑭赶紧用指腹抹去。   保存。   并发布于PILGRIM这个账号上。   她没有写小作文,只是简单的附了这一幅作品的名字——《星星》   发完之后,黎瑭想了想,又在评论区补充:以后这个账号应该不会再登陆了,因为我已经不需要再练习人物了。   殊不知,她随手发布的这幅画,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直接登上了热搜第一。   热搜词条:他们坐上星星飞机去旅行了。   “天呐,get到这幅画的我超想哭……呜呜呜,他们不是遇难了,他们只是坐上星星飞机去旅行了。”   “坐上星星飞机去旅行,爆哭。”   “为什么世间会有这么多意外,好替他们不甘心。愿世界永远没有灾难。”   “老师也在现场吗?跟新闻报道出来的现场画面好像。”   也有人惊叹于黎瑭这幅画带来的震撼:   “不愧是被前顶流抄袭过的画圈大佬,画技太牛了!”   “神迹,我愿称这幅画为神迹!!!”   “老师为什么不画了!这幅画进步真的超级大,直抵灵魂的震撼。”   “不画了?画这么好不画了?!”   “老师不要啊,我们等你产粮很久了呜呜。”   “求求老师继续产粮吧,随便画什么都行,不用画这么精细,来张草图我也愿意……”   黎瑭对此一无所知。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天空,此时夜幕漆黑,没有星星。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她将平板随手放在长椅的薄毯上,起身回了主卧。   此时主卧只亮着一盏很暗的灯,姜令词已经躺下,眼睛闭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而这盏灯,明显是为了她而亮。   黎瑭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近,上床前,她视线不自觉在姜令词脸上停顿了几秒。   姜令词睡觉姿势很标准端正,像是从小纠正过的一样,双手交叠放在腰腹处,昏暗的光线映出他精致如画的面容。   少了几分攻击性的压迫感,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黎瑭关上灯,才将自己埋进柔软丝滑的被子里,呼吸间满是清新淡雅的香气。   仅仅隔了一夜。   昨天还是四处漏风临时搭建的小帐篷里,被子是很粗糙的化纤质地,底下垫的是充气的垫子。   黎瑭记起她泡完澡后,姜令词将他身上唯一一件干净的衬衣脱下来,给她当睡衣,这样垫着就不会被粗糙的被子摩擦到脖颈皮肤。   而姜令词这个重度洁癖却只在肩膀上绑着纱布睡的。   本来黎瑭很困,但一闭上眼睛,又睡不着了。   下一秒,昨夜再次重现。   姜令词修长结实的手臂再次揽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捞进怀里。   不过这次换成了黎瑭错愕地开口:“你在装睡?”   姜令词在她耳畔溢出一抹极轻的笑音:“姜太太,装睡时,呼吸要平缓,眼珠也不能动,睫毛更不能眨,记住了吗。”   黎瑭:“……”   现在学会了又有什么用。   姜令词掌心有点热,覆在少女平坦柔软的腹部,像是一个小暖炉。   黎瑭握着他手腕推拒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下,嗓音又轻又淡:“算了,随你。”   半晌。   少女想到什么般,任由姜令词抱着她,轻颤的长睫阖上,一副你爱睡不睡,反正我要睡了的姿态。   像夜色里安静的梨树苗。   静谧的……又安分的。   毫无往日的张扬与明媚。   她不高兴了、不愿意被抱,便毫无顾忌地推开他、然后大声说明为什么不高兴,像是小话唠一样,从起因过程到结尾,最后傲娇地要哄。   男人发烫的掌心往下轻移了些,越过少女薄薄的真丝睡裙,落在她腿上,沁凉的嗓音响起:“随我?”   “这样也可以?”   身体的反应比任何地方都要诚实。   她在渴望他。   自始至终。   黎瑭下意识想要咬唇,但是齿尖刚压在唇肉的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每次她咬唇时,姜令词便会将手指放到她唇舌中搅弄,倏然松开。   可一阵阵浸入骨髓的酥·痒·难·耐涌入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不想要就拒绝。”   “说你不想。”   姜令词循循善诱。   黎瑭咬住手指,她不想被姜令词牵着鼻子走,他越是想要她说,她越是不说。   况且……   黎瑭感受到抵在她腿上的硬灼,不觉得自己说不想,姜令词便会真的放过她。   一个多月了。   粉白细嫩的指节被她咬的湿漉漉的。   将抵达唇齿之间的闷哼吞了回去,愣是一句话没说。   姜令词没想到她这次居然这么有骨气,两根指节完全陷了进去。   薄被被漫溢而的蜜水浸得潮湿,令黎瑭再次想起那个狭窄的帐篷里,被热水蒸腾后,潮湿的雾气弥漫开来。   没有哪一寸肌肤是干燥的。   全都潮热濡湿。   “手指要被你咬断了。”   恍惚间,黎瑭发现,原来她把自己手指咬的这么深了。   食指边缘有一个深深的齿痕,差一点点,便刺破薄弱的肌肤屏障,溢出血丝。   幸而姜令词发现的及时,才没有让她咬进血肉里。   姜令词翻身而起,挺拔修劲的身躯悬在少女面前,黑暗中幽邃沉郁的眼眸,如一圈圈漩涡。   他用一只手,握住少女两只纤细的皓腕,一同压在她头顶。   黎瑭潜意识是想要挣脱这样的如网一样的束缚,可眼睛与他对视时,大脑像是停止了运转。   她又条件反射地想要咬唇。   下一秒。   黎瑭红唇也被衔住,与此同时是男人的薄唇贴着她唇肉的呢喃:“这么喜欢咬东西,那就咬我吧。”   姜令词含着她的唇,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但不着急深·入,仿佛只是为了防止她咬她自己而做的安全措施。   至于咬他。   黎瑭殷红的唇瓣没有咬,而是被男人轻缓又从容的在她唇齿间梭巡的舌尖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完全想不起要咬。   这里想不到,另一次反而自行咬的极紧。   确实听话的咬了。   黎瑭叛逆地想松开,但这里不是她想松就能松开的。   没多久。   姜令词换上似烧灼了的兰花。   玫瑰粉色的兰花在凌晨的夜晚,像是覆了一层潮湿浓重的夜露,夜露滑润了许久未曾途经过的一条狭窄小径。   夜路本就难走,这条小径又极为幽深曲折,加上将近一个多月没走,平添了几分陌生感。   兰花盛开的时候,花瓣会慢慢开合。   而姜令词的这一支兰花,很喜欢在夜晚盛开,偶尔早晨开的更艳,最艳丽的时候,会从淡淡的玫瑰粉色,变成秾艳的红。   黎瑭根本不知道花开的时候,会是这样的烫。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姜令词,但这样前所未有的热度,通过薄薄的肌理,完整地被她吸收。   特别的烫。   黎瑭小腹都紧绷着。   偏生唇瓣亦是被堵住,她下意识低吟也完全倾泻不出去。   这个时候,她特别想说话。   偏生姜令词现在不想听她说了,一边吻她还能贴着她的唇瓣说:“一个多月没见面,姜太太对我好陌生。”   少女艰难地从唇齿交缠的缝隙中喘音:太,太烫了。   这样的温度,非常陌生。   她眼睛都被烧的迷离,雪白的额角浸了一层晶莹的汗珠。   一缕粉白色调的发丝贴在少女脸颊,肌肤相贴着厮磨时,似是与姜令词乌黑的短发缠绕在一起。   从小不爱背诗的黎瑭,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陡然冒出来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们现在,好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呀。   之前姜令词去洗了澡,换了新的睡袍。   他甚至用了黎瑭的沐浴精油,是橙花香的,在黎瑭身上香甜馥郁的香味,落在姜令词身上,有一种清冽的冷调。   不过此时由于体温升高,这股子冷调的橙花香越发浓郁。   与她身上的香味交·融,分不清是谁的。   不过越到后面,黎瑭忽而嗅到丝丝缕缕的血腥味。按理说,如果上了药,姜令词的肩膀不该再出血的。   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或者是他胳膊用力?   黎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睫,去看男人肩膀上包扎好的白色纱布。   下一秒。   却被姜令词捂住了眼睛:“专心点。”   随即越发用力。   “呜……”   一个软绵绵的单音节终于不小心从唇间溢出,黎瑭无助地抿紧唇瓣。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   到最后黎瑭感觉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每一寸肌肤都被他身上的如岩浆一样的气息泡透了。   指尖都抬不起来时。   姜令词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这小别重逢的夫妻房事。   黎瑭临睡前发誓不和姜令词说话。   但后半场的时候,她不知道说了多少句——不要了、好满、好胀……要溢出来了,你压着我头发了等等等。   意识混沌时黎瑭还在含含糊糊地说:“不来了。”   “嗯,不来了。”   男人磁性低哑的嗓音慢慢响起。   姜令词还要善后,他抱着黎瑭重新洗了个澡,并且将深深渗进身体内部的东西全部弄出来,免得黎瑭生病。   至于他被水打湿的伤口,姜令词将黎瑭擦干净后,才草草的换了新的干燥的纱布。   累极而眠,黎瑭原本睡的很熟。   但是……   身后源源不断的热气像是在血液里蒸腾许久,不单单身后那具紧贴的炽热的独属于男性的躯体,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黎瑭难受地推了推男人的胸口,“好热,离我远点。”   然而手心碰到他肌肤的刹那间。   黎瑭猛地惊醒。   好烫!   不是兰花烧灼的烫,而是不正常的烫。   没等她坐起身打开壁灯,便被姜令词重新圈回怀中,他嗓音从临睡前的磁性低哑,变得低沉嘶哑,“睡觉。”   不难听,反而沙沙的,更蛊惑人心。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黎瑭手移到他额头,“嘶……”   最起码要四十度!!!   她手忙脚乱地挣脱姜令词的手臂,给管家打去电话,然后在吊带真丝裙外披了睡袍,打开了所有的灯光。   姜令词被灯光刺了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背盖住眼睛。   几秒后,大概是嫌自己的手背太热,转而握住黎瑭的手盖眼睛。   黎瑭无语了几秒。   嗯,应该没烧傻。   不到五分钟。   管家已经带着家庭医生过来。   医生诊断过后,又查看过姜令词的伤势,微微皱眉,“应该是炎症感染引发的发热,后面又剧烈运动,使得情况更严重。”   黎瑭听到感染的时候,微微拧眉,自言自语:“伤口感染不应该呀,不是一直都上药了吗?”   医生重新给姜令词处理了伤口,又挂了点滴。   “先观察一晚,应该问题不大。”   一直到点滴挂完,管家才带着医生离开。   就在这时,医生忽而想到什么一样,面色平静地对黎瑭说:“先生高烧近四十度,要禁房事。”   “请太太监督。”   黎瑭很少有尴尬的情绪,但是今天例外。   等医生他们全部离开之后。   灯光关了,只留一盏壁灯。   黎瑭忍不住戳了戳姜令词难得洇出几分绯色的脸颊,原本矜贵出尘的面容,此刻染上几分香艳的靡丽。   算了。   还是先把他照顾痊愈吧。   此时此刻,黎瑭这么想。   姜令词半夜高烧她确实有小部分责任,毕竟姜令词说,只要她推开他,他就不做。   她没推开。   面对引·诱,她没有及时控制住自己。   但是姜令词却不这么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淡色眼瞳大概是发烧的缘故,眼眶微微泛红,很有破碎美人的风情。   黎瑭不知道他此时是不是清醒的,刚想问……   但是下一秒。   姜令词便握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到了床上。   黎瑭猝不及防感受到他的温度:“还是好烫。”   “别闹,你发高烧了?!”   姜令词难得烧的头脑不清楚,漆黑浓密的睫毛慢腾腾地抬起,将自己重新送进她的身体内部:“你不是最喜欢烫一点吗。”   突然的冲撞,令黎瑭下意识呜咽了声,手指抓住他的手臂肌肉——   她怀疑姜令词是烧成傻子了。   还有。   身体温度大增会让人性·欲也大增吗?   硬度好像也大增?   有科学证明吗?   不对不对……   姜令词这么下去,会死她身上吧?   黎瑭在他越发炽热气息的笼罩下,一边挣扎着想要脱离,一边满脑子胡思乱想。   她在艺术史上最浓墨重彩的桃色艳闻大概率要变成:吸干了一位身强力壮年轻旺盛男人的性·瘾艺术家。   姜令词的墓志铭:一生为人类文明作出诸多贡献的姜令词教授,最后死在一位性·瘾艺术家身体里。   当姜令词速度陡然加快的时候,黎瑭急的浑身汗津津的,艰难地转过身,想去推他的胸膛:“千万别……”   “忍住!”   一滴兰花露等于十滴血。   撞几下就算了,别泄“露”!!! 第48章 掉马   推不动, 放弃。   黎瑭换一种方案,她逃——   真丝床品是不会让黎瑭过敏,但真的很影响她的行动。   每次快要抽离出去时, 只要姜令词轻轻一拽,她便再次滑进他的怀里。   “医生, 医生说你不能……”   “做剧烈运动。”   “会更严重的。”   黎瑭手撑着床头, 几乎整个脸蛋都贴了上去, 柔软无骨的身子, 此时很像一只小壁虎。   “那你呢?”姜令词掌心握住少女纤细微凉的腰肢,动作没有半分停歇。   黎瑭迷茫了一瞬:“我怎么?”   管她什么事儿。   她疑问太明显,又总是挣扎,姜令词终于暂且停顿下来。   “湿透了, 能休息好?”   他探出指尖, 在相衔之地轻轻一碰,便满指的水润,甚至还蜿蜒下淌至男人肤色冷白的掌心。   黎瑭懊恼又觉得离谱。   因为她看到姜令词手背上还贴着白色的医用胶带, 这个场景她构思人体油画的时候, 都没想到过。   而姜令词这个保守又古板的大教授居然面不改色地做了出来。   在她失神的顷刻间, 姜令词再次将她按于身下。   肌肤相贴, 他真的好热。   还没退烧。   反而更热了。   像是一团火焰, 将她完全包裹着,而无从挣脱。   黎瑭缓了会儿,从唇间轻吐出一句:“你这样我也休息不好。”   本来以为这句话并不会让姜令词停歇,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岂料原本执着要让她舒服的男人,居然停了。   清隽眉心折起:“休息不好?”   黎瑭条件反射地答:“对。”   姜令词恍若沉吟,此刻被烧的有些迟钝的大脑似乎在慢慢理解黎瑭的话。   足足僵持了十几秒, 他终于将黎瑭这句话分析完毕,最后做出决策:“那不做了。”   说罢、直接抽离。   太过突然,黎瑭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讶异地掀睫,看向姜令词:“……”   这么轻松就说服了吗???   仰头对上目光时,黎瑭发现姜令词那双向来清清透透的双眸,此时似氤氲上一层浓雾,衬得容貌昳丽,莫名呈现出一种超脱性别的瑰姿艳逸。   下一刻,姜令词躺了回去,双手交叠,眼睛阖上,依旧是她从玻璃花房出来时的睡姿。   不过当时姜令词在装睡。   至于现在?   体面洁癖如姜教授,应该不可能正大光明支棱着湿漉漉的大粉兰,就这么仰头装睡。   可见……睡是真睡。   别真烧傻了。   黎瑭原本打定主意不想搭理姜令词,药都不准备给他擦,但是谁能想到,现在不但要给他擦药,还要给他擦身体。   黎瑭很少从这个角度,完整地欣赏过姜令词的身体,他体态修长,即便不刻意绷起,肌肉线条也是漂亮完美的。   每一块都在该在的地方,形状皆是秩序井然,就连肩膀上缠绕的纱布也不会替他减色半分,反而更加神秘危险。   擦身体的时候,一切都非常的顺利。   唯独擦拭到那一朵轻颤的兰花时,她指尖忍不住蜷缩了下。   用艺术家的审美来看,这里也足够干净漂亮,若非怕吵醒姜令词,黎瑭甚至还想打开最亮的灯光细品一番。   毕竟下次再看到这样完美的躯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野性、瑰丽、原始又咄咄逼人。   黎瑭的柔嫩的手心都被蹭红了一点。   当然,他的更红。   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平复。   像是再次慵懒蛰伏起来的巨兽,静静地等待时机。   等黎瑭重新躺下,天都快亮了。   她一晚上心事重重,没怎么睡好,总是下意识地去试姜令词的额头。   温度逐渐降下来。   虽然没有完全降到正常体温,但最起码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热得烫手。   等黎瑭再次醒来时,已经快要中午。   她先是习惯性地迷糊了一会儿,下意识伸手去碰旁边男人的额头,然而手感却不太对劲。   指尖感受了几秒。   不是额头,好像是……   腹肌?!   昨晚才摸过很多次,手感熟悉的很。   黎瑭迷蒙的视线顺着指尖所在之地掠过,白色暗纹睡袍松散,而她的手指恰好错开人家的睡袍,覆在对方的腰腹边缘,指尖还像是有自己的主意一样,来回摩挲了几下。   往上,是微微凸起的喉结,满满的禁欲气息,与昨晚判若两人。   再往上,是男人恢复往日的清透淡然的双眸,不染锋芒,又不温顺,介于其中的沉静冷感,不过脸色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   黎瑭指尖蜷缩了下:“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也没关系。”   姜令词不急不慢地将睡袍细带解开,让黎瑭可以摸到更里面。   黎瑭猛地收回手,紧跟着坐起身来:   倒也不必这么大方。   好消息:人没傻。   坏消息: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只是担心他被烧傻,并没有其他祸心。   算了。   说了也不信。   黎瑭没再多解释,起身去浴室洗漱。   镜子里映照出黎瑭漂亮的脸庞,相较于姜令词的病恹苍白,少女明媚又潋滟,像是吃饱喝足,嗯,俨然一副把姜教授精气都吸干滋补自己的模样。   黎瑭用冷水洗了脸,依旧压不下眉宇间的艳色。   岂料一推开浴室大门,入目便是极具冲击力的男性躯体。   姜令词站在落地镜前,正在给自己上药,上了一半,便要裹上纱布。   黎瑭下意识蹙眉:“还没涂完。”   姜令词将那管薄荷绿的药管随意抛到梳妆台上,轻描淡写地说:“够不着。”   够不着就不涂了?   黎瑭:“等会让医生给你涂。”   姜令词淡淡地说:“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身体。”   黎瑭不傻,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想拒绝。   比如昨晚高烧不清醒的时候,医生已经把你碰完了,话到嘴边……   又莫名想起姜令词高烧不清醒时,还能因为她说休息不好,而克制住勃·发的欲·望。   黎瑭原地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捡起他放到梳妆台上的药膏。   “坐下。”   黎瑭指着梳妆凳说。   姜令词没有故作姿态,从善如流地坐下,绸滑的睡袍如流水一样倾泻于地毯,却无人在意。   灯光下,少女动作轻柔地将一层层包裹的纱布打开,露出里面依旧狰狞的伤口,她下意识紧张地屏息,但是手上动作却很稳,一点点将药膏涂抹均匀。   按照黎瑭的推断,姜教授今天应该会躺在家里好好养病养伤。   毕竟她听到姜令词拒绝了所有亲朋好友来看他,包括老宅的人。   统一回复:平安无事,没必要看。   当时黎瑭就忍不住内心吐槽:等人无了,看你冷冰冰的牌位更没必要。   罢了。   活着就好。   气人也是活着。   她想。   就算以后永远见不到了,只要活着就好。   姜教授养病期间,没有忘记关心地震的事情,比如给一张非常火的图片点赞并转发。   姜令词自从认证微博之后,就发了一条——直播为女朋友澄清。   时隔几个月,在网友和粉丝怀疑这位大佬是不是把密码忘了时,他终于发了第二条——转发一位画手微博。   于是就显得相当扎眼。   “P老师也是好起来了,居然能成为姜教授微博上的第二位幸运鹅。”   “姜教授和P老师私下认识吗?”   “啊啊啊为什么只转发这条?”   “不是,姜教授上线就是为了转发这条微博的吗?”   “我看新闻说震中心是正是最近最新挖掘出的古墓群,其中出现神秘文字,疑似新的文明出现,有很多古文字方面的专家都被喊去考察研究,姜教授大概率也在现场。”   “姜教授真的很低调,从地震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72小时,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泄露出来,是想让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地震本身吧。”   “我靠好有大局观,是没想过的角度。”   “所以点赞转发,大概只是与PILGRIM老师的画产生一部分共鸣了吧,我敢说只要在现场的人,极少不会共情。”   “赞同楼上……”   姜令词虽然不是公众人物,但《非遗神话》的播出,完全将他的魅力刻画出来,尤其是行事低调,又被爆是传承百年之久的名门世家继承人,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所以微博一经转发,便引来无数评论。   “新闻那么多条可以转发,为什么姜教授只转发PILGRIM老师这幅画?当然,大局观我赞同,但是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之前没把这两人联系在一块,现在回看P老师的之前的作品,有几幅画简直神似姜教授,P老师提过这是她的专属模特!!!”   这条联想能力很强的微博评论,起初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长得好看的人,都会有点相似。   况且P老师画的那些画,不提尺度(毕竟能发到微博,尺度也正常,只是那氛围……   让人完全联想不到端方雅致的姜教授本人!   谁敢想姜教授穿粉色睡袍?手臂绑着花边镂空吊带袜?手指托着暗示性极强的白色糖浆……   嘶。   想都不敢想,太大胆!!!   直到姜令词给这条微博评论点了赞。   众人:“???”   卧槽?   手滑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取消?   !!!!   纷纷艾特姜令词——你手滑了!   然而这个赞一直未曾取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不敢相信,尤其去扒拉了一下P老师的作品,越扒越心惊胆战……   有网友偷偷摸摸地说:“所以姜教授九个硬币?”   一举突破所有热评,成为新的热评第一。   “卧槽!?热一你这个重点抓的,我服了!”   “不是,P老师吃的太好了吧?”   “所以……等等,让我捋一捋,如果P老师“吃”的是姜教授,已知画家黎瑭是姜教授公开承认的女朋友,所以P老师就是黎小画家?”   “!!!”   “还有,你们看‘贵圈唯一的人脉’阮其灼前些日子发的游艇照片,其中有一个人戴的手镯像不像前顶流抄袭P老师的那个设计稿?阮总与姜教授是发小,而且那只露镜的手,无名指上有一颗小红痣,你们再看《非遗神话》姜教授露手的镜头,也有!”   “所以……”   “所以,没得跑了,黎瑭就是P老师,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卧槽!所以……我以前吃的居然都是专业画家产的粮?!”   “难怪我眼光越来越高……原来一开始吃太好。”   “世界大和谐,我和P老师都吃好喝好。”   糖浆CP粉:“嗝儿……”   由于双方太过低调的缘故,糖浆CP超话原本已经掉出排名前一百了,然而就在今天,重新焕发璀璨生机。   天呐,他们根本都不需要产粮的太太!   他们磕的CP早就已经自己偷偷产了最香的饭饭!!!   草莓汁、吊带袜、九个硬币、人体模特啊啊啊啊!   糖浆CP就是最香最屌的!!!   黎瑭正在闻遥意的画室与老师谈她后续计划。   岂料一出门,便接收到师兄师姐们的谜之微笑。   不是,她整个账号就昨天发了那么一张正经的画,之前都没掉马,怎么现在说掉马就掉马了?!   都是艺术家,谁在网上没有个小号呢。   所以大家也只是戏谑了几句。   最后还是夸她,画技进步飞速,尤其是人体方面,让她好好感谢一下姜教授,牺牲太大了。   还感谢呢?   黎瑭看完微博上所有的热门话题后,直接从画室直奔“云阙湾”。   推开主卧大门,黎瑭刚要问罪。   尚未痊愈的男人神态慵懒散漫地倚靠在床头,俊美面庞上脸色微微苍白,偶尔还轻咳一声,俨然如病娇美人。 第49章 100小时   见到她后, 病美人浓睫掀起,想说话,下一秒忍不住似的, 又压低了声音轻咳几声,随即沙哑着嗓子道:“别过来, 会传染。”   黎瑭想, 如果这是苦肉计, 那她也上钩了。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床边, 垂眸安静地看着他。   PILGRIM这个账号掉马,与黎瑭而言,即便她不退网,影响也不大。   但与姜令词而言, 他到底怎么接受那些带有强烈暗示性色彩的图片被公众知晓是以他为灵感来源的。   姜令词倚靠在床头, 身上穿着白色家居服,往日衬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今天大概是生病的缘故, 面部线条都浮现出冰冷的意味。   雪白的侧脸、挺拔的鼻梁、淡抿的薄唇, 他像一尊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不该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更不应该出现在桃色事件之中, 他应该立于高台, 被所有人膜拜敬仰。   “你到底……”   是怎么想的。   黎瑭想问,话刚说了一半,蓦然想起白日里与老师谈过的事情,她垂在身侧的指尖又微颤了下。   算了。   无论答案是什么, 只会平白影响她的决定。   见她欲言又止,姜令词微微扬眸:“嗯,我到底怎么?”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教授, 炎症引发的高烧,不会传染。”黎瑭很自然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退烧了。”   少女指尖冰凉,姜令词在她收回手的时候,忽而握住,重新覆了回去。   黎瑭笑了下,一如往常那样调侃他:“仙女的手不能乱握。”   而后将手抽回去,“再牵是要付钱的。”   但是姜令词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似蕴含着明显笑意的双眸,凝视片刻,他确定……黎瑭的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从郁城回来便这样。   姜令词:“你在不高兴。”   黎瑭溢出懒洋洋的一抹嗤笑:“我都笑了,怎么会不高兴。”   “你没烧成傻子,烧得眼神不好使了?”   没有逼她承认,姜令词转而问:“多少钱?”   “什么?”他话题转移的太快,黎瑭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什么钱不钱的?   姜令词薄唇微启,极有耐心地重复道:“牵手,多少钱?”   他不会真打算付钱吧?   “按分钟计费,一分钟……”黎瑭不假思索,狮子大开口,“一分钟一万。”   仙女香香的手手,超值钱!   “我已经给你夫妻价了,还是打骨折的价格。”   姜令词没说贵,反而又问了句:“打了几折?”   黎瑭轻晃了一下被姜令词握住的手,信口开河:“五折!”   姜令词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松开了手。   本来黎瑭以为这个话题就随着姜令词松手而结束了,牵一下好几万,再有钱也受不了呀。   岂料……   当天晚上,黎瑭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蓬松漂亮的彩虹发色披散在纤薄的脊背,洁白肌肤似蒸腾着袅袅热气,不紧不慢地坐在梳妆台前进行日常护肤。   就在她涂完最后一步身体乳时,突然随手搁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黎瑭随意一瞥,然后愣住——是转账消息。   随即缓慢地睁大眼睛,这是几个零?   1234567眼花了,数不清楚。   难道是大黎这个月给她加零花钱了?   不对!   大黎上次还说要扣她零花钱,大黎向来说到做到,绝对不会突然给她多打钱,而且还没到发零花钱的日子。   黎瑭将最后一点在小腿上涂抹均匀后,这才点开屏幕。   是个陌生账号。   一共120000000元。   多少?!   12后面七个零是多少?!   一亿两千万?!   大黎给她打了这么多年零花钱,都没破亿!(不是大黎小气,是大黎都换成其他东西买给她,现金怕她拿着大笔钱干‘坏事’,所以并不会一次给很大额度。   所以绝对不是他。   谁呀?   直到黎瑭看到——   转账备注:牵手费100小时。   破案了。   是姜令词。   而且姜教授还是原价给的,连折扣都不要。   真酷,真豪,真大气。   哎……   如果一辈子都是她的该多好。   可是不行。   绝对不行。   黎瑭猛然摇头,她将手机推到远处,在无人的时候,难得地、真真切切的泄露出几分低落情绪。   一直到姜令词从书房回来,他推开门的同时——   黎瑭才缓慢地勾起唇,朝他展露笑颜:“谢谢姜老师!”   然而姜令词在看到少女明媚的笑容时,反而略略一顿。   下一秒,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朝她伸出手:“姜太太,可以牵手了吗?”   黎瑭歪了歪小脑袋,长发如瀑倾洒,朝着姜令词伸出手臂:“当然可以,附赠一个抱抱。”   原本黎瑭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   但她没想到……   姜令词看了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孩一会儿,突然将她从凳子上抱起,一路往床上走去。   把黎瑭吓了一跳,手扶在他的没有伤的那一端,望着男人苍白冷峻的侧脸,提醒道:“你还病着呢。”   手臂也有伤。   刚刚退烧恢复点力气,第一时间去书房远程工作。   现在又不管会不会挣开伤口,想要把她抱起来,便抱起来,一点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高烧时也是这样,其实黎瑭知道,不能怪他,但又实在忍不住。   黎瑭想到这里,便下意识地咬着唇肉。   “这个咬嘴唇的习惯,怎么最近次数越来越多了?”姜令词将她放到床边,手指轻碰她的唇侧,转而想起刚才在书房工作,还没有洗手,于是距离她唇瓣一厘米的地方停住。   是吗?   黎塘都没有注意到。   然而舌尖弥散开淡淡的血腥气。   她每次遇到难以解决、难以想通的困境,便会下意识地要咬东西。   “下次不会了。”黎瑭脸颊主动贴上姜令词的掌心,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男人指尖有点凉,她刚洗完澡没多久,体温比较高,贴着的时候很舒服,大概与姜令词高烧时,喜欢用她的手来降温,是一样的道理。   真的不会了吗?   姜令词垂下眸光,看向少女位于彩虹之间的可爱发旋,她连小发旋都长的很乖巧又标准,偏偏……惯会阳奉阴违。   见姜令词不说话,黎瑭又主动伸手,拉长了语调:“姜教授花了钱的,还不牵吗?”   本来她以为姜令词会是牵小孩那样牵着她,岂料,他居然慢条斯理地与她十指相扣,是一种极度暧昧的牵手。   黎瑭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下。   这样的牵手,比做a更让她悸动。   明知不对,却控制不了。   “又想咬唇了?”   没等她合上齿关,便听到一道沁着淡淡凉意的声线,由于姜令词尚未痊愈,此时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哑。   黎瑭条件反射地松齿:“没。”   由于家庭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房事,不能激烈运动,甚至连激烈的亲吻都要克制。   所以夫妻两个在深夜,盖着辈子纯……牵手。   “一百个小时,你是打算一口气牵完吗?”黎瑭看着天花板,睡姿前所未有的标准,除了被子下被姜令词十指相扣的手,突然问道。   她本来以为这十小时的费用,往多了算,按照正常夫妻平均一天牵手一小时,也得一百天。   姜令词亦是同样的姿势,他轻飘飘地回:“手麻了?”   黎瑭感受了一下:“有点。”   姜令词稍稍松开,从她柔软的手心按到纤细的指节。   一下一下。   没有半点的不耐。   按了几分钟后,又重新握住,姜令词有礼貌地问:“刚才五分钟不算牵手吧?”   黎瑭被问住了:“……”   姜令词不疾不徐:“如果算的话,我会补足费用。”   黎瑭幽幽地说:“你花这么多钱,真就是为了和我牵手?”   姜令词:“当然。”   本来黎瑭还想问他不会有别的目的吧,便听到他这句轻缓自然的回答。   好的,是她不懂有钱人了。   不但黎瑭不懂,黎渊隔了几日发现黎瑭账户有问题时,也不太懂。   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直奔主题地询问:“你在帮姜令词洗、钱?”   是她没想过的角度了。   黎瑭一脸震惊,足足沉默了好几秒,才溢出来一句:   “哥你脑洞真大。”   黎渊语调微沉:“那你银行卡怎么异常了?我去一查,居然多了一亿两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什么夫妻情趣。”   大黎还是这么会踩。   黎瑭再次沉默:“……差不多吧。”   黎渊凉凉一笑:“展开说说,让哥见见世面,到底怎么一个夫妻情趣,这么烧钱。”   不解释清楚这笔钱,今天绝对是过不去的。   于是黎瑭只好如实道:“我跟他说牵手一分钟一万块,打了五折,然后他非要原价给我……一天牵十小时,不就是一亿两千万吗?”   黎渊能准确分辨出妹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原因非常离谱,但……居然是实话。   兄妹两个互相沉默了足足十秒。   “两个傻子。”黎渊落下掷地有声的四个字,直接挂断电话。   黎瑭听着“嘟嘟”挂断的声音,气急败坏——大黎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黎家小公主:【所以你才单身到三十三岁,没情趣!!!】   当然……   有情趣的姜教授,也即将恢复单身。   这段时间看似正常的相处,一切好似与姜令词出差前没有变,又好像变了。   黎瑭这期间没有再提过离婚。   每晚十小时的牵手,黎瑭自始至终都是配合的。从一开始刚牵一会儿便手指发麻,需要姜令词按摩,到后面习惯的一夜安眠。   后来姜令词痊愈,黎瑭也没有拒绝履行夫妻义务,反而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喊他老公。   虽然很轻。   但是姜令词听得清楚。   飘窗上,他们双手交扣,身体亦是严丝合缝,像是最亲密无间的爱侣。   黎瑭望着偌大玻璃窗倒映出来他们的身影——她凑近了姜令词,主动与他接吻。   直到高、潮时,黎瑭用力咬了一下姜令词的唇瓣。   淡淡的血腥气蔓延开来。   像是最后一场梦。   在梦的最后,姜令词回吻了她,他的吻很温柔,如水一样安抚着她不知为何躁郁的神经。   像是解那条乱成一团的胸链一般,慢慢地解着她。   然而……   姜令词越温柔、越好,对于黎瑭而言,越像是一场凌迟……   黎瑭承认自己很坏,当初为了得到灵感来源,贪图他的身体,利用他,玷污他,将他拉下神坛后,又天真地想着结婚后便甩了他,提了离婚又狠不下心来,总是心存侥幸,所以当初裴懿爻明明已经给了她最好的解决方案,她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不是舍不得国内的一切,她只是单纯的舍不得……姜令词。   仅此而已。   她真是又贪心又可笑。   当初在婚礼上听到姜令词有情感冷漠证是一回事,但是亲自经历到,黎瑭突然清晰意识到了,情感冷漠症不但对别人没有感情,对自己亦是没有,所以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黎瑭很了解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沉溺于姜令词给她制造的这一场美梦里无法自拔。   然而当她爱上他的时候,再遇见一场天灾,再亲眼见证他为了古文字研究不惜生命。   她一定会在这场噩梦里死掉。   郁城地震,是上天最好的警示。   黎瑭没有推开姜令词,反而缓慢地抱住他,两具覆了薄汗的、情事后的身体,涌动着热潮与紊乱的心跳。   美梦终究会醒。   而裴懿爻给她寄来的邀请入学的通知单,便是这场梦破碎的临界点。   这一场她倒数的梦境,终于到了坍塌的时候。   十天,每天十小时牵手结束的第二天,清晨。   这一天阳光明媚,从偌大的玻璃窗望向窗外,花园里所有的花都盛开了,此时随着微风摇晃。   色彩斑斓,绚烂多姿。   斑斓之下,黎瑭这一头彩虹发色都失色了几分。   很平常又很自然的一天。   黎瑭坐在飘窗上,姜令词站在落地镜前穿衣服。   没有如第一次提出离婚时的精心准备与郑重其事。   也没有丝毫废话与铺垫。   黎瑭坐在斑斓如画的窗景前,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而从容,像是闲聊一样:“姜令词,离婚吧。”   姜令词在黎瑭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太多明显的神色反馈,最起码黎瑭没办法通过他的神色,来判断他对这件事的决定。   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无人发现他手腕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系着领带。   一袭矜贵而工整的西装,贴合着男人挺拔完美的身躯,直到穿戴整齐,他才转身看向黎瑭,冰冷多情的双眸直视她的眼睛。   “这次我是认真的。”说完这句话后,她一下子神经松弛了。   然后像是在等待审判。   黎瑭想法写在脸上,她多好懂,姜令词比谁都清楚。   而这次,她提起离婚的眼神,跟之前每一次提到离婚时的留恋都不一样。   决然的。   毫不留恋的。 第50章 “亲身实践”   华美寂静的房间此刻大的有些空旷。   这时一道铃声打破凝滞的空气, 姜令词视线扫向手机屏幕的同时,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恍然消散。   黎瑭檀口微张,有了几分喘息的余地。   她怔怔地看向姜令词。   姜令词接电话时神色冷然而沉静, 语调不疾不徐,正在说着黎瑭听不懂的什么残片古籍, 好像是刚刚挖掘出来的重要文物。   在谈论与他专业相关的事情, 姜令词是迷人的, 又是高不可攀的。周边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包括她。   黎瑭没有着急, 安静地等着。   电话结束后,姜令词原地思考了几秒,才转身重新看向黎瑭,给出了与经月台展厅里, 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说:“我会认真考虑。”   姜令词走后。   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 突然阴云密布。   一场盛大的暴雨突袭。   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雨。   冰冷的雨水泼洒在窗户上,黎瑭从飘窗往外看,外面斑斓的花朵被突降的雨水浇得蔫头耷脑, 她想, 姜令词说考虑, 应该是会同意的吧。   因为如果不同意的话, 姜令词可以与上次一样, 直接拒绝她。   黎瑭长舒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分神,他刚出门就下了暴雨,不会被淋到吧?   身体才痊愈没多久。   等消息是最磨人的, 尤其像黎瑭这样没有半点耐心的人,会很痛苦。   但这次,黎瑭与姜令词说完那句话后, 反而完全松弛了。   一整天都在画室画画。   等黎瑭从画室出来,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用晚餐时,黎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先生今晚不回来?”   “是的。”   管家应道,“养病几日,刚上班,大概很忙。”   好吧。   人家忙工作,黎瑭也不太好意思催促,想着距离正式入学还有两周的时间。   这么长时间。姜令词应该完全考虑清楚了吧。   既然已经正式提出离婚,再住一块不合适。   黎瑭想了想,对管家说:“先生工作忙,未免影响我睡眠,帮我收拾个房间出来。”   管家迟疑两秒:“是。”   临睡前,黎瑭看着与主卧一墙之隔的房间,刚想让管家换一个,管家解释说:“这一间卧室的浴缸与主卧浴缸同样大,本是夫人房。”   “您需要个人空间时,随时可以小住。”   好吧……   看在超大按摩浴缸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行。   姜令词拎着黎瑭最喜欢那家甜品店的新品柠檬塔回来,已经接近零点。   管家上前接过他脱下来的西装,主动开口:“今日太太三餐用的很准时,其余时间都在画室画画。”   “晚上也早早睡下。“   “不过搬去了夫人房,说是担心被您吵醒。”   铺垫这么多,最重要的便是最后这句……   姜令词如何不知,这是明显的分房信号。   他并未对黎瑭分房这件事提出任何异议。   路过紧闭夫人房时,姜令词静默了一会儿,并未开门进去,只是将甜品袋子交给管家:“丢了吧。”   第二天一早。   黎瑭打开冰箱去找酸奶时,没想到居然发现了两块柠檬挞:“家里厨师做的吗?”   管家:“昨晚先生给您带的,只是您睡着了,先生说丢掉。”   “我觉得有点可惜,就先放冰箱了。”   “您若是不喜欢吃,再拿去丢掉。”   黎瑭朝着冰箱伸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偏生柠檬挞色泽诱惑,经过了一夜冷藏,会更好吃!   左右脑开始互搏。   左边:想吃就吃呗,吃一块甜品,还能影响离婚进度?   右边:绝对不能吃!不能给他错误的暗示——比如吃了甜品等于不离婚了!   左边:不至于吧,姜教授又不是那么自恋的人。   右边:跟自恋不自恋没关系,之前连“约”的真实含义都能搞错,还有什么是错不了的?   左边:再不吃就坏了,不能浪费粮食,想想上次在郁城遇见的连一块巧克力都舍不得吃的小朋友。   右边:可以给别人吃,不算浪费。   左边:可是……   哎呀!!!   黎瑭脑壳都快要炸了。   她猛然地冰箱门关上,嗯,手里拿着一块柠檬挞,严肃地对管家说:“对他说丢掉了哦!”   丢进她肚子里怎么不算丢。   黎瑭从不委屈自己。   管家:“……”   是。   虽然他不是很懂,一块甜品,自家太太为什么这么严肃。   但专业的管家便是,无论主人命令什么,都不去问原因,只管照做即可。   黎瑭记得姜令词说她装睡都不会,自从分房后,她会提前吃好安眠药,沾床便自动关机。   后来甚至连每天固定一到两个小时的午休,都戒掉了。   以防被姜令词逮着装睡,或者晚上睡不着。   毕竟人在漆黑安静的环境里,非常容易生出动摇。   显然黎瑭这次很坚决。   而此后每一天,姜令词都会给她带一块甜品,放在冰箱里。   偶尔黎瑭会吃,大多数不会。   最终让姜令词决定与黎瑭谈谈,是他看到了客厅茶几上的录取通知书。   上面清晰写着入学时间。   就在下周三。   姜令词想起被黎瑭毫不犹豫抛弃的微博账号。   她不需要练习人体,所以不需要这个账号。   她不需要灵感,所以不需要他。   当天晚上,姜令词去书房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   《如何修复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   划重点的两条:每晚牵手睡觉十小时,坚持十天,夫妻恩爱到白首。   每日一个小礼物,不需要太贵重(显得刻意,可以是一块小蛋糕,一杯奶茶。   姜令词冷漠地给这本书打了差评。   并评论:假的。   第二件事——他打印了一纸合约。   翌日一早,姜令词将黎瑭叫来书房,将这张薄薄的A4纸推给她,薄唇溢出清冷而平静的话语:“这是我慎重考虑后的结果。”   “如果你赞同的话,可以签字。”   明亮灯光下,黎瑭总觉得这个画面诡异的眼熟,好似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   她缓慢拿起薄纸。   下一秒黎瑭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愣住——   少女眼睫扬起,看向姜令词:“这不是离婚协议。”   她就说离婚协议怎么会这么薄,财产分割就得一大沓。   当然,黎瑭不会要姜令词的财产。   分给她也不要。   “没错,这是一纸私下契约。”   姜令词长指轻勾了一下系的有点紧的领带,平心静气地与黎瑭解释,“是这样的,在我之前,姜家没有离婚的先例,况且我们刚结婚就离婚,很多后续事情难以处理,亦会抹黑家族形象,影响牵扯深远,并非一日两日便能解决,我尊重你想要摆脱婚姻束缚,恢复自由身的选择。”   “如果你进修结束回国,还坚持离婚的话,我们再去办理相关手续,届时以分居时间过长感情破灭为理由,也算合理。”   这纸契约正如姜令词所言,主旨便是私下放她自由,也写明她学成回国后,随时可以办理手续。   黎瑭凝眉思考姜令词的这番话,突然想起上次裴懿爻跟她的话,然后问道:“就像豪门联姻那样,貌合神离?实际上私下有约定,各玩各的?”   她指尖轻点合约:“就是这种的?”   各玩各的?   姜令词没想到她会这么理解,淡色眼瞳极快地掠过一点微凉的弧度,对上少女谨慎目光,不动声色地说:“区别不大。”   黎瑭试探着看向姜令词,“那我想补充一句,这期间可以各玩各的。”   “你想去玩什么?”姜令词语调温润,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长辈,“你要去的是E国皇家先锋艺术学院,学校不错,但国外性开放,各种传染疾病众多。”   他将黎瑭按着的合约抽出,并旋开钢笔,泰然自若地在尾端补充一句——   这期间,黎瑭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是自由的,不受婚姻束缚。   “我当然可以补充上这一句,毕竟你是自由的,但是为了身体着想,我不建议你随便玩玩。”   黎瑭眼睁睁看着姜令词写下这句比她提出更宽松更自由的条例,若有所思:   是她小人之心了?   姜令词人还怪好呢。   都契约离婚了,还关怀她的身体呢。   多善良的人。   不愧是教书育人的园丁,人家思想品德境界不知道高出她多少倍,她居然还怀疑他。   实在不应该。   黎瑭长舒一口气,不再纠结,认认真真签下自己的名字,差点又写成黎渊,幸好刚点了三个点,微微顿住,在中间加了一道竖。   好悬。   差点又签错。   黎瑭很清楚,姜令词提出来的方案,是目前最优解。   毕竟他这样的身份地位,离婚确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如裴懿爻所言,分居几年,时间久了,感情欲望都会淡掉,甚至遗忘。   所以只要让她出国,就跟离婚区别不大,只需要再当一段时间名义上的姜太太罢了。   黎瑭签完字后,认认真真地对姜令词说:“在我出国进修的这段时间,你要把离婚前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   “一回国,我们就领离婚证。”   姜令词平淡地应下,没有泄露半份情绪。   黎瑭当他同意,离婚板上钉钉,她终于卸下了心上的重担。   于是开始跟姜令词分财产。   “这两只玉镯还你。”说着黎瑭便要摘下手腕的镯子。   “我这只刻了名字的镯子也得还回去?”姜令词慢条斯理地摘下腕骨上扣着的那只黎瑭亲自为他设计的兰叶镯,“你打算送给下一位?”   那倒不至于。   都写了姜令词名字了,黎瑭没那么抠门,也完全没听懂他的内涵,很大方地说:“你那只就送你了。”   姜令词微微一笑:“黎小姐慷慨。”   “但姜某不能白拿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对玉镯算作以物易物,如果你不喜欢戴,也可以拿去卖掉。”   种色这么好的镯子怎么可能拿去卖!   这种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   反正黎瑭舍不得,于是她强调:“那就当我们交换了哦,不是定情信物。”   姜令词:“可以。”   黎瑭把一些贵重的东西全都分了,姜令词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分得差不多了,黎瑭询问他的意见:“你还有什么要分的吗?”   “有。”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开口,“过来。”   黎瑭狐疑地跟上,却见姜令词打开了主卧的大门。   这是自从她和姜令词分房后,第一次进来。   还没来得及新鲜呢,随即她见到姜令词从主卧床头柜拿出一个盒子。   姜令词打开盒子:“这个怎么分?”   黎瑭垂眸一看,猝然睁大眼睛——   白玉扇子、小鲸鱼、还有姜令词新做的一条复刻了她头发颜色的琉璃串珠,长长一条,串在一块。   是她没见过的东西。   姜令词见她视线落在这串陌生的东西上,长指缓慢勾起一截,云淡风轻地解释:“这串珠子会从第一颗开始发热,温度越来越高,还在湿热地方会缠成各种形状。”   这是什么神仙科技?黎瑭没见过这种世面。   姜令词将这三样东西,一一摆在黎瑭面前,很大方地说:“你可以选两样。”   “作为宝石胸链的交换。”   “一定要选吗?”   黎瑭想说的是,她可不可以都不要。   姜令词不慌不忙:“夫妻婚后财产合理分配,是和平离婚的前提。当作是你送我那条宝石胸链的交换。”   “黎小姐对身体本能从不羞耻,怎么现在害羞了?”   “谁……谁害羞了。”   黎瑭最吃激将法,“我这不是选择困难症吗。”   是的,姜令词说的没错,婚后财产是得合理分配。   而且她是要出国的!   万一偶尔、夜深人静…寂寞了…有兴致了,被姜令词养刁了胃口,市面上那些小玩具,根本激不起她半点波澜。   塑胶感满满。   在国外约炮也很危险,她可不想得病。   这方面姜令词并不是吓唬她,黎瑭自己也清楚的很。   更重要的是,她是去进修的又不是去玩外国男人的,哪有时间。   所以这几件用惯的东西,她确实挺需要的。   于是黎瑭低头,先是看向熟悉的白玉小扇子,上面的孔雀纹与兰花纹会凸起游走,关键时候还能开合,往常姜令词不在家,她又有身体反应时,偶尔会宠幸这个,唯一的缺点时白玉质地,有点硬,一晚上只能用一次。   小鲸鱼虽然有点羞耻,但是尾巴会摇动,材质与温度也更贴合于人体,可以连续来好几次,兴致来了爽一晚上都没问题。   至于最后这个与她发色一模一样的串珠,她没用过,但是光听姜令词说,就很有意思。   遇到湿热会变形状,变成什么形状?   好奇心爆棚。   黎瑭足足纠结了十分钟,还是选不出来,一定要选两样吗,不能把三样全都给她吗?   “你曾以为我们在约炮。”姜令词低沉磁性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啊?”黎瑭迷茫抬眼,为什么突然提起约炮的误会。   对黎瑭而言,这都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而现在他们的第二辈子都要结束了。   黎瑭不明所以,目光落在姜令词脸上:“是这样,所以呢?”   “所以,要不要明明白白地约一次离婚炮?”年轻男人眉目清隽如画,语调绅士有礼,说出来的话却是惊世骇俗。   “啊~!”黎瑭震惊,约离婚炮?还有这样的约法吗?   今天她真的长了很多见识。   更重要的是,这种说法是从姜令词嘴里吐出来的,这就更让人震惊了。   以至于黎瑭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刻。   姜令词长指勾着那串琉璃珠,似漫不经心地笑了声:“黎小姐刚好可以亲身实践,再决定留下哪样。” 第51章 所谓冒犯   姜令词:“还能再约吗?”   天旋地转, 黎瑭仿佛回到了他们初次达成共识的那天,问话与回答的人却调换过来。   黎瑭:“当然”   她红唇似无意识般溢出姜令词当初的答案。   主卧的大床与隔壁夫人房的床是同款,甚至躺在上面, 看天花板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那个房间冰冷。   而这个房间炽热。   黎瑭望着悬在她面前, 熟悉而完美的炽热身躯,   姜令词说是实践琉璃珠子, 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碰它, 而是随手搁在枕边,握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   黎塘穿的是华美宫廷风的睡裙,美则美矣,只是从脖子捂到脚踝, 严丝合缝的没露出半寸肌肤。为了避讳谁可想而知。   那又怎么样, 现在还不是被脱得一干二净。   姜令词垂眸看着她,几秒后,俯身吻住黎瑭的唇, 勾着她的舌尖, 吻得极深。   几乎将少女纤细的身体完全压入柔软的床中。   黎瑭猝不及防, 窒息的错觉令她不自觉地挣扎。   裙摆从脚踝一点点往上蹭, 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 再往上,便是姜令词指尖所在之地。   他没有用手,只是将那条浅紫色的软纱沿着她的细腿,动作熟稔地扯下来。   最后不小心挂在少女清瘦精致的脚踝上。   一晃一晃的。   只是一个亲吻而已, 黎瑭像是冰块一样,被对方的体温点燃,然后冰块迅速解冻融化, 淌了一床的清水。   她终于抬起双手,主动环住男人修长的脖颈,抬起腰,一下一下往他身上蹭着。   催促的意思明显。   然而这个时候,姜令词却突然问她:“我们第三次见面,你给我发那样的照片,是不是就想让我这样……”   黎瑭睁着一双湿漉漉无辜的眸子望着他,“哪样?”   姜令词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毫不留情突然地用力。   与此同时,薄唇溢出清晰而干脆的一句:“干进去。”   黎瑭瞳孔蓦地失去焦距。   不知道是被……的。   还是震惊于斯文端方的姜教授居然能说出这样直白的粗话。   但她无法反驳。   第三次见面,她本来就是以约·炮的标准去赴约的,不然怎么可能穿那条白色蕾丝吊带袜,她打定主意要姜令词亲手脱掉。   第一次约,必须给他一个震撼的开场。   没想到……   那天的姜令词,正人君子的过分,连牵她的手,都要说一句“冒犯了”。   而且只牵了几秒。   仿佛多牵一秒,他就要多付一亿两千万似的。   那会像现在这样,一边十指相扣交叠在枕边,一边紧密相连的共沉沦。   怕不是要说一万句“冒犯了”也抵不消他心里的罪恶。   “你怎么不一边说冒犯了,一边干我?”   离婚炮嘛。   黎瑭觉得自己不能被姜令词牵着鼻子走,艰难地掀开眼睫,红唇翘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地说。   “好。”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开口,“冒犯了。”   显然,在这种场合,姜教授的这句“冒犯了”,并不是真心道歉。   而是真真切切的“冒犯”。   黎瑭感觉自己像是一颗源源不断被榨出果汁的水蜜桃,那姜令词就是榨汁机……   香香甜甜的汁水蜿蜒而下。   又再次被激烈的搅动翻涌出更多。   他像是永远没有止息的机器,只要不停电,就会持续地运转下去。   黎瑭细细指尖从抱着他,到无力地拽住床单,粉色指甲都泛了白色。   姜令词甚至没有换姿势,就是最传统,最普通,把她“冒犯”的濒临崩溃。   热呼呼的脸颊不小心贴在枕边那条微凉的琉璃珠子。   黎瑭已经意识不到这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用脸颊去蹭,想要降温。   她真的太热了。   下一秒。   这串解热的珠子被一只在月光下显得病态苍白的指节勾起。   黎瑭靡丽而迷茫的眼神循着看过去。   姜令词在她面前晃了晃,从喉间溢出暗哑的声线:“想要?”   珠子垂落。   冰冷的尾端直接落在她锁骨中间……而后往下坠。   一下子好凉。   黎瑭忍不住瑟缩了下。   但是又很解热,她混混沌沌地点了头。   一颗颗琉璃般的珠子,浅粉色、蓝色的、白色的、淡金色的,长长一条,姜令词先是松松地绕着少女雪白伶仃的脖颈绕了一圈。   而后慢慢往下掉。   随着身体一下一下地晃动,黎瑭根本不知道它会掉到哪里。   锁骨,腰腹、大腿、亦或者……湿·软·甜·腻的地方。   “要……要坏掉了,呜呜呜。”   姜令词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仿佛就是要把她……弄坏掉。   坏到即便远在国外,也没有办法去沾花惹草,以及……各玩各的。   想到这个词,姜令词眼神越发晦暗。   既然她想玩,那便——   让她玩不了别人。   用这具身体,牢牢地记住他。   “啊!”   黎瑭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儿。   她真的好烦,怎么又梦到姜令词了!   黎瑭既懊恼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像是被姜令词标记了上了一样,时时刻刻,浑身上下都是他的气息。   那股子冷梅香夹杂着淡而靡丽的麝香气。   非常的蛊人。   都已经在国外一个月了,黎瑭每每想到姜令词,都会浑身湿透,尤其是被那串琉璃珠子浸泡过的地方。   每天去上课第一件就是换内·裤。   下课回家,第一件事也是换内·裤。   睡前要换一条。   半夜醒来也要换。   比上次“坏”的还要彻底。   从一枕风月搬到槿越泗号,又从槿越泗号搬回大黎别墅,最后从大黎别墅搬到云阙湾,又从云阙湾搬到国外,不到一年时间,黎瑭已经搬了四次家。   裴懿爻确认黎瑭会出国进修后,早就已经给她安排好了房子。   就和他隔了一条小路,像是联栋的双层小别墅。   小别墅面积不大,上层是工作画画的地方,楼下开放式客厅餐厅小厨房,外加一间卧室。   黎瑭这段时间住的很舒服,床很大,而且也有一个圆形的按摩浴缸,虽然比不上云阙湾的一点皮毛,但作为一个留学生来讲,已经是非常精致的生活环境。   这一天。   黎瑭躺在床上,再次打开了临行前姜令词亲手给她放进行李箱的小盒子。   每天晚上,打开这个盒子,她都像是在开潘多拉魔盒一样。   心脏总是悸动不安。   像是揣着好几头小鹿。   而此时姜令词亲手制作的三个小玩具,完整地摆在里面。   没错,一个都没少。   既然决定全部给她,干嘛最后还要来一场什么离婚炮,给她造成这样的困境。   黎瑭下意识地想要咬唇,又蓦地记起姜令词曾经管她时说过的话。   会把唇咬坏。   她齿尖缓慢地松开。   昏暗光线下,映出少女洁白如玉的身体,以及与她这样纯洁身体天壤之别的靡艳反应。   黎瑭不需要看,都知道自己此时是怎么一个状态,她缓慢地从盒子里拿出那一串琉璃珠子。   漂亮莹润的珠子被少女托在手心,满满当当的一捧。   尾端还会往下坠。   黎瑭对性虽然是开放式的思想,但是在经历姜令词之前,她是彻彻底底的一张白纸,根本没有自己玩过,更别说小玩具了。   自从出国,她基本上每天晚上都离不开这玩意儿。   不然根本睡不着。   她很恶意地揣测,姜令词就是为了报复她离婚,才使出这样恶毒的手段,搅得她不得安宁。   偏偏……   黎瑭明知如此,却没有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一颗颗珠子上。   最后那夜,黎瑭其实并没有清晰感受到这一串琉璃珠子的真实效果,以实践为名的离婚炮就是个笑话。   但是离开姜令词这一个月里,黎瑭无数次亲自感受这串珠子的巧妙之处,姜令词并未夸大,只要一进湿软之地,便会自动变换形状。   明明放在手里,这就是一串普通的琉璃珠子呀。   黎瑭搞不懂里面究竟有什么黑科技,就跟她搞不懂白玉扇上的花纹为何似会游动一般。   珠子的温度每一颗都不一样。   每次待到她最舒服的时候,便会自动变成同样的温度,像是被人为控制的一样。   黎瑭闭着潮湿的眼睫,珍珠似的脚趾蜷缩着。   “唔……”   即便如白玉扇子那样,是可以远程遥控的。   但现在隔山隔海,遥控器也被她一并收走了,总不可能是姜令词控制的吧?   恰好黎瑭大脑一片空白。   便没有在想。   她又换了一次床单与睡裙等。   临睡前,她安慰自己,总会忘记的。   人的身体大约在半年后会更新一次。   所以当冬天来临时,那个小盒子便被黎瑭束之高阁。   不知道是冬日将近,她暂时失去了某种欲,亦或者是身体重启,之前的身体记忆随着时间消散。   总之,这方面的需求再也没影响到她学习。   裴懿爻建议黎瑭来国外进修,是找个人陪玩的,不是找人陪学的。   他来蹭黎瑭的色彩课,下课后,懒懒地跟在她身边道:“让你出国是为了散心的,你真上学啊。”   裴懿爻在国外是很有名气的雕刻艺术家,沉迷于各种雕刻,偶尔无聊了才去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   黎瑭与他相反,一节课不拉。   当然不是黎瑭有多爱进修,而是单纯地想要自己忙起来,以免闲得发慌胡思乱想。   真正的美人是可以统一全球审美的,比如黎瑭这张脸,一入校,便传遍了整个学校,被尊称为来自东方的神仙美人。   出国前干的最后一件事,黎瑭把头发染了回去。   用虞苏潼的话来说,外国造型师不一定符合咱们的审美,要是在国外补色,保不齐她这头彩虹发色变成真色彩鲜艳的彩虹。   饱和度超强的那种。   黎瑭一想那个画面,果断染回来。   发色很黑,衬得她肤色更白,唇色更红,再加上黎瑭那双黑白分明、顾盼生辉的眼眸,完全符合他们对东方仙女的印象。   于是……   便有了隔三差五来个金发碧眼大帅比表白。   今天也不例外。   裴懿爻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要不你说我是你男朋友他们就消停了。”   “我不介意当挡箭牌。”   黎瑭瞥了一眼裴懿爻清瘦高挑的身影,虽然如今是冬天,他怕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黎瑭依旧知道……厚重衣服下,一块肌肉都没有。   毕竟裴懿爻最讨厌运动,从小就懒得要命,能坐着绝不站着。   健身练肌肉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是浪费生命浪费时间。   裴懿爻:“你这什么眼神?”   黎瑭幽幽地说:“我对男朋友的最低要求,就是八块腹肌。”   “你?”   要是换了别的男人绝对要破防,但裴懿爻属于男人中最清奇的那一波,他没有羞耻心,更没有什么男人的自尊心,不然也不会从幼儿园就能跟黎瑭玩一块。   这两人的性格某些时候,比有血缘关系的还要像。   裴懿爻听到这话后,深以为然地点头,换了个主意:“不然你就说已婚有三孩……不行,外国人好像还挺喜欢这种少妇偷·情的,尤其是有孩子的,更刺激。”   黎瑭思路被他创的打开了:“或者我说我身上有可怕的东方巫师的诅咒,靠近我会不幸,他们外国人不是最怕这个吗?”   这两人当着一个外国人,用汉语交流,丝毫不管外国人的死活。   直到这位外国友人用比裴懿爻还标准的普通话说:“我听得懂。”   黎瑭/裴懿爻:“……”   靠。   怎么现在汉语传播度这么广!!!   两个人灰溜溜地跟外国同学道歉,说他们是开玩笑的。   毕竟舞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了,还地图炮,是得道歉。   黎瑭被这么一耽误,原本定好的去采风差点迟到,只能随便拎起一个画板包往外走,让裴懿爻帮她关门。   她今天要去写生的地方是一个开满郁金香的小城,这里四季如春。   小城安静祥和,很适合艺术家创作冥想,黎瑭好不容易空出一个长假来,自然要画个尽兴。   起初一切都很好。   风很舒服、郁金香很美。   只是黎瑭画完一幅画回酒店时,被告知这里不能使用手机付费。   而且黎瑭带的卡他们这边也刷不了。   这就非常的尴尬。   她习惯了出门不带现金。   要么她换一间酒店,要么她现在变出现金来。   很显然,这两个可能性都没有。   可惜了这座乡村田园风的小屋。   原本打算感受一下这里的风情的。   遗憾。   只能找其他酒店了。   就在黎瑭转身离开,随手解开画板包上一个拉链,准备将卡包塞进去时,突然发现……   包里有一小卷欧元。   各种额度的都有,适应于各种场合的应急。   黎瑭一下子僵在原地。   她以为快要忘记的人,再次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之中。 第52章 明月高悬   除了姜令词, 不会再有别人。   黎瑭僵硬的指尖终于动了,极轻地碰了下崭新的纸币,又立刻抽回, 过了几秒后,再次覆上。   是真实的。   而不是幻觉。   黎瑭突然记起, 这个装画板的包姜令词确实碰过, 当时她路过画室, 看到他的动作时, 还调侃过——画具也是婚后财产,也要分他一半吗?   结果很显然。   他不但没有分她的画具,而且预料到了她留学期间会遇到的麻烦……   并提前做好准备。   付了房费之后,黎瑭攥着剩余的纸币进了房间。   这间房是她早先选好的, 从这个角度, 能看到如童话世界般的风景,绿草花树掩映下的西式田园建筑,尖尖的塔顶从树丛中露出一角, 有种浑然天成的自然美感。   很多很多年前便有一部知名电影来这里取景, 浪漫又美好。   是黎瑭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黎瑭难得能空出一周的时间, 若非姜令词留下的这笔钱, 这趟准备许久、期待许久的行程大概要作废了。   只是。   黎瑭坐在田园风十足的藤编椅子上, 简易地支起画板,透过漂亮的格子窗,准备画下这一幕风景时。   跃然纸上的却是一张熟悉至极的人物画。   清隽昳丽的面容,薄唇, 眼睛形状像花瓣但是瞳色很浅,右边眼尾那颗画龙点睛的淡痣落下时的位置都不差分毫。   黎瑭画的时候,甚至不需要用脑子思考, 不需要回忆,握着铅笔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不受大脑控制一样。   一旦记忆开闸,难以自控。   黎瑭怔怔地看着画上的人物,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白素描,又是姜令词。   原来她真的记得清清楚楚。   少女洁白指尖一松,铅笔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一声响。   断裂的笔芯弹到她小腿,留下一个浅灰色的痕迹。   黎瑭蓦然清醒过来,看看画,又看看窗外的风景,忍不住揉着眉梢,她真是魔怔了。   都怪姜令词。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干嘛又突然冒出来搅乱。   她抓起放在旁边的纸币,想要沿着窗外丢出去时,突然停住——   丢钱干嘛?   会被当成傻子吧。   算了,钱是无辜的。   黎瑭将纸币卷好,重新塞回画板包的暗层里。   至于那张素描,黎瑭撕下来想要团成纸团丢进垃圾桶时,再次停住——   最终,她揭下画纸,将这幅画夹进了一本崭新的画册中。   再也没有画画的欲望。   躺在陌生的床上,呼吸间是天然的青草香,温度适宜,应该是最舒服的入睡环境,偏偏黎瑭怎么都睡不着,有点焦躁,心脏还悸动的厉害。   少女眼睫乱颤,最后还是没忍住,睁开双眸,仰头望着木质的横梁。   认真思考,睡不着是不是这个横梁刚好悬在她脑袋的缘故?   在风水学中,横梁压顶很不吉利。   黎瑭换了一个方向。   嗯。   还是睡不着。   睁眼是姜令词那张脸,闭眼也是姜令词那张脸。   有时候是清晰的,有时候又是模糊的。   后半夜,黎瑭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神使鬼差地打开尘封已久的加密照片——   照片上。   男人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黑色长裤,松松垮垮的腰带都没有系,神态慵懒地坐在暗红色丝绒沙发上,腰腹肌肉轮廓清晰而完美,还有一道道靡丽的抓痕,薄唇殷红湿润、眉目绮靡如画。   明显的事后情态。   镜头定格时,他浓密漆黑的眼睫微微上扬,并未看向镜头,而是看向坐在他腰腹下方的只披着一方薄毯、满身吻痕的赤·裸少女。   然而最显眼的还是男人眼下那一只妖冶的红色蝴蝶。   这是黎瑭第一张在人体绘画的作品,亦是她手机里,留下姜令词的唯一一张照片。   之所以留下,是因为黎瑭忘记删了。   尺度太大,当时她拍完便塞私密相册。   当时黎瑭并没有细品这张照片,现在才发现,她拍照时让姜令词看镜头,他居然一直没有看,看的是她。   当时姜令词在想什么?   今晚。   在国外陌生的住所,黎瑭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将她一下子拉回了陵城。   挂满镜子的婚纱试衣间,她与姜令词那一场疯狂的“偷·情”。   明亮清晰的镜子倒映出他们身体的每一寸细节。   如奶油疯狂搅拌出的白色泡沫,黏腻而潮湿,贴在他们相交的肌理之上。   分开时,在灯光下,似乎能拉出长长的丝儿,藕断丝连般,迎接更暴烈的下一次碰撞。   泡沫仿佛更丰富绵密,最后又化成莹润的汗水。   她的手指贴会抓着姜令词的手,有时候失去重心,膝盖跪在丝绒质地的沙发上,双手撑在上方华美的镜子上。   吻痕、抓痕、蝴蝶、白沫、红莓……   以及水蜜桃。   那天姜令词用的是水蜜桃味,黎瑭甚至能嗅到水蜜桃独有的清甜果香。   沉甸甸的一包。   在垃圾桶里非常明显。   他说囤了许久。   那时他们好似才一个多月没有做吧?   现在已经半年了。   姜令词会不会囤了更多,他会给谁呢?   黎瑭翌日的早餐是焦糖蜜桃派。   她恍然大悟,一定是嗅到了蜜桃香气,才会做这个梦。   陵城、渔舟会馆。   “刚新婚蜜月还没度就同意老婆出国进修,要说咱们姜哥有格局有胸怀呢。”   “这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人眼呐,夫妻之间这得多大的信任,才能展开异国婚姻呢。”   “嫂子要上几年?四年还是三年还是两年?”   “这都快过年了,嫂子还没放假?”   “人家国外又不过年。”   “你不是留学过吗?国外是不过年,但人家也有冬季假期的好吧。”   “忘了……没正儿八经上几节课。”   “你家产业迟早败在你手里。”   “哎呀,我学习不行,但我会抱大腿啊,阮哥最近有什么好项目,带带我呗。”   “滚……我都要找容哥姜哥贺哥他们拉投资。”   今天是容怀宴攒局,他新得了几瓶极品好酒,邀请姜令词他们品鉴,喝酒就他们几个人怪无聊的,阮其灼又喊了几个同圈子里玩的还算可以的好兄弟一块。   姜令词嫌他们叽叽喳喳吵,一个人站在露台吹风,身影挺拔而淡薄。   陵城的冬天冷极。   他却像是不怕冷一样,仅穿着一件衬衫,衣袖沿着手臂挽起两折,露出腕骨上精致的表盘与……兰叶细镯。   红宝石在月光照耀下,分外妖艳。   男人长指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烟雾飘渺,在他苍白清冷的手腕附近缭绕。   容怀宴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幕,不疾不徐地走上前,与他一同看向外面,往上看圆月高悬,似缭绕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绸,往下看霓虹灯似绵延万里,构成一幅如梦似幻的夜景。   美则美矣。   也不至于美到不披外套,吹着冷风也要欣赏吧?   所以……   起初两人都没说话。   赏了一会儿,容怀宴突兀地开口:“你就打算这么等下去?等她回来跟你离婚?”   姜令词偏头看向发小。   不是玩笑,有时他真的怀疑容怀宴是不是背着他们去学什么算命之法了,他记得自己并未提过离婚的事情。   姜令词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怎么知道?”   容怀宴轻描淡写地吐出三个字:“很明显。”   姜令词:“嗯?”   容怀宴拿出手机,对准姜令词那张薄情寡欲的俊美面庞,慢悠悠地说:“照照镜子,你现在顶着一张跑了老婆的鳏夫脸。”   按照容怀宴对姜令词的了解以及姜家的家规传统,黎瑭突然选择出国的原因,大概率两人有矛盾闹离婚,又离不成,出国进修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猜的不全对,但八九不离十。   总之,姜教授老婆是跑了。   姜令词没承认,也没否认,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语气比他的身影还要薄凉:“她还年轻,向往自由,出去玩几年,回来就定心了。”   与他结婚,她本就不情不愿。   之所以放她离开,倒不是姜令词多大方,而是他感知到了黎瑭的决心以及……   男人薄唇衔着香烟吸了一口,压住眉目间的晦暗不明。   想起黎瑭最后一次与他提离婚时的模样,少女坐在飘窗上,身后繁花似锦,阳光明媚,而她那双一池春水的的眸子,看向他时,却似碎了满池玻璃。   容怀宴的轻笑打断他的思绪:“所以你打算等她回来,也行,只是——”   他先赞同,随即话锋一转,“你说万一黎小姐在国外找到新的灵魂缪斯不想回来了怎么办?”   姜令词冷冷地睨着他。   黎瑭对灵魂缪斯的要求很肤浅,八块腹肌、排列秩序,肌理没有瑕疵。   这也是黎瑭当初第一眼选中他的原因。   所以容怀宴说的这个可能性并非没有。   “你看我也没用。”   “又不是我勾引你老婆。”容怀宴似笑非笑,“我只爱我家小海棠一人。”   姜令词嗓音一如冬季寒风,凉嗖嗖地说:“所以,容公子有何高见?”   容怀宴顶着一张优雅温润贵公子的脸,语调徐徐:“高见没有,现在就一个问题,你想要老婆,还是想要脸?”   “想要老婆,就得不要脸面。”   “死缠烂打,死皮赖脸,跪键盘,跪榴莲,跪刀子,实在不行每样来一遍。”   当天晚上,姜令词倚在主卧大床的靠枕上,修长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薄薄的遥控器。   姜令词是做了感知功能的。   只要黎瑭碰那些小玩具,便能连接到他的手机。   相隔八小时的时差。   之前黎瑭每晚睡前玩时,偶尔姜令词已经在前往古文字研究院的途中,还有一次,他在开早会。   黎瑭刚去国外那段时间,几乎每晚都在玩,姜令词很清楚原因,因为这本就是他预料到的。   自从入冬后,黎瑭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那些玩具。   是对他的渴望削减了吗?   亦或者……遇到更感兴趣的事情。   黎瑭向来没有耐心,忘性也大,时间久了,她会把他忘的干干净净,姜令词也并不意外。   把玩着银色遥控器的指尖忽而微微用力,在昏暗灯光下,泛了一丝奇异的白。   环顾四周。   曾经姜令词并不觉得一个人住空旷,毕竟前二十几年都是一个人睡的,与黎瑭同床共枕的时间,甚至都没有这二十多年时间的一个零头。   即便黎瑭走后,他不过是恢复往常罢了。   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   然而想起容怀宴的话,今晚姜令词竟然莫名其妙地觉得床上少了一个人。   于是他扪心自问:想要黎瑭吗?   是想的。   姜令词向来不会欺骗自己,想便是想,不想便是不想。   所以,他将容怀宴的提议列入了最近计划。   *   次年,春天。   “这次舞会是学校传统,很有意思的,你来都来了,不涨涨见识?”裴懿爻难得换下他那些不规则的时尚潮牌,换上了一整套西装,不过依旧是站没站相,气定神闲地靠在门边催促。   将端正熨帖的西装,穿得极为散漫。   黎瑭昨晚又失眠,此时懒洋洋地坐在梳妆椅上,雪白纤细的手臂支起,手心撑在脸颊上,不想化妆,也不想出门。   俨然一副拖延症晚期。   按理说裴懿爻已经是很宅的,心理医生让他没事多见见太阳,走出去,但他一个人不太想走。   好不容易把黎瑭这个喜欢热闹的人弄来国外,按照她平时的行事作风,一定会隔三差五按头拉他出去。   岂料……   黎瑭居然比他还宅!!!   愣是把裴懿爻这个宅男给逼的好久没有闭关搞雕刻艺术,隔三差五的就要来隔壁溜溜弯,顺便检查一下自家小青梅还活着吗。   黎瑭宅的这段时间,当然没有闲着,她画了无数作品,如今在国外绘画圈也很红,比在国内还要红了。   甚至还有许多名人,想要找她画画。   只不过黎瑭全退了,都以没有灵感为由。   见她耷拉着眼睫又想睡觉,裴懿爻不惯着她了,直接上前。   零帧起手,用他给娃娃化妆的技术,亲自给黎瑭化妆。   黎瑭掀睫瞥了他一样,没动弹。   最好画崩了,这样她等会就有借口不出门了。   她昨晚失眠到半夜,半梦半醒,总是想姜令词,最后实在忍不了了,直接起床画画。   一直画到天蒙蒙亮,才去浅睡了一会儿。   然而……   虽然是第一次化妆,但裴懿爻连娃娃都能画的精致漂亮,更何况是真人!   黎瑭看着镜子里那张完全看不出倦怠的漂亮脸蛋,如同精致的bjd娃娃,呵欠打到一半被震地停下了。   大变活人啊。   连打呵欠时眼睛里蓄积的泪水,都似水波潋滟,顾盼生辉。   裴懿爻得意挑眉:“怎么样,快去换衣服,我等会再给你卷一个大波浪,一定让你艳压全场。”   “连卷头发都会。”   “我记得你学的不是美容美发是艺术雕刻吧?”   裴懿爻:“都一样是手工活,有什么区别。”   黎瑭眼神敬畏。   小时候给她缝被其他小朋友拽掉的袖子上的蝴蝶结。   给她梳跟其他小朋友打架弄散的头发。   现在手工活干的更利索了,裴懿爻真是居家必备之娇俏小保姆啊。   黎瑭看在这个绝美妆容的份上,选了一条超美的银色小裙子,走起路来,波光粼粼。   一路上偶遇几位同专业的同学,恰好同路。   “春假结束后,选修课会有一位来自东方的超帅书法老师,听说他会神秘的东方古文字。”   “好酷!”   “他今天好像也会来舞会哦。”   “li,你知道这位书法老师吗?”   黎瑭提着裙摆,懒懒地走在两侧开满樱花树的路上,她还有点困,即将抵达礼堂时,突兀地听身旁同学问起。   黎瑭:“哪位?”   同学:“看哪里。”   黎瑭抬起眼睫,循着同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陡然愣住。   复古又华丽的礼堂门口,站着高挑挺拔的、熟悉的男人背影。   一袭工整熨帖的定制西装,单是背影便能看出他与西装的适配度多么高。   矜贵端方,谦谦君子。   黎瑭恍惚地发现,自己居然连姜令词的背影都记得清清楚楚。   应该只是背影相似罢了,背影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姜令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甚至过年他都没给她发过消息,俨然是要和她彻底断绝关系的。   黎瑭心神不宁地猜测,所以一定只是巧合吧。   就在下一秒。   那道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蓦地转身——   黎瑭眼眸陡然睁大,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上。   姜令词看着站着明月高悬的夜空之下,一袭银色长裙,潋滟生辉的少女。   脑海中只浮现出一句话:   明月高悬于夜空,眼下还是春天。 第53章 “馥郁”   黎瑭提着裙摆, 安静地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看着这位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男人。   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姜令词?   中文老师?   明桦大学和古文字研究院这么轻易地放人?   不对不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为什么会来她进修的学校。   对视间,其他人都成了背景板一般。   然而裴懿爻可不甘当背景板, 更没什么眼力劲儿, 完全没有察觉到小青梅和新来中文老师的眼神拉扯。   随手揽住黎瑭的腰, 带着她往前走:“愣着干嘛?”   “走啊。”   黎瑭条件反射地甩开裴懿爻的手, 像是被烫到一样。   裴懿爻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我手上有刺?”   他平时不上网,不刷微博,对新闻也不感兴趣,自然没见过姜令词。   黎瑭被裴懿爻的话惊醒:对哦, 她与姜令词现在是各玩各的虚假夫妻关系, 干嘛在乎他误会不误会。   好吧,还是有一点在乎的,毕竟她道德修养满分。婚姻关系持续期间, 最基本的尊严得给对方。   一定是这样。   就在黎瑭迟疑着要不要上去礼貌地打个招呼时, 已经有几个外国老师将姜令词团团围住, 姜令词绅士有礼地对他们轻轻颌首, 随即几人相偕一同入场。   离开时, 看都没往她这边看。   好的,不用纠结了。   黎瑭红唇轻抿了一下。   同学们还在聊。   “哇,我们院长对他很崇拜的样子,他很厉害吗?”   “当然, 是在我们学校盛情之下,从明桦大学邀请来的教授级中文老师,据说只教半年, 年底就要回国了。”   “新学期到来的时候,我要好好学习中文。”   “我也!”   原来是学校邀请,那……不是特意为了她而来。   黎瑭莫名地长舒一口气。   这样闲聊着,他们也继续往礼堂大门走去,台阶很长,黎瑭踩着高跟鞋像是贵妃娘娘扶着小太监的姿势扶着裴懿爻。   裴懿爻幽幽地说:“现在不嫌我扎手了?”   “哎呀,大晚上的你这么突然搂我腰,我困的晕乎乎地拍你一下怎么了?”黎瑭倒打一耙,“错错同学,你可真记仇。”   裴懿爻:“别叫我这个名儿,小糖梨。”   “休战,不互相伤害。”黎瑭双手交叉,打了个叉号。   裴懿爻:“……”   爻字像是两个叉号,小时候黎瑭不认这个字,但是知道老师会用这个符号,代表错误的意思,所以她从小就叫裴懿爻错错。   一直到裴懿爻从黎渊那边无意中得知黎瑭的小名,她一叫错错,裴懿爻就喊她小糖梨,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走到最高台阶上时,恰好是姜令词方才站的位置,黎瑭突然转身,循着他刚才的角度望过去。   发现她刚才在下面是背对着月光的,路边还有一排排茂盛的樱花树,挡住了路灯,所以光线很模糊。   加上今天裴懿爻给她画了“换头妆”。   所以……姜令词不会都没认出她来吧?   礼堂实在是很大,且舞会盛大,黎瑭从舞会开始到快要到尾声了,再也没有遇见姜令词,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刚才在门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她问拿了好几碟甜品和热可可正在吃吃喝喝但就是不下场跳舞的裴懿爻:“进场之前,我们在礼堂外有看到人吗?”   “什么人?”   裴懿爻随口反问。   黎瑭拧着细眉:“就是一个很高很帅的男人啊!你没看到?”   裴懿爻理所当然:“没啊,现场哪有比我还帅的男人?”   黎瑭:“……”   她揉了揉发胀的脑瓜子,“我可能需要去透透气。”   裴懿爻毫不担心地摆摆手:“去吧,等我吃完去找你。”   这里是学校又不是什么危险地方。   一路上有许多人向她邀舞,其中包括许多身材比例完美的金发碧眼大帅哥,还有知道黎瑭是画油画的,大胆提出给她当人体模特,作为一舞交换。   自从得知黎瑭的择偶标准是八块腹肌、肌肉标准完美不能有一寸瑕疵后,自动过滤掉了一大批质量不一的追求者。   而剩下想约她睡觉或者表白的,衬衣下的肌肉都相当漂亮。   但黎瑭拒绝了。   首先她跳不动,已经好多晚没有睡好,心脏隐隐不适,估计一场舞下来,她要被紧急送往医院。   其次她现在对完美的躯体也没有太想的追逐欲,更别提性·欲了。   好久都没了。   以至于她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或者之前玩的太频繁,把自己玩坏了?   黎瑭胡思乱想着,经过一个罗马柱时,突然被一只大手攥住手腕,她高跟鞋没站稳,被轻而易举地拽进了盲区。   刚好喊人,便对上一双淡漠又勾人的眼瞳。   黎瑭心脏骤然一松,蓦地又是一紧。   她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再次看到姜令词。   然而没等黎瑭开口说话。   下一秒便被猝不及防地推到在墙壁上,而后男人极具侵略性的身体寸寸压近,光线昏暗的角落,她简直要被这股子炽热的气息逼疯,少女纤细的腰肢被他一手掌控,迫近于冰凉的墙壁与他的炽热身体之间。   身体上淡淡的酒精气,像是从他肌理上蔓溢而出,带着令人醺醺欲醉的蛊人感。   就在这时,男人微微低头,薄唇掠过少女漆黑卷曲如洋娃娃一样的发丝,又拂过她雪白细腻的侧脸,最终准确地覆在她唇上。   黎瑭的唇瓣是湿润的,又是馥郁的。   熟悉又陌生的冷梅香像是抚平她的最佳良药。许久没有接吻,黎瑭身体比大脑还要快地记起这个人,双手习惯性地攀上他的脖颈,乖乖起启唇,任由对方长驱直入。   甚至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   不对。   这样是不对的!   她怎么能跟姜令词接吻……   不能。   这或许是梦?   亲一亲没关系吧?   反正在梦里,她和姜令词做过更多更过分的事情。   黎瑭理智在挣扎,但是身体快速地分泌出润滑,微微仰着脖颈,方便男人深入她的唇舌之间,再深地亲吻她。   不远处是喧嚣而热烈的舞会,只要有人经过,便会看到新来的中文老师与他们无人摘下的东方美人在激·吻。   少女被亲的呜咽声与引人遐思的水渍声好似比外面的音乐声更大。   姜令词吻了他的春天。   在相见后的第三小时十五分零八秒。   黎瑭本来睡眠不足导致的头脑晕沉,在男人压迫性的亲吻里,很快便丧失清醒。   一切被重启的欲·念掌控。   无数次梦到他,黎瑭现在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少女银白色裙摆下的双腿不自觉地并拢起来互相摩挲,呢喃着说:“难受。”   她更紧地贴向姜令词时。   忽而——   男人松开了她的腰肢。   黎瑭差一点没站稳,幸而及时扶住了墙壁,一双潮湿又迷茫水眸望着他,有点委屈地问:“怎么不亲了?”   姜令词微微仰头,靠在刻纹凸起的柱子平复涌动的欲·望,光影将他昳丽的容貌割裂成两部分,随性的动作又充斥着一股子野性不羁。   又像是在……蛊惑她。   黎瑭习惯性地去勾他的尾指。   以前他们每次接吻完,她还想要时,都会这样做,是他们的明示动作。   但这次,姜令词好似没有get到一样,喉结滚动,似是在吞咽他们交缠过后的津液,抬手用拇指下侧大鱼际的位置擦过下颌多余的液体与沾上的口红,恰好错开了她的动作。   “抱歉,我喝醉了,认错人了。”男人似乎也只能依靠着罗马柱才能站稳,他扯了扯脖颈间的领带,一双淡色眼瞳像是弥漫了浓雾,显然并非清醒的。   “啊?”黎瑭想起他身上浓烈的酒精气味,垂落在身侧勾空的细指僵了下,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亲她,姜令词要亲谁?   姜令词清隽眉心紧蹙着,似难以启齿:“我起反应了,不能再亲。”   沉默几秒,他望进少女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眸,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他忽然单手按住太阳穴,闭眸缓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认真地黎瑭说:“也不能将错就错,我有太太。”   起反应了,将错就错。   黎瑭在听到这两个本该毫无关系的词汇,空白的大脑却如走马观花一样,记忆一路往前推,一直停在——   绛云镇那晚。   时隔一年半,黎瑭终于记起了她在绛云镇与姜令词强行坐在他身上,去摸他之后断片的记忆。   她当时无辜地说:“抱歉,摸错人了,你起反应了哦,要不……我们将错就错?”   少女唇瓣似覆了一层薄润而诱人的水光,吃惊地微微启唇,像是在等待下一个吻。   姜令词很想要探进去。   但现在不行……   黎瑭铁了心要和他离婚划清界限,所以等她回过神来,一定会产生防备。   所以姜令词在看到黎瑭的发小朝这边过来时,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领带,从另一个方向率先离开。   这个方向,他是从裴懿爻身后走过去的。   整理跟没整理区别不大。   最起码与裴懿爻擦肩而过时,裴懿爻还多看了他一眼。   这不会就是小糖黎说的那个……比他还帅的东方面孔吧?   挺一般的。   裴懿爻的审美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的,他化妆知道怎么化是符合主流审美的,但与他的审美无关。   他只是个为了顺应主流审美的小众可怜虫罢了。   裴懿爻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过性·欲,所以对姜令词那个事后状态不是很了解,只当他是喝醉失态了。   是一只被欲望支配的可怜虫。   不过身材不错,可惜刚才忘记邀请他当人体模特了。   雕刻艺术更需要人体模特——裴懿爻曰。   视角盲区,黎瑭眼底的雾气散去,鼓噪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而她也恢复清醒。   不是梦。   不是困极了的幻觉。   一切都是真的。   舞会是真的。   中文老师是真的。   刚才的接吻……是真的。   绛云镇的记忆也是真的。   但是……   姜令词好像喝多了,这个肯定不是装的。   等等男人喝醉了还能硬吗?   别人不可以,但是姜教授应该可以吧,毕竟他连发烧四十度都硬得不得了。   黎瑭又乱套了。   喝醉不喝醉的都不该随地大小亲吧?   这次亲错的人是她,万一下次亲错了别人呢?   都要离婚了,亲错了也跟她没关系,但是……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黎瑭迷惑抬眸:“……”她应该没有喊出声吧?   裴懿爻看着她乱糟糟的卷发和唇瓣,像是看到了自己精心装扮的娃娃被人弄乱弄脏,向来对什么都懒散的人差点暴走。   完全接受不了。   裴懿爻十分糟心,就此发誓:以后再也不给她做妆造了。   黎瑭哄了他好一会儿,回小别墅的路上,还买了两个冰淇淋,三个球,才哄好。   裴懿爻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问:“你怎么搞的?”   “接受谁的告白了?”   这么明显是被亲的,裴懿爻只是没谈过恋爱,又不是眼瞎。   不过他倒没跟姜令词联系到一块,方向都不一样,两人明显不是一块的。   冰凉的甜食,令黎瑭的体温下降了许多,懒洋洋地接住道路两边掉落的樱花花瓣,一边随口回道:“那倒没有。”   不但学校种了很多樱花,这一路上樱花树是最常见的景观树。   “兴致来了,亲着玩儿。”黎瑭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   不就是亲着玩儿吗。   对方甚至还喝醉了,醉到认不出人。   大概率和她一样断片。   裴懿爻:“帅吗?”   黎瑭:“比你帅。”   裴懿爻:“有八块腹肌吗?”   黎瑭:“有,整整齐齐。”   裴懿爻放心了:“这还差不多。”   黎瑭与裴懿爻能从小玩到大,并且感情从未破裂过,就是因为他们对彼此不想说的事情都很有边界感。   黎瑭从来不问裴懿爻为什么每周五要固定出去一趟。   而裴懿爻也不会过多的去问去介入黎瑭的感情生活。   但是一旦对方发生什么大事,他们又会是彼此最信任的朋友。   比如他们每隔三年便会交换一次遗书。   两个人闲聊着,随后各自回家。   明明很困又很累,黎瑭却一点都睡不着。   大脑清醒地播放今晚那个又深又重又是阔别已久的吻。   她从床上坐起,拿出放在另一个枕头下面的画册。   去年冬天,写生回来后,黎瑭便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想姜令词了,便会在那本崭新的画册上,画一张画。   只要画完了画,她睡眠就会好一点。   而现在,这本画册只剩下最后一张。   黎瑭拿起画笔,根本无需考虑,便将姜令词亲吻她的画面完整地画了出来。   她是背影。   但姜令词面容是清晰的,甚至连眼神都记得清清楚楚。   充斥着本能的欲·望与压抑。   但又是清醒的,没有沉沦的。   一如……他曾经亲吻她的模样。   黎瑭指尖有意无意地翻看着之前的画,全都是她与姜令词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比如惩罚她玩滑板受伤那段时间,姜令词在厨房亲手给她烤制小饼干……   黎瑭甚至把那些动物植物的可爱小饼干都一比一地复原出来,可见她印象多深刻。   手指忍不住触碰小饼干。   突然想吃。   但好像以后都吃不到姜令词亲手做的了。   下次让手工活的小达人裴懿爻试试做甜品。   还有一张是姜令词在老宅那个奇怪的玻璃花房看两个小树苗,他垂着眼睛,看得很认真,手指还摩挲叶子,似乎在观察小树苗长得健康不健康。   隔着别墅栏杆,姜令词高调地送聘礼……   洞房之夜,在他身上画的白孔雀……   游艇出海时,一起看鲸鱼……   往前翻,是他们一起并肩坐在玻璃花房的长椅上什么都不做,但很安心……   再往前,姜令词去空无一人的公园接她,虽然当时黎瑭不想承认,但是在她心里,他那晚的出现,像是她等待许久的英雄,如果再早一点,把她和猫猫一起接走就好了……   黎瑭眼睛有点酸涩,她猛地将画册合上。   几分钟后,整个房间暗下来。   少女蜷缩在床的角落,用力咬向她的指节,一直到咬出血丝,无意识地吸吮着,只有这样痛楚和血腥味,才会令她保持绝对的清醒。   黎瑭不断地命令自己——不能陷入这些虚幻的美好。   黎瑭就这样蜷缩着在角落睡着。   翌日九点,太阳穿透窗帘缝隙,泼洒了一道光进来,恰好照在黎瑭的脸上。   门铃声响起。   黎瑭很烦躁地捂住耳朵,好不容易睡着。   她挣扎着掀开眼皮,一般来说,早晨除了裴懿爻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上门。   黎瑭本来想当作没听到,用另一半的枕头按在自己脑袋上……   催眠自己: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赶紧走!   但是门铃声契而不舍。   比她更有耐心。   啊!   黎瑭垮着一张漂亮脸蛋,就这么赤着脚,一路蹬蹬蹬跑到门口,看都没看监控,便暴躁地质问:“谁好人家一大早上门做客啊?!”   谁都不准招惹有起床气的仙女。   “不好意思,我以为九点你应该醒了。”   磁性悦耳的嗓音萦绕在黎瑭耳畔。   黎瑭被阳光刺到半眯着的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站在门外那一抹修长如玉的身影。   ???   她诧异地仰头,红唇溢出三个字:“姜令词?”   “是我。”姜令词绅士地问好,“上午好。”   黎瑭眼睛在看他身旁的行李箱时,彻底清醒,“什么……意思?”   姜令词温和有礼地开口:“求姜太太收留的意思。” 第54章 我的   九点零三分, 黎瑭的单身小别墅里多了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   姜令词温和矜雅坐在色彩饱和度很高的沙发上,明亮的阳光泼洒而入,莫名给人一种普度众生的菩萨相, 偏生眼下一颗淡色红痣又足够撩人心弦。   门口还放着那个黎瑭曾经坐过的行李箱,她缓慢地将视线挪开, 不让自己去想以前的事情。   黎瑭站在沙发对面, 双手环臂, 是极具防备性的姿势, 居高临下地观察他。   姜令词恍若不察,反而淡定地开口:“坐吧,站着干嘛。”   “哦。”   小别墅就一个单人沙发,归姜令词坐了, 还剩下一个小板凳, 是裴懿爻从他那边拎过来的,因为他不喜欢坐在地毯上。   黎瑭在小板凳上落座后,突然发现自己平白矮了姜令词一头。   还有!这是她家, 她想坐就坐, 想站就站, 他怎么反倒跟主人似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算了。   坐都坐了, 懒得站起来。   矮就矮了, 气场不矮就行,黎瑭用冷酷加质疑的眼神看着他,“你刚才在门口说求收留,你不是来当什么中文老师的吗, 会没地方住?”   男人突然勾唇,好听的声线噙着笑音,不答反问:“消息还挺灵通, 这么关心我这个合约老公?”   “你那么高调,全校师生都知道了,别岔开话题,请直面我的问题。”黎瑭坚决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姜令词不动声色地解释:“学校安排的房子隔音很差。”   “昨晚隔壁开群趴,嗯……隔一段时间就来敲我门问要不要加入,很吵。”   虽然姜令词说的隐晦,但黎瑭不会傻到以为是开正经party。   黎瑭细眉拧起,她知道姜令词没有说谎,但是……   “你那么有钱,干嘛不自己租或者买。”   “附近没有合适的空房。”姜令词直接拿出他找房子的证据给黎瑭看,“学校安排的交流访问太仓促。”   黎瑭委婉拒绝:“我这里就一张床一个卧室,不方便。”   姜令词退而求其次,“我可以睡沙发。”   单人沙发是可折叠的,摊平后像一个小的单人床。   黎瑭躺在上面睡个午觉倒是恰到好处,但是……姜令词这将近一九零的身高肯定不行。   在黎瑭继续找到借口拒绝之前,姜令词已经做了决定:“我就在沙发上凑合两天,这几天再找找,能找到的话,我立刻搬走。”   软硬兼施,绅士温和又强势。   黎瑭根本说不过他。   在她小脸纠结时,姜令词云淡风轻地问“这么晚起床,还没吃早餐?”   黎瑭从唇间溢出丧气的一个字:“没……”   不但没吃早餐,她还没洗漱。   等等,还没洗漱?!   半分钟后,黎瑭站在洗手台前,精致漂亮的小脸更垮了。   她居然顶着这样一张脸跟姜令词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   美人怎么都是美的,起床自然也不会丑,不过黎瑭最近没睡好,眼下有明显的淡青色痕迹,唇色也不够鲜艳,黑色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还穿着白色到脚踝的睡裙,神似病娇……嗯小艳鬼。   黎瑭用冷水扑面,让自己清醒清醒。   冰凉的水落在皮肤上,少女纤薄肩膀瑟缩了下。   姜令词站在她搬来就没开过火的厨房,冰箱里只有两颗无菌蛋,一小桶淡奶油,还是前些日子黎瑭和裴懿爻在家里吃寿喜烧剩下的。   他看了一会儿空荡荡的冰箱,才抬手拿出唯二的两颗鸡蛋。   黎瑭终于收拾好自己出来时,姜令词刚巧煎了两颗流心荷包蛋,端上桌。   见她出来,男人轻描淡写地屈指敲了敲餐桌,“过来,简单吃点。”   简单吗?这已经很豪华了。   对于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吃过热腾腾早餐的黎瑭而言。   两个荷包蛋,黎瑭想霸占,出于从小到大的分享礼仪……她掀起眼睫,偷瞄了姜令词一眼,眼巴巴地问:“你吃吗?”   黎瑭眼神真的很明显。   姜令词没逗她,薄唇溢出简单的四个字音:“都是你的。”   黎瑭一下子眉开眼笑,下一秒,姜令词继续道,“一会儿去超市买食材。”   嘻嘻,不嘻嘻。   黎瑭不明白,怎么就和姜令词逛超市了?   “这是即将离异的夫妻该做的事情吗?”   这话她不小心问出口。   姜令词却泰然自若地拿起几瓶草莓牛奶放到购物推车里,淡然地扫了她一眼,“离异夫妻就不吃饭了吗?”   他的眼神不凶,甚至堪称温和,但黎瑭总觉得带着侵略性,老老实实地回:“要吃吧。”   姜令词:“嗯。”   黎瑭:嗯?   是怎么一个意思?   姜令词:“吃松鼠鳜鱼吗,我和渔骤府的大厨讨过食谱。”   黎瑭这次答得相当字正腔圆、毫不犹豫:“吃。”   之前在陵城,她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吃一次渔骤府的松鼠鳜鱼。   天知道她多想吃!   “好。”   姜令词往海鲜区走去,“还想吃什么?”   那可真是太多了。   她完全懂了裴懿爻,外国饭是真的很难吃!   起初黎瑭还有点顾虑。   直到姜令词说,餐费抵房租,黎瑭立刻理直气壮起来。   对哦。   是她收留姜令词,姜令词表现一下他的作用也是应该的。   黎瑭跟在姜令词身后,开始点菜:“我还要吃芋儿鸡、红烧排骨……”   她说一样,姜令词便搭配好一样食材。   等黎瑭意犹未尽的停下后,发现已经堆满整个购物车,结完账,她主动要求帮忙拎东西。   她可以轻松地拎起超重的购物袋,但是姜令词神色却没有半点有人帮忙分担重物的轻松,眼眸反而有点冷。   想起当初黎瑭连一个行李箱都拎不动的娇贵小公主模样。   出国一趟,连这种粗活都会干了。   姜令词直接将她手里的那个购物袋单手拎起来,一手拎两个购物袋,率先往小别墅走去。   落下淡淡一句:“不需要你。”   “好吧……”   黎瑭有些无措。   姜令词好像突然不高兴了?   是觉得她只能拎一个,太没用了吗?   现在是春假期间,姜令词还没正式入职,一整天没出门,中午时间不够,黎瑭又着急吃饭,只简单做了三菜一汤,今天黎瑭在超市点的大部份菜都没来得及做。   下午姜令词悠闲地在厨房烤小饼干,顺便整理晚上要做大餐的食材,行李箱就随意地放在门口,没收拾,也没走。   男人一身衬衣西裤,外面是刚从超市买的莫奈油画风的围裙,俊美面庞清冷从容,即便在这样略显狭窄的厨房,都显得游刃有余。   好像又不是生气?   黎瑭吃着第一波烤成樱花形状的小饼干,心里小声蛐蛐:男人心,海底针。   姜令词端着第二盘兔子形状的小饼干出来时,黎瑭已经吃饱喝足窝在沙发里开始打盹了。   姜令词给她盖上一张薄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门铃声。   原本昏昏欲睡的黎瑭一下子清醒了,她好像把裴懿爻给忘了!!!   姜令词已经去开门了。   “等……”   话音未落。   门开启。   裴懿爻见门刚开了一条缝,便直接开口:“你家里怎么有烤饼干的香味儿?”   姜令词将门完全打开,淡定自若地回:“因为烤了饼干,要吃点吗?”   裴懿爻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小青梅好像没这么高,声音也没这么磁……   下一秒,他与门内温润如玉的年轻男人正面对上:“???”   他有点脸盲,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姜令词。   主要是姜令词现在这样戴着围裙矜持雅致的居家气场和昨天风流迫人又高傲冷峻的模样判若两人。   裴懿爻沉默几秒,鼻翼环绕着烤饼干的香味,真让人受不了。   他幽幽地溢出一句:“要。”   怕姜令词没听懂,补充道,“要吃饼干。”   有人抢的才是宝贝。   黎瑭看到有人抢她新出炉的小兔子饼干,超级护食地怼到裴懿爻眼皮子底下,很大声地宣布:“这是我的!”   小兔子形状的她还没吃呢。   还是粉色的,蔓越莓口味的!   酸酸甜甜,她最喜欢了。   裴懿爻往嘴里连塞了好几块小兔子,敷衍地说:“好好,你的你的。”   “我吃你的。”   黎瑭:“……”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姜令词淡定地又端出一盘:“蔓越莓味的烤了三盘。”   黎瑭选择宽恕。   裴懿爻一边吃着,脑子一边开始转着,突然想起来这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这不就是昨晚那个……“可怜虫”?   等等?   “可怜虫”当时什么样儿来着?   小青梅什么样来着?   裴懿爻福至心灵。   是昨晚被黎瑭亲着玩儿、八块腹肌,比他帅的男人。   是挺极品的。   裴懿爻仔细端详了一番,身材比例太完美了,薄薄的衬衣弯腰放托盘时依稀可见里面清晰的肌肉线条。   背影更无可挑剔,围裙细带勾勒出男人窄瘦的劲腰。   完美,太完美了。   于是,他擦擦手指,径自走向厨房,倚在门边欣赏了几秒,轻咳一声,“你好。”   裴懿爻突然客气必定有诈。   黎瑭脑中警铃大响。   下一秒,便听到自家发小友好地夸奖并询问姜令词:“你身材比例真好,我有幸能邀请你成为我的人体模特吗?”   黎瑭:“!!!”   她护食!她用过的人体模特根本不想分享给别人,即便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   她好像现在又没资格帮姜令词拒绝。   黎瑭气的心脏疼。   她霸占了唯一的沙发,眼不见心不烦地望向窗外,不想听他们对话。   姜令词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冷静矜雅:“感谢厚爱,我只给我太太当人体模特。”   黎瑭偷偷翘起一点唇,又迅速抿平。   裴懿爻难得遇到这么合心意的人体模特,第一反应便是:“您太太哪位,我和她沟通。”   刚说完,裴懿爻觉得有点不对劲——等会,小青梅玩上有妇之夫了,这么野?   也不对……   他还是相信黎瑭的人品。   裴懿爻平时懒得出奇,很少愿意在除了雕刻之外的事情上动脑,但不代表他无脑……   他看了看黎瑭,又看了看姜令词,恍然大悟:“你就是她……”   姜令词顺其自然地自我介绍:“我是她的先生,这段时间多谢你对黎瑭的照顾。”   裴懿爻脱口而出:“为了报答我对她的照顾,你给我当一天人体模特,半天也行,一小时……”   “吃饱了赶紧走。”   黎瑭忍无可忍,将一托盘小兔子饼干塞到他手里,并且推到门外。   裴懿爻:“今晚我来吃晚饭。”   “我刚看到厨房有好多食材,有虾有鱼有牛肉。”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想到姜令词和裴懿爻介绍时说的话,黎瑭有点心慌。   她哒哒哒跑到主卧,拿出那张临走前签署的合约,对姜令词强调:“合约写的清清楚楚,等我进修完回国,就正式办理离婚手续的。”   不知道是和姜令词强调,还是和她自己强调。   姜令词视线扫过那纸合约,   一式两份。   但姜令词那份早在签完当晚,便进了碎纸机。   还弥漫着淡淡烤饼干甜香的空气一瞬间凝滞。   姜令词在少女惴惴不安的表情下,淡而温和地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怕我反悔吗?”   没有任何锋芒,像是一块无害而温润的玉石。   黎瑭:是有点怕。   但他意思好像是不会反悔?   黎瑭抿了抿唇:“你很快就会搬出去的对吗?”   姜令词:“当然。”   黎瑭:“你年底一定会回国吧?”   姜令词似轻叹:“黎小姐,我工作很忙。”   意思明显,不会待太久。   黎瑭放心了一点。   本来黎瑭以为今晚又要跟之前一样入睡困难。   谁知……   躺下没多久,甚至没来得及胡思乱想,直接睡着了。   黎瑭晚上吃了太多菜,半夜口渴,迷迷糊糊醒来,幽魂儿一样往冰箱走去,完全没注意到摊平的单人沙发。   压根儿忘了今天客厅还收留了一位“客人”。   姜令词还没有睡,他穿着一件真丝睡袍。仪态闲散地靠在有些狭窄的单人沙发里,翻着容怀宴前段时间发给他文档。   里面详细阐明如何追老婆哄老婆等等等,攻略十分详细,比他上次打差评的那些书要靠谱得多。   他看的正是一条:“当老婆对你心生警惕时,要先让她放松戒备,让他知道你是无害的,这个时候,如果老婆对你投怀送抱,极有可能是试探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小心。   比如现在……   黎瑭轻飘飘的走出来,咣当一下……   撞到沙发上。   少女纤细的身子不稳地朝着沙发里的男人投怀送抱。   “啊!!!”   “黎小姐,该叫的应该是我。”姜令词低沉暗哑的嗓音慢吞吞地响起来。   熟悉的声音,黎瑭以为大半夜见鬼而砰砰乱跳的心脏终于平复下来。   差点忘了。   姜令词睡客厅。   单人沙发承接姜令词一个人已经足够拥挤,现在又加了一个黎瑭。   黎瑭轻轻吐息,吓死她了:“我睡迷糊了。”   说着便准备从他身上爬起来,黑乎乎的她不知道手心按在了什么地方,只是感觉这里——软鼓鼓的。   但手感好像有点不错。   这哪儿?   “黎小姐,可以松手了吗?”   “这是……”   有点陌生。   姜令词身上还有她没有碰过的地儿吗?   黎瑭克制住想去抓一把试试手感的身体本能。   姜令词矜持地说:“你的手压到我的……”   “什么?”   等会……   怎么突然软鼓鼓变硬了?   几乎要从她的指缝间隙撑出去。   就在黎瑭终于反应过来的下一瞬,男人用优雅而沉缓的语调在她耳畔落下一个单词:“penis.” 第55章 暗潮涌动   黎瑭迅速收手, 刚从他身上爬下去,不小心踩到了地毯上的抱枕,踉踉跄跄地又摔了一跤。   然后——   脸差点扑过去。   幸好姜令词起身及时握住她的手臂。   少女半跪在沙发前, 雪白莹润的小腿受惊地蜷缩起来,漂亮脸蛋还差半寸就要与黑暗笼罩之下的巨兽迎面相对。   她长舒一口气, 吓死。   幸好没……   下一秒。   一抹圆润戳着少女挺翘的鼻尖。   黎瑭:!!!   忘了它会长!   姜令词并没有趁势做什么, 反而第一时间退开, 顺便将黎瑭从地毯上扶起来, 暗哑的嗓音微微压低:“这是正常反应,不是故意冒犯你。”   要说冒犯。   好像更像是她在冒犯未来前夫……   黎瑭觉得这辈子的尴尬都在今天了,下意识咬着唇:“我也不是故意的。”   “别咬。”   姜令词习惯性地隔开她的唇齿,下一秒, 似想起什么一样, 绅士而克制道:“抱歉。”   男人视线落在她湿润的唇珠上时,暗了一瞬。   黎瑭本来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或者像昨晚一样, 在这样漆黑的夜里, 吻她。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眼神都很快地礼貌地移开。   仿佛又恢复那个保守而传统的姜教授。   这是恢复出厂模式了?   好像又没有全部恢复, 毕竟出厂模式的姜教授可不会将大粉兰说成“penis”这么直白粗鲁。   黎瑭完全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昨晚还……强吻她。   今天一整天倒是假模假样假正经, 甚至没有碰到她一片衣袖, 保持着未来前夫和未来前妻该有的距离感,毫无昨晚将她按在墙角强吻的霸道与占有欲。   黎瑭觉得自己不弄清楚很难睡着,她往地毯上一坐,仰头看向姜令词:“你喝醉会断片吗?”   可惜没有开灯, 她看不清姜令词的神色,只能靠语调判断。   姜令词像是在平复身体的躁动,过了一会儿回:“偶尔, 很少。”   “一般不会喝醉。”   黎瑭判断:语调正常,反应正常,没有心虚。   于是她继续试探:“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什么事?”   下一秒姜令词似恍然:“不是故意不和你打招呼,周围新同事与学生很多,我以为你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果然是断片了。   黎瑭没打算提醒他,也好,即将离异的夫妻最好不要有什么身体上的纠葛,免得说不清。   她也懒得质问。   亲都亲了,她总不能亲回来。   忘了最好。   黎瑭心满意足地起身回房间:“早点睡,晚安。”   走到门口时,少女忽而转身,对坐在暗影里的男人道:“记得找房子哦,每天睡单人沙发很辛苦的。”   她真是心地善良的小仙女。   姜令词平心静气地应了一声。   男人两条长腿微微分开,月亮露出一点头,在他胯间投下明显的轮廓光。   巨兽拱起触目惊心的弧度,它并不着急扑向猎物,真正优秀的捕猎者,会等待一击必胜的机会。   家里多了一个人,对黎瑭而言生活改变还是挺大的。   好吧……   应该说天壤之别。   一日三餐不用操心,也不用吃快餐或者冷食,甚至姜令词还学会了做饭盒,每天换着花样让她写生的时候带去吃。   今天就是猫猫图案的!   米饭捏成圆滚滚的猫猫脸,   上面用各种食材雕刻出五官,特别可爱,特别有食欲,对小朋友而言可能幼稚了点,但对小仙女而言不要太喜欢。   黎瑭可以拒绝姜令词的美貌诱惑,但是留子真的拒绝不了美食诱惑。   可恶。   黎瑭都不好意思催他找房子催的太紧,姜令词真搬走了,她的饮食又要一落千丈。   姜令词每天从不到一米五的单人沙发上醒来,两眼一睁就是做饭收拾家务。   裴懿爻有点看不下去:“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家庭暴力。”   “我又没打他,怎么家庭暴力了?”   “你好歹给他买个双人沙发床啊。”   黎瑭:“……”   “客厅太窄了挤不开。”   “你房间那个床不是两米的吗?”   “我们是即将离婚的夫妻,三米也不能睡一块吧。”   “别说即将离婚的夫妻,就算是已经离婚的夫妻,还能睡在一张床上离婚不离家呢。”   “只要你不动,他不动,你们就是一张床上纯洁的床友。”   黎瑭斜睨着他:“你突然这么热心?”   裴懿爻:“……”   他今天和姜令词见面,发现姜令词的腰最起码要瘦了1公分!   这才几天,就被黎瑭折磨瘦了。   太不珍惜优越的人体模特。   当然,主要原因是裴懿爻还没放弃让姜令词给他当模特的念头,不然他管谁死活。   黎瑭就知道。   不过……姜令词瘦了吗?   天天见面,瘦一点胖一点真的很难看出来。   当天晚上,黎瑭在餐厅昏黄的灯光下,端详姜令词那张自始至终清隽如画的面容,轮廓好像是更明显了些。   整个人多了几分锋芒感。   这五天时间里,姜令词并没有对她有任何刻意暧昧的行径,没有提出睡床,也没有暗示单人沙发睡得累,甚至衣服日常用品都是整齐地放到行李箱里,不曾拿出来,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搬出去的架势。   “我脸上有东西?”姜令词将一盅特意为黎瑭熬制的汤放到她面前,不急不慢地问。   “五天了。”   “你如果还找不到合适的房子……”黎瑭迟疑着开口。   “给你买个双人沙发床!”   黎瑭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毕竟按照她的审美,这个小客厅放一个单人沙发是最合适的,多一个整体设计完全废掉。   姜令词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他甚至拒绝:“不用,我已经找到合适的房子,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黎瑭猝不及防。   她刚做好接受姜令词一直住下去的心理准备,他就要搬走了?   黎瑭下意识地又想要咬唇,但在姜令词面前忍住了。   她红唇翘起来一下:“恭喜你。”   姜令词像是没听出她的勉强,嗓音染了几分戏谑:“同喜。”   “黎小姐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了。”   黎瑭:“……”   亏她还自恋的想过,姜令词是不是为她未来,非要住在这里照顾她,是不是还想挽回他们的婚姻。   她还在纠结要怎么跟姜令词说清楚,他们非离婚不可。   岂料想多了。   人家就是单纯地感谢她的收留之恩。   幸好没自恋地跑去拒绝姜令词。   黎瑭漂亮脸蛋上像是浮现出一丝庆幸。   然而当晚,她又开始睡不着了。   自从姜令词留下后,黎瑭从没失眠过。   天知道,一直睡不着,突然睡眠好了几天,现在又开始不好,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少女纤薄的身子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躁得慌。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换了个侧卧的姿势,双腿并拢……   不行。   还是难受。   黎瑭在被窝里焦躁地咬手指,刚出国那时种身体空荡又不受控的感觉再次涌上。   被唇润湿的手指往下。   不行,找不到。   手指上有伤痕,泡的手指疼。   姜令词。   想要姜令词帮她。   只有姜令词才能帮她。   可是不行。   姜令词已经没有理由帮她了,她也不能依赖姜令词。   黎瑭心脏像是纠成一团。   心底的本能想要得到,想要依赖,但是更深地自我保护系统告诉她,一时的欢愉会换来长久的痛苦,不值得,很不值得。   黎瑭哭的时候,是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以至于姜令词听到她的呜咽声推门而入时,她还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门口。   眸底却没有焦距。   檀口张着,无声地喊他的名字。   黎瑭在想着他自w。   姜令词开灯的一瞬间,眼睛便传达给大脑这样一个讯息。   在黎瑭清醒过来之前,姜令词毫不犹豫地关了灯,而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来。   “我可以帮你。”   男人身上熟悉的冷梅香袭来时,黎瑭深深的呼吸,然而很快,这样的冷调梅香转换成催欲一样的湿腻香气。   她蜷缩着身体。   像是被抛进了大海里,随时会溺毙一般。   “不,不要……”黎瑭像是挣脱梦魇一样,无声地呢喃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主卧房间不大,少女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散发着甜腻香气,勾人心弦。   尤其是这一波一波勾人的香,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姜令词大概用尽了平生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掀开被子,将她钉在这张床上,完整的占有,从内而外地涂满他的气息。   当然,迟早会有机会的。   姜令词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黎瑭又是抗拒,又是渴·望的眼神。   姜令词之前并不在乎黎瑭想什么,只要确认她会是永远的姜太太,在外人面前与他是一对恩爱夫妻,守好姜家的百年族规即可。   至于对内,无论她要做什么,要自由亦或者其他,姜令词都不会过问原因,会满足她的任何愿望。   但是今晚,在这一瞬间,姜令词突然想知道原因。   她为什么总是——一边拒绝他,一边渴·望他。   黑暗中,男人的嗓音温润无害:“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你想要帮忙,我也帮不了你。”   “如果你拒绝,我……”   话音未落。   一只纤细潮湿的尾指从被子里探出,勾住了男人垂落的尾指。   “帮……帮我。”她像是溺水者,惊慌失措地求助,“可以吗?”   “可以。”姜令词很善良地答应下来。   像是予取予求的神明,怜悯着一切向他求助的人类。   黎瑭本来以为他用手,或者用玩具。   但没想到……   男人突然俯身一寸寸压近,单膝跪在床尾,家居裤与真丝床单摩挲,发出细碎又引人遐思的轻响。   薄被掀开。   露出少女洁白如玉的身体。   黎瑭因为失眠,身上的每一寸布料都让她觉得磨着皮肤难受,所以在整个失眠过程中,一件一件地丢到了床尾。   一切都在夜色中进行,一切邪念滋生于黑暗。   黎瑭模糊的意识残留了一丝清醒,但又不够清醒,她的清醒意识并非拒绝,而是——只要看不见彼此,第二天,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姜令词却将她看得清晰。   准确地握住少女细瘦伶仃的脚踝,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潮湿的、黏腻的、炽热的、涌动的。   黎瑭这一晚的后半夜。   睡的很好。   像是压抑许久的躯体与灵魂,突然在某一天,被放出去遛了个弯儿。   第二天醒来。   黎瑭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她愣愣地看着立体浮雕天花板,原本平静的心脏突然砰砰地乱跳:她被姜令词目睹了zw。   还……   亲口帮她!   甚至舒服过一次之后,她还将腿缠在姜令词脖颈上,要再来一次。   啊啊啊啊!   她是被憋疯了吗?   姜令词也能答应?   人太好了吧?   倒不是黎瑭这么轻易地相信了姜令词,而是……昨晚姜令词手都没有乱碰她任何地方,只送她舒服。   黎瑭现在回想一下,就像是保守传统版本的姜教授给她口一样。   绅士有礼地服务她。   黎瑭将被子按在脸上,不愿面对,昨天还有点舍不得姜令词这个田螺公子,今天……还是早早离开吧。   客厅一切都复原了。   连那张单人沙发的位置都规整的纹丝不差,薄被叠的整齐放在扶手上,那个一直放到落地窗边缘的银色行李箱也不见了。   黎瑭在卧室门口站了好久。   阳光洒在少女孤零零的身上,落下同样孤零零的影子。   好像梦呀。   又醒了。   就在黎瑭开始怀疑这几天姜令词的出现是不是她的梦境时,她看到了餐桌上整齐摆放的早餐,一如之前的每一天。   只是多了一张纸条。   黎瑭慢吞吞地走上前,拿起那张纸。   姜令词用一手秀逸隽永的洒脱字体,写下相当朴素的留言:   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   姜令词留。   一点都没有豪门贵公子的霸道味儿。   黎瑭小声吐槽,细白指尖不自觉捏紧了小纸条。   等到清醒过来时,立刻小心翼翼地抚平,夹进那本画册中。   她当然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又不是小朋友,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不过是一个美貌小保姆离开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瑭习惯性地自己哄自己,天天在眼皮子底下,还挺影响她搞事业的呢。   最近都没好好画画。   她找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去郊外写生,这里有一座复古教堂,上面爬满了各种鲜花,像是把整个春天都搬到了外墙上。   而且教堂是可以进入的,登上顶层露台,能看到远处成片成片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黎瑭强迫自己遗忘的人,再次冲刷进她的脑海。   落笔时……   却不是斑斓的蝴蝶与鲜艳的花朵,而是那张熟悉清冷的面容。   不知何时。   原本晴朗漂亮的天空蒙上了一层阴霾,乌压压的云聚集而来。   甚至不给黎瑭机会,暴雨一股脑地倾泻而下。   黎瑭望着细密滂沱的雨,潮湿的雨腥气扑面而来,她发现自己今天格外讨厌下雨。   因为,姜令词已经搬走了,没人会来接她的。   黎瑭眼睫垂下,好吧,其实等雨小一点,她可以自己离开。   小时候的她可以,长大后的她更没问题。   但是雨势却一只未曾减弱,反而更大。   黎瑭扭头看向暗呼呼的教堂,她不会被滞留在这里吧?   这里只有一个守教堂的老教父。   而且是老得不成样子的那种,也不说话,只幽幽地看着她画画。   黎瑭胆子大,白天被看着画画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天暗下来总觉得会恐怖,尤其是过夜。   会联想到某些恐怖故事。   人越不想自己想什么,这个脑子就不受控制的,越要去想,现在黎瑭已经满脑子自己编的教堂惊魂故事。   黎瑭一想到要在这种地方过夜,就忍不住感觉瑟瑟发抖,不知道是这一阵雨水伴随着冷风吹的,还是从骨头缝里溢出来的寒意。   就在黎瑭惴惴不安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破开雨雾,朝这边疾驰而来。   准确地停在教堂门口。   下一刻。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黎瑭的视野中。   那人微微抬伞。   露出一张清隽俊美的东方面孔。   雨水淅沥中,男人面容模糊,却是黎瑭熟悉到骨子里的。   姜令词撑着一柄丝绸手工伞,站在方才被蝴蝶们流连过的花丛中,这一刻,她的画中人像是走了出来。   眼前人是画中人。   画中人亦是眼前人。 第56章 成人频道   车窗外雨水瓢泼, 疾驰途中,成片的花草树木在视野里错位叠合,他们像是着急去赶赴一场光怪陆离的约定。   黎瑭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 忽而侧眸,视线落在正在开车的男人身上, 率先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气氛:“你不是搬走了吗?”   搬走了就等于不会再管她了。   这是黎瑭固执的脑回路。   暴雨连绵, 姜令词开车极为专注, 因此从黎瑭的角度看, 他神色有点淡漠。   黎瑭不愿意胡思乱想,她觉得总是患得患失的自己,肯定不会讨人喜欢……可是控制不住乱飞的思绪。   就如方才脑内上演的教堂惊魂一般。   她想,姜令词是不是嫌她麻烦了, 所以才冷着脸。   片刻后, 男人薄唇轻启:“黎小姐,你也知道我是搬走了,不是去世了。”   他是在阴阳怪气吗?   果然是不高兴了。   黎瑭有点想哭……一定是在雨天里待太久, 害她眼睛都被浸得潮湿了。   过了一会儿, 黎瑭偷瞄他一眼, 悄声问:“你生气了吗?”   姜令词言简意赅地回:“有点。”   “是因为、来接我很麻烦吗?”黎瑭顿了几秒, 才很轻地问。   姜令词许久没有回答。   就在黎瑭以为他是默认时——   姜令词敏锐地察觉到了黎瑭语调中的异样情绪, 突兀地将车停到了路边,看着少女的眼睛,语调沉缓而清晰:“是因为你自己一个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写生,还不关注天气变化, 差点遇到危险。”   “我不该生气吗?”   男人清清透透的眼眸没有半点黎瑭想象中的不耐烦,反而如同静谧而包容的大海。   如果姜令词生气她太麻烦了,黎瑭情绪大概不会崩得这么快, 偏偏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催泪炸弹一样。   “我……我怎么知道这么好的天气会下大暴雨。”   “而且、而且这里的气候一直都很好,几十年都没下过大暴雨。”黎瑭原本强忍的眼泪,却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滚落,她哽咽着说,“我知道错了,你别说我了。”   黎瑭性格看起来张扬无忌,胆大妄为什么都敢做,然而委屈的时候却不会大声哭闹。   小朋友大声哭是想要被大人关注,黎瑭大声哭只会被威胁再吵闹就把你丢掉,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哥哥。   所以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委屈的时候,必须一个人蜷缩在角落,偷偷掉眼泪。   怎么会有人哭的这么可怜?   姜令词眉心轻折起,握住她发抖而冰冷的手指,下一秒,松开安全带,车座后推,把她整个人抱到自己膝盖上。   迈巴赫的车厢宽阔,这样面对面坐着也并不狭窄。   姜令词像是抱小朋友那样抱着她,掌心贴着少女纤薄的脊背:“我的意思是……”   “下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写生,要提前告诉我。”   如果他今天没有回来,裴懿爻又闭关在雕刻作品,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黎瑭是不是要要一个人在教堂门口待到雨停。   万一雨不停。   黎瑭雪白潮湿的额头抵着男人的肩窝,指尖紧攥着他的衬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哭的自己一身薄汗,也哭的姜令词一身是泪。   没被暴雨淋湿,倒被她的眼泪淋湿。   她这样哭下去会脱水,姜令词恰好瞥见车窗外一闪而逝的影子——   “看,那边是什么?”   黎瑭太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她掀开黏在一起的湿润眼睫,然后眼睛蓦然睁大:   她看到了一只小幼猫,皮毛全都淋透了,躲在树下的草丛里瑟瑟发抖。   黎瑭顾不得哭,混混沌沌地第一反应便是推开车门下去救猫,下一秒,被姜令词重新圈着腰坐回去,“外面还在下雨。”   然而黎瑭手快,车门打开的一瞬。   风雨灌进来,两个人湿了一半。   看着男人矜贵熨帖的衬衣,此时湿哒哒的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黎瑭像是做了坏事的小朋友:“对不起嘛。”   刚刚哭过的声音又软又哑,脆弱又可怜,让人生不出责备的心。   但是……   黎瑭眼睛一直往树下看:“我想救它。”   姜令词将黎瑭重新抱回副驾驶,将备用的毛巾递给她:“擦擦,免得感冒。”   “别下车。”   随即他自己撑伞下去。   姜令词生了一副怜悯世间的圣洁君子模样,实则理智而清醒,流浪猫很多,根本救不完,每一只生灵,都有它既定的命运轨迹,旁人的强行扭转,不一定是好事。   但他还是在黎瑭期待又希冀的眼神下,将伞撑在了那只弱小可怜的幼猫身上。   幼猫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颤巍巍地发出一声哀鸣般的喵呜,像是在求救,又好似不抱任何希望。   声音很快便飘散于细密的雨水之中,令人听不清楚。   大概它遇见过许多的人,都是这样来看它一眼,便离开了吧。   姜令词垂眸看着它那双恹恹的眼睛。   微妙的熟悉感涌上。   向来洁癖的男人,弯腰毫不费力地拎起了这只孱弱的小猫,用手臂将它圈起来,像是在雨伞之下的又一层保护。   坐在副驾驶的黎瑭眼巴巴趴在车窗,看姜令词的动作,见他回来,第一时间用干燥的毛巾接过小猫。   温暖的车厢,隔绝了全部的风雨。   小猫想:它是来到了猫猫天堂吗?   这是一只橘白相间的小幼猫,跟那只与她一同躲在长椅下等家人来接的“猫猫”一模一样。   黎瑭想到“猫猫”,眸光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低头,看向它。   小小的一团,还没有姜令词的巴掌大。   大概有一两个月大小。   骨瘦如柴。   黎瑭轻轻地给它擦着潮湿的皮毛,小猫还打了个寒蝉。   隔着毛巾,黎瑭都能感受到它在发抖。   黎瑭担心地说:“它好像很冷。”   姜令词正慢条斯理地将身上湿透的衬衣脱下来,然后就这么真空披上西装,一丝不苟地扣上扣子。   黎瑭不小心瞥了一眼,然后停顿住,用专业的审美点评:不如不扣。   姜令词提醒:“后面有毛毯。”   “哦……”   黎瑭说话还带一点鼻音,她立刻转身将后排一条羊绒毯子拿出来,包住臂弯里被擦干的小猫。   大概是察觉到暖融融的,小猫将脸埋的更深,小小的身体,终于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黎瑭捏了捏小猫的爪垫检查它有没有受伤,幸运的是,它看起来除了冷的发抖外,没有外伤。   她长舒了一口气。   见黎瑭将注意力转移到小猫身上,不再哭了,姜令词也略松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回小别墅。   不知不觉,雨势逐渐弱下来。   由于天气原因,沿途开门的店铺很少,幸而在离家最近的路上的宠物医院还开着门。   医生给它做了一个全面检查。   这好像是一只还算健康的、幸运的小流浪猫。   大概两个月了,因为营养不良骨架像是刚满月的小奶猫。   不知道被暴雨淋了多久,还有点轻微感冒,宠物医生说也是小问题。   医生给它倒了一碗猫用羊奶后,小猫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然后肚子鼓鼓的重新倒回毛毯里,撑的四脚朝天。   黎瑭拿出手机想给它拍一张照片。   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下一刻。   面前多了一部冷灰色的手机。   姜令词嗓音淡而自然:“拍吧。”   “以后出门记得手机充电。”   黎瑭慢吞吞地接过手机,几秒后才溢出一个字:“好。”   姜令词眼底闪过一抹笑痕。   很浅。   黎瑭没有捕捉到。   她觉得自己有了新的猫体模特。   十五分钟后,黎瑭抱着昏昏欲睡的小猫,身旁是从宠物医院买来的宠物用品,她站在家门口,欲言又止地看向姜令词。   黎瑭想法都写在脸上。   见她不开口,姜令词不动声色地问:“想让我留下来?”   黎瑭咬着下唇。   姜令词手臂搭在车窗前,神色平静而从容,又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凌厉:“不许咬,说实话。”   黎瑭条件反射地松开,唇瓣与眼皮都洇着鲜艳的红,她张了张唇,半晌才溢出一个字:“想。”   大概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劲,她托着手上的小猫示意,紧张兮兮地说:“我怕照顾不好它。”   “你能再住几天,教教我吗?”   在黎瑭心里,姜令词什么都会。   他都能把她养的很好,一定也很会养猫猫。   她会好好学的。   等学会了,再……放姜令词走。   姜令词似在沉吟。   黎瑭抱着猫,紧张地等着他决定。   姜令词并没有考虑太久,他微微掀眸,用意味不明的语调道:“我留下也行,但不想睡单人沙发。”   “我的床让给你。”黎瑭想着,大不了她睡沙发,毕竟有求于人,要拿出诚意。   姜令词这才松口:“行。”   一分钟后。   姜令词提着行李箱,站在黎瑭身侧。   “你行李箱怎么随身带着?”黎瑭感觉有点不对劲……   姜令词云淡风轻:“难得有时间,去见了见老朋友,他在一个挺偏僻的乡村隐居,风景不错,就多住了几天。”   “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是一盒当地手工制作的巧克力,附送了白巧克力甜甜圈形状的小玩偶。   黎瑭只简单的掠过巧克力,然而在看着小玩偶时,突然愣了几秒,从客厅矮柜里拿出一个黑巧克力甜甜圈玩偶。   姜令词和她去年冬天写生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那个被梦惊醒的早晨,黎瑭吃过焦糖蜜桃派后,更难以静下心来画画,一落笔便是姜令词的身影。   她焦躁不安,放下笔,想去周围逛逛。   这座城市真的很安静,连路边都是空旷的,一路走来,黎瑭只看到坐落在街头一间木制小屋前排满了长长的队伍。   小屋散发着巧克力的浓郁香味。   出于好奇与无聊,黎瑭排了队。   这是一家只买手工巧克力的店铺,而且每日限量,巧的是,黎瑭恰好是最后一位。   甜甜圈玩偶便是买巧克力送的,但一人只能送一个,偏偏它有一黑一白两种颜色是一对的,黎瑭很喜欢也想集齐。   店家拒绝了她。   并说,一对只会送给情侣。   黎瑭当时想——这对玩偶,肯定再也集不齐了。   于是一回家,便随手丢进了放杂物的柜子里。   而现在,它居然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黎瑭低喃了一声:“好巧。”   她下意识看向姜令词。   姜令词正在门口收拾行李箱中的衣物,随着他俯身半跪的姿势,只穿了西装的领口大敞着,从黎瑭的角度,甚至能看到他没入西裤边缘的人鱼线!   嘶……   这是什么盛世美色。   完全打乱她思绪,一下子从情窦迟开似的纯情少女频道跳到了活色生香的成人频道。   黑色西裤也被雨水打湿一部分,所以男人长腿曲起时,绷起的肌肉弧度明显而香艳。   那只蜷缩在毛毯里的流浪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了身体,摇摇晃晃地勾着姜令词的裤腿,想要往上攀爬。   姜令词整理的同时,掌心一托,让它可以轻松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黎瑭眼睛瞪的圆溜溜的:“!!!”   什么时候他们感情这么好了!   黎瑭有点酸,她拍了拍手,示意猫咪看过来:“猫猫,来我这里。”   “我可以给你泡好喝的羊奶哦。”   喝饱了的猫猫高冷的瞥了一眼黎瑭,然后在姜令词肩膀上打了个盹,圆圆的眼睛眯起来。   黎瑭一把将高冷小猫“薅”进怀里,细嫩指尖勾着它的下巴挠了挠:“你对我好高冷呀,就叫你hot吧。”   “希望你以后能热情一点。”   小猫又是看她一眼。   黎瑭担心地问:“它好像不会叫耶,它是不是小哑巴,下次带它去体检,一定要记得让医生给它重点检查一下声带。”   “hot宝宝,就算你是小哑巴,我也不嫌弃你的。”说着,她撸了一下hot软呼呼的脑袋毛。   姜令词已经找出睡衣与洗漱用品,准备去浴室,随意回道:“它叫过。”   黎瑭:“什么时候?”   姜令词:“把它抱回车厢之前。”   “好吧……”   她都没听到。   由于被姜令词护着,黎瑭身上没淋湿,所以她大方地将率先洗澡权让给了姜令词,绝对不是她要趁机和hot培养感情。   这时,她充电的手机终于自动开机。   黎瑭瞥了眼弹出来的消息。   是裴懿爻。   裴错错:【你老公刚才差点把我门砸了。】   裴懿爻雕刻专注起来就会忘记时间与环境,要不是姜令词契而不舍地按门铃,他甚至都不知道外面下暴雨,而黎瑭还没回来。   裴错错:【你老公去接你了。】   【到家了吗?】   【到家吱一声。】   【你吱一声啊,我作品还没完成,要去闭关!灵感被中途打断我会想跳楼的。认真脸jpg】   小糖黎:【喵】   裴错错:【……】   黎瑭又发了一张小猫的照片:【我有猫啦!】   裴懿爻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你要养猫?”   向来慵懒的模样消失不见,语气是少见的严肃。   黎瑭一下一下替猫顺毛,开了免提:“它没有家了,很可怜的,一只猫孤零零地在树下躲暴雨,所以我就把它捡回来了。”   “你不能养。”   “附近有流浪动物救援站,明天我陪你把它送过去。”   “不要!我要养它!”黎瑭立刻拒绝,“流浪站那么多动物,hot这么小,肯定抢不过那些大猫大狗。”   “要不这样,放到我这里养。”裴懿爻觉得自己为了小青梅,真的牺牲太多。   猫毛过敏都愿意养。   然而小青梅第一反应就是:“好呀,原来你要抢我的猫。”   裴懿爻:“……”   试图讲道理,“你养自己都费劲儿,怎么养猫。”   黎瑭想起正在浴室洗澡的人,语调欢快了几分:“我有猫保姆。”   “猫保姆?”   恰好姜令词洗完澡出来听到这句话,似笑非笑地睨着坐在地毯上的一人一猫,薄唇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   背对着浴室而坐的少女,僵硬地转过纤细身体,入目便是男人那张过于昳丽的面容。   他没有吹干头发,只是随手用毛巾擦着,此时凌乱微湿的碎发搭在额头,乌发冷肤,衬得他有种清高孤傲的锋芒感。   没了白日里的温润无害,侵略性拉满。   她居然说姜令词是猫保姆,大胆!   几秒后,黎瑭对开了免提的手机一本正色道,“你瞎说什么猫保姆,姜教授是我特意聘请来的猫猫培育专家。”   花了大……床呢。   黎瑭根本不给裴懿爻反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不说了,你快去跳楼吧。”   “哦,快去闭关吧。”   裴懿爻:“……”   黎瑭原本打算等姜令词来审问她,没想到他从她怀里捞出猫后,潮湿的下颚微抬,“去洗澡。”   “好……”   理亏的黎瑭不敢反驳。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猫质。   猫猫已经在医院清理干净,黎瑭今晚是打算抱着它睡觉的。   不是说最好的关系培养,就是睡一觉吗。   等明天,她和hot一定会成为关系最亲密的好朋友!   然而准备入睡时,黎瑭习惯性地回到房间,年轻男人修劲有力的躯体霸占了一大半的床铺,另外一小半躺着一只可爱猫猫。   黎瑭感觉像是泡了一个柠檬香味的澡,浑身散发着果酸味儿。   这是她的床!   这是她的猫!   站在门口的少女哀怨目光太浓,姜令词扣上看了一半的书籍,礼貌地对黎瑭道,“麻烦帮我们关一下灯。”   黎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还要我给你们这对狗男喵关灯?”   太过分了!   狗男喵?   姜令词发现黎瑭是真的很会创造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者你可以……”   房间里没有床头柜,只有另一侧有个上下层的小边几,姜令词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去放书时,另一只掌心按在了隔壁枕头上。   岂料话音未落。   黎瑭猛地一个机灵。   想起她枕头底下放的东西,条件反射地冲上床:“你别动!!!”   “喵呜……”   hot终于叫了一声,但它没有被惊吓到,只是换了个地方,懒懒地蜷缩在床尾,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黎瑭。   不是一只小哑巴猫。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黎瑭整个人趴在那个枕头上,试图藏在身体下偷渡出里面的东西。   然而姜令词的手背还没来得及抽出来,便被黎瑭按在下面。   他骨节曲起的弧度,抵在少女心口位置,感受到一片柔软,只要稍微翻过手背,就能捧起那一团香软。   “哪里别动?”   “手?”姜令词嗓音微沉。   黎瑭的指尖已经从旁边枕头缝隙中摸索到了画册的边缘,听到姜令词的话后,身体触感才迟钝的反馈给了大脑皮层:“……”   “都……别动。”   “让我先动。”   然而黎瑭抽了好几下,都没抽得动画册,因为姜令词按的太紧了。   “你手能不能别按着枕头?”   姜令词绅士地提醒:“你确定要我松开?”   “确定。”   不松开她怎么能抽出画册。   万一被姜令词看到里面画的全都是他,以为她暗恋他怎么办?   姜令词骨节刚曲起一点,黎瑭红唇不自觉地溢出轻吟,白天哭了太久,洗完澡后,她眼眶泛红一片,眼瞳却是黑白分明,湿漉漉的望着人时,有种破碎柔弱的意味。   黎瑭无辜地说:“我不是故意叫的。”   “我知道。”姜令词微微拧眉,他面露难色,“但是……”   黎瑭趁着姜令词微微松手这个机会,已经把画册扯出来一大半,岂料下一秒,耳边传来男人蕴藏压抑的话语,“你压的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   黎瑭专心致志地抽画册,“我也不舒服,你就不能忍一下吗?”   姜令词轻轻吐息:“不太能……”   “堂堂大教授,居然一点忍耐力都没有!”   黎瑭嘴上吐槽,内心:还差一点点!   “黎小姐,我已经212天没有纾解过了。”姜令词炽热的呼吸夹杂着越发浓郁的冷梅香落在少女耳畔。   听到这话,黎瑭动作陡然僵住。   他语调太过明显,甚至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姜令词不舒服的地方在哪里?   黎瑭终于完全反应过来。   212天什么鬼啊!   居然有人还给这个计时?   既然已经不舒服了。   黎瑭顾不得其他,满脑子都是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她迅速抽出画册,忙不迭地就要往外跑,“不打扰你了。”   刚跑了两步,想起那只淡定猫猫,又转过身把它捞进怀里,揣着猫和画册准备跑路。   什么212天还是312天,那是姜太太的事儿,与她黎小姐有什么关系。   姜令词慢条斯理地倚回床头,看都不看自己身体的反应,似是早就习惯。   目光落在少女身后散落的一张画纸。   好心提醒:“你落下东西了。”   “没落下!”   一手画册一手猫猫。   重要的都在。   “咦,你不会想说我落下你了吧?”黎瑭觉得姜令词要是说这种土味情话的话,她可能会破滤镜。   然而没想到。   房门猛地关闭。   而姜令词在捡起那张画纸的同时,薄唇溢出极轻地笑音:“没错,落下我了。”   对此并不知情的黎瑭,抱着她唯一的秘密画册,不知道藏在哪里儿好,卧室已经被敌军占领,客厅也不安全,她哒哒哒跑上二楼画室。   踩着凳子,放到了储物柜的最高一排,从下面往上看,根本看不到这里。   不对。   姜令词个子将近一米九,视野跟她肯定不一样。   黎瑭在偌大的画室兜兜转转。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所以她将画册掺进了其他画稿里面。   又将画稿盖了盖,确定蒙的很严实了,黎瑭才放心地离开。   殊不知,她前脚下楼,跟在她脚边的hot就钻进画纸里拱了一会儿,玩够了才哒哒哒下楼。   黎瑭正在摆弄单人沙发,没注意到它。   等弄好沙发,hot已经乖乖揣着手手蹲在不远处瞅着她了。   黎瑭又玩了一会儿高冷猫猫,余光时不时地瞟一眼紧闭的房门。   姜令词真好意思睡她床上呀。   就不能客气客气嘛?   平时黎瑭在单人沙发上晒太阳的时候,也不觉得狭窄,但是现在当真要在上面睡一觉,怎么都不舒服。   姜令词那么高的个子,居然在这里凑合了整整六晚,而且一声没吭。   抱着猫猫睡觉的梦想也彻底破灭。   毕竟,这张沙发多一只猫都放不下。   临睡之前,黎瑭脑海中冒出姜令词那个数字,他是随口乱说的,还是真记得这么清楚?   不弄清楚,她心痒难受。   少女指尖查看她去年出国的机票,他们结束离婚炮的第二天晚上,黎瑭乘坐的飞机。   恰好……   212天。   一天不差。   黎瑭本以为会睡不好,毕竟沙发窄、翻身都困难、又藏着奇奇怪怪的心事,加上她这段时间睡眠本就不好,入睡困难,没想到……   刚闭上眼睛。   久违的睡意铺天盖地侵袭而来。   后面她就没有意识了。   早晨醒来时,黎瑭下意识翻了个身,刚要翻,大脑警告突然拉响——   会掉下去!   身体颤了下,已经做好掉地板上的准备了。   岂料。   无事发生?   黎瑭猛然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房间,还有蜷缩在另一边枕头上的幼猫。   呼吸声细细的,像羽毛扫过心脏。   她怎么在卧室睡的?   姜令词呢?   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她和一只猫。   是她半夜睡懵了,带猫猫兵士重新将领地打回来了?   黎瑭推开房门,姜令词躺在她昨晚睡的那个沙发床上,小腿都悬空着,十分不适……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姜令词睡这里,更不是滋味了。   姜令词睡的不沉,很快便在黎瑭的注视中醒过来,他揉了揉发胀的眉梢,第一句话便是:“饿了?”   他还关心她饿不饿。   黎瑭更觉得愧疚:“你怎么又睡沙发了,不是说好我睡的吗。”   “姜家没有让妻子睡沙发的规定。”姜令词刚醒来,嗓音有些慵懒的磁质意味,让人听得耳朵有点痒。   黎瑭摸了摸耳垂:“反正还是我睡沙发。”   “你睡姿不正,会掉下去。”姜令词轻描淡写地说,“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早餐吃蓝莓舒芙蕾吗?”   “你今天幸运色是蓝色和黄色。”   “可以。”   “但我觉得……”   黎瑭眼睁睁地看姜令词折完被子,将窄床恢复成单人沙发,又走向浴室洗漱,洗漱完毕去厨房……   这一路上她都跟着,漂亮脸蛋上的表情极为纠结。   当姜令词端着蓝莓舒芙蕾和一杯热牛奶出来时,黎瑭终于下定决心。   她认真地对姜令词说:“今晚开始,我们一起睡吧。” 第57章 心动   当天, 姜令词便从客厅搬进了主卧,正式得到了一半使用权。   黎瑭总觉得多了一个男人之后,呼吸都闭塞了。明明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 不觉得小呀。   这栋小别墅全部的面积,都没有云阙湾主卧大, 之前同住一室, 没有这种连气息都交缠的错觉。   走到哪儿都能撞到他的身体。   是房间太小了吗?   黎瑭规规矩矩地抱着猫猫坐在床沿, 看姜令词站在衣柜前, 将他行李箱里的衣物一一取出,全部整齐地挂起来。   姜令词有自己一套整理逻辑。   比如整理衣柜,他不是每人分一半空间出来,而是将黎瑭的衣服并拢在最中间, 他的放在左右两边, 像是将她的衣服围起来。   不符合黎瑭的艺术审美。   黎瑭挠着猫下巴,精致细眉轻折起,点评:“左长右短, 毫无秩序感。”   姜令词让开位置, 云淡风轻地说:“左边浅色, 右边深色, 中间是你的五彩斑斓, 整体颜色从浅到深过度。”   黎瑭这才看清整体,眨了眨眼睛。   也是哦。   自我安慰:色彩的秩序排列,怎么不算秩序呢。   姜令词让黎瑭随意欣赏。   他又将个人洗漱用品也摆到她浴室里。   黎瑭这才发现,姜令词这次回来好像多了几个行李箱, 摆明了要长住的意思。   莫名其妙痛失这个家的一半使用权。   “喵……”   Hot用脑袋顶了一下黎瑭的手心,而后轻盈地跃到地板,小身体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而后……一头扎进大开的衣柜。   正对着姜令词一套纯黑的西装。   “别——”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黎瑭赶紧去捞猫。   非常担心姜令词这个洁癖要是看到西装上全都是猫毛,会不会直接把它丢出去。   她也踉跄了一下,然后扑进了衣柜。   男人衣物里幽深清冷的梅香似无孔不入地沿着她的每一寸肌肤钻进去,黎瑭怔住,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   这个味道,让她很有睡意。   字面意义上的睡意!!!   像是久渴的人遇到了一汪清泉,根本舍不得松口。   于是,姜令词从浴室出来,入目便对上少女与猫一块埋进他西装里的画面。   他轻倚在玻璃隔断,慢悠悠地开口:“黎小姐若是对姜某的西装情有独钟,那便送你了。”   非常大方。   但是……   黎瑭故作平静地从姜令词的衣服里扬起小脸,看向姜令词:“你送给hot吧,它情有独钟。”   若是不去看她耳根洇透的红,会更真诚。   她指着罪魁祸喵。   姜令词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下一秒,似笑非笑道:“是吗?”   “它情有独钟的好像另有其物。”   黎瑭hot已经趴在衣柜下面黎瑭那个白色猫猫头毛线帽子里,爪子还扒拉着一颗毛绒球球玩。   无辜地与他们对视。   黎瑭也看到了:很好。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令词气定神闲:“说说吧,为什么吸我的衣服。”   少女耳根的绯色已经晕染到了脸颊,难得羞耻心发作:“姜教授,你措辞能不能含蓄点。”   什么叫吸。   她那叫品。   算了。   都不是什么正经词。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修改:“可以,请问姜小姐,您对我的西服有何指教。”   对着姜令词那双清透如水的眸子,黎瑭短时间内编不出什么瞎话,只能实话实说:“没什么指教,就是觉得你西服上的味道特别催眠。”   催眠?   姜令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几秒后,男人意有所指:“原来不是情有独钟,而是……别有用心。”   黎瑭。   黎瑭假装没听到。   她撑着柜门起身时,视线忽而在被hot压住的帽子上停顿几秒,这个……她曾经在机场给姜令词戴过。   姜令词也发现了。   下一秒。   他顺手将hot拎起来,看似随意,其实松开它时,动作却很轻。   随即将帽子拿起来,拍掉上面的猫毛,对hot说:“这是我的帽子,不是你的窝。”   黎瑭疑惑。   等等,怎么就成了他的帽子?   算了……别将注意力继续放在她对他的西装别有用心上就行。   见姜令词与猫一块出了房间,黎瑭长舒一口气。   客厅内。   姜令词正在亲手给hot制作猫爬架。   它太小只,市面上的猫爬架目前都不适合它,而且它走起来跑起来都是歪歪扭扭,很容易摔,安全性不能保证。   男人那双矜贵冷白的手此时拿着粗糙的麻绳,一点一点缠绕在早就磨圆润的架子上。   猫爬架整体是树型,一种野外天然风情。   若是hot记性好的话,会发现,这棵树像极了捡到它时,它蜷缩的那棵等比例缩小版。   黎瑭昨天只是随口一提猫爬架和猫窝的事情,没想到姜令词执行力这么强,已经开始做了。   她也想帮忙。   姜令词给她最轻便的活儿。   往猫窝里塞棉花。   明媚热烈的阳光从格子窗洒进有些凌乱的客厅,黎瑭坐在地毯上,总觉得这个纯色猫窝有点单调,触感也不够软,她哒哒哒跑到主卧,找出几条羊绒围巾,全都是她最喜欢的,不然也不会跨越大海带到国外。   但是为了hot的猫窝,她毫不犹豫地全部剪掉,最后拼接成一条色彩斑斓又不失童趣的猫窝。   黎瑭针工不行,所以她专门把裴懿爻给喊来。   猫毛过敏的裴懿爻戴着厚厚的口罩和墨镜进来,生无可恋地帮她缝猫窝。   更生无可恋的是,黎瑭家里像是多了一个小孩似的,再也没有之前艺术家审美的高级装修感。   多了猫爬架、猫窝、猫碗等等等,尤其是未来科技感很强的球形猫砂盆跟这个英伦复古风的家格格不入。   裴懿爻说服不了黎瑭,她俨然已经被这只猫迷了心智。   所以……   裴懿爻一边做针线活,一边隔着墨镜看向那只瘦小的猫:“体检了吗?”   “回家之前就体检过了,非常健康哦。”黎瑭和猫脸贴贴,然而hot一如既往地伸爪子推她,十分的高贵冷艳。   黎瑭才不管它高冷不高冷,硬要贴贴。   因为hot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是从不伸爪子挠人。   “我们hot是一只很有个性但是很善良的小猫。”   裴懿爻觉得黎瑭投在它身上的精力和喜欢太多了。   试图打破她的滤镜:“其实就是一只普通的橘猫。”   “瘦巴巴的跟一只老鼠似的。”   黎瑭双手捂住猫耳朵:“你怎么能在hot面前说这种话,每一只猫猫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   “它是最特别的猫猫!”   “快跟它道歉。”   说着,黎瑭松开猫耳朵。   眼神灼灼地望着裴懿爻。   裴懿爻投降。   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他亲手制作的玉质平安锁,双手郑重其事地戴在猫猫脖子上,送上真诚的祝福:“祝你平安健康。”   这还差不多。   黎瑭满意地将猫猫抱回怀里,摸索着暖玉质地的平安锁,大概指甲盖那么大,没有什么重量,上面连花如意纹刻得极为精美,堪称巧夺天工。   诚意满满。   昨晚裴懿爻熬夜刻的,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黎瑭。   裴懿爻回去的时候,权衡着要不要把黎瑭养猫这件事告诉黎渊。   但是吧……他和黎瑭从小约定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随便告家长。   裴懿爻突然后悔把黎瑭弄来留学。   最稳定的友谊,应该就是隔山隔海的问候。   一切弄好,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家里“焕然一新”。   Hot最喜欢的便是姜令词给它做的猫爬架和黎瑭出资、裴懿爻出工做的羊绒猫窝。   姜令词起身时,黎瑭眼尖地握住他的手腕:“你的手磨破了!”   男人指节和掌心是一道道勒出来的红痕,而指腹也破了一层皮,在他本就冷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姜令词坐在唯一的沙发上,而黎瑭跪坐在旁边的地毯垫上,一边给他的手上药,一边忧心忡忡地问:“绳子也太糙了吧,会不会磨破它的肉垫呀?猫猫的肉垫也很嫩的。”   男人清淡的眸光落在少女屏息凝眉的面上。   每次棉签碰到他的伤口,他没喊疼,黎瑭反而会“嘶”一声,而后下意识地抿唇。   姜令词欣赏了一会儿,才分出一点心神回复她的问题:“不会。”   “你怎么这么笃定?”   黎瑭觉得姜令词再敷衍她。   “因为医生给它测过,它智商正常。”   未免黎瑭听不懂,姜令词还好心地解释,“所以它知道这是磨指甲的而不是磨肉垫的。”   黎瑭:“……哦。”   弱智的是我行吗。   少女拿棉签的手一抖,碘伏液体滴到姜令词的白色家居裤上。   嗯。   好像是有点不太聪明。   总之,姜令词与黎瑭一同看向乖乖蜷缩在崭新而柔软的猫窝里睡觉的猫猫。   他们虽然没有经验,但是有很认真地在学着养它。   夜幕降临,水雾朦胧的浴室内。   黎瑭躺在恰好容她一个人泡澡的圆形浴缸内,馥郁淡雅的橙花香在热气中弥散开来,但她总觉得有若隐若现的冷调梅花香从门缝中钻进来。   勾撩着她的所有感官。   存在感太强。   开门看到姜令词的瞬间,黎瑭深切地意识到——时隔213天,他们又要同床共枕了。   没等她理清乱糟糟的心绪,忽而发现自己枕头上多了一件眼熟的西装。   真是早晨被她埋脸的那件。   黎瑭站在床边,一时有些理解:“什么、意思?”   兴师问罪?   罪证确凿?   姜令词不会这么小气吧?   当然不会。   因为下一刻,姜令词温和大度地对她说:“不是催眠吗,你可以抱着睡觉。”   黎瑭沉默许久,红唇幽幽地溢出一句:“您可真大方。”   “您客气。”   姜令词绅士地询问,“睡左边还是右边?”   本人都在床上了,还要什么西装!   黎瑭一双明眸对上他的眼睛,红唇轻启:“我睡你这边。”   他暖过床的位置,冷梅香调肯定更重一些。   姜令词很有寄人篱下的分寸感,给主人让出位置。   下一秒,姜令词拿起西装,气定神闲地问她:“这个,还要吗?”   黎瑭看都不看一眼:“才不要。”   抱着西装睡觉什么的,未免太羞耻了吧,比抱着人睡还要羞耻。   是的,她最近长出了羞耻心。   一个人一床被子,一个人一个枕头,而他们之间还能躺一个人。   只是同床,没有共枕。   呼吸到的清冽气息越来越浓,黎瑭慢吞吞地蜷缩在被窝里,闭上眼睛:“晚安。”   姜令词抬手关了灯:“晚安。”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看她。   但压迫感就是强的没边儿。   漆黑、安静。   整个世界上都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少女身上馥郁的甜香与男人身上清冷的梅香纠缠融合,它们像是发生了化学反应,在空气中慢慢地烧灼起来。   黎瑭白净细腻的额角溢出细汗,香气越发靡丽,指尖紧攥着被角,就在她迟疑着要不要掀开一点被子透透气时。   hot突然跳了上来,刚好占据了中间位置,也打破了逐渐浓郁炽热的气氛。   她陡然松了一口气。   伸出微微潮湿的手指摸了摸猫头。   真是她的好猫猫。   知道打破尴尬。   下一秒。   她手背上覆盖了一只大手。   黎瑭陡然僵住。   姜令词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抱歉,我也想摸一下hot.”   意思明显,不知道她也在摸。   但是……   你摸错了倒是松手呀。   黎瑭指节僵硬地蜷缩了下,“你……”   话音未落,hot嗷呜了一声,大概是觉得两只手压脑袋上是甜蜜的负担,忙不迭地抽出小脑瓜跑路了。   换到床尾趴好。   留下两人交叠的手指。   肌肤相贴的位置,像是在发烫,又像是能听到脉搏跳动与心跳同频。   黑暗能藏匿一切,只要天一亮,便什么都没发生过。   黎瑭抿着唇,慢吞吞地张开指尖,钻进了男人指节内,与他十指相扣。   她提醒:“牵手费没用完。”   “五折。”   声音很轻,怕是惊扰了姜令词,又怕他拒绝。   姜令词缓慢地握住了她的手:“嗯。”   “还剩一百个小时。”   黎瑭安心地闭上眼睛。   有姜令词在身边,她总是睡的很好,根本不会担心睡眠问题,起初,他们只是牵手,而后黎瑭习惯性地抱住身旁男人的窄腰。   隔着被子不舒服时,她又钻进更舒服的地方。   这些都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开了一个口子,便会倾泻而至。   姜令词非常清楚。   因为他就是在黎瑭身上一再破例,到再也无法回头。   他的身体离不开黎瑭,黎瑭的身体也离不开他。   这样才公平。   暗香浮动的房间内,姜令词不紧不慢地将黎瑭圈进怀里,下一刻,他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猫瞳。   姜令词并未被吓到。   一人一猫在黑暗中对视几秒,他说:“你下去睡。”   Hot安静地在黎瑭枕头旁趴了一会儿,而后无声无息地跳下床。   回到黎瑭亲手给它做的羊绒猫窝里蜷缩着安睡。   翌日。   黎瑭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怀里抱了个东西,她以为是猫猫抱枕下意识蹭了蹭。   触感不对……   有点凉。   蓦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那件熟悉的西装外套。   !!!   她怎么抱着姜令词的西装?!   不但双手紧抱,双腿也夹住一点。   与她身上薄薄的睡裙交错。   少女身上淡粉色的睡裙、雪白的小腿、以及看似冷硬凌乱的男性西装,在清早的床上,揉合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黎瑭不敢相信,久久没有动弹。   “还没抱够?”   “该吃早餐了。”   敲门声打破了黎瑭的思绪,与此同时伴随着姜令词清润好听的声音。   黎瑭扭头便看到站在门边上长身而立的男人,小脚一踹,将西装踢到床下。   然后掀起被子蒙脸:“我不吃了!”   几秒后她发现被子也不对,溢满了熟悉而靡丽的冷梅香。   少女纤细身体僵住。   所以,她不但抱着姜令词的西装,还钻了他的被窝?   竟然对未来前夫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她真是罪大恶极。   啊啊啊啊!   天知道,她就是想牵个手而已,绝对没有其他坏心思的。   姜令词把黎瑭蒙在脸上的被子拉下一点,露出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大抵是睡的很好,眼下的淡青色消失,恢复了几分曾经的明媚招摇。   黎瑭双手紧攥着被沿:“掀淑女的被子,不是绅士行为。”   “好。”   姜令词从容应下,随即将人连带被子一块抱起来,黎瑭猝不及防。   等反应过来,黎瑭已经垫着被子坐在洗手台上,她下意识抱住了姜令词的脖颈,姜令词也熟练地握住了她的腰,如同他们曾经的每一天。   华美复古的雕花镜子映出他们此时交叠的上半身,身体亲密而熟稔又无比契合。   令她生出时光错位的恍惚。   直到姜令词礼貌地问:“需要帮忙吗?”   帮什么?   刷牙洗脸吗?   两人对视。   黎瑭从他眼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不用!”   猛然清醒,黎瑭果断拒绝。   姜令词没有被拒绝的尴尬,从善如流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洗完出来吃早餐。”   “好……”   黎瑭有气无力地答。   折腾半天,还是要去吃饭。   黎瑭今天的幸运色是绿色,姜令词做了牛油果虾仁沙拉和抹茶松饼。他每次都能把奇怪颜色的食物做得精致又有食欲。   黎瑭先吃了一颗虾仁。   然后偷瞄一眼姜令词,灯光下,男人眉目清隽秀逸,少了暗夜里的强势与压迫感。   黎瑭胆子大了点,忍不住问:“我为什么会抱着你的西装睡?”   “你不是收起来了吗?”   姜令词语调淡然:“因为我要起床给你做早餐。”   黎瑭没听懂:“这之间有什么必要联系?”   姜令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当然是……因为你抱着我不松手,只好用西装替代。”   黎瑭埋头吃饭:不如不问!!!   后悔。   迅速吃完早餐,黎瑭若无其事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唇瓣起身,“我今天有个工作要出去一趟。”   “早点回来。”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落下四个字音。   黎瑭指尖一顿,最后还是应了声:“知道了。”   倒不是托词,黎瑭今天是真的有工作。   是给国内顶流女明星秦梵画一幅私房油画。   黎瑭自从国内外成名之后,邀约如雪花般飞来,报价都相当高,但她从来没有接过任何人物绘画委托,一则是她对委托方的身材比例和完美度要求还是很高,问就是没灵感。   有这个时间她不如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但秦梵不一样。   这位以完美著称的女明星,比例完美、长相完美、还是古典舞出身,身段更是无可挑剔,为她画画,是一种精神与视觉双重享受。   恰好秦梵在国外参加活动,又空出一段时间,而黎瑭又没课。   秦梵住的酒店相当华美典雅,背景亦是适合画油画,她本人比电视里还要漂亮三分,精致眉目透着几分慵懒。   与黎瑭那张安静时无辜天使脸不同,秦梵安静时很像是一只假装纯情实则勾魂夺魄的小狐狸。   这一眼,黎瑭认定,她是女版灵魂缪斯。   “为刺激性冷淡老公支棱起来,约私房油画送他当情趣?”   黎瑭和秦梵聊等会需要摆的姿势时,听她提及原因,漂亮的眸子震惊睁大,“天呐,拥有你这样的老婆,你老公居然性冷淡,他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秦梵摊手:“天生+后天。”   黎瑭倒吸一口凉气:“那真的很严重了哦。”   她对着秦梵那张脸蛋沉思半晌,终于想到一个绝佳构图。   秦梵身上的浴袍滑落,露出漂亮曼妙的身材,黎瑭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件浅金色绸缎递给她:“躺沙发,用这个浅盖一下。”   本来还担心秦梵放不开,没想到她相当奔放。   黎瑭:“行了行了,别往下拽了。”   “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不动声色,才是撩人的最高境界。”   “可我老公性冷淡耶,太朦胧了他可能get不到。”   “其实我还有求于他。”秦梵悄悄地说。   经纪人不允许她和别人说太多,但秦梵觉得与黎瑭很有眼缘,不自觉地相信她。   “放心,这幅画你送过去,保准你老公对你予取予求。”   黎瑭已经迅速拟好草图。   只要一有灵感,她绘画速度极快。   是黎瑭最擅长的靡丽而华美的油画风,清纯美丽的少女侧躺于奶白色沙发上,曼妙身躯之上仅仅覆了一层浅金色薄绸挡住私密部位,双眸轻阖着,似在浅眠。   极致的艳色与清纯的长相交融,构成一幅引人遐想又活色生香的作品。   黎瑭的画风与秦梵的美貌像是强强联合。   秦梵披上浴袍,站在她身后欣赏这幅画:“完美,相当完美!”   “我都要迷上自己了。”   这不是得迷死谢砚礼。   想想他那副性冷淡模样,秦梵热情消减了几分,惆怅地叹口气,“不知道我老公能不能支棱。”   帮她调查一下这段时间搞她事业的对家究竟是谁。   商业联姻就是得等价交换,不能理直气壮地让人家帮忙。   黎瑭正在进行最后的细节调整,拿着画笔涂涂抹抹,她以为秦梵口中的支棱是生理上的支棱,随口道:“他要是看到这幅画都支棱不起来,你就把他送医院做个男科全面诊断吧。”   秦梵:嘻嘻。   给老师加钱!   女明星出手十分阔绰,只是一幅简单的人物油画而已,黎瑭一天净赚三百万。   给hot买了最贵的罐罐回家。   推开门,便看到——   姜令词开着笔记本电脑坐在茶几前工作,而高冷猫猫居然蹲在他腿边陪着。   猫猫都没陪过她!   黎瑭罐罐都要捏碎了。   她超大声:“姜令词,你们两个又在背着我偷情!!!”   “我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养你们,你们居然这么对我。”   “呜呜呜,我真全世界最傻的……”仙女。   没等她说完。   姜令词先是冷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猫抱起来,放到摄像头前:“我太太在说笑。”   “她指的是猫。”   “嗯,我们感情很好。”   “会议继续。”   “这次甲骨文……”   黎瑭小脸上的表情天塌地陷:“……”   啊啊啊!   姜令词居然在开视频会议。   不是,他为什么不去书房开?   对,她这个房子里没有书房,但是——   啊啊啊啊!   她的形象!   幸好回国之后,她再也不需要参加姜令词同事聚会,不必面对他们。   很好。   在一辈子再也不会见的人面前毁掉形象,没事哒。   没事哒!   没事哒!!   离婚是一件好事。   黎瑭这么安慰着自己。   然而实际却是她进门时,呼吸都放轻了,蹑手蹑脚的,生怕惊动了其他人。   姜令词关闭摄像头和麦克风,对黎瑭说:“烤箱里有做好的牛角酥,会取吗?”   黎瑭食指竖起:“嘘嘘嘘。”   别再给她塑造连烤箱都不会开的闲妻人设了!   估计现在大家都以为她是戏精。   好面子的黎仙女难以接受。   今天要吃六块牛角酥。   姜令词饶有兴致地看她小心翼翼模样,没有出言提醒。   就这么看着她轻手轻脚地给猫猫开了一个新罐头。   又轻手轻脚地去拿点心。   厨房里不但有烤好的牛角酥,还有一杯鲜榨橙汁,温度微凉,刚好适合黎瑭回来喝,顺便解腻。   黎瑭倚靠在中岛台,看向神色沉静、正在工作的男人,很是赏心悦目。   欣赏了一会儿,她想:姜令词要是能给她当一辈子贤夫良夫就好了。   脑海中两个小人又开始拉扯:   左边:想就干呀,瞻前顾后的干什么,人生短暂,先享受了再说!   右边:不不不,前车之鉴摆着,不能被眼前的美好迷惑住眼睛,梦醒了会是一地废墟!   左边:那就一直不醒呗,一直做梦一直爽。   右边:美梦一直不醒,是生病了,你想生病吗?   左边:可是姜令词身上很香很催眠,做饭很好吃,身材很完美,手握起来很舒服。   右边:都是糖衣炮弹,你要是上当了,就会炸掉。嘭——他死了。   左边:人哪有那么容易死掉,姜令词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能长命百岁。   黎瑭突然想到什么,她走到姜令词正面。   在姜令词抬眸看向她的刹那间,黎瑭给他拍了一张正面照。   很帅很清晰。   然后发给明镜道长:【大师你给他算算,能长命百岁吗?】   明镜道长:【寿数不能随便算,寿命越算越薄。】   宇宙第一小画家:【撤回照片。】   【你当没看到,不能心里偷偷算!】   【大师你能再给我开点药吗?】   明镜道长:【何药?】   宇宙第一小画家:【治疗眼睛的。】   【我怎么越看我老公越觉得他帅,是不是快瞎了?】   明镜道长:【你是情窦开了。】   【无药可医,顺其自然。】   江湖骗子!   神特么情窦开了。   她是断情绝欲的宇宙第一小画家!   姜令词合上笔记本,长指揉了揉酸胀的眉梢,抬眸看向黎瑭:“拍我?”   “找人给你看面相。”   姜令词起身走向她:“看出什么了?”   黎瑭正低头跟明镜道长拉扯情窦开了的事情,随口敷衍:“看出你以后会娶三个老婆,生十个孩子,五男五女。”   小嘴叭叭叭的胡说八道。   等她和明镜道长说完,一抬头才发现,姜令词那张她觉得帅得逆天的面容已经近在咫尺。   少女心脏漏跳了一拍。   掌心手机震动。   像是催她心动。   她攥紧了手机,一紧张,便下意识想咬唇,被姜令词顺手捏住下巴:“你,离我这么干嘛?”   声线又一点抖。   姜令词语调沁凉,似染着几分危险意味:“姜太太有没有算出来,我的第一任老婆会生几个孩子?”   他最近都称呼她为黎小姐,让黎瑭很安全感。   每次只要一改口,她心脏就不受控制。   仿佛只要她的答案错误,后面便会发生她无法承受的事情。   识时务者为俊杰。   黎瑭认怂很快:“我瞎说的。”   姜令词一寸寸压过,呼吸缠绕的瞬间,他说:“嗯,但我不是瞎问的。”   离得近了,黎瑭甚至能看到他说话时微微震动的喉结,危险又充斥着蛊惑人心的迷乱。   让人想要去含上去试试震频。   她想要抿唇,但是不小心碰到姜令词的指尖,选择实话实话:“一个都不会生。”   姜令词没有生气,反而颌首:“可以。”   甚至松开了她的唇瓣,退到社交距离,换了话题,“牛角酥好吃吗?”   “好,好吃……”   这么突然吗?   一下子从生孩子的话题转移到牛角酥?   有那么一瞬间,黎瑭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其实他说的不是牛角酥,而是大粉兰?   姜令词:“吃饱了吗?”   黎瑭:“差不多了。”   “很好。”   姜令词气定神闲地推开主卧门:“除了牛角酥,我还准备其他礼物。”   “进来。”   黎瑭看着黑乎乎的房间,觉得他推开的不是主卧门,像是地狱门……   而站在门口,绅士而有礼的男人,像是镇守在里面的危险人物,生了一张菩萨相,实则是会吃人的恶兽。   超凶残的那种!   少女迟疑着走近:“好像有点黑……”   姜令词开启了灯光。   室内瞬间亮起,黎瑭放松了几分。   下一秒才发现自己放松的早了!   因为比起早晨出门,此时,床上多了个托盘。   黎瑭一步一步走近,垂眸看着托盘上摆放着一条条极具暗示性的腿环,各种材质,各种风情,应有尽有。   她细白指尖捻起一条黑色皮质带。   震惊地看向姜令词,“这是送我的礼物?”   姜令词慢条斯理地解下领带,嗓音徐徐:“不然……送hot的礼物吗?”   如果是以前黎瑭看到这种东西,一定惊喜于姜教授的上套,并且第一时间穿给他看,但是现在——   黎瑭怀疑地问:“我……我们现在不是可以搞这个的关系。”   姜令词坦荡又理所当然道:“为什么不是?”   “我们都要离婚了呀!”   离婚炮都打过!   姜令词是失忆了吗?!   向来保守规矩的姜教授再次反问:“那又怎样?”   姜令词握住她那根捻着黑色皮质腿环的手指,循循善诱:“我们未婚之前,做的还少吗?”   黎瑭被他带歪:“是不少……但是……”   这不是一回事儿吧?   他抽出腿环,将少女按在床沿坐好。   随即单膝跪地,修长的指节不疾不徐地撩起黎瑭身上的百褶裙,寻到位置后,将腿环扣上。   黑色禁忌的腿环勒住少女雪白的腿肉。   黎瑭敏锐的肌肤感觉到阵阵麻意。   姜令词轻抚着她这一处的肌肤:“放轻松。”   黎瑭:“我们不能……”   姜令词:“能。”   “你可以当作……我们在互相帮助解决生理问题而已。”   黎瑭嘴硬:“我没有生理问题需要解决……”   姜令词:“你有,瞧?” 第58章 梅花印   黎瑭有点后悔让姜令词开灯了。   亮若白昼的房间内, 男人素白矜雅的指尖莹润缓慢往下坠,最终停在指根处,水珠拽出一道湿痕。   灯影下, 靡丽又暧昧。   黎瑭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双腿不自觉地并拢起来, 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 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你也……太犯规了。”   因着她的动作, 腿环处的金属摩擦着腿肉, 薄嫩皮肤也迅速地染了缱绻妖冶的色彩。   然而姜令词却用潮湿的手指再次掰开她的腿,“等会再夹。”   等会?   再夹?   这是人话吗?   黎瑭强装镇定地看向单膝半跪在地板上的男人,熨帖笔挺的西裤此刻紧贴在大腿位置,肌肉轮廓有种朦胧的性感。   她想, 果然, 若隐若现才是最高级的撩拨。   黎瑭双手往后,撑在绸滑的床单上,唇瓣忍着几欲而出的吟声, 吐出他的名字:“姜令词……”   姜令词就着这个半跪的姿势, 长指贴着早就湿透的软纱, 勾画着如花瓣一样的图案, 泰然自若地应了声:“嗯?”   黎瑭指尖攥起压皱的床单, 一字一句:“你、在、勾、引、我、吗?”   姜令词眼尾那颗小红痣在灯光下鲜艳而蛊惑,他摘下鼻梁上架着禁欲系拉满的无边框眼镜,嗓音幽沉:“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   眼镜被随意地丢在远处地毯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的猫猫hot用小脑袋顶着眼镜玩儿,咕噜咕噜, 顶出了主卧。   然而他们对此一无所差,或者察觉到了,却有更在意的事情。   视线相接——   男人眼神清明而淡然, 毫无隐瞒的意思。   黎瑭哑然。   这就承认了???   下一秒,她豁然开朗:被姜教授这样拥有顶级性张力的极品男人勾引到,好像不是她的问题?   向来清冷端方、无情无欲的天之骄子都放下身段开始勾人了,哪个女人把持得住?   她把持不住也正常吧?   随意身体出现了反应也是正常的,并不是什么心动神动。   黎瑭原本紧绷的心绪终于松弛了几分,她很怕自己对姜令词动心……这也是当初一定要出国离他远远的原因之一。   一定是明镜道长胡说,才让她胡思乱想。   以后要少和“江湖骗子”聊天!!!   那么……   就如同姜令词说的那样,当成互相帮助。   他们曾经互相帮助过无数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有生理问题需要解决的本来就不止姜令词一个人,两个人的身体太契合,甚至一个牵手,一个触碰,同在一个空间呼吸,都会点燃欲·念之火。   无论灵魂如何挣扎,他们之间生理性的喜欢早在相遇的第一眼便注定。   曾经的姜令词摆脱不了。   现在的黎瑭更摆脱不了。   “那么,你被勾引到了吗?”   少女唇珠一如既往的敏·感,被男人的指尖稍一拨弄,便会可爱地挺翘起来,甚至比以前还要快。   可见她也是极想的。   黎瑭:“勾……到了。”   一语双关。   少女纤细的手臂几乎支撑不住,半个身体都要倒在床上,唯独两条细腿垂落在床沿,戴了腿环那条搭在男人膝盖,一下一下不自觉地摩挲着。   脚心不小心碰到了热度的地方。   姜令词突然闷哼了一声,又似是极轻的喘音。   像是羽毛一样,撩着人的心尖。   黎瑭她从来没听到姜令词发出这样舒服的明显的类似叫、床的喘声。   很性感。   非常非常性感。   性感到她一下子到了。   少女雪白的身体轻轻地发着颤,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迷蒙地睁开眼睛。   姜令词握住她的脚踝,嗓音染了氤氲的哑:“继续踩这里。”   隔着西裤布料。   少女如珍珠的脚趾轻轻蜷缩,而皮肤更薄的足心不知道是自己动的,还是被男人的手圈着动的,一下一下地——   兰花种子想要破土而出时,却发现地面上有层层束缚,完全突破不了这个界限,偏生这种禁锢的、难以突破的压抑感——   再接收到春雨的洗礼,会更生机勃发。   每次少女的足弓与兰花茎完整贴合时,男人喉结滚动,从那张薄情风流的唇瓣溢出低喘,冷清又勾人。   黎瑭第一次发现姜令词居然还有这种性p。   这是端方正直的姜教授,该有的癖好吗?   偏生姜令词的每一声,都喘在了黎瑭的x癖上,少女眼尾洇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像是带着小钩子,分不清是谁勾了谁。   腰带的金属扣响起同时,黎瑭迅速抽回了脚,“不要贴着……”   “嫌弃?”姜令词已经从单膝跪地的姿势换为站姿,随即将西裤脱下,动作自然而闲适,并未任何隐晦的暗示,反而理所当然,听到这话,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嫌弃。”   黎瑭毫不犹豫点头,水光潋滟的眸子无辜而可怜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你等会进来,弄脏了怎么办?”   姜令词微微俯身,掌心撑在她脸侧,不动声色地问:“怕被自己的脚弄脏,不怕被我弄脏?”   “嗯?”   黎瑭偏过脸,拒绝回答这种问题。   这能是一回事儿吗?   而且……   姜令词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反而问:“家里有备用的避孕套吗?”   黎瑭终于重新转过头,睁着一双漂亮眼睛看他:“我在家里备用这个东西干嘛?!”   吹气球玩儿吗?   “乖。”   姜令词极轻地笑了声,指尖慢吞吞地拂过她潮湿的发丝,似是可惜地补充:“但是没有的话,我就不能进去了。”   黎瑭被他气笑了:“……”   不是?   她腿都张开了,你说不进来了?   耍她呢?   少女气鼓鼓的眼神太明显,姜令词安抚似地将她抱起来,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相贴着厮磨,湿痕蜿蜒。   黎瑭实在忍不住,呜咽了声:“进来。”   “不能。”   “你会怀孕。”   “不是不想生孩子吗?”   “就一次……不会这么巧的。”在这样极速的砌磨下,黎瑭快要崩溃了,她用力咬在男人喉结上,“我想你进来呜呜呜。”   她本来就娇气,尤其是这方面,根本受不了一点委屈。   而且……   从出国她就惦记这一口,肉在嘴边了,她嗷呜就是一口。   谁管有没有毒啊。   想起刚来的时候,一个人难挨的、每日潮湿的日日夜夜,黎瑭挣扎着要自食其力。   然而刚扒拉开一层,便被姜令词握住了手腕。   男人嗓音意味不明:“不后悔?”   黎瑭抱着他的脖颈:“姜令词,你好磨蹭,又不是让你怀孕。”   姜令词:“我去买。”   “不要!”黎瑭拒绝,并且抱的更紧了,小脑瓜百忙之中有了好主意,“要不然让裴懿爻给我们来送?他肯定闲着。”   反正她不愿意让姜令词分开。   早干吗去了。   买了腿环居然不买计生用品。   差评。   在床上还想着别的男人。   姜令词突然拨开残留的布料:“你说的对。”   黎瑭迷茫:“什么?”   姜令词:“就一次,不会这么巧。”   “唔——”   几分钟后。   姜令词在她耳畔低语:“现在可以夹了。”   根本夹不住呀混蛋。   太滑了。   黎瑭由于画画需要长期执笔的缘故,一般都会把指甲修剪的圆润漂亮,只涂了一层浅粉色透明的护甲油,像是含苞欲放的樱花。   最近长长了一些,且许久未真正地纳入,充实的、饱胀的、又……渴望的,真正被填满时,完全失控,在男人脊背烙下一道道划痕。   不是拒绝,更似催促。   黎瑭终于圆满了。经久不息的空虚。   姜令词也圆梦了。涂满她全身的梦。   针对这次互相帮助,双方给彼此打了高分。   夜色浓郁,快要零点时,半掩的房门终于被推开。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在黑夜中展露出极强的侵略性。   姜令词捡起猫窝旁边的眼镜,上面有几个明显的尖尖咬痕和划痕,谁干的不言而喻。   他捏起猫爪垫看了看:“你也该剪指甲的。”   Hot玩累了,很懒地掀起眼皮,长长的尾巴扫了下姜令词的手腕,没有抽回爪子。   一副随你的模样。   姜令词给黎瑭剪了指甲,又给猫猫剪了指甲。   黎瑭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看向坐在沙发里给猫猫剪指甲的男人。   只开了一盏台灯,照亮一方天地。   年轻男人穿着柔软的白色家居服,清隽冷漠的面容似被镀上了一层薄光。   他在光芒下。   她在暗夜里。   这一刻,黎瑭想,如果姜令词有了小朋友,一定也会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爸爸。   她下意识捂住小腹。   恰好姜令词抬眸,看到站在门口,一脸迷茫地捂着肚子的少女,放下猫猫朝她走来:“肚子饿了,想吃点什么?”   黎瑭下意识答:“小朋友。”   在想小朋友。   “想吃小朋友?”姜令词似笑非笑,“姜太太,你还挺敢想。”   黎瑭终于回过神来:“……”   然后一脸生无可恋。   她总不能说在想怀小朋友的事儿吧。   黎瑭的表情向来写在脸上,姜令词揽着她的肩膀回房间:“担心会怀孕?”   “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我来月事了。”   没错。   被姜令词艹到月事提前来了。   黎瑭很幽怨地看着他,提前了四天!!!   她以前可准了。   姜令词没觉得可惜也不觉得庆幸,情绪一如往常般沉静淡然,将她打横抱到床上:“再休息一会儿。”   “我去做个宵夜。”   “好。”   昨天下午五点钟回来做到凌晨一点多,现在已经两点,黎瑭吃的牛角酥也消化的差不多,刚好饿了。   姜令词出门后,之前睡觉的hot慢慢走进来。   来到这个家里第三天。   它还是很瘦。   医生说要慢慢养。   黎瑭把它从床底捞进怀里,柔软细腻的手指轻拂着它的小脑袋:“你要好好长大哦。”   橘白色的毛还有些稀疏干枯,黎瑭想着,等过些日子到了体检时间,顺便问问医生,有没有无伤害美毛的补品。   作为她的猫猫,不但要健康,毛毛也要是最漂亮的。   由于瘦的缘故,hot眼睛很大,此时圆溜溜地看着黎瑭,一如既往的不叫也不主动。   “高冷猫猫哦。”   黎瑭哼笑了一声,“迟早把你撸成热情猫猫。”   Hot没什么反应,懒懒地在她怀里蜷缩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圈住黎瑭的手腕,像是故意的,又像是尾巴有自己本能的行为。   黎瑭用拍了一张猫猫尾巴缠在她手腕上的照片,设为新头像。   出国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修改头像。   想的是……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夫妻头像,贸然改了肯定很多人要怀疑他们婚变的,绝对不是因为内心不想换。   而且就是个头像而已。   她画的图,想用就用。   现在想换了。   然而……   第二天。   黎瑭发现姜令词的头像也换了。   换成一只猫爪子。   小白雀:【学人精!】   【截图.jpg】   大粉兰:【第一次给猫剪指甲,炫耀一下。】   小白雀:【……】   大粉兰:【你呢,为什么换?】   小白雀:【第一次被猫尾巴缠手腕,炫耀一下。】   好吧。   都是炫耀,没有谁更尊贵,黎瑭只好忍受了这只可爱的猫猫爪子出现在她的通讯录里。   新学期开始。   姜令词虽然是来当中文老师,但是和在明桦大学一样,一星期只有一天课程,其他时间自己安排。   一周三天满课的黎瑭羡慕至极。   好想赶紧修完学分毕业,她从小就不爱上学!   Hot也在家里逐渐安顿下来。   黎瑭习惯了每天回家,有一个人和一只猫的生活……   然而。   这天晚上,黎瑭习惯性地临睡前去看一眼猫猫。   往常这个时候,它都是懒洋洋地在窝里趴着睡觉。   但是今天,小猫瘦弱的身体拱起,不断地呕吐,黎瑭吓得脸色发白,连声喊:“姜令词!”   “快来,hot吐了!”   姜令词刚刚洗澡完,因为今晚还有个会议,所以他并未换睡袍,而是穿了件黑色T恤,凌乱潮湿的发丝贴在额头。   难得听到黎瑭这么慌张的模样,他眉心轻折起,随手将毛巾递给黎瑭,弯腰去检查hot的情况。   “别慌,可能是吃急了吐。”   黎瑭手指颤着,根本不敢去碰它。   生怕会给它造成第二次的伤害。   看向猫粮碗,黎瑭心里一个咯噔,“它今天没吃饭。”   平时hot虽然吃的不多,但食量绝对是正常的。尤其是临睡之前,它会吃一顿。   Hot已经停止了呕吐,趴在地板上,好似有些难过。   黎瑭紧张地眼眶微红,小心翼翼地蹲在姜令词面前,看向猫猫:“它会没事吧?”   因为黎瑭想要养这只猫,所以姜令词学了很多养猫相关的知识。   洁癖的姜令词神色平静地观察它的呕吐物,猫偶尔会吐很正常,吃急了或者肚子里有毛球,但是……连续不断的吐,就可能是生病了。   姜令词其实有个不太好的猜测,但是对上黎瑭那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   他静默几秒,弯腰将虚弱的猫猫抱起来:“去宠物医院吧。”   “会没事的。”   这里晚上的宠物医院都关门了,姜令词开着车,一路跟着导航,挨家医院过去。   黎瑭抱着hot坐在后排,清软的嗓音染了哭腔:“它好像发烧了。”   “我是不是不该给它取名叫hot呀。”   “对不起猫猫。”   “对不起。”   姜令词从后视镜看到少女纤弱无助的模样,却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他说:“和你无关,它本来就是一只流浪猫。”   “如果不是你捡回家,它可能熬不过那个暴雨天。”   Hot 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黎瑭伤心的样子,它像是呆愣住了,又像是病的精神迟缓,像往常一样,虚弱地再次闭上眼睛。   尾巴却搭在了黎瑭手腕上。   像他们每次玩耍那样。   是安慰。   幸好,在四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一家大型宠物医院。   是24小时开门的。   宠物医生很快便诊断出来:“猫传腹和猫瘟。”   猫瘟、猫传腹随便一种病,对于猫科动物而言,都是威胁生命的,而hot两种全部中招。   所以医生检查过后,也很惊讶,它为什么还活着?   “但是、但是它没有其他症状啊?”   “五天前我们给它做过全身检查,它除了营养不良之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而且这段时间,它饮食全都正常,是不是检查错了?仪器故障?”   黎瑭不愿意相信。   难怪它平时很懒散。   难怪怎么都养不胖。   “小姐,我们不可能查错,疾病都有潜伏期,而且像这样从小流浪的猫,潜伏的病本来就很多……”   “给它治,花多少钱都治!”黎瑭视线望着在仪器舱里可怜瘦弱的猫猫。   “治不好了。”医生叹气,“之前病毒一直藏在身体内部,爆发太快太严重,它又太小,估计活不过今晚。”   就在黎瑭揪着医生的领子一定要他治的时候,姜令词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握住她发颤的肩膀:“没事,我已经让人去找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   “一定能救hot。”   “别叫它hot!”   黎瑭像是应激了一样,下一秒又觉得自己不对,将额头抵在姜令词胸口,拽着他的衣服道歉,“对不起。”   “我不该凶你。”   姜令词又没有错,一直都是他帮忙照顾猫猫。   黎瑭觉得自己真的太坏了。   姜令词轻揉着她的后颈,像是安抚:“去看看它吧,它一直在看你。”   Hot在输液。   但它很乖,没有挣扎,圆圆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好想什么都知道。 八_ 零_电 _子_书_ w _ w_ w_.t _x _t _ 0_ 2. c_o_m   黎瑭将手心放到玻璃墙面上。   过了一会儿,Hot伸出肉垫,按在她手心里。   玻璃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梅花印。   姜令词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动用家族在国外的人脉资源,是为了给一只流浪猫治病。   其实hot对于姜令词而言,只是一只猫而已。   唯一特别的是……   黎瑭在意它。   所以在得知hot的病无法医治后,姜令词没有任何犹豫,让谈逾将欧洲所有厉害的宠物医生全部请来。   他不想给黎瑭留下任何遗憾。   谈逾震惊到怀疑对方是不是ai模拟的姜令词的声音。   足足确认了两遍,才确定这么大动静,只是救治一只流浪猫。   谈逾跟在姜令词身边那么久,闻所未闻。   毕竟,当初姜先生自己差点在地震中丧生,都未曾动用任何家族力量,给自己以便利。   现在居然为了一只猫破例?   当然这些医生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给一只流浪猫会诊。   全欧洲一级保护动物也没这种待遇。   短短半小时内,陆陆续续有医生抵达。   连院长都轰动了。   谁能想到,他们这间普通到再不过的宠物医院,居然会迎来这么多优秀的宠物方面的专家。   黎瑭原本灰蒙蒙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希望。   然而每一位检查过的医生,都是摇头的。   从希望到失望,再从失望到绝望。   整整一夜。   黎瑭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它,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早晨难得在她出门的时候,拱了一下她的腿。   还以为快要把这只高冷猫猫养热乎了。   都让它舍不得她了。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   自从来到家里一直不爱搭理人的高冷小猫,在永远闭上眼睛之前,艰难地伸出温暖潮湿的舌尖,舔了舔黎瑭的手背。   像是在感谢她。   从出生开始就挨饿受冻的短暂生命里,她的出现,让它在“猫猫天堂”度过了很温暖很饱的七天。   还有它不是高冷,它只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不想拥有太深的感情牵绊,让她难受而已。   小猫最后发出一声绵长的哀嚎声。   这个仿佛从时间尽头传来声音,像是击中了黎瑭某一根敏锐的神经。   在这个温暖的春天,她却冻的瑟瑟发抖。   一如躲在长椅的每一个夜晚。   那个时候,也有一只小猫依偎着她取暖。   她会和猫猫分享香肠分享秘密。   会和猫猫讲她有一个哥哥,但是哥哥有重要的事情做,所以暂时不能来接她,以后她的哥哥也是猫猫的哥哥,这样他们就都有家了。   这两天黎瑭看起来很冷静,她没有再哭,冷静地帮hot选择了一个猫猫墓地,冷静地将它的骨灰埋进去,还选了它爱吃的罐头、零食、以及亲手给它做的猫窝,小毯子。   那枚玉质的平安锁也一起放进去。   希望它下辈子能够出生在一个温暖而富裕的家庭,不要再当流浪猫了,也不要在被暴雨淋了。   Hot,下辈子当一只公主猫猫。   后面几天,她也很安静地上学,生活,除了偶尔会对着曾经放猫窝猫爬架的地方发呆之后,好似hot的去世对她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只养了几天的流浪猫而已,能有多大的感情呢。   然而——Hot去世的第四天。   姜令词半夜隐约听到细碎的声音,他睡觉轻,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黎瑭没有躺着睡觉,反而蜷缩在贴着墙壁的床尾,整个人没有安全感地团起来,无限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本来姜令词不想惊动黎瑭,以为她梦游,但很快,他敏锐地发觉到了不对劲。   姜令词知道黎瑭有一紧张或者情绪一激动的时候,便会咬嘴唇的习惯,但是并不严重,却没想到……   她情绪真正崩溃的时候,会咬手。   黎瑭沉浸在黑暗之中,她想,hot去世一定是噩梦。   只要咬手,就会清醒。   清醒过来,快点清醒过来。   她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又一下,像是不知道疼一样。   即便光线晦暗,姜令词也能清晰看到少女雪白细嫩的手上,深深浅浅的咬痕无限叠加,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可见她咬的多狠。   姜令词眸光陡然沉下来。   握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摩挲到她的唇瓣,没有用力,怕惊吓到她一样,嗓音极轻地开口:“松口。”   熟悉而又清冽的嗓音响起,黎瑭茫然地抬眼。   她有些看不清楚,但对方给予她的安全感,是与生俱来的。   红唇无意识地张开,“姜……”   姜令词顺势将她那只伤痕累累的小手抢救出来。   黎瑭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说:“姜令词,hot死了对吗?”   “一切都不是梦。”   姜令词松松地握着少女斑斑咬痕的手,然而不等他开口,黎瑭便继续说,“就跟猫猫一样。”   “猫猫也死了。”   “猫濒死前的叫声,都是一样的吧。”   少女眼神没有焦距,像是不清醒的,又像是清醒的。   “猫猫是谁?”   姜令词洞察力很强,他知道黎瑭口中的这个猫猫和hot不是一只猫,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果然。   说到猫猫,黎瑭语调轻快了一些:“它是我第一个猫朋友。”   “我们在长椅下面结拜,它说它也没有家了。”   说着说着,黎瑭语调开始迷茫,“我想带它回家,可是,我好像也没有家。”   “猫猫被舅妈丢掉了。”   “它叫的好惨,如果我没有带它回去就好了。”   这样它虽然流浪,或许不会死。   如果没有把hot带回来,hot或许也不会死。   舅妈说的对,她就是所有人的小克星。   任何与她有亲密关系的人或者动物,都会死掉。   想到这里,黎瑭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放到唇边,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能被这种黑暗的情绪吞噬。   不能沉浸美梦的假象。   黎瑭狠狠地咬下去。   好奇怪,怎么不疼?   姜令词任由黎瑭咬着他的指节,眼神温沉幽邃,像是最深沉神秘的海域,令人捉摸不透。   最终黎瑭是咬累了,亦或者姜令词的怀抱太有安全感。   她咬着他的手指睡过去的。   姜令词抽出指节时,上面有一个深深的咬痕。   他屈指感觉了一下——很疼。   所以,黎瑭应该会更疼。   她只咬左手,好似潜意识知道自己的右手需要学习需要画画一样。   还有一个原因。   左手容易藏。   平时吃饭时,也是用右手执筷子。   这个习惯,很像是自虐又怕被人发现。只有小孩才会觉得能瞒得过大人。   姜令词隐隐有所猜测。   他将怀中熟睡的少女放回床上,又轻飘飘地盖上被子后,才离开了房间。   原本他是打算问裴懿爻的。   但思考几秒,姜令词还是致电大舅子。   这个时间点,隔了四个时差的黎渊刚准备睡觉。   最近妹妹不惹事不玩极限运动,还主动要求上学进修,黎渊觉得一定是爸妈显灵了。   没想到……居然给他来了一个大的!   “又咬手?!”   黎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再也没了睡意,站在落地窗前点了根烟,压下郁气。   “又?”   “她以前也有这个习惯?”   姜令词与黎渊差不多,同样站在格子窗前看向漆黑一片的夜幕,不过他没有抽烟,等会还要抱黎瑭睡觉。   捕捉到黎渊这个字眼后,神色一沉。   既然已经是一家人,黎渊也不瞒着他:“我爸妈去世后,家里一堆债主,为了不让黎瑭跟着我身边提心吊胆,所以我把她送到表舅家寄养了一段时间,当时我爸妈在世时,表舅母表现出非常喜欢我妹妹的样子,没想到……她答应会好好照顾……”   谁知道这人佛口蛇心,收下他的大笔生活费,只管妹妹温饱,根本不管其他,长时间冷暴力小黎瑭。   可以想像,从小被众星捧月娇惯着长大的小朋友,一下子在亲戚家被边缘化,说什么对方都假装听不到,甚至要说一些有的没的。   黎渊提起来就暴躁。   天知道他好不容易解决完家里所有欠债,回去一看他家白白嫩嫩、活泼开朗的小公主,小胖手上全都是斑斑咬痕,而且连哥哥都不会叫,话也不说的孤僻模样,差点疯了。   当时还是少年的黎渊,把所有欺负他妹妹的人都揍了,去他妈的风度教养。   甚至跟所有亲戚断绝关系。   因为当时他托付给这家人时,也托付过其他亲戚,让他们偶尔来帮他看看妹妹。   以至于现在,那些亲戚再次凑上来,黎渊也没有搭理。   黎瑭结婚时,一个都没有邀请。   都滚。   姜令词沉默地听完。   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玻璃窗倒映出他向来清清透透的眼睛,满是阴霾。   多年来毫无波动的情绪,蓦然如潮水翻涌。   十分陌生。   此时房间内,黎瑭像是惊醒,摸到旁边空了。   姜令词呢?   和猫猫一样消失了?   像是被噩梦魇住一般,黎瑭明明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姜令词的说话声,但是怎么都喊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终于发出一道似笼着潮雾的声音:“姜令词。”   姜令词还未判断出突然涌出的陌生情感,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看向安静的主卧。 第59章 “画本”   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但姜令词就是有预感,走进房间一看——   少女眼睫颤着,似是在被梦魇住了, 唇瓣张合着,无声地呢喃。   好似在叫他的名字。   姜令词握住了黎瑭的手, 对电话那边说:“黎瑭做噩梦了, 先挂了。”   随即根本不管大舅子什么反应, 抛了手机。   将少女纤细的身体半抱在怀里, 温热掌心沿着她的脊背轻抚。   男人嗓音清冽磁性:“我在这里。”   越来越浓郁的迷雾之中,姜令词的声音,像是一缕指引的光芒,破开了浓雾, 让原本迷途的少女, 终于找到了方向。   原本被压制在嗓子里的话语终于清晰的吐出——姜令词。   她叫的一直是姜令词的名字。   黎瑭睫毛再次颤抖了几下,缓慢地睁开双眸。   灯影下姜令词冷调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乌黑短发随意而凌乱, 没有戴眼镜, 眼尾下红痣夺目, 难得多了几分少年感, 很有漫画人物的氛围。   黎瑭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   “不认识了?”   姜令词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指尖, 慢悠悠地往上,摩挲着那些尚未恢复的咬痕。   黎瑭好似有点累,又好似还没完全清醒,她很自然地坐进姜令词怀里, 手臂环抱住他的脖颈,黏糊地喊他的名字:“当然认识,你是姜令词。”   而后又叫他的名字:“姜令词。”   “我在。”   姜令词答了, 她会很开心。   姜令词不配合,她就会用额头去撞他的额头,“答应。”   很像是小朋友在和大人玩游戏。   姜令词又不是圣人,稍微垂睫便能看到少女曼妙而成熟的身子,随着她的动作,会撞到他的胸膛。   一下两下。   柔软圆润的弧度被撞扁一些,又恢复,继续被她撞扁。   他揉了揉眉梢。   大晚上这种游戏,真的很考验定力。   尤其是禁欲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才浅尝辄止过一夜。   黎瑭见他又不回话了,很生气地哼了一声:“快答应。”   “我在……”   黎瑭眼底刚闪过一丝满意,然而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等会,姜令词没张嘴啊?   谁喊的?   她蜷缩在男人怀里,去摸他的肚子:“你会腹语吗?”   “有点像大黎的声音哦。”   姜令词看向被他随手丢在床头的手机。   他以为黎渊会挂断。   所以……   姜令词单手抱着黎瑭,另一只手去拿手机,薄唇轻启:“是黎渊。”   黎渊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两个有事吗……大晚上叫来叫起,叫魂儿呢?”   黎瑭清醒了几分,她磕磕巴巴:“大……大黎?”   “真大黎?”   “在呢。”大黎阴阳怪气。   黎瑭抱着姜令词的手腕,对电话那边的男人说:“大黎,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你太不……光明磊落了!”   小文盲词穷,好半天才想出来。   黎渊:“你光明磊落,你告诉我,大晚上不睡觉,在干嘛?”   “好不容易才把你咬手的坏习惯掰正,再敢咬给你绑起来。”   黎瑭一副小可怜模样看着姜令词:“他要绑我。”   姜令词:“别吓她。”   “她害怕。”   黎渊:“???”   她会害怕?   当初为了掰这个习惯,黎渊跟黎瑭斗智斗勇了好几个月。   半夜涂苦瓜水,早晨在她醒之前给她洗干净。   往她嘴里塞安抚奶嘴。   戴手套等等等!   方案数不胜数。   而黎瑭半夜把她涂了苦瓜汁的手指往他嘴里塞……   把医用手套灌水打结后塞他被窝,天知道一早醒来,感受到小腿被一只冰冷的手碰触的毛骨悚然感。   黎渊心疼妹妹归心疼,但这个小混蛋绝对不会害怕他。   这是两码事儿。   黎瑭不敢挂黎渊的电话,就去捂姜令词的耳朵:“是黑粉的恶评不能听!”   姜令词反握住她的手腕,语调温和:“我就听听,不信他。”   黎瑭又撞了姜令词一下。   姜令词突然伸手握住那一团,在他手里,好似没有重量,又好似沉甸甸的。   他意味不明地开口:“撞的不疼吗?”   黑暗湮没了理智,黎瑭下意识娇气地说:“有点疼,揉揉……”   话音刚落,她僵硬地瞥向手机屏幕。   又把大黎忘了!   然而这次,姜令词提前挂断电话,没有让黎瑭撒娇的声音传出去。   即便是亲哥哥,也不能听。   姜令词嗓音沉哑:“我看看红了没。”   一分钟后。   珍珠白色的被子里一条雾粉色的吊带裙被少女漂亮的足尖蹬出来。   她披着被子重新坐起身,颤巍巍地捧着,给姜令词看。   “红了。”   姜令词微凉的指尖轻触最红的那一点朱砂,似是在认真检查。   “这里红……是正常的,其他地方呢?”与此同时,黎瑭被凉的瑟缩了下,又补充了句,“你的手好冰。”   “手冰?”   “换别的给你检查?”   姜令词很好说话的样子。   “好……”   黎瑭跪坐在床上,随着她捧起的动作,原本纤薄肩膀上披着的被子摇摇欲坠,随着姜令词一寸寸呼吸迫近时,终于发出细微一声响,坠落而下,堆积在腰际,像是团团云朵。   云朵白且软,隐约还有淡雅馥郁的甜香,又沾了一缕来自于皮肤上的奶香,令人忍不住想启唇细细品尝这一颗来自于夜晚的、点缀着漂亮小樱桃的甜品。   樱桃汁似是爆开了一般,将男人的淡色薄唇晕得潋滟发红,眼尾的红痣与樱桃汁般的唇色,分不清哪个更香艳一些。   姜令词口腔很热,一点都不冰了。   他的舌尖也很灵活。   黎瑭天鹅颈不自觉地扬起,望着复古雕花的天花板想:如果此时唇舌之间有一根樱桃梗的话,他或许能打成蝴蝶结。   好喜欢被他亲。   被他咬也喜欢。   黎瑭甚至还在他耳边许愿:“以后我做噩梦了,你就把我咬醒好不好?”   姜令词正单手拿着一个黎瑭熟悉的塑料袋小薄片,递到唇边。   黎瑭目光落在他饱胀湿润的唇上。   男人覆了一层薄润红色的唇抿着蓝色薄袋,下一秒,他齿关轻合,撕开了安全套的袋子,有种难以言喻的色气与不羁。   许久没有戴过,他动作却没有半点生疏。   “咬哪里?”   他这样问着,也试着,落在少女身体的每一个位置询问,“咬这里?”   “还是这里?”   “亦或者这里?”   姜令词咬她的指尖,没有用力,更像是砌磨,温和而体贴地问:“这个力度可以吗?”   “还是更重一点。”   最后黎瑭几乎被咬遍了全身:“不要……咬哪里,呜呜。”   “疼?”   “不疼,难受,姜令词……”少女细腿蜷缩在绸滑的被子,却怎么都找不到重心,像是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就这样晃晃悠悠地吊着。   姜令词不紧不慢地砌磨着她:“不是喜欢咬手吗,我替你咬又不喜欢了吗?”   “别咬了。”黎瑭眼皮洇红。   别咬了。   她知道了。   知道不是梦了。   Hot真的没有了,就像爸爸妈妈一样,永远地离开她。   黎瑭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做完后。   姜令词随手将安全套打结丢进垃圾桶。   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少女突然起身,从后面抱住姜令词的腰,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黎瑭哭起来还是不出声的。   就算憋的喘不上气也没有出声音,少女向来精致漂亮的小脸憋的发红。   姜令词微微侧过身,捏住她的下巴:“呼吸……”   “哭都不会吗?”   “哭出声来。”   黎瑭哽咽着说:“不,不能。”   “不能哭出声,会吵到别人的。”   姜令词的虎口被她的泪水濡湿,他却像没有察觉:“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怕吵。”   黎瑭就像是当初被哥哥从亲戚家接走一样,突然不会说话。   而现在她发现,自己也不会哭出声了。   少女眼底有些恐惧:“我不会。”   “不会就不会。”   姜令词嗓音很镇定,很快便安抚下她一瞬间升腾起来的惊怖,“我也不会哭,没有任何影响。”   “是吗。”   黎瑭喃喃自语,细白指尖触碰姜令词的眼尾,最后落在他的小红痣上。   他更可怜。   哭都不会。   姜令词见她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打横抱起去浴室。   “我们去哪儿?”   “泡澡。”   “那你要陪我一起。”   “你的浴缸太小了。”   “换个大的。”   “也行。”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应下,并且执行力很强地在第二天换了个双人浴缸,把黎瑭这间并不算大的浴室摆的满满的。   黎瑭看到后,细眉都要打结了:“浴室变难看了。”   姜令词放了一束黎瑭喜欢的蓝玫瑰在浴缸边缘:“好看了吗?”   黎瑭:好吧。   更不搭了。   然而,一起泡澡的时候。   热雾蒸腾,少女唇色娇艳欲滴,乖乖地任由姜令词侵入进来,黏糊地说:“好看了。”   也好用了。   她喜欢泡澡,又不愿意自已一个人在浴室待一个小时。   有了这个浴缸,无论什么时候,姜令词都能陪着她。   也是从这日起姜令词与大舅子黎渊的联系与日增多。   大多聊的都是黎瑭小时候的事情。   黎瑭四岁之前,她是被所有人千娇百宠的小公主,拥有一切宠爱与关注,所有人都让着她。四岁这一年天翻地覆,成了亲戚口中的小累赘小克星,亲戚家的小孩都很会看大人眼色行事,所以抢黎瑭的东西,爱欺负她,看漂亮小女孩哭。   黎渊是怎么知道的呢——   第一年的时候,黎渊偷偷去看过黎瑭,小姑娘看起来被养的干干净净,身上也没有伤,没有被欺负。离开的时候,小姑娘眼泪汪汪地拉着他的衣角,不想让哥哥走,于是黎渊送给妹妹一本儿童用的画本,告诉她,如果想爸爸妈妈哥哥了,可以画下来。   第二年的时候,黎渊问她画画了没,黎瑭偏头傲娇地说没画,因为已经不想爸爸妈妈和哥哥了。起初黎渊以为是小朋友忘性大,这两年应该在亲戚家过的不错。   直到第三年,他才知道妹妹被冷暴力,经常被别的小孩抢东西,而画本他是从亲戚小孩的房间里翻出来的,上面被蜡笔画的乱七八糟,但依稀可以看清楚,最下面是黎瑭用彩笔一笔一画地画的一家四口。   每一页都是。   全被亲戚家那个小崽子恶意毁了,明明他抽屉里有那么多新的画本,非要画在黎瑭那本已经画过画的上头。   这些话题黎渊根本没人聊,刚好逮着姜令词了,他也愿意听,两个人一拍即合。   要么发微信要么打电话。   黎瑭这段时间很依赖姜令词,每天放学回家,如果看不到他,就会很紧张急躁,想咬手,但是白日里,她脑子清醒地知道,不能咬。   指尖蜷缩着。   又下意识咬唇。   这个也不能咬。   咬深了,姜令词会生气。   黎瑭深吸一口气,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从这里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车。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姜令词和hot一样,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又突然地消失,再也见不到。   姜令词越是对她包容宠溺,黎瑭越觉得没有安全感。   尤其今天,他突然晚回家。   姜令词推门进来时。   “你今天晚归了三分零二十秒!”黎瑭蹲在门口,用一副天塌了似的严重语调说。   三分二十秒。   不是三个月二十天。   姜令词熟练地将黎瑭抱到沙发上:“今天可以晚三分零二十秒睡觉。”   “原谅我,好不好?”   “好吧。”   “我还有一个要求。”黎瑭得寸进尺,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拉长了语调,“你现在答应我,我就原谅你。”   姜令词一看她这表情,便知道是他不会答应的要求。   思及黎瑭每天都要缠着他进入自己的身体,好似之后这样极尽缠绵的身·体·交·合,才能确定姜令词的存在,才能确定他没有消失。   所以一手解着西装,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微微俯身对黎瑭说:“除了……不戴安全套。”   黎瑭最近闹着不想戴套。   每晚都要闹一下。   听到男人云淡风轻的话语,黎瑭不满地双手勾缠着他的脖颈,主动吻上那张薄唇,黏黏糊糊地说:“给我嘛。”   “我想知道什么感觉。”   “大不了吃药。”   “再不行我去打个避孕针,这里还挺流行的。”   姜令词非常少会不戴套,即便上次被她磨的厉害了,次次都会在最后关头抽出来,事后也会立刻给她清洗干净。   做一次,洗一次。   更别提答应她要弄进去的想法。   姜令词反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压,单人沙发放平。   相较于少女过家家似的吻,男人的吻更炽热,更欲态,单膝跪在她腿间,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起,这样可以吻的更深,几乎要深入喉咙。   黎瑭被吻到说不出话来,唇舌纠缠,她银丝儿都兜不住,顺着唇侧下淌至脖颈。   黎瑭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喘着。   刚才有那么刹那间,她以为自己要窒息了。   姜令词薄唇极地吻了一下少女细颈上蜿蜒的水痕,“连这个都受不住,还想受其他。”   她浑身都是烫的,像是发烧了一样。   洁白皮肤上洇着大片大片的绯色。   少女一双明眸潋滟,依旧吧倔强地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受不住。”   姜令词眸色微沉:“下周末。”   不是?   做个爱而已,怎么还要挑选日子啊,给孩子选预产期呢。   黎瑭无语。   重要的是——今天才周一!下周末,要等两星期。姜令词不会是打算使用什么拖延法吧。   姜令词起身去做饭前警告黎瑭:“不许乱吃药,更不许乱打针。”   “知道了……”   黎瑭拉长了语调。   她还算了解姜令词,知道自己如果先斩后奏吃了药打了针,姜令词非但不会给她,搞不好为了惩罚她,还要“饿”着她,或者用其他什么招数整她。   有一说一,姜令词之前的教育起了作用。   最起码如今黎瑭做事之前,开始考虑后果了。   黎瑭数着时间的同时,发现姜令词这段时间很不对劲。   上次晚归不是唯一一次,他又晚归了两三次!   明明,他一周只有一节课,为什么有时候比她这个学生还晚。   观察了几天,黎瑭发现他是卡着她的课表回家的。   “他还经常揣着手机跟人聊天打电话!有时候半夜我都听到手机震动。”   “还有!”   “他手机不给我看了!”   “锁屏密码都改了。”   “太不对劲!”   以前姜令词私人手机都是随便黎瑭去看的。   裴懿爻家里。   黎瑭说一句,拍一下桌子。   裴懿爻心疼地看着自己最新置办的设计师款黑胡桃木桌子,花纹都是专门挑选的木头纹理。   于是捧起黎瑭的手腕:“别拍了。”   “你掌心纹路别把我的桌子磨坏了!”   他不关心黎瑭的手疼不疼。   他只关心自己的桌子疼不疼。   黎瑭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举起自己红彤彤的漂亮小爪子:“我手残了,你桌子都破不了一点皮!”   “哎呀,裴错错!这不是重点!”   裴懿爻忍了。   毕竟黎瑭的猫猫刚去世没多久,她沉浸在悲伤中,想什么做什么都不奇怪。   只要不自残就行。   但……   拍桌子这么疼,也想自残吧?   裴懿爻挪开桌子,离黎瑭远一点,顺便问她:“重点是什么?”   黎瑭也不想拍桌子了,毕竟手挺疼的。   她改成拍裴懿爻大腿。   “我觉得……”   裴懿爻:“嗷……”   “你嗷什么?”   裴懿爻幽幽地说,“要不今年你生日,我雕个惊堂木送你吧。”   “好主意。”   “你别总岔开话题。”黎瑭斜眼看他。   裴懿爻:“您请说。”   从今天开始,他要学习姜令词,与任何人都要保持三米以上的社交距离。   尤其是小糖梨!   危险人物。   “我怀疑姜令词背着我搞网恋了!”黎瑭终于说出自己的侦查已久的猜测。   “你怀疑你老公网恋?”裴懿爻虽然和姜令词接触不多,但是……   人家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搞网恋的。   裴懿爻:“跟谁?”   黎瑭垮着一张小批脸:“我怎么知道跟谁,这是我们后面需要调查的内容。”   “我们?”   “昂,侦查姜令词网恋对象小队在此成立,队长黎仙女,队员裴错错。”   裴懿爻后悔,他就该老老实实地继续蹲在工作间闭关雕刻,而不是担心小青梅因为猫去世自闭,隔三差五陪她。   他拎着黎瑭站起身:“我们还是去打网球锻炼锻炼吧。”   “身体累了,脑子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我身体挺累的。”黎瑭实话实说。   她最近夜间运动相当充实。   因为……   一旦不做,她就失眠。   她也觉得奇怪,明明脑子里也不胡思乱想,可就是睡不着,就是想要做一次才能睡。   起初姜令词为了黎瑭的身体着想,打算让她休息一夜的。   谁知黎瑭失眠到半夜,贴在他怀里像是个小暖炉。姜令词睡眠浅,自然轻易发觉到不对劲,还以为她发烧了。   黎瑭攀上他的胸口,眼睛亮晶晶的根本没睡着:“我失眠。”   男人就这么抱着她起身开了壁灯:“闭眼,给你讲故事。”   以前他就是这样给黎瑭讲故事哄睡。   但是这次没效果。   黎瑭听到姜令词磁性好听的嗓音,慢吞吞地挪了挪身体,于是更契合了:“想要。”   她好似又恢复在陵城时的性坦白。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   姜令词看着她的眼睛不像故意胡闹:“你会疼。”   这段时间做了太多次,她下面有点肿了。   “可我睡不着。”黎瑭坐在姜令词腿上,难受地蹭了蹭他的脖颈,“想睡但是睡不着,四肢也在发烫,之前,之前刚搬来这里那段时间,也是这样。”   “那你怎么解决?”   姜令词半靠在床头,握住她的细腰。   “小扇子、小鲸鱼,还有小珠子。”黎瑭又想咬唇,被姜令词的指尖抵住。   姜令词嗓音溢出沉缓地笑:“诚实的孩子。”   “今天可以给你额外奖励。”   这一夜,黎瑭重新认识了两个数字——   6和9.   学到了新知识。   事后,也睡的很好。   而后,每一晚睡前,都要进行运动。   所以她真没说谎。   运动量十分充足。   而裴懿爻听到她的回答,懒得往深处想,直接道:“那就更累一点。”   “私教课钱都交了,我们还一节课没上,再不去就作废了。”   讨厌一切运动的裴懿爻,为了不去搞什么网恋侦查小团队,也是很努力了。   然而他们居然在这个运动俱乐部看见了姜令词的身影。   他去的是高尔夫球场。   黎瑭哪里还有心思去打什么网球,拉着裴懿爻就要跟去高尔夫球场。   “你不是打算离婚吗?”   “干嘛关心未来前任有没有网恋?”裴懿爻被她扯了一个趔趄,突然福至心灵,不爱转的脑子自动开启运转模式。   难怪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我我要是能拿到他出轨的证据,不是能分更多家产吗?”   “搞不好能让他净身出户。”   黎瑭越说越理直气壮,一定是这个原因。   她就是这么一个向钱看的大财迷!   “是这样吗?”   裴懿爻不太相信哦。   黎瑭:“当然。”   他们刚走到高尔夫的区域,却被拦了下来:“先生女士很抱歉,我们这里已经被包场了。”   这里的包场制度,是非常严格的。   其中最低消费不能低于八十万欧元,会员卡额度千万以上。   姜令词也没有打高尔夫的爱好呀。   黎瑭是知道他会很多运动,但是没有一样特别钟情,更别提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包场自己打一次球,在他眼里,搞不好都不如研究一片甲骨文有意义。   黎瑭与裴懿爻打了半个来回网球,懒懒地坐在地面上,“你说他在高尔夫球场干什么?”   裴懿爻也很懒,半个来回的量。   摘下额头上毫无汗意的吸汗带,他懒洋洋地说,“还能干什么,打球呗。”   “跟谁打?”   “同事?”   “朋友?”   “你还不允许你老公有个正常社交?”   “这不正常。”黎瑭强调,“他都不回家了!”   “他不是不回家,是晚一点回家。”裴懿爻为自己未来的人体模特解释。   “他一定是在跟网恋对象面基!”黎瑭深思熟虑之后得到结论,她环顾四周,网球场与高尔夫球场只隔了一条一人高的墙壁。   “你盯着墙看什么?”   “看能不能翻。”   裴懿爻:“……”   内心祈祷:千万别让她想到可以踩着人肩膀爬上去,他脆弱的身板承受不起。   黎瑭确实没往这个方向想,因为她眼里,裴懿爻一阵风吹来就能倒的体格,当不了人肉梯子。   她打算直接去跟工作人员说,里面是她老公。   黎瑭想清楚了,躲躲藏藏的应该是姜令词,她应该正大光明地去捉奸!   没错!   然而就当小黎队长带领小裴队员“气势汹汹”地走出网球场时,恰好与对面走出高尔夫球场的姜令词面面相对。   姜令词身旁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白胡子老者。   让黎瑭想到了圣诞老爷爷。   银发碧眼的老者拄着一根金色手柄的绅士拐杖,说着黎瑭听不懂的话。   “是意大利语。”   “这位是意大利著名儿童绘本大师。”裴懿爻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老公的人脉挺广泛啊,能不能让他给我签个名?”   “我现在上去要,你觉得……”   姜令词也看到了他们,眼底难得闪过一丝意外。   不过不慌不忙地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和老者对话:“感谢您的指教。”   老者笑的和蔼:“你很用心,相信你的妻子一定会很惊喜。”   姜令词视线隔着往来的人群,准确地落在乌发少女身上,轻描淡写地说:“她的童年遗憾太多,我只希望能为她补全一点。”   一点,再一点。   黎瑭能看懂口型,但是她听不懂意大利语。   裴懿爻只能听出几个词汇,但是也听不懂意思。   “大师说妻子?你老公说遗憾?”   黎瑭脑瓜子一转,解读道:“难道是大师问他,我是他的妻子吗?他回:很遗憾,是未来前妻。”   裴懿爻:“……”   是吗?   总觉得不太像。   但这不都不重要,裴懿爻推了推黎瑭,“签名签名。”   现在轮到黎瑭不想上前去了:“……”   就在黎瑭和裴懿爻你推我我推你的时候,姜令词已经和老者告别,朝他们走来。   面对姜令词清清透透的淡色瞳孔,黎瑭条件反射地心虚:“我们是来打网球的,绝对不是跟踪你。”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 _ 2 .c_o _m   裴懿爻:这是什么小傻瓜。   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打网球的,被她这么一说,搞得就跟专门来跟踪一样!   “跟踪也没关系,下次我给你开位置共享。”姜令词云淡风轻地接过她手上的网球包,“要回去了吗?”   “回。”   黎瑭没有多问,反正这么老的爷爷也不可能是姜令词的网恋对象,她话锋一转,“我们今晚吃火锅吧!”   “可以。”   裴懿爻懒散地跟在他们身后:就这?   不过黎瑭没忘记好队友,确定了晚餐后,又问了句:   “刚才那个长得和圣诞老爷爷很像的人是你朋友吗?”   “不算。”   “有事向他请教。”   “裴错错想要他的签名,你可以帮忙吗?”   姜令词淡淡地瞥了眼裴懿爻。   裴懿爻立刻站直了身子:“签名书也行!”   姜令词平心静气地问:“你喜欢他的作品?”   裴懿爻:“挺喜欢的,黎瑭小时候也喜欢看他出的绘本。”   “是吗?我都忘记了!”黎瑭惊讶道。   裴懿爻幽幽地说:“你看书从来不关注作者是谁,当然不记得。”   姜令词泰然自若地应下:“签名书可以。”   裴懿爻神色认真了几分:“为了报答你的恩情……”   黎瑭:“你打算以身相许?”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   黎瑭捂嘴。   裴懿爻顺势继续:“给我当人体模特,我绝对创作出一件举世无双的玉石雕刻品,让你名垂千古。”   黎瑭松手:“不许抢我的人体模特。”   裴懿爻低声吐槽:“都决定离婚了占有欲还这么强。”   姜令词嗓音极淡地回道,“姜某对名垂千古没有兴趣。”   意思明显。   依旧拒绝。   裴懿爻毫不气馁:“没事,我下次再问。”   往后几天,黎瑭还是没侦查到姜令词的网恋对象。   周末却先到了。   她没有忘记姜令词说周末可以……不戴安全套!   不知道是周六还是周日。   周六早晨她迷迷糊糊醒来时,打开手机看到好多消息。   黎瑭猛地坐起身。   四月二十五日,是她的生日!   前段时间还跟裴懿爻讨论今年生日礼物,她不想要人物雕刻了。   今天她就忘得干干净净。   收到了无数生日祝福。   有大黎的,有虞苏潼的,师姐师兄们的,很多很多人。   唯独没有姜令词的。   床的另一侧早就空了。   黎瑭洗漱完毕,打开主卧的门。   客厅里安静的很,厨房也没有人。   姜令词都没有跟她说生日快乐,就出门了。   黎瑭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姜令词不知道她生日很正常,她又没说过。   没说生日快乐就算了,居然也没给她做早餐。   她应该是唯一饿肚子的寿星了吧。   等会一定要喊上裴错错出去吃大餐,也不带姜令词!   然而下一秒。   黎瑭在餐桌上看到了一个图案略显幼稚的画本。   这是什么呀?   黎瑭一开始没有想起来,直到指尖掀开的刹那,幼时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   第一幅画她画的是捧着蛋糕、带着小皇冠的自己,身边围绕着爸爸妈妈和哥哥。   那时候黎瑭刚会拿笔,线条都画的歪歪扭扭,哥哥的头发还是五根毛儿,在上面招摇。   看到这幅画时,黎瑭含泪的眸子忍不住弯了下,大黎好傻哦。   这是以前发生的记忆,幼小的她尚记得那些美好。   黎瑭一页一页的翻着。   后面大黎头发多了起来。   有她坐在假山上看星星,假山下面爸爸妈妈哥哥手牵手来接她回家。   还有一幅,是她身边跟着橘白猫猫,一块奔向爸爸妈妈哥哥。   这是她做美梦的画。   大概是画画很有天赋,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后面的一幅比一幅精致,虽然人物抽象,但很有童趣风。   到最后,黎瑭小孩的记忆有点模糊了,记不清楚爸爸妈妈的长相,没有画正面,只有背影。   妈妈是长卷发,爸爸是短发。   但是哥哥是有正脸的,因为每年黎渊都会去见她几次,虽然时间不长,黎瑭清晰记得哥哥的模样。   可是——   可是这个画本应该被毁掉了呀。   黎瑭亲眼看着舅妈的儿子小湖毁掉的。   用蜡笔画笔铅笔各种手边能拿到的笔,当着她的面,一笔一笔地涂抹掉她对爸爸妈妈和哥哥的想念。   黎瑭记得那天,无论自己怎么哭闹,舅妈都无动于衷,就那么看着她哭,也不去阻止小湖。   只是在最后来一句:“一个画本而已,至于吗。”   黎瑭想:至于吗?   很至于。   那天舅妈冷冰冰的话语和小湖得意的笑声,成了黎瑭童年的噩梦之一。   被涂抹破坏的画本,也成了她的噩梦。   而这个画本很完美,没有任何修复的痕迹。   所以并不是修复的?   可不是修复的,为什么与她画的一模一样?   黎瑭眼睫轻颤,她僵硬的指尖从后往前重新翻看,一页一页地看,一页一页地数,足足四十八页,她脑子里出现一个最不可能的猜测——   是有人照着以前被破坏的画本,一笔一画地完整复画出来。   少女檀口张着,满眼不可置信:怎么做到的?   这时,玄关门被打开,她抱着画本骤然转身。 第60章 熟透   客厅内窗帘没有完全拉开, 光线微暗,但姜令词开门的瞬间,阳光倾泻而下。   年轻男人站在光影下, 一袭矜贵优雅的定制西装,完美熨帖的剪裁衬出他超绝的比例, 宽肩窄腰长腿, 无一不精, 举手投足皆无愧于古老世家培养出的掌权者身份。   胸口佩戴着黎瑭颇为眼熟的祖母绿菱形胸针, 像是赴一场人生中最重要的约会。   门开的瞬间,黎瑭像是看到一幅古典雍容的美人画卷徐徐铺展开。   她怔怔地正对上男人那双逆着光,幽邃沉静的眸子。   姜令词薄唇轻启,熟悉低沉的嗓音传至整个空间, 像是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 才落入黎瑭耳中——   “生日快乐,小糖梨。”   黎瑭张了张唇,许久没有把那句“谢谢”说出声, 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   越发用力地抱住画本。   是啊, 除了姜令词, 还有谁能会这么耐心, 复原出这个画本呢。   没等她说话。   下一秒, 姜令词突然稍稍侧身。   七八个人鱼贯而入,手里拿着各种化妆工具、一排排礼服,占满了整个小客厅。   黎瑭小脸满是迷茫与震惊,终于问出声:“这是……做什么?”   姜令词上前, 很轻地掰开她的细指,想将画本抽出来:“给你做造型。”   黎瑭像是怕他抢一样,连忙护在怀里:“不能碰, 我的。”   姜令词:“行,你的。”   化妆期间也不用她动手,要拿便拿吧。   黎瑭小声嘟囔了一句:“搞这么隆重?”   想干嘛……   姜令词神情自若:“去参加小糖梨的生日宴,当然隆重。”   已知小糖梨是她,她是小糖梨。   所以……   参加她自己的生日宴,她怎么不知道?   黎瑭被推到化妆镜前,忍不住扭头去看姜令词,可怜巴巴地说:“我饿了。”   “一会儿再吃。”姜令词想起黎渊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让黎瑭吃早饭,免得等会吃不下他亲手做的长寿面。   长寿面,当然得全部吃完。   所以,小寿星得先饿一会儿。   见少女饿得可怜,姜令词最后还是给她塞了一块昨晚烤的小饼干,是生日蛋糕形状的。   化妆时,黎瑭也舍不得放下画本,就这么放在膝盖上,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轮廓。   “你怎么做到的?成人模仿幼童的笔触画画是很难的。”   黎瑭侧眸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姜令词,作为画家,她很清楚,复画这个画本有多难。   即便她自己,也无法复画出来。   确实很难。   姜令词当初在听黎渊提及这件事后,便让他寄来这本早已被毁掉的画本。   好在画本虽然被毁坏,但依旧被黎渊当作妹妹小时候的成长记录保存下来。   当黎渊知道姜令词准备修复的时候,直接跟他说不可能,破坏度太高了,他当时也有这个想法,毕竟是妹妹的第一本画集。   后面翻看之后,只想把小湖那个崽子再揍一顿,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断,免得干这种坏事。   不过姜令词坚持,黎渊还是将画本找出来寄给他。   姜令词收到打开一看,果然……   乱七八糟的各种笔堆积交叠的痕迹,要很艰难地才能分辨出黎瑭最初画的版本。   甚至请教了容怀宴的太太,古书画修复师顾星檀,她也表示无法修复。   这种情况下,只能根据原先的版本复画。   姜令词毫不犹豫地决定复画,而不是直接放弃。   四十八页的画,一一复画出来是个很大的工程,他将所有时间都铺在这上面。   当然,困难重重。   第一次卡在画本上……   黎渊送给黎瑭那个画本,是十多年前的进口款式,找遍国内外所有画具商店,都无疾而终,最后,是在一个专门搜罗世界各地画本的收藏爱好家手里高价买来的。   很是古老。   寻找无望期间,谈逾还提过用最新款的画本不更好吗,把画复原出来已经足够让黎瑭惊喜。   姜令词拒绝。   因为他很清楚,需要复原的不是画本里的画,而是小糖梨的童年。   完整的童年。   第二次卡在——   原本的画本里有几幅画破坏的太厉害,里面属于黎瑭的笔触与破坏性的画笔融于一体,分不清那一条来自于她的笔下。   姜令词上次便是约那位意大利的童话绘本老师讨教小朋友的笔触与天马行空的想法,从而寻到小糖梨的想法。   好在姜令词悟性极高,即便对绘画了解不多,却也凭借着绝佳的耐性与超高的智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将48页的画本,完整地复原出来。   连原画家本人都恍惚的程度。   而此刻,姜令词随手翻着杂志,语调淡而平静:“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做不到的。”   说的轻描淡写,对复画这个画本的艰难,绝口不提。   好吧。   姜教授是无所不能的!   黎瑭弯着眼睛想。   少女脖颈微微仰着,今天的小寿星没有哭。   除了换礼服外,黎瑭手里一直抱着画本,谁都不准碰。   在出门前,黎瑭珍而重之地将画本放到枕头底下。   这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姜令词看着一袭露背绸缎长裙曼妙婀娜的美貌少女,行为依旧天真幼稚像没有长大的小朋友。   临行之前,姜令词打开一个精致的礼盒。   黎瑭好奇地去看:“什么呀?”   “生日礼物。”   “不是送过了吗?”   那个画本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等看到姜令词手中的东西后,黎瑭心里补充了一句——之一。   姜令词送她的第二件生日礼物,是一顶公主冠冕,二十五颗水滴状红宝石镶嵌成花瓣形状,叶子则是同样闪耀的白色钻石,一共四百二十五颗。   作为宝石中最贵的红宝石,一颗便极为难得,更何况是二十多颗极品鸽血红。   姜令词将精美如艺术品的花型冠冕戴在黎瑭发间,少女生了一张秾丽明艳的脸蛋,戴上这样璀璨夺目的花冠,非但没有被红宝石压住光芒,反而相得益彰,美的不可方物。   黎瑭站在落地镜前看着姜令词的动作,轻抿着红唇:“太贵了吧……”   余光瞥见姜令词手腕兰叶镯上那颗红宝石。   光这一颗大黎便费了不少力气,而同等品质甚至更高一截的,这顶花冠上无数颗,她眼睛花了都没数清楚。   “不贵。”   “用你的婚后财产买的。”姜令词随口哄她。   哄小孩呢。   她哪有几块钱婚后财产。   黎瑭下意识轻抚了一下花冠,不小心碰到了姜令词的手。   而姜令词没有松开,就这样顺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指尖,又十指相扣,一同出门。   黎瑭红唇淡抿了下。   没有松开。   然而门一打开,她还以为眼睛被红宝石闪花了还没恢复过来。   外面并非想象中的加长豪车,而是一辆装饰着各色鲜花的华丽南瓜马车,甚至比童话世界里的马车还要童话。   看着这一幕,黎瑭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这也太……   隆重了吧!   刚才在家里,是她太大声了。   这才叫隆重。   复古精美的南瓜马车停在小别墅外,裴懿爻亦是一身正装,此时懒懒地坐在车外cos马车夫:“公主殿下,您该上马车了。”   要不是为了大师的全套签名绘本,他才不干这种事儿!   为了小青梅也不干。   好辛苦。   等半天了。   姜令词亲自扶着公主殿下踏上南瓜形状的台阶,一步一步坐进去。   黎瑭抓着姜令词的手不松:“你也上来。”   姜令词略一迟疑。   还是随着她的一同落座。   很快,黎瑭就知道姜令词为什么迟疑了。   因为……   这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朝着马车丢一朵鲜花,并且附赠一句:“生日快乐,小糖梨。”   各个国家,各种语言。   黎瑭头一次觉得自己社恐。   忍不住将脸扎进姜令词怀里,白玉似的耳朵洇的通红。   姜令词揽着她的肩膀,让她看向外面:“害羞什么,五岁小糖梨的生日愿望不是希望能坐在南瓜马车上巡游,被全世界的人送上鲜花和祝福吗?”   黎瑭纤细手臂用力抱着他的腰,不断地摇头:“不不不,现在是二十三岁的黎瑭小姐,她有一点社恐!”   还被好多人喊小名。   姜令词淡定地替她调整好歪了的花冠:“别晃,花冠要掉了。”   黎瑭立刻乖巧,贴着他的肩膀不动。   几分钟后,姜令词突然开口:“有人夸你漂亮,真不听听看?”   “真的吗?”   黎瑭小耳朵像是竖起来。   她超喜欢被夸夸。   三岁的小糖梨,还在父母哥哥的围绕下,戴着漂亮小皇冠,捧着最好看的蛋糕,像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一样过盛大的生日。   四岁的小糖梨,哥哥悄悄给她送了一块巴掌大小的蛋糕和画本。   五岁的小糖梨,独自蜷缩在床角期待哥哥来给她过生日,但是哥哥很忙没有来,她一个人度过了五岁的生日,当时她郑重的画下画本最后一页画下:黎小公主坐在南瓜马车上巡游,被全世界的人送上鲜花和祝福。并且写下大大的两个字——心王。姜令词研究了一夜,才研究出这是——愿望。   小朋友写字的脑回路偶尔比甲骨文还要难解读。   素来不苟言笑的男人,忍不住笑了好久。   在热烈兴奋的夸夸祝福与各种抛掷花朵的氛围里,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座纯白色的天鹅城堡。   推门而入。   满目奢华与繁复的浮雕艺术。   沿着满是壁画的走廊一路到大厅。   黎瑭听到无数熟悉的声音,他们兴奋地欢呼:“小寿星来了。”   她眼睛惊喜地睁大,有哥哥,有虞苏潼,有师姐师兄们,甚至老师也在,除此之外,还有姜家的爸爸妈妈等等,所有亲近的人都到了。   每个人都穿得很隆重,来赴这场隆重的生日宴会。   今年二十三岁的黎瑭小姐。   她会在全世界的祝福下和所有亲人的陪伴下,度过最盛大的生辰礼。   一句一句生日快乐。   好似将童年缺失的生日祝福,都补了回来。   而且更多。   她还有数不清的生日礼物。   堆得满满当当。   黎渊亲手给她做了长寿面。   比她脸还大的一碗,黎瑭终于知道姜令词为什么早晨只给她吃一块小饼干了。   最终吃不下去。   她拉着姜令词的衣袖偷偷地说:“本公主愿意与你共享寿命。”   生怕被黎渊听到。   黎渊站在超大的蛋糕旁,狼眸似的眼睛时不时地扫过来。   相较于黎瑭一做点坏事就把心虚表现在脸上,姜令词面色从容极了,俊美面庞上的神情变都未变:“荣幸之至。”   姜令词当着黎渊的面,把黎瑭的碗拿过来,吃相非常斯文。   黎渊果然找过来:“谁让你帮她吃的?”   “长寿面要自己吃,是不是她逼你的?”   “没。”   “我抢她的。”姜令词淡定自若地说。   一听就是假的。   黎渊扭头看向黎瑭。   黎瑭刚想偷笑,接收到他危险的眼神,唇角一抽,转成被欺负的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忍气吞声又大度地说:“大概是哥哥做的爱心长寿面太美味,他忍不住抢也正常。”   “算了,我选择原谅他。”   黎渊微微一笑:“行,还有一锅,既然这么爱吃哥哥做的爱心长寿面,你们两个今天把一锅全吃了。”   黎瑭惊慌失措地拽着姜令词衣袖。   姜令词见她表情全写脸上,难得有些无奈:“他诈你呢。”   黎渊敲了敲妹妹的脑瓜:“笨蛋。”   黎瑭才不笨,她哼道:“公主的皇冠要掉了!”   “掉了再戴上。”   “公主永远是公主。”黎渊漫不经心地说。   他赚这么多钱,就是为了让妹妹永远当小公主的。   “小画家,来喝酒呀。”坐在沙发上的虞苏潼远远地朝她招手。   “来啦。”   黎瑭立刻从这两个气场十足的男人中间站起来,提着裙摆跑向虞苏潼,真不愧最好的闺蜜,关键时候救她于水火。   少女提着裙摆冲向好朋友们。   看着黎瑭欢快活泼的背影,黎渊对姜令词说:“我妹妹是不是很可爱。”   姜令词平静地应了声:“可爱。”   黎渊端起一杯酒抿了口,嗓音微沉:“她小时候更可爱。”   倏然嗤笑了声,像是自言自语,“比起她整日胡闹,我更怕她安静下来。”   “为什么?”   姜令词敏锐地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意味不明,终于将目光落在黎渊身上。   两个同样挺拔高大的男人,站在繁复华美的柱子旁对视。   黎渊似是在审视他。   而姜令词不避不闪。   几秒后。   黎渊递给他一杯酒,然后碰了下:“回国后,带你去个地方。”   意思明显,届时再告诉他。   姜令词手腕顿了下,随即很给面子地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   “好辣好辣。”   这厢黎瑭也喝了同一款酒,被辣得吐舌头。   虞苏潼给她换了一杯水:“你拿错了,那是伏特加,赶紧喝水。”   “啊?”   黎瑭眼神迷茫,幸好灌了一整杯水才好一点。   虽然只喝了一口,但她有点微醺,悄悄和虞苏潼分享:“我怀疑姜教授网恋了。”   “哈?”   虞苏潼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他最近每天都抱着手机和人聊天。”黎瑭还是很在意这件事的,她抱住虞苏潼的脖子,小声地在她耳边嘟囔。   和姜令词的事情,她除了虞苏潼之外,很难与别人分享。   当然裴懿爻也可以,但他是男的,根本不懂少女的心思。   虞苏潼被她坑了几次后:“我现在很怀疑你的怀疑。”   黎瑭发誓:“我以我的生日愿望作为赌注……”   恰好姜令词和黎渊走过来。   虞苏潼转过黎瑭的小脑袋,直接帮她问:“姜教授,黎瑭想问你一件事。”   姜令词温沉有礼:“什么事?”   虞苏潼:“她问你网恋……唔唔唔唔。”   黎瑭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立刻去捂虞苏潼的嘴。   “网恋?”   虞苏潼掰开她捂嘴的手,挣扎着一口气说完:“她问你最近在网恋吗,天天抱着手机跟人聊天,都不理她!”   黎瑭:啊啊啊!   从今天开始,她和虞苏潼势不两立!   后面那句话分明是虞苏潼自己添油加醋的!   省的黎瑭小脑瓜不知道想什么,不如直接问当事人。   虞苏潼被她的脑回路坑过无数次之后,更相信姜教授的人品,他怎么可能网恋,这种词就不会出现在姜令词这种人身上。   就跟约炮一样。   离谱!   亏她上次还信了黎瑭。   黎瑭破罐子破摔,精致下巴扬起:“快说,你跟谁网恋!昨晚半夜我都听到了!”   “你们电话打了四十分钟!”   姜令词还没开口。   黎瑭耳畔突然传来冷不丁的一阵笑。   是黎渊。   黎渊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袖扣,衬衣往上折了两下,嗓音幽幽:“是我。”   “你居然跟我哥网恋!”黎瑭晕乎乎的小脑瓜运转不过来,第一时间大为震撼。   等等不对。   ???   一看大黎要揍她的架势,黎瑭朝着他大声说:“我我我我今天过生日。”   黎渊冷笑:“今天我就给你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救命……”   知道虞苏潼保护不了她,黎瑭身体灵活地从沙发窜到姜令词身上,整个人紧紧地抱着他,红唇不自觉地吐出一个久违的称呼,“老公。”   姜令词抱着自投罗网的少女,对黎渊说:“今晚我教训她。”   “抽她屁股!”   黎渊气急败坏。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应下:“好。”   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虞苏潼,总觉得黎渊的抽屁股和姜教授应下的不是一回事儿。   今天脑壳儿又是hh的一天呢。   生辰礼一直持续到零点之后。   黎瑭那点酒意也散了。   城堡里的房间很大,放眼望去,和云阙湾的主卧一样大,地面铺设厚厚的白色地毯,踩上去,像是踩在云团里。   让人很想就地躺下。   复古落地窗与小别墅里的格子窗全然不同。   一共两扇窗户,其中一扇容纳了一片山海。   而另一扇,是连了天的霓虹,喧嚣繁华的市中心与壮观浩瀚的山海像是被这座城堡分割成两部分。   姜令词去洗澡时,黎瑭懒懒地跪坐在地毯上,往窗外望去,视线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色绸缎长裙的裙摆迤逦在雪白的地毯,小腿蜷缩着,脚踝上戴着一条精致的翠玉细珠的脚链。   自从戴上,黎瑭就没有取下来,像是忘记了它的存在。   看了一会夜景,她视线不经意移到对面摆好的画架。   咦,是姜令词让人放的吗?   知道她今晚很想画画?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绸缎长裙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而后坐在画架前,乌黑卷长的发丝如瀑,柔顺地披散在背后。   酒意散了几分。   调色时。   她调出来的却是姜令词今天佩戴的那颗祖母绿胸针的颜色。   少女迟钝地看向空荡荡的手腕。   对哦。   跟姜令词胸针同色的祖母绿镯子,她并没有带到国外。   拿着画笔的手尚未落于纸上,黎瑭听到了开门声,是姜令词洗完澡出来。   少女歪着小脑袋看过去,发现他居然没穿睡袍也没穿家居服,反而规规矩矩的穿着西装?   今晚还有其他趴体吗?   这西装?   等男人完全转过身来,黎瑭蓦地倒吸一口凉气——   嘶!!!   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丝绸质地的休闲西装!!!   不,不算,还有一件。   他里面居然还佩戴了黎瑭去年亲手给他制作的宝石胸链。   黎瑭乍一看清,差点没出息的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   少女细嫩指尖捏着的画笔“啪哒”一声落于地毯,墨绿色颜料染了一片雪白。   姜令词一步一步走近,弯腰捡起画笔。   “咕咚。”   少女没忍住咽口水。   从这个角度,男人领口敞开,她能清晰地从脖颈看到腰下。   男人腰腹肌肉隆起性感完美的弧度,人鱼线往下……这次可以看得更深入,因为没有西裤的阻隔。   不佩戴胸链已经足够勾人,当初她晚上还做了春梦,而佩戴了胸链又单穿西服,简直是鲨人现场!   黎瑭觉得再多看两眼,她可能会流鼻血,想闭眼或者偏头,但画面已经钻进脑子里。   男人矜贵冷白的长指把玩着画笔:“怎么不看了,上次明明很喜欢看。”   黎瑭捏着挺翘的鼻子,瓮声瓮气:“你穿得好色。”   “我不好意思看。”   姜令词执笔在她手背上画了一丛绿色的兰叶。   清冽的嗓音响起:“今天你生日,当然要穿你喜欢的风格。”   黎瑭感觉手背有点痒痒的。   没想到姜令词居然在她身上画画,而且画的好像还可圈可点的呢。   来自专业画家·黎老师的点评。   姜令词放下画笔,直接俯身过来,黎瑭坐在油画凳上,裙摆铺散而下,他们两个,一个穿着规规矩矩的晚礼服,随时都能去参加重要场合,一个穿得色·情而香·艳,尤其下·半·身·坦·荡·赤·裸,完全见不得光。   黎瑭端端正正地坐在画架前,对上他那双幽邃的、像是能将人拖进漩涡里的眼瞳,感觉自己被男妖精勾住了魂魄。   “说你喜欢。”   他靠近时,身上还有沐浴后的水蒸气与淡淡的玫瑰精油香,靡丽暧昧的、活色生香的,只有仔细嗅,才能捕捉到原本那缕冷梅香。   若隐若现,时有时无,更是勾人。   黎瑭不自觉地探身。   鼻尖几乎贴着男人修长的脖颈,在寻找他身上的香气,喃喃回:“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   姜令词听到满意的答案,才大发慈悲地将她按进怀里,任由她的微烫的呼吸在自己肌肤的每一寸寻觅着。   指尖划过少女腰侧的暗链。   下一秒。   潋滟红裙如莲花绽开在少女精致伶仃的脚踝处。   而她也被轻而易举地捞起,放到地毯上。   地毯比床的面积大得多,可以随便滚,不用担心掉下去。   更重要的是黎瑭突然才发现。   这间卧室里,居然没有床?!   只有角落处坐落个华美复古的绿色丝绒沙发,美则美矣,睡觉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睡地毯上?   黎瑭仰头先是看到天花板绚丽璀璨的吊灯,然后才逐渐聚焦视线,落在男人那张逆着光依旧无可挑剔的俊美面容上,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我们睡地上?”   “我睡地上。”   姜令词低下头颅,吻上了黎瑭话很多的小嘴。   房间少了说话声,却多了细碎的水声。   姜令词穿成这样,今晚自然是不打算让小寿星独自一人度过的,所以他从一开始的吻,就染着薄欲,而后愈浓。   唇齿衔接,男人灵巧的舌尖碾过少女柔软的腔壁,吮缠得黎瑭不自觉情生意动。   她细腿不自觉地去蹭男人丝绸西装无遮无拦的部分。   下一秒被握住了脚踝。   姜令词摩挲着翡翠玉珠,黎瑭腿痒似的再次滑动。   “那我呢?”   黎瑭细指勾着他的领口的胸链,想用力,又怕扯坏了,好不容易抽出空隙,嫣红湿胀的唇瓣艰难地溢出三个字音。   没有床,她还是有点担心哦。   姜令词:“你睡我。”   “嗯?”   “就像这样。”   姜令词先将她抱起,坐在自己腰腹,他随即躺下,顺势将她按进胸膛,用实际行动来演示她今晚如何睡。   黎瑭似懂非懂。   姜令词长指掠过她的乌发,薄唇噙着笑:“不懂也没关系。”   “今晚可以不睡。”   姜令词向来说到做到。   黎瑭起初并没有发现实质性的不同,只是仰头看着男人起落间,身上丝绸西装松垮地晃动,里面线条完美的肌肉与宝石胸链同时摇晃,又像是窗外山海与霓虹交叠融合,构成一幅抽象派的油画风景,完全迷乱了她的眼睛。   好多水。   好多。。。。。   除了她的,好像还有他的?   黎瑭失焦的瞳孔骤然紧缩,姜令词好像没有戴……那个小薄片。   他们此时紧密相贴。   没有半点阻隔。   会抽离吗?   她又想起了两周前的约定,今天是她生日的第二天,也是……约定好的周末。   姜令词从不说谎,那么今晚会是……   说好的那样吗?   黎瑭想要看清楚姜令词此刻的神色,也想要问他。   然而下一秒。   她的眼睛却被捂住。   “我想,看你……呜。”   少女红唇被吻的像是熟透了的樱桃,稍稍一挤,便会汁水泛滥。   “怕吓到你。”   姜令词话落,俯身用唇齿砌磨了会儿。   很甜。很多汁。   也堵住了她后面的话语。   吓到?   黎瑭不懂。   他这些年规矩守惯了,黎瑭的出现,一次一次打破他的底线。   偏他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坠越深,最终抵达无边深渊。   最后时刻。   姜令词炽热的掌心紧紧按着少女后腰,向来清淡的眼瞳漆黑如墨,就这么一股股地……   灌满她。   下一秒。   黎瑭原本平坦的小腹依稀可见微微鼓胀的弧度,她眼神一瞬间迷乱,双手用力箍着男人的脖颈,纤薄的身体发着颤,像是被电击到了一样。   神魂都在层层云雾中游荡,寻不着终点。   好烫。   好多。   好胀。   好像要把她的身体撑破一样。   少女忍不住崩溃地哭出声来。   太突然。   太可怕。   但是这种无限失控的感觉又太爽了。   从未有过的爽感。   和隔着一层膜完全不一样,也和最后关头抽离时不一样,每一股浇灌,都令她再次抵达巅峰。   姜令词居然真的……   弄到她的身体里。   他们一直没有分开,就这么紧紧抱着彼此汗津津的身体,不愿意松开,谁都没有先松手。   黎瑭嗓音沙哑着问他:“你今天怎么……”   早知道,她应该提前吃药或者打针的。   不知道事后吃会不会效果打折。   黎瑭太好懂了,姜令词一眼便能看出她小脑瓜想什么:“我已经打了短效避孕针。”   意思明显。   她不需要做任何准备或者善后。   黎瑭错愕地从他脖颈抬起头:“你怎么愿意打这种针?”   很少有男人主动做这个,毕竟又不是他们怀孕,他们当然不担心。   姜令词很坦然:“这种事情,本不该让女孩子承担。”   “好了,这么小的脑袋别乱猜了。”   黎瑭:“……”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但是又有点开心。   她讨厌吃药,也讨厌打针,但是喜欢他弄进来。   姜令词什么都不用她承受,却满足了她的所有愿望。   姜令词抱着她,修长指尖缓慢下移,最终陷入一片柔软之中,他突然想到什么,从喉间溢出极低的笑音,岔开话题:“我们小糖梨这么漂亮的小屁股,怎么能打呢。”   黎瑭正在瞎想着,乍然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地说:“嗯嗯嗯,不打!”   大黎是坏人!   话音未落。   姜令词未尽的话传来:“当然是用来……” 第61章 满满当当   黎瑭呼吸稍快, 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姜令词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抱到浴室,不动声色地说:“先洗澡。”   确实需要洗澡。   一个人的水就很多。   更何况现在是两个人的。   不先清洗的话,浑身黏糊糊的特别难受。   先是在花洒下冲洗一遍。   姜令词覆在少女腰下的长指缓慢移动, 帮她清理着。   一股一股。   黎瑭低头,便能看到白色糖浆混合着水一路淌到了她脚踝翠绿的珠子上。   忍不住咬住姜令词的锁骨。   他身上的面料华贵的丝绸西装沾了水, 贴在身上, 大抵是觉得不舒服, 一手给黎瑭清理着, 一手解开扣子。   “唔。”   长指不小心戳到了她敏·感的软·肉,黎瑭忍不住呜咽了声。   姜令词动作一顿,沉缓清冽的声线在浴室内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低哑:“放松点,手指动不了了。”   “我……放松不了。”   “好像吸住了?”   “有空气进去……”   少女站不稳, 手心下意识地撑在旁边的浴缸上, 她无措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曼妙纤细的腰肢塌下完美的曲线,脊背线条流畅, 还有两个同样漂亮的腰窝, 臀线弧度亦是无可挑剔。   但姜令词却听的明白, 单手将潮湿的西装丢在脏衣篮, 胸链完整展露, 贴合在男人年轻而磅礴的躯体上,潮湿的肌肉起伏间,水珠接连不断地往下坠。   平添了几分朦胧的靡艳。   他就这么贴过去。   突然的贴贴,让黎瑭安全感爆棚。   那么一瞬, 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男人长指终于收回,在弥漫的水蒸气里, 属于少女身上的津液笼罩他冷白矜贵的指节上。   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水膜。   黎瑭转身看向他时,蓦地想起她在PILGRIM微博账号上画的那副他的手图,白色糖浆在他指缝间流淌坠落,一如现在。   只不过他的糖浆,换成了……她的。   见黎瑭盯着自己的手指,姜令词大方地递到她面前:“好看吗?”   透明水迹蜿蜒,淌到了他骨节分明的腕骨,又淌到了兰叶镯的甲骨文“令”字刻纹上……最终包裹住了那颗红宝石。   黎瑭怔怔地望着。   满脑子都是画下来凑成一对。   可以当夫妻头像。   好像有点色·情。   狐朋狗友们倒能接受,她家封建保守的大黎要变态了。   算了。   哎。大黎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就在黎瑭发呆的时候。   姜令词突然笑她:“看自己的水,都能看愣住?”   “这么自恋呀,小糖梨。”   黎瑭终于回过神来,“我才没呢……”   没有自恋!   正常人谁会自恋这个呀?!   又不是变态。   姜令词顶着一张清隽矜冷的面容,欣赏了几秒,随即当着黎瑭的面,探出舌尖,轻尝了一口指尖上的水迹:“果然又甜汁水又多,你这个小名,名副其实。”   黎瑭瞳孔地震:啊啊啊啊啊!   哥哥。   有变态!!!   以后更不能直视自己的小名了。   明明三十秒之前,她小名还是可爱乖巧甜滋滋的。   现在……   她只能想到姜令词一脸冷淡端方,然后说她小名又甜汁水又多,名副其实。   还吃了。   黎瑭还没从这种惊吓中恢复过来,便被姜令词用湿透的长指握住腰,将她重新转过身,完全背对自己。   黎瑭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坚硬而炽热腹肌轮廓,贴和她的腰窝。   下方与臀线相衔。   他们契合无比,天生就该如此。   没等黎瑭缓过这一阵。   下一秒,安静的浴室内,发出了像是小朋友不乖被打屁股一样的声音。   啪——啪——啪。   却不是疼。   而是难以言喻的麻。   从相衔的皮肤传递至身体的每一寸神经感官。   姜令词终于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么漂亮的地儿不是用来打的,而是用来——啪的。   很有节奏感的拍打与水流声撞击到一起,又像是深海鲸鱼鱼尾拍打水面时发出的声响。   构成了一曲激烈而缠绵的交响乐。   在浴室里有个好处,就是一边洗一遍做,不用担心浑身黏腻,对于重度洁癖很友好,而且水流滑润。   黎瑭却受不了这个姿势,腰很酸,手臂也很酸。   偶尔一次还行,长时间不行。   城堡的浴缸很大,像是一个小型的温泉池。   两人又在里面待了会儿。   是黎瑭喜欢的橙花精油的香味。   精神舒服放松的同时,身体却是无限紧绷的。   她掀开潮湿的眼睫,可怜巴巴地说:“不想泡在水里了。”   “再泡我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条鱼了。”   “美人鱼吗。”   姜令词将娇气的小公主从水里捞出来,擦干水珠,似笑非笑地问。   “鲸鱼。”   黎瑭懒懒地说,“啊呜一口吃掉你。”   “怎么吃,这样吃?”   姜令词抱着她,一边继续,一边往外走。   “唔……”   事实证明,她不能一口吃掉姜令词,就连完整地吞下大粉兰都很费劲儿。   照样是那间没有床的房间。   几乎整个地毯都沾满了他们的痕迹,大片大片地毯上的白色毛毛湿哒哒的黏成一团。   空气中弥散着很重的令人意乱情迷的麝香味与少女身上越发浓郁的橙花香。   最后一次。   墨绿色丝绒沙发上。   “不,不要了,真的不要了。”黎瑭跪在沙发里,整个身体都趴在椅背边缘,乌黑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津津的脊背,饱胀的红唇不断张合,一边摇头一边哭诉,“够了……”   “真的够了吗?”   “真的够了。”   大粉兰的花露蜿蜒而下,路过少女粉色的腿弯。蓄积成一小滩。   姜令词掌心贴着她饱胀的肚皮感受了一下:“嗯,这次没骗人。”   终于结束。   结束原因——满了。   满满当当,再也盛不下任何一滴。   窗外天色蒙蒙亮。   从原本的晦暗,到此刻能清晰看到彼此的身体与神情。   初定的睡觉方案显然不成,就在黎瑭又困又累,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这里好湿,我们睡哪儿?”   就没有干燥的地儿。   姜令词单手抱起她,最后洗了个澡后,才绕过一个欧式的浮雕屏风,里面是另一片天地。   正常的梳妆台、床等等家具齐全。   黎瑭懒懒地掀眸一看:“……”   困顿地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歪头又是在姜令词已经满是咬痕的肩膀上又咬了一口,“骗子!”   她惦记睡哪儿惦记了一整晚呢!   幸而姜令词身上的胸链早已摘下。   不然她这闭眼乱咬,得硌掉一口标准的妈生小白牙。   姜令词没有反驳,将她放到床上:“睡吧。”   黎瑭揽着他的脖颈不松开:“你陪我。”   “好。”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的应下。   窗外阳光高照。   密实的窗帘挡住了一切刺眼的光。   姜令词将少女同样严丝合缝地圈在怀里,手指还慢条斯理地给她揉按着用力过度的细腰,免得起床酸疼。   黎瑭很喜欢这样的拥抱,每次失眠时,只要姜令词这样抱她,她会立刻自动关机下线。   临睡前她还在想,外面那间铺满地毯的房间,不会专门用来干这档事儿的吧?   刚想到这儿,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睡得太多,黎瑭恍恍惚惚坐起身来,下一秒,她“哎呦”一声。   又倒吸一口凉气。   腰……腿都好酸。   她隐约记得姜令词揉了好一会儿,还这么难受,可想而知,这次是玩了多少次。   以前他们也做过一夜,但是一夜有水分和没水分区别很大的。   之前的一夜,是睡一会儿再继续。   昨晚的一夜,是一直干一直干没有中场休息。   黎瑭整个身子没什么力气般倒在软枕上,不想动弹。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黎瑭莫名其妙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从生日宴开始到现在——全都是一场经久不醒的梦。   黎瑭缓慢地蜷缩起身体,下意识想要咬手。   岂料下一秒,还未启唇,少女睫毛蓦然颤了下,昨晚姜令词画在她手背上的兰叶依旧清晰,色彩明艳,并没有因为泡在水里太久而黯然失色,左手手背,蜿蜒至指节处。   好似擦不去了!   这下,黎瑭牢牢记住,不能再咬手了。   一想咬,便会记起这丛兰叶。   就在她盯着这簇兰叶发呆时——   窗帘突然被打开。   恰逢落日,天空像是被油画渲染了一样,与山海相映。   黎瑭却没有欣赏风景,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年轻男人身上。   姜令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好了一身熨帖的衬衣西裤,端方矜雅,毫无昨日单穿丝绸西装的风流昳丽,闲适随意地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   等等,沙发……   她依稀记得沾了很多他们两个的东西。   黎瑭太好懂,姜令词适时开口:“睡懵了,这个沙发没用过。”   是有点懵了。   差点忘记,脏掉的沙发,在外面那个全铺着地毯的房间里。   她还是觉得恍惚,等姜令词走近时,少女仰着头看着他问:“现在不是做梦?”   “不是。”   “南瓜马车不是梦?”   “不是。”   “生日宴不是梦?”   “不是。”   “画本和红宝石花型冠冕不是梦?”   “都不是。”   “一切都是真实的,外面还有大家送你的礼物,等会陪你拆。”姜令词嗓音温沉而从容地回答她每一个问题。   即便是同样的答案,都没有半点敷衍。   每一次回答都是看着她的眼睛,然后认真地告诉她说,这不是梦。   黎瑭红唇终于翘起,眼睛弯弯的像是天边最明亮的月牙,有种孩童的纯粹与愉悦。   姜令词像是看到了幼时的小糖梨,他想黎渊说得没错,小糖梨真的很可爱。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还是非常浪漫的烛光晚餐,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吃过晚餐后,黎瑭大脑终于回笼,既然一切都不是梦,那么昨晚……没戴安全套,也不是梦!!!   想起姜令词打的短效避孕针……   黎瑭偷瞄了一眼对面用餐仪态满分的男人,然后悄悄地拿出手机搜索打针后遗症。   嘶。   会不举!   会早泄!   会丧失性·欲!!!   黎瑭越搜越忧心忡忡,过了会儿,她按灭手机,纠结地望着姜令词。   要不要告诉他呢?   姜教授牺牲真的太大了。   “你……你真打了那个什么避孕针?”   黎瑭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问。   昨晚那个状态,好像不太像哦。   姜令词在她关怀的眼神下,慢条斯理地用完晚餐。   然后抽出纸巾按了按干净的唇角,缓缓开口:“打了。”   “啊……我听说,打这个针这个有副作用。”   黎瑭说不清楚什么情绪。   第一反应是如果他真因为这件事不举了或者早泄,那她还要离婚岂不是……太过分?   就在这时,姜令词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补充:“放心,是姜氏集团医疗团队研发的针剂,副作用已经降到最低了,而且避孕效果最好。”   “可以和安全套持平。”   太好了,不需要因为愧疚维持婚姻关系了。   黎瑭掩住眸底的一点失落。   随即姜令词想起什么般,指节曲起,敲了敲桌面,“这个针效果可以持续半个月,要在这里住几天吗?”   他最近没课,黎瑭可以请假。   黎瑭想了想……   视线落在男人一丝不苟的身上。   只有她知道,里面是各种活色生香的咬痕、吻痕和抓痕。   姜令词不打扰她考虑。   黎瑭想了足足八分钟,最后懒懒地抬起手臂:“刚好腰酸腿疼,那就在这里休息几天。”   “抱我。”   “遵命,公主殿下。”   姜令词配合地将她打横抱起。   标准公主抱。   给黎瑭过完生日之后,大家回国的回国,出差的出差,继续各自的生活。   留下一大堆礼物,等着黎瑭回家拆。   在城堡过了几天纸醉金迷的香艳生活,黎瑭回来,觉得她的小别墅有点狭窄。   真是由奢入俭难呀!   小别墅有个好处,距离学校很近。   还有……   床是最日常的双人床,她稍微一个转身,就能撞进姜令词怀里。   自从生日过后,黎瑭的情绪逐渐恢复正常,不会在临睡之前,一定要去看hot曾经睡过的猫窝的位置;也不会半夜突然醒来蜷缩在角落用咬手自虐来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晚上也不会失眠,一定要和姜令词做a,一定要被他抱在怀里才能睡着。   像是自愈了。   裴懿爻对黎瑭这个状态很熟悉。   痛苦一段时间,便会自愈,又恢复正常,实际上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因为他们很像,裴懿爻靠无休止的雕刻来自愈,以前的黎瑭靠无休止的画画来自愈,而现在的黎瑭,需要姜令词的陪伴自愈。   不然裴懿爻当初也不会抗拒她养猫了。   他们就像是饮鸠止渴。   而“自愈”后的黎瑭,两个小人再次在脑海中对战。   右边:“别沉溺在这种虚假的温暖中,清醒清醒,回国后你们要离婚的,你对他的感情越深,离婚带来的痛苦越清晰。”   左边:“那不离了呗,反正姜令词也不像是想离婚的样子,不然怎么会这么精心的准备生日宴。”   右边:“他是不想离婚,毕竟姜家族规摆在那里!”   左边:“你想法不能这么黑暗,万一人家是真心的呢?”   右边:“他有情感冷漠症!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的人,会有什么真心?及时止损,反正现在不需要他养猫了,让他搬出去。”   左边:“但需要他养人啊,他做饭好吃……还会烤各种小饼干。”   右边:“人家就是要把你养熟到离不开他!现在是采取的糖衣炮弹腐化你,让你产生不离婚的念头,瞧,这不就快要成功了!危险危险危险!”   黎瑭捂着脑袋,快要被吵死了。   然而黎瑭刚要采取疏远行动,就是当晚床上多了一条被子,稍稍暗示了一下,他们睡觉别贴那么紧。   姜令词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快要把黎瑭看得心虚了,她解释:“最近天气有点热,贴一块不舒服,所以我们一人一条被子,如果你……”   “好。”   姜令词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沉。   黎瑭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又有点失落。   因为她当晚一个人裹着新被子睡的,倒是没有失眠。   就在黎瑭以为疏远计划稳步进行中时。   第二天晚上,黎瑭回家看到姜令词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晚餐,还惊艳了一下:“好多好吃的。”   都是她爱吃的菜。   姜令词给她盛了一碗米饭,泰然自若地说:“嗯,最后一餐,当然要丰盛些。”   像闲谈一样,继续说,“我明天搬走。”   打了黎瑭一个措手不及,她下意识说:“我没想让你搬走。” 第62章 卡住了   黎瑭这句下意识的话说出来后, 她陡然反应过来——   自始至终,她都没想过姜令词会离开。   姜令词给她夹了一块去了刺的糖醋鱼肉,盖在米饭上:“多吃点。”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气, 按理说让人很有食欲,但黎瑭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眼巴巴地望着他:“你真要搬走。”   姜令词不动声色地应了声, 随即道:“我不想让你为难。”   体贴入微地说, “现在你不需要我帮忙照顾宠物, 失眠也痊愈了,盛夏来临确实炎热,你觉得两个人睡一床被子很不舒服,可见睡一张床亦是如此, 我住在这里只会给你造成困扰。”   “……”   听姜令词说完, 她好像渣女哦。   没有利用价值就要把人撵走。   黎瑭内疚之心爆棚。   左右脑继续互搏——   左边:天呐,姜教授好可怜呀。   右边:装的装的,绝对是装的, 茶茶的!   左边:姜教授这么纯良贤惠的男人, 哪有这么坏的心眼!   右边:我不信他真的会走, 一定是以退为进!温水煮青蛙!   左边:要是真走了, 是不是就证明他是真心的?   右边:是真心要走, 还是假意要走,又有什么区别,爱走不走,反正大热天的两个人睡一块确实挺挤, 他身上又烫,抱着也不舒服了。   左边:你好渣!!!   黎瑭这次偏向于左脑……   因为姜令词执行力很强,说搬走就搬走。   真的没有其他坏心眼!   好似就是为了尽快给她空出一半床, 免得她睡的不舒服。   姜令词早就找到了新房,是一栋花园别墅,和学校的距离,比她的小别墅还要近。   黎瑭硬是在姜令词搬家这边跟过来。   面积很大,有全景落地窗,还有超大露台,能看到外面大片大片盛开的蓝铃花海,辛苦工作一天,在这里赏花吹风不要太舒服。   居住环境吊打她那边,谁会愿意跟人挤小房子啊!   想想也知道,正常人会选哪里。   黎瑭甚至已经在怀疑,姜令词是不是早就想搬来,碍于她面子没提。   参观完毕后,她有些破防。   住这么好,姜令词肯定不会再搬回去了。   姜令词站在门口,拿着她的画板:“你该去上学了,今天满课。”   他对黎瑭的课表了若指掌。   见少女精致的小脸垮垮的,“好好学习,不然……”   这口吻,跟她高中老师没区别。   好好学习,不然高考失败要吧啦啦啦。   黎瑭叛逆心起了:“不然怎样?我就不想学习。”   姜令词淡定自若地提醒她:“不然学分修不够,明年毕业不了,就不能回国办理离婚手续了。”   黎瑭这次在国外进修是为期三年,但是两年内修够学分,也是能提前结束进修的。   离婚手续?   黎瑭都快要忘了这茬儿。   姜令词却主动提起来。   姜令词问:“不想毕业,是不想离婚?”   黎瑭不知道这个结论姜令词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大概文化修养高的人,总结水平已经达到正常人类无法同频的登峰造极的程度。   她立刻夺回自己的画板包,头也不回的往学校方向走:“我超爱学习的!”   明年指定毕业。   至于离婚……   黎瑭刻意不去想这件事。   姜令词修长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口,气定神闲道:“路上小心。”   从那天起。   黎瑭与姜令词正式“分居”。   姜令词适应不适应黎瑭不知道,反正她有点不适应,以前一翻身就能翻进姜令词怀里,而现在一翻身……又一翻身,差点掉床下。   倒也没有失眠,只是夜色深沉静谧时,她躺在床上,会觉得有点空空的,感觉床很大,盛夏季节也没有那么热,还有点凉飕飕的呢。   少女纤细的身子蜷缩了下。   半夜被冷醒,才发现没有关窗户。   没有人暖床,黎瑭熟悉了两天之后,也能抱着他的枕头入睡,但……早晨餐桌上也空空的她有点委屈。   好饿。   幸好姜令词临走之前给她做了整整三大盒小饼干。   “我才不稀罕他做的饭呢!”   黎瑭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草莓奶,想了想姜令词平时的做法,剪开一个小口子,然后倒进杯子里。   又翻出最后一盒鸟类形状的可爱小饼干,连吃了好几块。   感觉铁艺饼干盒有点空了,她下意识晃了晃,不是错觉,又低头数了一下。   还剩下八块。   纠结三秒,黎瑭又拿起一块鹦鹉形状放到小盘子里。   然后依依不舍地将剩下的饼干扣好盖子放回零食柜里。   她给只有一块小饼干的大盘子,和一杯草莓奶拍照。   发朋友圈。   宇宙第一小画家:早餐。照片.jpg   虞苏潼向来在冲浪第一线,秒回复:你减肥?   黎瑭回复她一个句号。   虞苏潼:【。。】   也是活学活用起来。   阮其灼:【哇哦,鹦鹉饼干,第一次见,羽毛都栩栩如生,是嫂子你做的吗。】   黎瑭回复:【不是。】   这一幅没见过世面的可怜模样,要不是朋友圈回复不能发照片,黎瑭真的很想把姜令词给她做的一百种小动物饼干发给他看!   三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好多人都回复并且点赞,但是他们以为黎瑭在晒那一只超精致的鹦鹉饼干,都在夸夸鹦鹉做的好。   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吃的饱不饱。   除了她哥。   大黎:【就吃这点?】   【@姜令词,怎么养孩子的?】   黎瑭差点泪流满面,关键时候还得是她亲哥哥呀!   以后她一定要给大黎养老!   绝对不送他去养老院。   黎瑭一直学校,才刷到姜令词姗姗来迟的朋友圈回复。   他没有回复大黎。   而是回复的她。   大粉兰:【饼干吃完了?】   黎瑭轻哼了一声,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姜令词,反而慢吞吞地收拾画板,然后提着包包离开画室。   由于这个时间点是午餐时间,所以走廊人很少。   黎瑭不喜欢这样的安静,她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就在这时,一直捏在手心里的手机响了。   是姜令词的微信消息。   大粉兰:【去我办公室,密码你生日。】   什么呀?   黎瑭停顿了一下,调转了方向,并发了条语音消息给他:“你密码干嘛要设我的生日?”   大粉兰:【其他数字你记不住。】   黎瑭:【……】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是真让人生气哦。   毕竟她所有银行卡密码都是425425   作为学校特聘的老师,姜令词虽然一周只有一节课,但是待遇和当初在明桦大学一样,有单独的办公室。   黎瑭按照他说的密码输入,门自动开启。   她先是探了个小脑袋进去,没人……   但是香香的。   黎瑭试探着走进去,环顾四周,连洗手间去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人。   小白雀:【你人呢?】   大粉兰:【回去了。】   小白雀:【那你让我来干嘛?】   黎瑭一边给姜令词回复,一边随意拨弄了一下深木色办公桌上的藤编篮子,香味好像就是从这里溢出来的。   好像是小饼干的香味?!   这时,姜令词的回复也来了。   不是打字,而是语音消息:   “饼干不是吃完了吗,给你准备了新的。”   姜令词的声线正常时候是清润如玉的,非常好听,黎瑭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她打开篮子一看,果然是小饼干。   这次做的是鱼形的。   鲸鱼、鲨鱼、海豚、魔鬼鱼、灯笼鱼、还有童趣满满的小鲤鱼等等等。   甚至没有重复。   是真把她当小孩哄呢。   除了现烤的饼干之外,还有两样现吃的甜品。   她最喜欢的草莓小蛋糕和一块红丝绒蛋糕。   还有一盒切好的水果,西瓜、樱桃、树莓、石榴、小番茄。   色彩鲜艳。   都搬出去了,还记得她今天的幸运色是红色。   黎瑭打开水果盖子,挑了一块西瓜。   切成刚好入口的大小,而且好像是一整块西瓜心!   汁水甜而充沛。   黎瑭坐在姜令词的办公椅上吃了一会儿,突然很想见他。   但姜令词都不想见她。   她要是主动的话,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少女半趴在桌上,柔嫩的手心撑着脸颊,一边吃,一边皱眉:   水果都不甜了。   小蛋糕也不甜了。   小饼干……   还将就吧。   姜令词搬走的第七天。   黎瑭的小饼干存货又满满当当的了。   但她一点都不开心!   裴懿爻请她吃火锅也不开心。   用筷子敲了敲她面前的碗,裴懿爻问:“今天是三年一度交换遗书的日子,这么值得庆祝,干嘛垮着一张小脸。”   “怎么用粉色信封装?”   谁家遗书用粉色信封?裴懿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不要对遗书有刻板印象,谁说遗书已经要白纸黑字的,正经信封。”   “少女的遗书就要用粉色信封,还要用彩红笔写。”黎瑭本来就在气头上,恰好裴懿爻撞到枪口上,被她一通输出。   裴懿爻立刻收下她的遗书,然后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卷:“最嫩的雪花肉,再不吃就老了。”   堵她叭叭叭的小嘴。   黎瑭收下裴懿爻那封规规矩矩的遗书,然后嚼嚼嚼:“一点都不嫩!”   “还不如姜令词做的好吃。”   裴懿爻幽幽地说:“可他以后都不给你做了。”   黎瑭:“……”   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   然后化悲愤为食欲。   晚上回家之后,黎瑭将裴懿爻的遗书郑重其事地阅读完毕,今年关于墓地的设想,他想要葬在国内某座香火旺盛的寺庙山下,万一沾染了佛性,他直接转世成仙了呢。   黎瑭在旁边用彩笔写上备注:也有可能下辈子变成和尚,不能吃肉不能喝酒每天吃素念经敲木鱼,你连《蜀道难》都背不过,才出国留学,能背得了经文?   ps:对了,还要剃光头。   拍照发给他。   这是他们三年一次的仪式。   交换遗书,然后互相点评,争取下次写的时候要进步。   干完正事儿,黎瑭伸了个懒腰。   洗完澡出来之后,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感觉没吃饱。   想了想,还是跑到打开饼干盒,拿出一块小鲸鱼形状……   少女躺在有些空旷的双人床中间,望着天花板上光线迷乱的吊灯,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缱绻的绯色。   洇出薄汗。   她穿了一条雾蓝色的真丝睡裙,裙摆很短,躺下后,只能到大腿的根部,在稍稍往上一点,就会看到氤氲的美色。   而此刻。   同样是蓝色,但饱和度很高的蓝色小鲸鱼脑袋,一下一下的顶着绸滑的真丝裙摆,时不时会露出一点头。   少女纤细的手心摩挲着床单。   想抓紧,又似无处可抓。   自己蹂得湿润的红唇轻启着,溢出清清浅浅的喘音。   唔。   好舒服,但是……又不舒服。   总是差一点。   又差一点。   少女细腰在床单上扭动着,像是一尾正在交·合的鱼。   安静空气中靡丽而黏腻的橙花香越发浓郁。   隐约缭绕着少女不知羞的低喃。   想要。   好想要姜令词。   呜呜呜呜。   就在这时,小鲸鱼尾巴突然自发地张开。   黎瑭身体骤然一紧……   张开,合拢。   又张开,又合拢。   鲸鱼身体又是嗡动的。   花园别墅。   姜令词神态慵懒地坐在露台的藤编椅子上,长指把玩着薄薄的遥控器。   这么久没有用,不知道她生疏了没有。   玩了一会儿。   姜令词突然拿起手机,打给黎瑭。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黎瑭正懵着,因为小鲸鱼突然自动停下了……   她正伸手抽出来准备看一下是不是坏掉了。   余光扫过被她随便放到枕头上的手机。   是姜令词。   黎瑭咬了咬唇。   湿漉漉的指尖颤了下,没有动。   艰难地想要将小鲸鱼抽出来,可是它里面的尾巴是打开的状态……   根本拿不出来。   呜呜呜,不会要去医院吧?   黎瑭经常刷到有人在家里自己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被送到医院找医生取,但是没有说小玩具也要玩上医院吧。   对。   姜令词。   这是姜令词亲手做的,不会是坏了吧?   黎瑭又尝试了一下。   她越紧张,小鲸鱼塞得越紧。   “嗯……”   少女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在打急救电话抬去医院丢人,和在姜令词面前丢人,黎瑭……最终选择了后者。   恰好。   停下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黎瑭湿漉的指尖划开。   才发现是视频。   但不重要了,她眼睛红彤彤地看着屏幕里坐在蓝铃花海前,眉目端方矜贵的男人,而自己此时却乱七八糟。 ( 重要提示:如果 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 c o m ) , ( t x t 8 0 . c c) , ( t x t 8 0 . l a )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她这么想他。   他一点都不想她。   顿时更委屈了。   姜令词轻扯了一下领带,微微松散了几分,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分外清晰,“哭的这么可怜,被谁欺负了?”   黎瑭侧躺在床上,小脸几乎贴在了手机屏幕,细指依旧尝试。   水好多。   小鲸鱼在水里更滑了。   手根本握不住鲸鱼脑袋,使不上力气。   “你!”   “你欺负我。”   “你弄的什么假冒伪劣产品,突然卡住,拿都拿不出来,我要在315曝光你呜呜。”   心态崩了的黎瑭,开始胡说八道模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姜令词长指摩挲着遥控器,神色从容温和地问:“什么卡住了?”   黎瑭崩不住了,因为她真的好难受。   卡在中间的难受。   又害怕去医院急诊的羞耻。   她指尖蜷缩了一下,然后闭着眼睛,将手机摄像头往下一放,很快收回:“就是这里……呜呜呜。”   死了算了。   “你做的小鲸鱼的尾巴卡住了。”   黎瑭觉得自己在姜令词面前没了面子,眼睛红的像是兔子:   “你笑我吧。”   一闪而逝的蓝色裙摆与拱起的小鲸鱼脑袋。   姜令词看得清晰,他将扯松的领带完全扯开,放到膝盖上,长指解开似是将脖颈箍紧的衬衣纽扣,一颗,两颗。   他没有笑,反而语调平缓地问她:“是尾巴卡住了?”   黎瑭带着鼻音和哭腔回:“嗯。”   “突然,突然就不动了。”   一开始明明是合拢又打开。   频率都是她最舒服的。   谁知道在她快要抵达巅峰的时候,突然卡住……   姜令词不露痕迹地教她:“脚心贴着床单,慢慢曲起。”   “腿,分开一点。”   “是,是这样吗?”   黎瑭细眉拧起,好像……尾巴更深了。   这样对吗?   她不太自信,然后调转了后置镜头,给姜令词看自己的腿。   姜令词没料到,嗓音沉哑几分:“很正确。”   “然后,然后呢?”   “手沿着鲸鱼的脑袋,往下……鱼鳍下方,找到了吗?”   “好滑……”   黎瑭拿着手机的手指也跟着晃动。   姜令词依稀能看到少女两条纤细雪白的小腿,与她蜷缩的珍珠似的脚趾。   黎瑭长松一口气:“找到了。”   姜令词闭了闭眼睛:“指尖往上推鱼鳍。”   黎瑭艰难地往上推了一下,下一秒。   原本撑开的鱼尾陡然合拢。   “啊……”   少女又细又软的低吟透过手机,清晰地传至男人耳畔。 第63章 “甘霖”   姜令词身姿慵散地往后一仰, 虽是盛夏,夜风却极凉,扑在身上时, 并未降下多少温度。   他眼神沉暗,寸寸刮过少女不自觉地并拢又分开的细腿上。   那头蓝色鲸鱼贴在她雪白肌肤上时, 十分碍眼。   “慢慢取出来。”   姜令词低沉声线似飘荡在风中, 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黎瑭隐约听到这句, 但是……   她手放在落在鲸鱼脑袋上, 没有取也没有推,带着喘音,无辜地说,“我还没舒服。”   “习惯了我的, 它不会让你舒服。”   “你只会更难受。”   姜令词点燃了一根香烟, 袅袅烟雾升腾,朦胧了他冷峻克制的眉目,谁都不知道, 看似无情无欲的面容下涌动的炽热岩浆。   黎瑭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他好像没有骗人, 因为……确实是越玩越难受, 以前她自己用小鲸鱼的时候, 总是很快就舒服一次, 但这次,她一次都没有。   都在卡在前一刻。   又掉下来。   就很烦。   黎瑭侧躺着,蜷起身子,精致的小脸重新贴在手机前置摄像头, 双腿不自觉地互相摩挲,眼睛里已经氤氲着水汽:“那怎么办?”   “都怪你。”   如果姜令词没有搬走,那她今晚想要了, 他就会第一时间满足她。   黎瑭越想也觉得罪魁祸首就是姜令词。   就是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她的身体里,几乎每天都要进来,所以才让她习惯了大粉兰,再也用不了别的东西。   即便不做也要贴贴。   能不习惯吗?   完全忘记,是她本人要求的,不这样就失眠。   “嗯,怪我。”   姜令词没有反驳,顺其自然地给她递了个台阶,“所以要我帮你吗?”   “怎么……帮?”   小鲸鱼自己滑了出来。   湿答答地掉在床单上。   但是已经没有人去管它了。   “办公室密码还记得吗?”   “我的生日。”   “真聪明。”姜令词不吝啬夸奖。   黎瑭虽然此时脑子迷糊但又不是智商下降了:“……”   谁会连自己生日都记不住。   她现在觉得姜教授的夸夸,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姜令词嗓音徐徐,“明天中午放学,我帮你。”   黎瑭不高兴地嘟囔:“今晚呢?”   “你忍一忍。”   “说的轻松,又不是你忍!”   姜令词温润如玉的嗓音染了几分低低的哑:“小糖梨。”   “干嘛?”   黎瑭脸颊蹭了蹭旁边的枕头,原本淡雅的冷梅香,洗过之后已经没有味道了。   她有些低落。   姜令词说:“我也在忍。”   好吧……   不是她一个人忍。   也不是她一个人想要姜令词。   姜令词也在想她。   挂断视频之前,她掀起眼睫,像是要凑近屏幕里的男人,像是小心翼翼地确定:“你也想我……对吗?”   “对。”   得到准确的答案,黎瑭终于被哄好了。   她很好哄。   或许是一句骗人的话,她也能乖乖地听话。   看着黎瑭的睡颜,少女双唇被她自己抿的发红,尤其那颗漂亮的唇珠,似成熟饱胀的果子,让人忍不住想衔住品尝。   姜令词在夜风中沉吟半晌。   没有挂断视频。   拿到了浴室。   黎瑭睡的很沉,耳边隐约传来淅沥的水声,她觉得有点恼人,忍不住捂住耳朵,忘记了手里还松松握着的手机。   下一秒。   手机掉落。   屏幕由少女漂亮的睡颜,变成一片雪腻的肌肤。   料峭红梅一闪而逝。   黎瑭梦见他了……   男人浑身潮湿地站在花洒下,   细密的水珠沿着他清隽如画的眉目往下,微微滚动的喉结、蓄起一池清泉的锁骨,满溢而出后继续向下,紧实的腹部肌肉、人鱼线、最后没入兰花丛中。   白雾弥散,如被一团五彩斑斓的白色颜料随意涂抹成的马赛克。   偏生掩不住圣洁而野性。   独属于男性的、低沉磁性的喘音蓦然在房间响起。   性感又勾人。   用了许久的小鲸鱼都没有带给黎瑭的高·潮,居然在梦中听到一声似是姜令词轻喘的音节,陡然攀上高峰。   半夜,黎瑭在床单上翻了个身,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她迷迷糊糊一摸。   潮湿冰凉瞬间浸透了她指尖肌肤。   瞬间清醒。   差点以为自己尿床了!!!   手机、小鲸鱼以及湿透的裙摆和床单……   令她大脑记忆逐渐回笼。   啊啊啊啊啊啊!   她居然梦到姜令词的声音,就,就,就……   这具不争气身体!   黎瑭忍不住捶床。   小鲸鱼跳了一下,直接掉在地上。   好消息,不是尿床。   坏消息,还是要换床单。   换床单,洗澡,洗小鲸鱼。   又开始想念姜令词。   如果他在的话……这些事都不用她做。   最后一身清爽干燥的少女躺在床上用消毒湿巾给手机擦了好几遍,然后才打开,看一眼时间。   凌晨四点。   还能再睡一会儿。   咦……   怎么跟姜令词视频了一个多小时,她记得也就半小时而已呀?   梦游了?   还是说……   梦里那道姜令词的喘·息声是真的?   睡不着了。   黎瑭刚准备骚扰一下让她睡不着的元凶,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她心跳漏了一拍。   看清来电显示后,心脏安详地仿佛下一秒可以入土为安。   是裴懿爻。   没等黎瑭质问他大半夜打电话骚扰人是什么居心,那边裴懿爻的怨气比她还重:“你神经啊,写的是遗书还是给你老公的情书?”   黎瑭想起昨天遗书交换日,超大声地反驳:“当然是遗书!”   “怎么可能是情书!”   她不可能放错信封。   因为她又没给姜令词写过情书!   裴懿爻凉凉一笑,开始念:“姜令词搬走的第一天,想他。   姜令词搬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姜令词搬走的第三天,超级超级超级想他。   姜令词搬走的第四天,我忘记关窗户,半夜被冷醒,一个翻身差点从床上摔下去,如果他在的话,我应该会摔进他温暖又有安全感,嗯……还性感完美的胸肌、腹肌上。但他搬走了!可恶,今天不要想他了!   姜令词搬走的第五天,小饼干还剩下最后一盒,全都是小鸟形状的,如果最近你接到我的死讯,那我一定是饿死的!你记得在我墓前多放一点小饼干,不要一点,要很多很多,要三十盒,堆满我的坟头!   姜令词搬走的第六天,感觉人生好乏味,我像是一只慢慢扁掉的小气球,如果我快要没气儿了,你一定要把我放飞到蓝铃花海,记得一定是姜令词别墅附近的那片。”   裴懿爻一口气念完黎瑭的遗书,然后冷笑着问,“你管这叫遗书?”   黎瑭捂着耳朵听完。   写的时候一气呵成,怎么听的时候,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但她怎么可能承认,倔强地强调:“这就是遗书!”   “我都选好墓地了。”   “你见谁家情书选墓地?”   裴懿爻:“哦,你指的是让我把你埋在他别墅那片蓝铃花海,等年底他回国了怎么办?”   黎瑭理直气壮:“迁坟。”   裴懿爻点头:“好,还有坟头堆满小饼干,要姜令词亲手烤的还是去甜品店买?”   “甜品店买的可能有添加剂,都是科技和狠活儿,你想把我毒活了吗?”黎瑭毫不犹豫地下了结论,“所以当然是要……他亲手烤的。”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会非常冷静。   比如裴懿爻。   他平静呼吸,“这么精彩的‘遗书’,你应该不介意我发朋友圈吧?”   “我介意!!!”   “裴错错你敢!”   “我就是太想他了嘛,所以写的时候没忍住。”黎瑭见他不吭声,被别人拿捏住把柄,她语调软了几分,可怜巴巴地说,“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们以前说好的。”   “嗯,遗书是秘密。”   情书可不是。   裴懿爻将这封信重新装回去。   既然不是故意乱写遗书,裴懿爻消气了,问她:“你既然这么不想他搬走,让他再搬回来就是。”   黎瑭小声嘟囔:“他主动要走,我还要把他请回来?!”   “那我多没面子呀!”   面子、肚子?   哪个重要?   早晨,黎瑭坐在餐桌前,看着放在盘子里的三块蝴蝶酥。   她也已经好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丰盛的幸运色早餐了!   今天幸运色是黄色。   如果姜令词在的话,或许会给她做芒果厚松饼,或许是太阳蛋……   香喷喷,热腾腾。   最近都不幸运了。   黎瑭小脸垮垮的,还得上学。   不过想到中午可以见到姜令词,她脚步不自觉地欢快了一些。   上午她只有一节大课。   结束后是才刚刚十点,不知道姜令词在不在。   黎瑭熟稔地输入两次425后,门自动开启,里面和上次一样,好像有点冷清清的。   她以为没人。   反手关门的同时,有人跟在她身后进来,并且单手握着她的腰,旋身将她抵在门旁的墙壁上。   男人挺拔高大身影侵略性十足,根本不给她反应机会。   黎瑭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   “是我。”   姜令词长指竖起,抵在少女的唇瓣上。   熟悉的冷梅香钻进黎瑭的呼吸,身体比大脑还快的认出对方,没等黎瑭反应过来,她已经咽下到喉咙的叫声,双手环住了他的窄腰。   外面陆续有学生下课,不远不近的说笑声传来。   而门还没有关紧。   只要有人轻轻一推,便能看到近来学校最受欢迎的来自东方的老师与女同学接吻的画面。   是黎瑭先主动的。   一靠近他,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自动就做了。   姜令词被她小猫儿啃似的亲亲逗笑。   “你笑什么?”   “跟我接吻很好笑吗?”黎瑭踮着脚亲,语调含糊着问。   少女漂亮的唇珠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男人薄唇。   “有点痒。”姜令词微微俯身,让她可以更舒服一点,耐心地等黎瑭亲累了,才反守为攻,捏住她的下巴。   男人灵巧的舌在她翘起的唇珠上砌磨了许久,像是爱极了这里。   显然黎瑭没有他那么好的耐心,启唇催他,拉长了语调,撒娇似的吐出两个字,“进,来。”   姜令词绅士地询问:“进哪儿?”   “这里吗?”   男人探进她的口腔,勾缠着她不知道摆在哪里才好的小舌含吮了许久。   暧昧水渍声听得人脸红心跳。   还以为这里发生什么见不得光的画面。   确实见不得光。   所以在听到外面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后,姜令词终于空出一只手,将门关紧。   走廊来来回回的声音终于轻了。   水渍声却更响。   亲着亲着,黎瑭整个人都像是小糖糕一样吧唧黏一下在姜令词身上,双腿夹在他腰侧,却怎么都不够似的:“还要。”   姜令词当然知道她的身体最想要亲哪里。   “还想要就自己站好。”   黎瑭茫然地看向他,细眉拧起,她想抱抱。   但下一秒,她就不想了。   姜令词单膝半跪在她面前,黎瑭差点以为他要掏出一个戒指求婚。   然而并不是。   因为……   他要做的才不是什么纯情的求婚。   今天天气热。   黎瑭穿了英伦风短款百褶裙,掐出一截细细腰身,恰好方便了姜令词。   午后的光线充裕,照在男人清隽秀长的指节上,薄光浸透了手背冷白的肌理,越发显出养尊处优的清贵矜持,偏生做的事儿,却无比情·色。   他用这只手慢吞吞地勾住里面那条薄如蝉翼的布料。   小小一块粉色软纱扯下一点。   他唇舌所到之地,像是带着催情的药物一样,让黎瑭浑身颤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很难形容这种感觉,脸颊浮着粉色,一路蜿蜒到脖颈,整个人都像是一尊粉色的瓷娃娃。   被吻了许久的唇瓣饱胀殷红,忽而忍不住轻咬了下,发出一声呜咽。   黎瑭后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身体却炽热潮湿,这点凉意根本难以缓解。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姜令词昨晚说的,习惯了他,那些玩具再也不会让她纾解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轻轻一抿,她便难以自持。   姜令词的舌尖与接吻时一样灵活。   偶尔喉结轻滚,像是在吞咽少女甜腻的梨糖水儿。   黎瑭手指不自觉地陷进男人乌黑短发里,一双明眸覆着泛滥的春水。   她只要稍稍一低头,便能看到他那张陷入短裙里的清隽的俊美的端方的面容。   黎瑭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姜令词这样高高在上又循规蹈矩的男人,会单膝跪地,无比虔诚地取悦她。   身体翻涌的同时,灵魂也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好……刺激。   好舒服。   结束时,黎瑭恍恍惚惚地看着薄唇潮润的矜贵男人。   “姜太太。”   黎瑭没有意识到他称呼的转变,手指无力地搭在他肩膀上,迷惘地应了声:“嗯?”   “该我了。”   姜令词突然握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地单臂将她抱起来。   软纱在她脚踝摇摇欲坠。   姜令词随手给她扯下,塞进来西裤口袋里。   几分钟后。   黎瑭趴在窗台,从这里,能清晰看到学校的篮球场。   这个时间点,篮球场是没有几个人的。   他们十指相扣。   身体亦是难舍难分。   时隔几日,黎瑭居然有点不习惯戴套的姜令词。   她转过身来,难受地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摘下来。”   “这是办公室。”姜令词重新将她掰回去。   黎瑭:“你做都做了。”   难不成现在才觉得在办公室做不对?   干嘛约她来这里。   姜令词:“不好清理。”   随即轻拍了一下她的腰侧,“抬高一些。”   “好吧。”黎瑭决定忍一下,乖乖地按照他的示意调整姿势。   “草莓味的。”   “你最喜欢的。”   “我又不吃……”   “想吃?”   “今天不想。”   黎瑭摸了摸自己好似一鼓一鼓的小腹,“有点饱了。”   天真又色气。   姜令词神色愈沉。   这期间,他们衣服都没有脱掉,即便有人不小心闯进来,也会以为他们只是在拥抱。   当然,前提是没有看到挺动的腰胯。   “别……太快了。”   黎瑭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被颠得一颤一颤的。   “慢不了,我下午有课。”姜令词如是说。   黎瑭:“……”   结束后。   男人身上的黑色衬衣盖住胯间的潮湿,领口随意敞开着两颗,露出浸了薄汗的躯体,少了几分儒雅矜贵,多了几分肆意风流。   他用手指随意的往后梳了两下头发,将被黎瑭抓乱的头发捋顺。   露出那张事后锋芒毕露的绮靡面容。   小红痣鲜艳欲滴。   黎瑭没忍住,又在这颗痣上咬了一口。   让它故意勾人!   咬完之后又后悔,靠,他等会还有课!   算了。   外国人比较开放,看就看了。   反正姜令词年底就走了。   黎瑭想到这里,懒懒地坐在办公椅上,任由姜令词给她擦干净身上的潮润,基本上都是她自己的。   然后她看到姜令词一脸淡然平静地从他西裤口袋拿出一条软纱。   给她穿上。   黎瑭配合地抬臀:“幸好没弄脏。”   “你怎么办?都湿了。”   虽然衬衣能挡住那一片,但是……他身上有她的味道,甜腻腻的橙花香。   如果他这样去上课,黎瑭觉得好奇怪。   有种被学生窥视他们私生活的错觉。   姜令词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半小时。”   “等会就干了。”   他气定神闲,不以为耻。   这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缓和了黎瑭的紧张。   不对呀。   怎么搞得她才像是那个出自传统保守,规矩严苛的名门世家,而姜令词是接受西方开放性教育的?   “你出国之后,跟变了一个人。”黎瑭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姜令词神闲气定地说:“听说过一句古罗马的谚语吗 。”   “ When in Rome, do as the Romans do.”   “黎小姐,我们要……入乡随俗。”   黎瑭:“……”   好的,传统的人果然是她。   给黎瑭处理完,姜令词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处理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待会要上课的是她呢。   黎瑭下午没课。   姜令词给她准备了午餐,就放在办公桌上,用了保温的饭盒,现在还是温热的。   “你吃完午餐再走。”姜令词说完,便准备去上课。   男人转身时,黎瑭突然攥住他的衣袖……   姜令词垂眸看向坐在宽大办公椅里纤细漂亮的少女,“还有事吗?”   黎瑭垂着眼睛,睫毛乱颤,攥着黑色衣袖的指尖微微泛白。   酝酿了足足十秒钟,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下次……”   与此同时,姜令词也开口:“今晚去我那边吃饭吗?”   黎瑭秒回:“去!”   姜令词:“下午想想要吃什么,发消息给我。”   “好!”   这次姜令词再走,黎瑭没有拦他。   仿佛奇妙地达成了共识。   这次共识,即便没有合约,甚至话都没有说清,但他们就彼此共识。   姜令词进入教室后,还有学生朝着他吹口哨。   今日的姜教授过分迷人。   黎瑭吃过午餐,又用手机照了下自己的脸蛋,没有其他不对劲,这才准备离开学校。   谁知路上听到有学生激动地往一个方向跑。   这是干嘛呢?   有电影团队来学校取景?   她路过去看了一眼……   电影明星没有。   只有她家超级风流迷人的姜教授。   之前的姜令词极具疏离感,而且不苟言笑,又是老师,大家觉得他虽然是那种统一全球审美的统一全球审美长相,但帅归帅,不可逼视。   今天不一样。   有种纸醉金迷贵公子的意味。   隔着玻璃墙,黎瑭看了他一会儿……   像是有预感一样,一直没有看向窗外的姜令词,准确地朝她看过来。   黎瑭下意识心虚转身。   第一是觉得偷看他上课没面子。   其二是怕被敏感的外国人看出他们之前do过!!!   做过爱的男女,尤其是刚做过,明眼人肯定是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的。   姜令词坦然自若地收回视线,仿佛只是觉得外面喧闹,随意一瞥。   心理素质强的没边儿。   从这天开始,黎瑭重新过上了一日三餐都有人做的神仙日子。   虽然不住在一起,但他的房子就在她去学校的途中,每天早晨,他会等在路边,将做好的早餐和午餐交给她。   晚上她路过他的房子,会过去吃晚餐。   吃完晚餐,他会送她回家。   有需求了,也可以直白地向姜令词索取。   想留宿就留宿。   甚至偶尔她半夜醒来,想要了,打电话给他,他也随叫随到。   国内七夕情人节的时候,他们又去了一趟城堡。   黎瑭才知道,这座白色天鹅城堡也是姜令词送她的生日礼物之一。   这次城堡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姜令词邀请她跳了一场双人舞。   后来他们每隔一个月,会来这里小住几天。   这里安静、美好、想童话一样,让人忘记所有烦恼,只争朝夕。   偶尔黎瑭兴致来了,会让姜令词当她的人体模特。   姜令词也会答应。   并不觉得当她的人体模特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黎瑭给他画了很多画。   一本崭新的48页画本,其中24页画的是姜令词的人体图,大部分都是事后,男人肌肉会浮现汗津津的水珠,薄唇潋滟,小红痣蛊惑,黎瑭很喜欢撑着疲倦的身体画他身体的每个部分。   剩下的24页是被姜令词握着手腕,一起画下他们在一起的模样。   没错……   比春·宫·图还要不堪入目。   美其名曰,记录下姿势,下次再用,免得她记性不好忘记。   姜令词给黎瑭复画了幼时的那本破损的画本,画技有所长进,更何况有黎瑭这个专业的画家。   所以,这本画集很“专业”。   放假的时候,他们会在任意一个房子里,有时候会做整整两天,舍不得分开,有时候一次都不做,呆在一起看电影或者坐在露台欣赏外面的蓝铃花海。   有时候会散步,黎瑭会想要和他手牵着手,必须十指相扣。   因为姜令词还有100小时牵手费没有花完。   出远门写生的大部份时间,姜令词都会陪着她。   黎瑭再也没有遇见暴雨时,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等雨停的场景。   有那么一瞬间,黎瑭甚至觉得他们像在谈恋爱。   黎瑭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然而蓝铃花完全凋零,迎来今年的初雪。   姜令词即将回国。   他们在黎瑭那个小房子里做了整整三天三夜。   姜令词几乎将她身体每一处都用过。   前一天晚上。   黎瑭浑身湿漉漉的趴在姜令词怀里,任由他轻抚着光滑的脊背帮她平复:“要睡会儿吗?”   “我不想睡。”   黎瑭突然开口。   姜令词嗓音沉哑,低应了声:“怎么了?”   “还有八个小时四十分零九秒,你就要走了。”黎瑭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零六秒。”   她不愿相信地丢开手机。   脸颊贴在男人溢出薄汗的胸肌,听着他规律平稳的心跳声。   姜令词没有问为什么。   掌心贴着少女雪白细腻的肌肤,没有什么情念地摩挲着,声线徐徐:“我回去以后,你可以搬去那边住,已经买下来了。”   “会安排两个厨师和四个佣人过来。”   “都是姜家的人,放心用。”   “我会做的菜,他们也都会。”   “饼干也会烤吗?”   “小孔雀、小老虎、小狮子、小熊猫形状的。”   “毛毛要雕刻的栩栩如生那种。”   黎瑭柔软的指腹在姜令词腰腹上无意识地画圈圈,一边小声地嘟囔,“西瓜要切成兔子形状的。”   “苹果切成一对小天鹅我才吃。”   之前姜令词为了让黎瑭多吃水果,会把各种各样的水果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动物植物或者各种各样可爱模样。   “让他们学。”姜令词被她画圈圈画的腰腹收紧,握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并且与她十指相扣,并且提醒,“不要挑食。”   黎瑭看了他的眼睛一会儿。   然后重新趴回他怀里。   想任性地说,只要他不走,她就不挑食。   但是她知道,姜令词没有留下的理由,他本来就不是为了她而来。   可是这段在国外的时间太美好,美好到她舍不得放手。   几分钟后。   黎瑭坐在姜令词腰腹上:“再做一次。”   “我想在上面。”   她想亲眼看着姜令词沉沦。   即便只是沉沦于情念。   姜令词淡色眼瞳逐渐幽深,贴在少女脊背上的掌心落于她腰后:“不要中途喊累。”   “我才不会……”   看不起谁呢。   当初他们第一次的时候,也是她主动坐上去的呢。   女·上·位真的很累,又很深,黎瑭刚弄了两下就想放弃。   下一秒。   姜令词修长温热的指尖不动声色地缓和她紧张的身体,“放松点。”   窗外初雪夹杂着久违的雨水一同掉落。   让人分不清是水还是雪。   雪如白色糖浆而雨如透明黏腻的清泉,一起于夜幕落下时,逐渐将花丛溅得泥泞狼藉。   兰花与鲜艳的朱砂色的花种在泥泞中显露出勃勃生机。   每一滴雨雪都不曾错过。   仿佛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场甘霖。 第64章 梨汁儿   黎瑭望着窗外, 此刻外面已经从雨夹雪转为大雨,她想,如果下的更大一点就好了, 最好是暴雨。   这样飞机就不能起飞了。   而姜令词又能陪她一天。   “在想什么?”   姜令词循着黎瑭的视线,一同看向窗外。   夜幕漆黑, 大雨滂沱, 一下下击打着玻璃窗, 没什么好看的。   黎瑭侧眸看向他。   昏黄光线下, 男人事后的模样极具蛊惑性。   她认真地说:“我在诅咒天气,一会儿会下大暴雨。”   “我心好脏啊。”   少女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漂亮又干净的不得了。   姜令词低笑了声:“那真是很坏。”   黎瑭重新躲在他怀里:“还有四个小时多一点。”   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眼睛弥漫上了一层薄薄雾气, 但她倔强地不想睡觉。   一直盯着窗外。   雨越来越大。   被姜令词盖住眼皮的时候,她昏昏沉沉地想,这么大的雨, 他肯定走不了了。   姜令词垂眸看着少女逐渐安静的小脸, 她太困了。   怀中温香软玉, 外面狂风骤雨。   谁又会愿意走呢。   然而第二天一早, 云开雾散, 天气好得不得了。   黎瑭没睡安稳,三个小时后,她挣扎着醒来一看外面的晴空万里,差点被气哭。   姜令词早就换好衣服, 由于等会要登机的缘故,他没有穿得一本正经,反而随意套了件冷灰色的连帽卫衣, 一身清爽干净,头发也没有跟往常一样梳的整整齐齐,随意搭在额头,碎发凌乱像是刻意做过造型。   黎瑭知道他没有,但是就忍不住咕哝:“穿这么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当机场男模,又要被路人围着拍拍拍。”   跟上次一样。   姜令词听到了她这句话,“乘坐的是私人飞机,不会遇见路人。”   “哼。”   黎瑭就是不开心,她双手环臂,坐在床上,一副我真的很生气,你必须要来哄我的模样。   姜令词明白她的意思。   站在床边,长指轻拂过她乱糟糟贴在脸颊上的碎发:“你不喜欢这件,我换一件?”   黎瑭抿了抿这段时间被亲的饱胀湿润的红唇。   装不下去了。   抬手要抱。   黎瑭:“别换了。”   穿什么都帅的要命!   哼。   姜令词就这么抱着穿着吊带睡裙的少女出房间,给她做了临走前的最后一顿早餐。   这次是真的最后一餐。   黎瑭要的荷包蛋。   她想起来他来的第一天早晨,给她做的那两颗流心荷包蛋。   那次是家里只有两颗无菌蛋。   而现在,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全都是各种水果吃食,琳琅满目整整齐齐,想吃什么随时可以拿。   姜令词单臂抱着她,另一只手打开冰箱,侧身挡住寒气,又能让黎瑭看到里面,他问:“除了荷包蛋,还想要什么?”   黎瑭双手环抱住男人修长的脖颈,瞥了一眼冰箱,没什么胃口:“都可以。”   冰箱里有处理好的海鲜食材,姜令词略一沉吟,给她煮了一碗海鲜面。   特别多黎瑭爱吃的小海鲜,相当丰盛。   最后又盖了个她点名要的流心荷包蛋。   昨晚黎瑭睡觉的空隙,姜令词还给她烤了一些小饼干。   黎瑭吃早餐的时候,姜令词把小饼干一盒一盒的分装起来,是按照口味颜色分装的。   比如蔓越莓是红色、抹茶味是绿色、黑巧克力是黑色,草莓味是粉色等等。   对黎瑭这个每日看幸运色吃东西的习惯很友好。   从第一次用餐开始,姜令词便记得她每一个小习惯,从未觉得麻烦,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执行。   有时候黎瑭觉得他像是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有时候又觉得他对她本来就是这样耐心体贴。   姜令词指节敲了敲餐桌,提醒她:“专心吃饭。”   “知道了。”   黎瑭拉长了语调,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一大碗海鲜面上。   比大黎做的长寿面好吃。   她动筷子之前,拍了张照片发给大黎,让他自行理解。   角落复古座钟发出整点的报时声。   黎瑭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姜令词。   姜令词身后是来接他的谈逾以及一众保镖。   谈逾接过自家上司的行李箱,眼观鼻鼻观心的退下,将空间留给这两位。   姜令词捏着少女精致的下巴,在她唇间轻吻了一下:“早点毕业,早点回国。”   黎瑭环住他的脖颈,踮脚用力回亲了一下。   然后说:“看我心情。”   “国外待得舒服,我就晚点毕业,待得不舒服,我就早点毕业。”   少女一双明眸潋滟,又像是灼灼的挑衅。   要分别了,也不忘记气一气人。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说:“嗯,你待得不舒服。”   黎瑭:“……”   “你好烦,快走吧!”   然后把人推到门外,把门关了。   几秒钟后,少女慢吞吞地背着门坐在地板上,纤细手臂抱着膝盖,下意识地想要咬手,但一想到姜令词或许还在门外没有走,立刻将手握成拳头。   不能咬。   这并不是梦。   姜令词看着紧闭的玄关门,清隽的眉眼似是有一瞬间的幽沉,但他没有打开这扇未曾锁上的大门,静静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虽然黎瑭说不需要他换衣服,但姜令词还是重新换了一套她看惯了的正装。   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   冷风夹着细碎的雪花一吹,染上几分清寒冷意。   他们谁都没有提离婚的事情。   黑色劳斯莱斯商务车停在路边,谈逾看到姜令词出来,立刻打开车门:“您……”   话音未落。   隔壁那栋别墅大门突然打开。   “喂。”   一道很不客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姜令词俯身进车厢的动作一顿,重新站直了身体,遥遥看向来人。   是裴懿爻。   其实这段时间姜令词与裴懿爻的接触不多,因为裴懿爻是一个很宅的人,偶尔闭关雕刻便会持续一两周的时间。   并不会隔三差五地去打扰黎瑭。   他和黎瑭两个明明住在隔壁,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却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极少介入彼此的生活。   只要偶尔确定彼此还活着就够了。   姜令词听黎瑭和裴懿爻说的最多的话便是——   还活着吗?   活着。   然后彼此就放心地各自生活。   裴懿爻一眼便看到矜贵端方的男人,仿佛不该出现在这样充满烟火气味的街道里。   这段时间,像是他下凡历劫来着。   此刻要重归神位。   裴懿爻高挑清瘦的身影在清晨阳关下,分外惹眼,然而更惹眼的是他苍白指间夹着的粉色信封。   他观察了一下,黎瑭没有出来送姜令词,才懒洋洋地走近。   “相识一场,临别礼物。”   裴懿爻细瘦的手腕一歪,粉色信封递到姜令词面前。   谈逾精英特助的面部管理差点没绷住。   毕竟裴懿爻长的比女孩还精致,虽然个子高挑,但是整个人清瘦苍白,手里还拿着粉色信封,加上他以前见过自家上司被男性追求。   真的很容易让人误解。   姜令词侧眸看向信封上熟悉的字迹。   抬手接过:“多谢。”   “不客气,有缘给我当人体模特。”裴懿爻很洒脱地转身,朝着他摆摆手,他没有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别墅大门内。   姜令词长指摩挲着这封开启的信。   上面写的日期是六个月前。   谈逾收敛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提醒道:“姜先生,登机时间快到了。”   姜令词重新矮身上车:“出发。”   谈逾恭敬地应:“是。”   私人飞机。   如姜令词所言,他基本没有碰到几个路人。   他很忙。   尤其是即将回国,需要启动的工作项目太多,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拆开那封信。   还有个原因,他知道这封信不是黎瑭写给他的,所以他在迟疑。   对姜令词而言,随意拆别人的信件,是一件极为无礼的事情。   飞机起飞之前,姜令词开完视频会议,视线落在不远处搁置在黑色办公桌上的粉色信封。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发消息问黎瑭时。   恰好看到裴懿爻半小时前发来的微信消息。   是爻不是叉叉:“千万别让黎瑭知道我送你的临别礼物。”   一个是送礼者的要求。   一个是写信者的隐私。   姜令词暂且将这件事放下。   一直忙到年底,姜令词从书房抽屉里无意间看到这封安静地躺了两个月的信件。   揉了揉懒倦的眉心,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子仰靠在椅背上。   略一沉吟。   他没有碰信件,反而给黎瑭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大粉兰:【你认为夫妻之间要有隐私吗?】   关于这个话题,黎瑭的答案是:她可以有,但是姜令词不能有。   所以她直接回复——   小白雀:【绝对没有】   而这厢,姜令词得到了黎瑭的“允许”,将那封薄薄的信件抽出来。   信纸也是粉色的,很有少女心。   黎瑭用的是彩虹变色笔,写出来的字迹颜色也是五彩斑斓的,姜令词看惯了白纸黑字,乍一眼看过去,眼花缭乱。   “遗书”这两个字首位居中放大。   姜令词看清这两个大字后,原本淡扬的薄唇抿平。   内容反而像是写给他的情书。   因为每句话开头,都有他的名字。   姜令词了解裴懿爻为什么会把这封信给他。   不过看完这封信后,他也没有任何收到来自于妻子“情书”的愉悦,反而神色有点冷凝。   书房柔和的、适宜阅读的光线下,男人俊美面容却染上几分冷峻,他再次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字,长指摩挲着信纸边缘。   旁边有裴懿爻用黑笔写的旁批——你这叫遗书?!下次别让我看到这种东西,小心给你曝光!   姜令词准确地捕捉到“下次”这个字眼,他轻飘飘地放下信纸。   随即给裴懿爻发微信。   姜令词:【她为什么会想到写遗书?】   是爻不是叉叉:【从小玩到大的游戏而已。】   姜令词:【什么游戏?】   是爻不是叉叉:【交换遗书游戏呀,三年一届,你们小时候没玩过交换日记游戏,跟那个差不多。】   裴懿爻说的非常坦然又随意,若是换了其他人肯定只以为青梅竹马之间联络感情的游戏,不会当一回事儿。   但是……   姜令词是做文字研究的。   普通小朋友,是不会玩这样的游戏来联络感情。   姜令词若有所思。   这时黎瑭再次发来消息。   小白雀:【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私?】   大粉兰:【没什么。】   【寒假回国吗?】   闻遥意也来E国了,她的巡回画展今年在E国开。   所以黎瑭有寒假,但没时间,她要给老师打工。   小白雀:【不回。打工雀.jpg】   表情包是黎瑭自己画的,白色小胖鸟扛着画笔哼哧哼哧地扫地,十分形象。   姜令词看着这个可爱又积极向上的表情包,眼底闪过一抹笑,下一秒又似被冰封住。   黎瑭完全不像是会和发小三年一次做交换遗书这种悲观事情。   没错。   是悲观。   什么人才会提前写好遗书。   随时准备迎接死亡的人。   或者……不觉得自己会长长久久活下去的人。   亦或者……害怕意外死亡的人,不能给亲近的人留下只言片语,所以提前写好遗书。   这三种。   黎瑭会是哪一种?   现在是E国的下午四点,黎瑭刚好放学到家,姜令词离开的两个月,她也习惯了空荡荡的房间。   姜令词离开的第一周,她把小饼干吃的只剩下一盒。   姜令词离开的第二周,最后一盒小饼干只剩下一枚,她舍不得吃,但再不吃就坏掉了,所以她卡着坏掉的最后期限,吃掉了。   姜令词离开的第二个月,黎瑭学着自己烤小饼干。   嗯……失败了。   七次。   资深小手艺人不但不会做针线活,也没有下厨天分。   如今即将进入姜令词离开的第三个月,黎瑭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修学分上!   目前进展相当顺利。   而且他们专业如果有参加大型画展经验的话,是可以加学分的!   这不是巧了,闻遥意来办画展了,可真是她的亲老师!   大型画展她目前虽然还算有资格,但……画的数量不够啊。   又不愿意敷衍糊弄,拿出她自己都不满意的作品。   所以蹭一下老师的画展,不过分吧。   闻遥意检查她这一年的新作品,相当满意。   甚至将自己画展一块宝地让出来,给关门弟子“蹭”。   前提是,她得帮忙。   时絮在人生地不熟的E国,有黎瑭帮忙,顺利多了。   因此,到了年底,不但姜令词忙,黎瑭也忙。   今天难得早到家,黎瑭坐在姜令词住过好几天的单人沙发上,翻看着他亲手复原的旧画本。   莫名地又生出想要画他的冲动。   于是黎瑭上了二楼画室。   她记得那本专门用来画姜令词的画本被她藏在画纸下面。   咦,怎么不见了。   难道时间太长,记错了?   黎瑭坐在画架前,拧着眉头认真思考,她记得当时藏了好几个地方……   她将整个画室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全都翻了一个遍,最后确定——画本失踪了。   已知。   画室除了她之外,只有姜令词才会进来。   黎瑭立刻想起,姜令词临走之前,看到画室凌乱,说要整理一下,还问过她,有没有什么不能碰的东西。   她说……   都能碰!   很好,凶手已经锁定。   就是姜令词。   黎瑭想到自己画的姜令词……   裸·体的她画过。   色·情的她也画过。   甚至他们两个人以难以启齿的姿势抱在一起的双人图,她都画过。   而且姜令词全都看过。   但是那本画册上全都是特别纯情日常画,黎瑭反而觉得羞耻。   就好像……就好像……暗恋被发现了一样。   啊啊啊啊。   不能这么比喻!   应该说,就好像她不但觊觎他的身体,还觊觎别的东西……   比如,爱情。   不不不,这个比喻也不行!   黎瑭抱着一线希望去问姜令词。   她对姜令词的人品是很有期待的,毕竟床品好的人,人品一定要超好。   就算不小心看到她的画本,应该也不会打开。   小白雀:【你上次收拾画室,有看到一个蓝色封皮的画本吗?】   大粉兰:【全都画了我那本?】   黎瑭猝不及防。   果然被他知道了!   白玉似的小耳朵瞬间洇上了绯色。   立刻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屏幕,便超大声地质问:“姜令词!”   “你居然偷看我的画!”   姜令词嗓音徐徐,莫名有点磁性的空灵:“没有偷看。”   黎瑭没听出来,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了:“还说没有,那你怎么知道那本画册全部画了你?!”   姜令词沉默了一秒,然后悠悠道:“就看到一页,猜的。”   “现在知道了。”   大黎没说错,她在姜令词面前,就是个小笨蛋。   黎瑭气鼓鼓,她这嘴为什么这么快!!!   她绝对不给姜令词问为什么画他的话音,自作聪明地岔开话题:“你放哪儿了?”   “跟你画我的那本放在一起。”   姜令词不急不慢地说,“主卧最下面的抽屉里。”   黎瑭手指一抖,她知道姜令词说的是哪本。   就是见不得人的那本。   她哒哒哒下楼找到画本,终于松弛了一瞬。   猜到又怎么样,反正不承认就是了。   “我跟你讲哦,我也是诈你的,其实我没有画你。”   “那你画了谁?”   “要……要你管。”   “这是我的人体模特图鉴,画了一堆猛男!而你是其中一个!”   黎瑭翻开许久没有打开的画本。   之前姜令词一直在她面前,根本不需要以画思人。   从里面掉出来一张黑白素描图。   黎瑭根本没发现这张图曾经丢失过,她重新夹回去。   黎瑭坐在地毯翻画本,拿着手机有点麻烦,刚准备找支架撑一下时,突然意识到……姜令词那边一直黑屏。   “姜令词。”   黎瑭突然警惕,她算了算时间,现在国内应该是快要零点了。   “嗯?”姜令词轻应了一声。   “你在干嘛,怎么是黑的?快给我看看!”   “洗澡。”   “你要看?”   黎瑭才不信,她又没有听到水声。   刚想说没听到水声,下一秒……一阵水声传来,但并不是花洒喷下的声音。   反倒像是……浴缸里。   姜令词极少泡澡,所以黎瑭起初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大半夜居然泡澡,好享受哦,姜教授。”   姜令词淡然地开口:“嗯,想看?”   “谁说我……想看了。”黎瑭立刻反驳。   内心:还是有点想了。   静了几秒。   “拿出白色封皮的画本。”姜令词突然道。   白色封皮?   黎瑭下意识看向敞开抽屉里的那个画本。   这不是……   48页见不得的那本吗。   “怎么了?”   黎瑭将蓝色封皮的放下,乖乖拿起来白色这本。   话题转的比龙卷风还快。   姜令词:“翻到第36页。”   36页?   黎瑭根本不记得她画了什么东西,一页一页数着数翻,当她数到第36页的时候,猝然睁大眼睛。   她什么时候画的?!   姜令词居然连页数都记得。   画纸上,是姜令词的单人速写图,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幅画,是他慵懒地躺在没有放水的浴缸里。   肩膀上的浴袍散落,像是突然被人推到在浴缸里一样,腰带也被扒拉开,其中一截凌乱地搭在浴缸边缘。   男人露出的躯体堪称完美,会让所有艺术家疯狂的完美。   性感漂亮的肌肉线条每一寸都恰到好处,随着腰腹折起的弧度,即便隔着冰冷的纸张,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滚烫温度。   当然……中间自然挺立的玫瑰粉色大兰花脉络都画的清清楚楚,可见画者观察之细致。   坦·荡·赤·裸!!!   是一副黎瑭这个对人体挑剔异常的完美主义者都挑不出任何刺。   重点是……   “看到了吗?”姜令词听到黎瑭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声,慢条斯理地问,“我现在就跟画里差不多。”   黎瑭磕磕巴巴:“这、这是我,我画的?”   姜令词:“是你。”   黎瑭:“我怎么没记忆。”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说:“你那天喝醉了。”   “我刚才浴室出来,就被你推了回去,还推进浴缸里,把我身上的睡袍解开,然后……”   她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写生。   又乖又闹。   记忆回到那日,姜令词印象深刻。   黎瑭瞳孔地震:“我喝醉了吃这么好?!”   她一直想干的事儿,居然真的干成了?!   酒后断片真的好痛苦。   这么香艳的记忆,她居然毫无印象。   黎瑭恨不得锤脑袋!   断片那天是情人节,好似是在天鹅城堡。   她觉得不喝酒的节日是不完整的。   于是在姜令词洗澡的时候,偷拿了一瓶红酒,越喝越上头……后面就没什么印象了。   黎瑭确定这幅画是她画的,不至于连自己的画法都认不出来。   姜令词清越低磁的声线再次响起:“还想吃吗?”   吃?   没等黎瑭细思深意,原本黑下来的手机屏幕顷刻间亮起。   男人那张潮湿绮丽的面容出现在手机里。   黎瑭看到他背后,果然是白色浴缸边缘,视线不自觉落在他锁骨处那几滴水珠。   姜令词耐心地重复:“想吃吗?”   男人好听的语调似是浸透了浴室里的潮润,黎瑭都觉得自己被他传染的湿湿的,又像是被水蒸气熏得晕晕的。   “想……”   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只是遵从内心的回答。   姜令词将手机支起。   随即镜头自动后移,黎瑭清晰整个浴缸。   少女直白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狭窄屏幕里映照出来的、沾满水珠的性感躯体。   云阙湾的浴缸很大。   是黎瑭当初特意要求的最大款,甚至比天鹅城堡里的还要大一些。   即便是姜令词躺在里面,再加一个她,也是绰绰有余。   “你居然泡泡浴。”   “还是粉蓝色的!”   她最喜欢这套泡泡浴了。   没用完就出国,便宜姜令词了,不过……美男泡泡浴,对她眼睛相当友好。   黎瑭决定原谅。   并且视线下移,然而粉蓝色的梦幻泡泡,将男人胸口以下的身体挡的严严实实。   “看都看了,看看下面。”   姜令词不疾不徐:“往下看,要收费了。”   “多少钱?”   黎瑭现在可是小富婆,别说看个男人了,玩一百个男人,都有的是钱!   姜令词闭了闭眼睛,嗓音幽静:“不要钱。”   黎瑭:“要什么?”   姜令词薄唇溢出清晰的五个字:“要……等价交换。”   意思明显,互相看。   黎瑭身上还穿着从学校回来的宽松柔软的长款针织开衫,慵懒自在。   里面却是一条贴合身材的黑色长裙,完整衬托出少女玲珑凹凸的曲线,每一处都是美不胜收。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说什么色气的话。   但黎瑭那双眸子水汪汪、泛着潋滟潮气,像是事后一样。   她在犹豫。   这跟裸·聊有什么区别?   姜令词话锋又一转,“小糖梨。”   “嗯?”   “梨汁儿出来了吗?”   黎瑭被拆穿,她抿着唇,声音软软地唤他的名字,“姜令词。”   “嗯?”   “兰花开了吗?”   相较于黎瑭不甘示弱的反问,姜令词坦荡极了:“开了。”   “花露堆积了两个月,想吃吗?”   黎瑭蓦然想起,他最开始问的那句“想吃吗”?   一下重叠。   原来、原来他。   “姜令词,你真是……”   “太坏了!”   她说的吃,又不是吃这个!!!   黎瑭不自觉把这话说了出来。   姜令词却说:“你不是,我是。”   黎瑭不长教训,下意识地问:“你是什么?”   姜令词十分坦诚:“想喝梨汁儿。”   没两天。   古文字研究院,姜令词收到了来自国外的十箱梨汁儿!   黎瑭附言:给你喝个够!   沈槐之还以为这么多梨汁儿是姜令词买给大家清热解火的,刚喊着要大家来分,便被向来大方的姜教授拦住。   “我太太给我买的。”   所以呢?   他们不能喝?   沈槐之:“你一个人也喝不完吧?给我来点,刚好最近活儿多上火了。”   姜令词微微一笑:“喝得完。”   “你想喝,让你太太给你买。”   沈槐之:“???”   不是?   这可是十箱啊兄弟!   一瓶都不分?   你怕不是想要荣登今年古文字研究院小气精排行榜第一!   这个榜单姜教授上不了。   因为让人将饮料搬回云阙湾后,姜令词顺便让他们送来一箱箱金银花茶、菊花茶、决明子茶等各种清热败火的饮料,务必让沈槐之的火气降下去。   当然,从这天起。   所有人都知道姜教授最近超爱喝梨汁儿。   天天不离手。   而且很霸道,不允许别人喝。   沈槐之想get同款都不行。   等十箱梨汁全部喝完,又是一年春天。   黎瑭也修完了所有学分,顺利提前毕业! 第65章 她很珍贵   黎瑭回国期间, 恰好黎渊也在国内,并且约了姜令词见面。   黎渊约姜令词的地点,不是私密性强的会馆, 更不是高级餐厅,而是谁都意想不到的——   自闭症儿童康复中心。   这是黎渊私人名义主做的慈善项目。   两个同样挺拔高大的男人, 存在感很强。   但黎渊没有靠近教室, 只是与姜令词站在一棵极为繁茂的菩提树下, 透过玻璃窗, 远远看着里面正在画画以及玩橡皮泥的小朋友。   有小朋友试图把橡皮泥塞在嘴里,雪白小巧的乳牙几乎陷进去。   护理师立刻上前,温柔地制止。   阳光洒进教室,一切都很美好。   姜令词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 俊美清隽的面容却染上几分沉郁, 聪明如他,如何猜不到黎渊的目的。   “你上次说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姜令词嗓音微凉, 在春日阳光弥漫的午后, 却像是浸透了冬日寒霜。   不是疑问。   黎渊看似平静地应了声, “上次你问我为什么更怕黎瑭安静下来。”   “我妹妹小时候是个高需求的宝宝, 娇气又粘人, 三岁之前除了学走路,她走到哪儿被抱到哪儿,是在宠爱中长大的,活泼开朗, 天真可爱,每天像是小太阳一样,拥有数不完的活力, 每天有很多话要说。”   “后来我爸妈出事,让她在亲戚家寄宿那两年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黎渊拿出一根香烟,他手有点抖,金属打火机发出三四下声音,没点着。   最终姜令词从他指间抽出打火机,亲自给他点燃。   远远望着那些专注做自己的事情的小朋友,黎渊突然自嘲笑道,“差点,我妹妹就变成这样。”   黎瑭自闭的时候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画画,一直画画,不停地画画,那个时候,她画的最多的就是黎渊,心理医生说,她在画最重要的人、以为会抛弃她的人,在她的世界与天真的想法,只要画下来,对方就不会消失。   当年黎瑭坚持要学艺术学画画的时候,黎渊不同意,因为黎瑭一画画就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黎渊很怕她自闭。   虽然当初介入的及时,只有前期症状,并没有真正变成自闭症,但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后来黎瑭叛逆又闹腾,还离家出走,黎渊嘴上骂她管她,反而很安心。   所以他才会说,最怕的不是她折腾作妖,最怕的是她突然安静。   姜令词蓦地想起那本蓝色封皮的画册。   厚厚一本。   上面画的全是他。   所以黎瑭以为他会抛弃她吗?   因为怕被抛弃,所以提前抛弃他?   姜令词觉得说不通,因为不是黎瑭的行事准则。   姜令词突兀地岔开话题:“你知道她和裴懿爻交换遗书的事情吗?”   “知道,这是他们两个从小的秘密。”   黎渊精神强大,很快便恢复冷静,此时听到这个问题,凉凉一笑:“小孩的秘密,真以为能在大人面前保密呢。”   不但他知道,裴懿爻的亲哥哥裴懿川也知道。   根据心理医生的说法,让大人少介入。   在他们幼时的世界里,这和交换日记没有区别,没必要去点破让他们以为自己与其他人不同。   本就没有不同。   姜令词视线落在那些小朋友身上:“所以,裴懿爻也是?”   黎渊:“嗯,他们就是在康复幼儿园认识的。”   难怪黎瑭与裴懿爻相处方式很特别,对比其他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他们不是爱情,不是亲情,也不像友情。   姜令词:“所以他们是怎么样的感情?”   黎渊狼眸似笑非笑:“他们两个是病情一样,所以谁都插入不进去他们的世界。”   “你这当老公的也别试图插进人家小朋友之间。”   直到黎渊看小朋友快要下课了,他灭了烟,淡睨着姜令词继续说:“反倒是你,我真没想到她会跟你结婚。”   还这么早。   刚到结婚年龄呢。   黎渊上下打量着亲妹夫,点评:   这男的,除了高点,帅点,有点钱,家世好点,学历高点有文化点,好像也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了吧?   所以黎渊真的很疑惑,姜令词到底是哪方面打动他妹妹的。   毕竟黎瑭的不婚主义念头,比他可严重多了。   黎渊随口提到:“当初心理医生说,她骨子里惧怕的是失去亲人,以后或许很难与人确立亲密关系。”   姜令词原本静谧如深海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波澜。   他很擅长捕捉话中深层意味,就从黎渊寥寥话语中,他已经完全意识到,黎瑭当初在地震后,为什么坚定了离婚的念头。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不曾得到。   黎瑭像是一株生长在悬崖上的玫瑰,灿烂明媚,然而只要一阵狂风吹过,她便飘零于深渊。   而那场地震,他对生命的漠视,对黎瑭而言,就是那阵狂风。   姜令词再想起当初黎瑭提离婚时的表情,终于明白……   她在向他……求救。   临别之时,黎渊用那双锐利冷酷的狼眸定定地看着姜令词:“总之,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我希望我妹妹永远任性骄纵也不要她当一个安静乖巧的世俗意义上的好孩子。或许需要有人一辈子管着她,惯着她,但这不是她的错,而我会一辈子宠着她,纵容她的一切。”   最后他拍了拍姜令词的肩膀,带着微笑:“希望你也能做到。”   力道却很重。   不像是希望,更像是威胁。   姜令词神色平静地与他对视。   没有像普通人面对女方家长时赌咒发誓,说什么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受任何委屈这种官方套话。   依旧是曾经许诺给黎渊的那句:“黎瑭永远可以做自己。”   然而黎渊很满意。   他不需要姜令词对黎瑭多好,他只需要姜令词保证,黎瑭永远自由。   对妹妹好,是哥哥永远的责任。   于黎渊而言,黎瑭不是累赘,是爸爸妈妈留给他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礼物,是唯一的宝贝。   “大黎,你太离谱了,亲爱的妹妹刚回国,你居然要登机了!可恶,你再也不是我最爱的哥哥了。”   黎瑭知道黎渊最近在国内,一回国第一时间给哥哥打电话,没想到人又快起飞了。   好气。   “那我让飞机靠边停一下?”黎渊慢悠悠地说。   黎瑭:“……”   大黎嘴真毒。   “行了,在国内老实点,给你涨了双倍零用钱,不准拿去乱花买什么危险物品,被我发现立刻扣光,听见了没。”   “听见啦。”   “我就是想你了嘛。”   “得了吧,想我怎么不去A国找我。”   “什么你要登机了,那我挂了,大黎再见,一路平安。”   挂断电话后,黎瑭站在机场出口的路边,很是迷茫。   没错,她是偷偷回来的,原本打算让大黎来接她,现在没戏,师姐在国外帮老师办展,虞苏潼在国外走秀,黎瑭掰着手指算了算能来接她的人,突然绝望。   她真朋友好少哦。   “黎小姐?”   就在这时,黎瑭听到一道不怎么熟悉但是非常悦耳的女孩声音。   黎瑭循着声音望过去。   加长豪华商务车降下车窗,后排露出一双辨识度超高的桃花眼,正含笑望着她。   刚才还从机场大屏幕上看到这张脸代言的顶奢化妆品广告。   正是秦梵。   秦梵很小心地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想到黎瑭画的那副超绝油画,挽救了她破碎的塑料婚姻,十分热情地向恩人招手:“上车,送你一程。”   司机下车将黎瑭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然后恭敬地给她打开车门。   秦梵:“快点快点,别让路人看到,我今天私人行程保密的。”   黎瑭本来就不是什么扭捏的性格,而且看得出来秦梵是真心想要送她一程,并不是假装客气,于是弯腰上车:“谢谢你啦。”   “对了,你老公身体怎么样了?”   她礼貌关心。   “多谢姜太太关心,谢某身体健康。” 一道淡漠冷冽、似无情无欲的嗓音传来。   “谢、谢总?”   黎瑭进入车厢,乍然抬眸,恰好看到了坐在秦梵后排,膝盖上放着文件的、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她看看秦梵,又看看谢砚礼,一脸迷茫。   最终视线又落在秦梵身上,“谢总就是你那位性……”   “嘘!”   秦梵立刻朝着黎瑭使眼色。   黎瑭会意,十分聪明地话锋一转:“性格温柔体贴的老公?”   秦梵立刻点头,“对对对,就是我说的性格温柔体贴、助人为乐、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全世界最善良宽容大度的老公。”   看黎瑭的眼神,更像是看菩萨。   黎瑭和她对视一眼:“……”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呢。   你说的是天生加后天性冷淡并且支棱不起来的有眼无珠对美貌老婆视若无睹的老公。   当初黎瑭脑补的是一个很虚的男人模样。   还觉得怎么大美女都配了弱鸡男,浪费!   而面前这位浑身上下写满尊贵矜傲,单单坐在那里,便能感受到强大气场的男人,跟秦梵形容的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   别人的太太谢砚礼不了解,但是他的太太,他了解的很。   一看便是心虚的很。   等黎瑭落座,秦梵假装无事发生地转移话题:“咦,你们也认识呀?”   谢砚礼:“她是令词的太太。”   秦梵:“这么巧?!”   黎瑭也觉得巧。   早知道秦梵和谢砚礼是夫妻关系,她当时就免费给她画了!   毕竟当初谢总可是纡尊降贵地给她的画展当过排面。   就在黎瑭纠结的时候,秦梵继续说:“那你回来也是参加姜家宴会喽,刚好,我们同路。”   等等?   姜家宴会?   黎瑭下意识问:“今天国内几号来着?”   秦梵理所当然:“三月五号呀。”   三月五号!   不是四号!!!   黎瑭突然反应过来,她忘记倒换时差了!   今天是姜令词正式接管姜家、成为新一任家主的日子,也是他的二十六岁生日。   她提前一天回来,就是为了给姜令词过生日。   幸好大黎登机了。   不然她要明天跟姜令词见面,黄花菜都凉了。   秦梵见她表情不对劲,笑意盈盈地问:“怎么,忘记带生日礼物啦?”   “我们可以中途停下去买哦,对吧谢总。”   谢砚礼像是没什么活人气息,淡淡地应了声。   随谢太太如何。   “礼物……带了。”   黎瑭想到自己放在行李箱里,从姜令词离开E国,她就开始准备的礼物。   相较于姜令词去年送她的用心版、多金版礼物。   她觉得她的礼物有一点拿不出手。   但除此之外,没别的可送了。   姜家老宅。   车影绰绰,全都是平日里见不到的各种豪车与车牌号。   “瑭瑭!”   在门口迎接客人的秦女士第一时间看到黎瑭很惊喜。   从去年开始,姜令词便提醒他们,不要去打扰黎瑭学习。虽然不知道这对小夫妻在搞什么,但是他们很尊重小夫妻的个人空间。   原本以为最近是黎瑭的考试周,她不会回来……   秦女士让管家接去黎瑭的行李箱,握着她的手往家里走,一边询问:“是请假了吗?”   黎瑭从善如流地回:“没,毕业了。”   “毕业了?”   秦女士更惊喜了,“哎呀,终于可以安心地待在国内了,最近在老宅多住几天,我去跟阿词说。”   “妈,先别。”   “给他个惊喜。”   “明白。”   秦女士笑盈盈地给黎瑭指了院落方向,“他在换衣服,你自己进去。”   宴会还要半小时才正式开始。   黎瑭推开姜令词的房间。   空荡荡的。   人呢?   黎瑭转悠了一圈,然后在靠窗的贵妃榻上落座。   好累。   老宅的雕花窗户很特别,阳光穿透,洒下斑驳光影,好像不是玻璃,细看会有自然光泽的纹理,很漂亮。   黎瑭无聊地托腮观察,突然想起电视剧里这种窗户用手指就能戳破。   还可以吹迷药进去。   黎瑭探身戳了一下。   手指疼。   下一秒。   房门被推开,姜令词挺拔修长的身影出现。   入目便是正在干坏事的少女。   黎瑭心虚,细指下意识缩回,在对上姜令词那双熟悉的淡色的眼瞳后,她红唇微启,足足好几秒,一直到姜令词从门口走到她面前,才溢出一句委屈的话:“你们家这窗户纸怎么戳不破,电视剧里轻轻一戳就破了!”   姜令词垂眸看着坐在贵妃榻上的少女,“这不是纸,是打磨后的海月贝,没那么容易戳破。”   黎瑭对这个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举起手指给姜令词看:“疼。”   指尖有一点点红。   如果没给他看,再过几秒就消失了。   姜令词视线落在少女似蕴着水雾的眸子,微凉的长指握住她的指尖,俯身亲了一下:“还疼吗?”   薄唇贴着指尖。   黎瑭像是感觉到一阵悸动从指尖传递到全身,她眼睫轻颤,“还有一点。”   下一秒。   便落在男人怀中。   姜令词将她从窗边的贵妃椅抱起,一路走到内室床上。   黎瑭知道姜令词洁癖:“我没洗澡。”   洁癖如姜令词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但这次却对风尘仆仆跨国而来的少女说:“睡前换床品便是。”   男人身上有淡淡的水墨香,好似在书房里待久了才浸透上去的。   时隔半年的吻。   黎瑭恨不得像个小年糕一样黏在他的身上。   黎瑭枕着姜令词的枕头,仰头看着悬在面前的男人,潮湿的红唇微微嘟起:“还要亲亲。”   唇珠翘起,引人采撷。   姜令词贴着她的唇又吻了上去:“再亲十分钟。”   “不要,还要亲一小时。”   黎瑭手臂缠在姜令词脖颈上,漂亮的脸蛋贴在男人脖颈处极轻地蹭了蹭,“我那么想你,你都不想我吗?”   她手很不老实地捏了一下他的指节。   姜令词沉缓磁性的笑音从喉间溢出:“你是打算让爷爷在隔壁书房等我们一小时吗?”   黎瑭迷蒙的眼神终于清醒几分。   爷爷?   怎么会在书房?   她眼神意思太过明显,姜令词一边亲她唇侧,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释:“晚宴之前有交接仪式,爷爷和我一起入场。”   “那你还亲?!”   黎瑭视线落在没有上锁的房门,虽然隔了一扇屏风,就算在门口也看不到床上的场景,难怪姜令词要抱她上床。   怕不是担心爷爷在门口喊他时,看到不该看的。   姜令词动作不疾不徐,少女白色丝质衬衫的扣子,与半裙一同掉落在床尾。   “别紧张,十分钟,够伺候你舒服一次。”   男人修长骨节极为灵活,他完全知道黎瑭最喜欢的地儿在哪个地,在什么地方,会让她很快的舒服。   雪白纤细的身体在黑色床单上,擦出香艳绮靡的火焰。   少女曼妙身体、与男人冷硬的骨骼构成一副极致放荡的画面。   黎瑭双手紧攥着床单,细颈轻扬着:“你……你看不起谁呢。”   可是好舒服。   二。姜令词真的很会。   像是下过了细密的雨水,墙壁都浸满了水珠,潮湿润泽,甚至可以加到三。   姜令词薄唇贴在她耳后,“好多梨汁儿,攒了多久?”   “有没有自己喝过?”   黎瑭眼皮都洇红了,她唇瓣紧抿着才没有溢出低呼。   因为……   谁知道这样古老的房子,隔音好不好呀。   万一被隔壁老爷子听到。   好半晌,她才带着鼻音:“没……自己怎么喝。”   而且她又不是变态。   谁会去喝这个。   “这么甜的梨汁,小糖梨不喝是不喜欢喝吗?”   “当然不喜欢。”   “只有,只有变·态才喜欢。”   “嗯,我喜欢。”姜令词说喝就喝,黎瑭浑身无力之后,还要说,“比你寄给我的梨汁要甜。”   姜令词说用时十分钟,就是十分钟。   十分钟后。   黎瑭一身洁白肌肤泛着绯色,软软地趴在他的枕头上,身上盖了一层轻薄的毯子,依稀可见里面似是曼妙身躯。   姜令词在她脖颈后落下的斑驳的吻痕。   但他本人连衬衣都不曾乱掉。   稍微一整理,便能衣冠楚楚的前往宴会现场。   除了……   清冷禁欲的黑色西裤中间,不怎么体面的支棱着。   姜令词一边整理袖扣,一边低垂着眼眸。   黎瑭也看到了,她忍不住翘着红唇:“我们姜教授打算这样参加宴会?”   听秦女士的意思,这次宴会相当重要。   比成年礼还要重要。   毕竟是正式接管一个家族,成为掌权者。   姜令词当然不会。   原本是忍了一会儿,但黎瑭躺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又盖着他的被子。   他的所有欲·望都来自于黎瑭,她又近在咫尺。   难以消解,反而越来越盛。   原本姜令词已经穿好衣服,但黎瑭眼皮子突然一跳,因为他又开始往下脱了,并且致电老爷子。   希望晚点到场。   向来守时的老爷子差点直接冲到房间里逮他,幸好秦女士也在,温言轻语地拦住他,并且带着老爷子一同离开了姜令词的院落。   偌大的院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黎小姐,帮个忙。”   “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   黎瑭觉得自己才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比秦梵她老公还要善良。   少女披着薄毯,跪坐在地上。   “黎瑭。”   姜令词长指轻抚少女蜿蜒至地毯上的长发,嗓音幽沉,“我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日子迟到。”   更未想过,还是为了纾解身体本能而迟到。   因为,从小作为名门世家未来的掌权人,他学的最好的一节课便是克制欲·望克制本·能。   许久没有吃,她刚启唇便磕到了一下。   她太毛躁,齿尖衔到了皮肉,姜令词低嘶了一声。   黎瑭仰头无辜地看着男人:“好久不见有点陌生,再给我一次机会。”   “先舔。”   姜令词指腹摩挲着少女蓬松柔软的发间,而后往下,落在后颈的位置。   又慢条斯理地滑至前方喉咙处,非常危险的地方。   “我会!”   黎瑭很不服气,细软指尖贴在兰花心,上面是吐出花露的位置,此时往外溢着清澈的水。   没有奇怪的味道,反而有一股子冷梅香与奇异的麝香交揉的惑人气息,有点潮又有点艳。   “x这里,你会舒服吗?”   “我如果吸,能吸出东西吗?”   黎瑭话很多。   姜令词相信黎渊说的,小时候的黎瑭,话真的很多。   她现在话就很多。   兰花都堵不住她的嘴。   姜令词瞥了眼时间,他最晚只能推迟半小时,再晚说不过去。   掌心重新落在少女的后脑。   挺胯自食其力。   少女呜呜咽咽再也说不出连续的话。   黎瑭嗓子本来就细,水迹蜿蜒,根本来不及咽下去。   反倒是全都淌在姜令词身上,这下,他的西裤不换也得换。   少女唇色鲜艳饱胀。   姜令词才结束。   “咳咳咳……”   黎瑭眼尾都是泪。   好多,好多。   像吃了一大管过期颜料。   姜令词没有骗人,他真的攒了好多。   “吐出来。”   斑驳的光影透过花窗,洒落在房间内。   清晰可见少女饱胀潮湿的红唇沾着白色糖浆。   姜令词指腹替她抹了抹下唇残留的几滴,动作轻柔。   十分钟后,姜令词卡着时间抵达晚宴现场,刚好与前来找他的管家迎面撞上。   管家带来姜老爷子的话,再迟到,这个家主他就别当了。   插播一段宴会开始前,停车场某个角落的场景。   谢砚礼漆黑如墨的眼瞳染着几分意味不明,将秦梵抱在膝盖上:“谢太太对谢某的身体,也有不满?”   秦梵细白指尖戳着男人腕骨上换了淡青色的佛珠,呼吸有点急促:“满满满……”   “呜,别咬我脖子。”   “明天还要拍杂志封面。”   男人薄唇贴在少女的颈侧,像是惩罚般含吮着,落下鲜艳的印记。   当黎瑭披散着及腰卷长的发丝姗姗来迟时,发现秦梵原本松松挽起的发丝也披散在肩膀上。   对视一眼。   各自心虚挪开。   宴会厅并非西式的那种,复古又不降低名门世家的高调排场。   姜令词站在中间。   一袭矜贵华美的西装,仪态端方从容,毫无半小时前在房间里的放荡纵情。   黎瑭视线落在他领口别着的祖母绿菱形胸针,问旁边的秦女士:“那个祖母绿胸针,有什么特别的吗?”   在重要场合,从未见过他佩戴其他胸针。   但……   云阙湾里,姜令词甚至有一个单独的胸针柜,里面是琳琅满目各种珍贵材质各种顶级设计的胸针。   见她似是不明,秦女士解释:“那是姜家家主的信物。”   黎瑭水眸轻荡:“他什么时候会佩戴?”   秦女士理所当然:“当然是重要场合。”   “重要场合?”   “嗯,只有重要场合,才需要佩戴家族信物,以表珍重。”   黎瑭不自觉地回忆起姜令词佩戴这枚祖母绿胸针的时刻。   第一次见到是情人节那天。   第二次是他来黎家下聘。   第三次是她的生日,对他而言每年都过的生日,竟然也算重要时刻吗?   换言之,她对他很重要。   约等于,她在他心里。   温柔、体贴、耐心、在意、以及……身·体·欲·望。   只对她。   四舍五入就是他是不是有一点点的喜欢她?   毕竟他怎么不对别人这样?   出国之前,黎瑭想,一回国就要和姜令词解除婚约关系,重新成为自由的黎瑭。   不受任何束缚。   黎瑭想起行李箱里的那件尚未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然而现在。   如果姜令词对她有一点点的喜欢,她……她好像……很难再提出“离婚”这个词。   甚至不愿意想,离婚之后,与姜令词成为陌生人。   姜令词不再抱她,不再亲她,不再给她做各种各样的小饼干,不再给她下海鲜面,不再煎漂亮的太阳蛋,不再每天按照她的幸运色给她准备餐点,晚上睡觉时一翻身,不能翻到他怀里,失眠时没有人哄她睡觉……等等。   而这一切,姜令词或许会给另外的女人。   另外的……姜太太。   黎瑭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咬手指。   一定是噩梦。   周围华灯璀璨,觥筹交错。   黎瑭看到手指沾上的一抹口红颜色,陡然清醒。   不是梦。   是姜令词的生日晚宴也是他接任家主的最大日子,不能破坏。   “姜太太。”   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   黎瑭循着声音,望进一双熟悉的眼眸。   是姜令词。   男人绅士地弯腰,随即伸出一只手臂,手心朝上,“有幸与姜太太跳一支舞吗?”   黎瑭茫然地掀睫。   她手指上沾的艳丽红色被姜令词看得清晰。   姜令词视线停顿。   黎瑭下意识地像藏起来。   下一秒便被姜令词握住了手腕,指腹抹去了那一点红,并没有任何伤口:“没做错事,心虚什么?”   黎瑭:“……”   对哦,她又没有咬下去,干嘛要心虚,于是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我没心虚!”   姜令词看着少女微红的眼眶,没有多言,揽着她的细腰一同进入舞池内。   由于是比较中式古典的舞会,所以黎瑭穿得也是秦女士为她准备的旗袍,不过簪子没有用上,即便旗袍领子高,也挡不住姜令词落在她耳后的吻痕。   黛青色刺绣旗袍与男人身上矜贵的深色系西装碰撞。   黎瑭转了个圈,又想了想,就着这个姿势,撞进男人怀里时,在他耳边说:“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而且有话想要对你说。”   她要告诉姜令词,不离婚了。   姜令词视线落在少女被艳色口红遮挡住的唇瓣,视线偏移开几分,而后语调温沉地回:“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第66章 小糖梨专属   姜令词生日宴结束的当晚, 他们并没有急着来一场久别重逢的床上庆贺,反而坐在堆满甲骨文与各种古籍典藏的老宅书房内。   隔着木质的茶桌。   相对而望,非常的正式。   黎瑭想, 好像回到了当初他们半夜召开紧急会议,商谈做、爱的频率与次数。   姜令词幼时静不下心来, 会经常煮茶焚香, 书房东西很是齐全。   他煮茶时动作闲适随性, 很快, 便将一杯袅袅冒着白雾的茶盏推到黎瑭面前:“请用。”   黎瑭抿了口,没有鲜榨果汁好喝,果然,她骨子里还是附庸不了这个风雅。   少女精致细眉拧起, 品不出什么味道。   小脑瓜却在飞速转着, 她要先说吗?   还是等姜令词开口?不知道姜令词要和她说什么,应该也是谈离婚的事情吧?   姜令词一直主张的就是不离婚,所以如果他提不离婚的话, 那她……顺势答应下来?   又不会显得她出尔反尔很没面子。   很好, 就这么干。   所以她先给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黎瑭唇瓣被茶水浸得娇润, 一小圈淡粉的口红印留在了白瓷茶盏上。   她分神想, 掉色真严重, 下次不用这个牌子了。   “生日礼物在行李箱里,等回房间再给你。”她定了定神,掀睫看着姜令词认真道。   “谢谢。”   姜令词绅士有礼地回道。   骨骼分明的腕骨微微抬起,换了一个茶盏倒茶, 重新递给她。   随手将落下一圈口红印记的茶盏收回。   黎瑭见不得他这种疏离的调调,下巴微微抬起,柔白色的灯光下, 少女唇珠明艳娇俏:“等会又染上了,你给我擦掉。”   理直气壮。   姜令词随意搭在膝盖上的长指停顿两秒,随即抽出湿巾先将自己的指节擦干净。   然后才一点一点抹去少女唇上的绯色。   黎瑭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唇间才落上一抹柔软。   只是触感不太对。   好像是手指?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下一秒完全睁开:“女孩子嘟嘴,是想要亲亲的意思!”(仅代表小糖梨。)   姜令词肤色冷白的指尖沾满艳丽的色彩,他又一点点地用湿巾擦干净。   循环动作。   最终将黎瑭的唇瓣擦的干干净净。   此刻少女唇角还有些红肿破皮,明显是与吃的东西尺寸不匹配导致的。   姜令词先是给她喂了一杯茶水,擦掉多余的水迹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管消肿药膏,不紧不慢地涂在她唇间,“伤好了再亲。”   他一系列动作太过温柔,让黎瑭都找不出发作的理由。   唇上原本灼烧感减轻许多,像是覆上了一层保护的水膜,淡淡的薄荷味,很舒服。   好吧。   等会再亲也可以忍。   黎瑭细白指节扣着桌子一侧的暗纹雕花,等着他开口。   内心想的是:只要他说不离婚,她就应下。   下一秒。   姜令词坐姿正式了几分,他的背挺得很直,不是刻意端着的那种直,而是骨子里浸透的礼仪教养,从容端方。   男人嗓音温沉:“我想和你正式谈一下离婚的事情。”   “嗯?你说。”   黎瑭表情假装不懂,内心:嘻嘻果然被她猜对了,她真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仙女!   姜令词从下方抽屉拿出一沓厚厚的A4纸。   哦……   又一沓。   还有一沓。   足足三沓!!!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名下所有资产,已经公证完毕,你签完字,以后都是你的。”   黎瑭有点迷茫,对上他那双幽静如深海的眼瞳,喃喃问:“什么意思?”   姜令词递给她一支签字笔,但是黎瑭敏锐地觉得不对,所以她拍掉笔,猛然站起身:“我不签,你说清楚。”   是要……是要和她离婚吗?   只有离婚才需要签这些东西。   姜令词没有生气。   俯身捡起掉落的笔,然后放到桌旁,与那枚印了黎瑭唇印的白瓷茶盏放到一起。   男人依旧穿着从晚宴上那套矜贵西装,连佩戴的祖母绿胸针都没有摘下,眉目如画,神情淡然,像是一尊超然物外的神像,凝在通透的光里,没有丝毫的感情起伏。   黎瑭心脏不安地漏跳一拍。   “我……”   她想走了。   这个书房有点大,有点冷。   然而姜令词却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黎瑭。”   “我从小便感情淡漠,等意识到这是一种情感冷漠症后,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没有情绪起伏的状态,偶尔觉得得了这个病还不错,能完全静下心来做甲骨文研究。”   黎瑭抿了抿唇,对他这个病症没有任何反应。   心想的是:药膏味道真难吃,快要把她苦得流眼泪了。   见她并没有惊讶,好似早已知晓。   姜令词:“你早就知道了?”   黎瑭没隐瞒,“婚礼那天,我听到你和那位小青梅的说话了。”   “我不是偷听,无意中听到的,然后立刻就走了!”   “是你们说话不偷偷的,还讲那么大声。”   姜令词嗯了一声,然后说:“她不是我的小青梅。”   “你当时正大光明的听也无妨,你是姜太太。”   “很快就不是了。”黎瑭扁扁嘴,瞥了一眼那么多等着她签字的财产,一点都不高兴。   顿了几秒,她又小声地补充,“我又……不在意了。”   是不是情感冷漠症又怎样,他对她不冷漠就好。   他懂了黎瑭的意思。   她不想离婚了。   但姜令词回忆起与黎渊在自闭症康复中心看到的那一幕。   黎渊不愿意黎瑭变成那些小朋友的模样,他更不愿。   而这个不愿,已经凌驾于姜家的族规之上。   即便事后要承受一千鞭家规,即便要跪一千个小时,他也会放黎瑭自由。   悬崖之上的玫瑰,怎么能被风吹于深渊凋零。   她应该被风宠爱、纵容、高高捧起。   永远自由无惧,永远明媚张扬。   姜令词鸦羽般的睫毛低垂,指尖握着微烫的茶盏,他却像是无从察觉,开诚布公:“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提出离婚。”   “地震时,你看到我对古文字的研究重于生命,所以害怕这段夫妻关系维持下去,未来你也会像失去父母一样失去我,所以你想,不如先抛弃这段关系,未来就不会失去,对吗。”   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完全正确。   除了……她更怕的是爱上他又失去他。   他凝视着少女表情错愕的小脸,她像是在说:你算的这么准?上辈子是算命先生吗?   果然,黎瑭问:“你怎么知道的?”   除了虞苏潼,她根本没对任何人说过。   而这种事情,虞苏潼绝对会保密。   黎瑭真的很好懂。   姜令词轻描淡写:“黎渊跟我讲了些你小时候的事情,我猜到的。”   他静静地看着黎瑭的眼睛继续说:“未来或许还会发生郁城地震的事情,而我因为情感冷漠症,届时做出的选择,或许与当年别无二致。”   “黎瑭,我漠视生命,这是改变不了的。”   “但……我放你自由。”   继续保持婚姻关系,对黎瑭而言,本身就是一场束缚。   她会永远惶惶不安,永远担心在哪个时刻,突然失去他。   而姜令词,不会成为束缚小梨树苗成长的藤蔓。   姜令词拿着签字笔,走到黎瑭身旁,微微俯身,握住她的右手手腕,将笔放在她手心里,抽出夹在里面的离婚协议书:“签下你的名字。”   “你将永远自由。”   男人落在耳畔的话音清晰沉缓,像极了来自神明的蛊惑。   黎瑭指尖轻颤。   她没有跟方才那样丢掉笔,但也没有在他的蛊惑下签下自己的名字。   只要签下这个名字。   姜令词就不再属于她。   黎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握着笔的手指一松,跌落在桌子上。   她用力抱住姜令词,不断地摇头,“你是我的。”   “我不签。”   “你是我一个人的。”   “我当然是你一个人。”姜令词安抚地抱住少女纤细发颤的身体,嗓音温沉而动听,“我们离婚后,财产归你,我也归你。”   黎瑭的眼泪凝固住。   这又是什么意思?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怎么连起来跟外星语一样。   一大颗掉到姜令词虎口处。   有点烫。   他想。   姜令词将黎瑭抱起来,一同坐在不远处的会客沙发上,他们身后身前皆是高及顶端的书墙,黎瑭一扭头便能看到古朴的线装古籍。   她还带着鼻音,用力攥住姜令词的领带,用潮湿的眼睛看着他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用方才给她抹过口红的指尖轻碰她的眼尾,姜令词温和地解释:“离婚后,我们回到炮友关系。”   “没有婚姻关系,没有亲密关系,我们永远当普通炮友,你永远是自由的不婚主义。”   所以,不必终日惶惶不安地害怕失去爱人、伴侣。   一切恢复曾经。   “好不好?”   好不好?   临近零点,姜令词的生日快要过去时。   黎瑭躺在他从小睡到大的床上,脑海中一直浮现出这句话。   姜令词给出的这个解决方案,于黎瑭而言是有利无害的。   这场婚姻的结束,是姜令词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本人,都判给她。   他告诉她,他永远属于她。   但她……不属于任何人。   是自由的。   但是……黎瑭泪眼朦胧地望着姜令词,柔软雪白身子完整地贴合他的炽热坚硬的躯体,一点点将他吞没。   见黎瑭失神,不专心的模样。   姜令词伴随着她的吞没,稍一用力……   很久很久没有彼此占有。   刹那间。   姜令词在黎瑭耳边轻喘了一声:“宝宝,你好紧。”   “中午不是才给你扩·张过吗?”   黎瑭没想到他会这样叫她,好像,她真是他的宝宝一样。   但是……   黎瑭委屈巴巴地抱住他的脖颈,整个身子缠在男人修劲结实的躯体上:“谁是你的宝宝,我是你的炮友。”   姜令词轻笑了声,“当炮友不可以叫你宝宝?”   “你当炮友的时候,还叫过我老公。”   想到他们混乱又荒唐的开端,连带着这场婚姻,黎瑭其实一直都很没有真实感,而现在有真实感了,反而是姜令词提出离婚。   而且他的执行力很强,与她不同。   决定离婚,便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要签下字,他们的婚姻关系便完全解除。   “离婚以后你就是别人的老公了……”黎瑭越想越难受,“以后也不会给我做小饼干,哄我睡觉,喊我起床,接我回家。”   她这个表情和中午在宴会上的表情一样。   姜令词乍然明白,她当时在想什么。   差点又咬手。   就这么委屈。   姜令词耐心地重复:“我是你一个人的,不会有别人。”   黎瑭还是不信。   姜令词单手按住少女不盈一握的细腰,没有动作。   “感受到了吗?”   黎瑭迷茫又无助地问:“什么?”   姜令词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指尖,碰到相衔之地,缓慢而笃定地说:   “就连我们的身体,都长成了彼此需要的形状。”   所以谁都离不开谁。   只是一纸婚约而已。   为她心安罢了。   黎瑭瞳孔放大:“……呜。”   这一夜,姜令词的房间每个角落,都留下了甜腻的梨汁。   即便许久没有做,但她的身体早就被姜令词艹熟了。   就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   小梨花完全长成了大粉兰生长需要的空间,梨花瓣里的每一寸弧度都是为了大粉兰而生。   少女跪在贵妃榻上,手指偶尔无意间会碰到窗户上镶嵌的海月贝,从缝隙中,能看到外面院落里的一切。   只要有人推开院门。   便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映出来的交叠的身影。   侵略性拉满的雄性躯体覆盖着少女曼妙纤软的身体,湿漉漉的十指交叠,把珍稀至极的海月贝都弄湿了一些。   “我想,我想看着你。”黎瑭转过摇晃的身子。   姜令词喜欢背·入,因为这样会更多地取悦黎瑭。   能触碰到她每一个喜欢的位置。   她会不自觉地颤。   还有他最喜欢的唇珠,指尖稍稍一碰,便会可爱地翘起来。   少女唇瓣柔软,樱花似的粉色,唇珠分外鲜艳。   鲜艳欲滴。   然后更紧张地蜷缩起来。   这样的姿势,如果加上落地窗或者落地镜会更好,因为他还能清晰看到她的表情与反应。   可惜,他这个房间里没有落地窗和镜子。   姜令词听到黎瑭的话后,从善如流地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到书桌上。   他曾经在这个书桌学习、研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抱着漂亮少女,在这上面做a。   黎瑭捧起姜令词的面庞,说是要看他,便是真的认真地看。   男人乌黑碎发汗津津地贴在冷白的额头,显得他清隽眉眼多了锋芒毕露的艳,看了一会儿,少女忽然低头亲吻他眼尾下的小红痣。   虔诚而认真的一个吻。   黎瑭不想离婚了。   即便如姜令词所言,恢复炮友关系,一切相处如常,而他也独属于她,黎瑭也不愿意。   她想正大光明的与他并肩而立。   向别人介绍,这是她的丈夫。   而不是虚无缥缈甚至难以启齿的炮友。   黎瑭承认。   她早就爱上了姜令词。   沉溺的、沦陷的、无法自拔的。   没有人能不爱姜令词。   没有人能在姜令词的温柔陷阱里全身而退。   黎瑭也不能。   明知前方会撞的头破血流,她也清醒地撞上去。   黎瑭很清楚,她不想要什么巨额财富,她想要的是……   面前这具冷漠无情的躯体里挤出的一点点爱。   已经足够她带着希望存活下去。   临睡之前。   距离零点还有十五分钟。   黎瑭趴在姜令词怀里问他:“今天切蛋糕的时候,你许愿了吗?”   “没有。”姜令词习惯性地摩挲着少女细白的颈子。   黎瑭很喜欢被他这样安抚,会给她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那你把愿望送给我。”   “我用生日礼物跟你交换。”   黎瑭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礼物。   黎瑭从美人怀中起身,并且裹走了床上唯一的薄被,拆她的行李箱。   受不了在床上这样袒露的姜令词,随意从床尾拿起一条裤子真空穿上。   虽说下·半·身严严实实,上半·身却未着·寸缕,鲨鱼肌、腹肌、胸肌、人鱼线该有的一个不落。   黎瑭很快又拽着被子爬上来。   由于被子扫过地面,被洁癖的姜教授毫不留情地丢下去。   人嘛……   脏点可以将就。   被子不行。   黎瑭光溜溜的捧着本书,一脸无措。   她被子呢?   那么大的被子呢?!   干嘛要丢掉。   幸而黎瑭头发长,她拨弄了一下及腰的长发,勉强能遮挡一番,不算太过轻浮。   太轻浮显得不郑重。   她跪坐在床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盛满期待。   将这一本厚厚的书递给姜令词。   她说:“生日礼物。”   “准备了半年呢。”   从姜令词离开便准备了。   全都是她手绘的小漫画,从相遇开始,从她的角度,将他们的故事一页一页地画出来。   第一页是绛云镇下着淅沥小雨的冬夜,她看到姜令词的第一眼,画中少女表面很冷静地坐在客栈一楼的小吧台前,望着从桥上走来的男人,然而内心小人双眼冒星星。   内心OS:哇~我的灵感缪斯出现了!   第二页是少女主动坐在男人膝盖上摸腹肌,漂亮脸蛋满是无辜地问:“你的身体好凉呀,听说皮肤摩擦会生热,先生要试试吗?”   内心OS:谁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体!哼!还不是被我找到了!骗他脱下衣服细看!小人得意叉腰。   第三页,少女跪在窗户下铺了厚毯的长凳上,膝盖蹭的粉红,身后男人面容藏在暗影里,但身体的每一寸肌理却描摹的精细至极。   内心OS:好·涨·好·大,要死了呜呜,要忍住,好不容易让他脱下衣服,被艹死也要回本。毕竟没有下次了!   第四页,清醒后的少女捡起衣服落荒而逃,而身后的床上,月光洒落在男人清隽如画的眉眼,衬出了几分冰冷圣洁的意味。   内心OS:居然是那个传说中超级无敌保守古板的姜教授,玩翻车了,快跑呀!!!   第五页,是黎瑭站在展厅,仰视着那副《奇迹》。   内心OS:可惜,再也睡不到了。   第六页,少女坐在贴了空白画纸的画板前,脑子里想的是……   完蛋了,身体碰撞出来的灵感,居然是一次性的!!!   少女思考状,脑子里浮现出好几样不同穿搭。   偶遇姜教授迫在眉睫。   要什么形象呢?   没错,清纯无辜少女!   第七页,少女一头粉毛与矜贵端方的姜教授在明桦大学狭路相逢。   内心OS:啊啊啊我水灵灵的浪漫邂逅泡汤了!一点都不浪漫!   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然后姜教授喊了她的名字。   少女内心裂开。   第八页……   第九页……   无数页。   每一幅画,每一句话,都像是黎瑭写给姜令词的情书。   真正的情书。   姜令词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从黎瑭的角度看到他们的故事。   完整地知道了黎瑭的小脑瓜当时在想什么。   黎瑭准备送人的时候不觉得害羞,现在当着本人的面看,她就有点不好意思,用手合上书封:“哎呀你能不能悄悄地看。”   “我也会不好意思。”   倒计时三分钟。   “礼物喜欢吗?”   黎瑭问他。   姜令词看着这厚厚的精美画集,很想知道后续,但黎瑭按的很紧,耳朵都洇出粉色,抬手轻捏了一下她长得分外规矩的小耳垂:“喜欢,这是我这辈子收到最精彩的生日礼物。”   黎瑭得意地翘了翘唇,话锋一转:“你的生日愿望可以送我了吧?”   姜令词:“送给你。”   房间里没有蜡烛。   黎瑭在最后两分钟,抽了支书桌笔筒里的钢笔,在姜令词的手腕上画了一根燃烧的许愿蜡烛,堆积的蜡油像是繁复的花纹,完全符合黎瑭华美的画风,即便只是一根小蜡烛。   画完之后,让他将手腕举到她面前,然后自己很有仪式感闭眼许愿。   黎瑭愿望真的很多。   要不是时间不够,她能许一个小时,可惜只剩下一分钟了。   最后卡着点,捧着他的手假装吹了吹“蜡烛”。   下一秒。   少女细白指腹在男人腕骨上摩挲几下,模糊了一下小火焰,将燃烧的火焰变成缭绕的烟雾。   姜令词任由黎瑭闹腾。   如黎渊所言,她最好闹腾一辈子,也不要她安静下来。   黎瑭这一系列许愿流程总算是完成了。   她许愿:   未来每天早晨睁开眼睛要看到姜令词,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也要看到姜令词。   希望……姜令词能给她一点点爱,一点点就可以。   如果永远不会再发生郁城的事情。   永远和姜令词在一起。   不爱……也没关系。   黎瑭掩住眸底的黯然,傲娇地说:“本来还有其他愿望的,哼,时间太少了。”   “明年再许。”姜令词看着手腕上的许愿蜡烛,泰然自若地说,“明年愿望还送给你。”   “以后每一年,都给你。”   洁癖如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掉手腕上这个小蜡烛。   反而静静地看了许久,想是要把它烙印在记忆里。   黎瑭折腾了许久,盖着新被子很快便睡着了,并不知道姜令词开了昏暗的阅读灯,将那本画册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   像是追更的读者,看了一页还想要看下一页,必须看完才能睡觉。   黎瑭翻了一页又一页,E国的城堡A国的酒庄J国的温泉别墅C国的小岛等等等等。   光是不动产就看不完。   还有名下各种公司的股份、基金巴拉巴拉。   越看越困。   真无聊啊。   第二天,姜令词一早去学校上课,黎瑭坐在老宅书房里,打了个呵欠。   这种比经书还无聊的东西,到底谁在看呀。   一共三大沓合同需要黎瑭签,大概正儿八经地签都得签大半天。   黎瑭想了想。   然后给姜令词发消息。   小白雀:【财产太多,我得每张都要仔细看看,免得你给我下套,万一离个婚我多出好几亿的负债怎么办】   黎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小白雀:【所以呢,今天估计签不完了。】   大粉兰:【嗯,有防备心是好事。】   【下次记得也要这么防备别人。】   黎瑭嘟囔了一句:“要你教。”   她把弄的凌乱的合同往桌上一推,一个字没签。   像是以前上课时,双臂当枕头,小脸一趴。   困困的。   而此时,明桦大学校长办公室。   校长背着手,来回转悠着。   “一定要做?”   姜令词神态自若地颌首:“一定要。”   姜令词平时没事不找他,一找他就是头疼的大事儿。   校长视线落在他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上,“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爱弄些花里胡哨的在脸上。”   姜令词不语。   校长弯腰再次从办公桌拿起姜令词递交过来的申请书,头疼不已,暂且退让一步:“一定是脸上?不能隐蔽一点?”   见校长退步,姜令词重新拿出一封刺青申请书:“倒也不一定。”   “如果纹在脸上影响校风,作为老师,我愿意退一步。”   “纹在稍微隐蔽的地方。”   校长:“……”   最终还是在申请书上签了字。   强调:“一定要隐蔽!”   “你是老师,注意老师形象,我也不想接到你的投诉。”   姜令词淡应了声:“好。”   “影响学校,我会主动离职。”   校长梗了一下:“倒倒也不必……”   “咱们也不是那种古板的学校,老师有个纹身刺青什么的,也能接受。”   姜令词接到黎瑭的微信消息时,正在刺青工作室。   其实一开始申请纹在脸上,他并不是为了提高校长的接受度,他是真打算将黎瑭当初画在他眼尾的那只红色蝴蝶,纹在脸上。   因为黎瑭很喜欢。   黎瑭手机相册了唯一保存他的照片,就是那张画了红色蝴蝶的,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姜令词无意间听她说起过。   所以他想纹。   不过……职业原因,暂且作罢。   等以后不当老师了,或许可以。   姜令词最终将黎瑭昨晚在他腕骨上画的燃烧的许愿蜡烛纹在了手腕上。   黎瑭说,她有很多愿望。   以后可以每天对着这根许愿蜡烛许愿。   而他会帮她完成所有的愿望。   许愿蜡烛底部堆积的蜡油,细品,有点像梨花花瓣。   还挺巧。   再下面是姜令词亲自写的五个花体字母,一下子让整个纹身构图丰富而华丽。   xtlzs   小糖梨专属许愿蜡烛。   黎瑭没有安全感。   他就给她安全感。   姜令词看着腕骨上新鲜出炉的刺青,薄唇轻扬起一点弧度,打上她的记号,以后黎瑭总不会再害怕他不属于她了。 第67章 “母凭子贵”   黎瑭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永远专属许愿蜡烛, 趴在桌上无聊了一会儿后,她强迫自己清醒起来,环顾四周。   书房面积真的很大, 藏书众多。   要么是晦涩的书名要么是珍贵的甲骨文碎片。   在这一堆古籍中,黎瑭眼尖地从距离书桌最近的一栏里看到了……一本本笔记。   她探身拿了一本, 看封皮就知道, 是姜令词高中时期的课堂笔记。   一如他现在, 笔迹清逸, 不过笔锋稍敛。   单看这样干净的笔记,黎瑭脑海中无意识地浮现出他少年时的长相。   一定是穿着干净白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清正端方的学神模样。   下午找曲女士和秦女士要一下他小时候的相册。   黎瑭托腮翻着他的笔记本想。   毕业好几年了,黎瑭根本看不懂这些数学题目。跟刚才看姜令词分给她的财产数字一样, 越看越困。   一直到她无意间从一堆笔记本里翻到了姜令词的小时候的日记。   看着外皮上写的时间,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姜令词的年龄。   大概是他五岁……   五岁就开始写日记了?!   这么卷吗?   黎瑭立刻不困了,原本懒洋洋靠在桌上的身体都坐直了,她超级好奇五岁的姜令词, 会写什么日记。   但……这算隐私吗?   五岁小朋友没有隐私吧?   万一姜令词这个五岁小朋友跟人家不一样呢。   黎瑭小脑瓜一转, 然后拿出手机, 一本正经地敲字。   小白雀:【你之前说过的, 夫妻之间没有隐私对吗?】   大粉兰:【对。】   小白雀:【我们还没离婚, 目前还算夫妻对吗?】   大粉兰:【对。】   很好,他自己同意了。   黎瑭理直气壮地翻开这本棕色牛皮外封的日记小本子。   正大光明地看。   姜令词五岁时候已经会写很多很多字了。   字迹规整,一笔一画。   甚至不需要拼音代替!   他的五岁,她的五岁根本不一样!   日记写的……很无聊。   没错, 这五岁小孩的一天,简直比大人还要无聊。   每天除了做功课就是学习,以及各种课程。   天呐。   五岁就要学茶艺了吗?   也不怕……   果然烫到手指了, 黎瑭往下看,姜令词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自己被烫到了,很疼,下次一定要注意不能碰到茶壶璧。   而不是以后再也不碰开水了。   写这段的时候他原本端正的字迹有些歪歪扭扭。   黎瑭想,一定是烫的太疼了。   从五岁小孩的日记上,黎瑭清晰看到姜家对继承人的家教之严苛,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浅显。   由于嫁进来后,姜老爷子到秦女士,所有人对她都很宽容和蔼,对她没有任何的规矩要求和束缚,以至于黎瑭并没有对姜家的家族规矩有一个很直观的了解,潜意识还觉得姜令词所说的什么家规是夸张。   “每天只能吃一颗糖,今天多吃了一颗,被罚跪了两小时。”   “金红色锦鲤形状的夹心软糖融化在手里,两个小时不能洗。”   “爷爷说,继承人是整个家族的榜样,谁都可以不守规矩,唯独我不行,要克己守心。”   “受伤、不能说疼。”   “喜欢、不能说喜欢。”   只是一颗糖而已,黎瑭不懂,小孩子有口腹之欲很正常呀。   多吃一颗又怎样?   居然罚跪两小时!   少女细眉拧起,脑海中浮现出姜令词小小身影跪在祠堂里的画面。   心疼死了!   姜爷爷看着慈眉善目,居然对小时候的姜令词这么苛刻!   黎瑭又将这一页几乎写满的日记看了一遍。   姜令词幼时一定很喜欢吃这个金红色锦鲤夹心软糖,不然不会连颜色形状都写的明明白白,他完全可以用糖果来代替。   黎瑭继续往后翻了翻。   果然,从那天开始,姜令词再也没有吃过糖。   黎瑭想起被姜令词强逼着记在脑海中里的关于他的喜好,他说的是不喜甜。   是真的不喜吗?   当初在E国,姜令词隔三差五给她做甜品,不喜甜的人,能整日受得住甜腻的烤饼干香味?   恰好今天曲女士在家里。   满头银丝的老太太,仪态优雅端庄,正在剪花枝。   正值开春,院子里许多花都开了。   老太太剪的是玫瑰。   各种颜色都有。   明明五彩斑斓,但经过老太太妙手,居然不显得颜色种类多,反而另有意趣。   见到黎瑭,老太太依旧和蔼:“学过花艺吗?”   黎瑭摇了摇头:“没有。”   “过来,奶奶教你。”   “阿词妈妈也是跟我学的。”   老太太笑盈盈的,从来都没任何架子。   “好呀,谢谢奶奶。”黎瑭也挺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花花,而且她是学艺术的,色彩搭配本就是信手拈来的。   一老一小,一个教的愉快,一个学的愉快。   黎瑭欣赏着自己第一个花艺作品,并且拍照发给姜令词后,才想起来有事儿没问。   她想知道,姜老爷子为什么对姜令词这么严苛。   连颗糖都不能多吃。   曲女士听到黎瑭这个问题,眼神和蔼地看着少女那张好奇天真的漂亮脸蛋。   其实曲女士想过未来孙媳妇是什么样的,大概也是像她或者像秦韫溪那样同样出自书香门第或者豪门世家从小被规矩教养长大的女孩,有点无聊但大家相处也会和睦。   然后规规矩矩、顺顺利利地接过姜家主母的位置,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当姜令词带黎瑭回家的时候,她有点惊喜。   好似波澜不惊的大海一下子跳进一颗小甜豆。   她很喜欢黎瑭。   秦韫溪也喜欢黎瑭。   没有人不喜欢一池死水突然活起来的感觉。   曲女士不希望吓跑黎瑭。   但是……   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阿词从小接受最顶级的教育资源,拥有最顶级的生活资源,以及最顶级的人脉资源,他从生下来就站在别人一辈子求而不得的高度,因此,他要学习更多的东西,承担更重的责任,要做更重要的事,要对自己要求更苛刻,才能远远超越旁人,成为真正的、被众人仰视的天之骄子。”   姜令词可以有其他爱好,甚至可以有其他职业,但前提是他担当起了自己该担的责任。   老太太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拿起一支满是花刺的白色玫瑰,神态娴雅,说出来的话温和而冷酷:“欲握玫瑰,必承其伤。”   “这是他生下来就注定的命运与责任。”   曲女士摘下手套,轻拍黎瑭的手背:“我也心疼他,但……在其位谋其政,他势必要扛起整个姜家,若是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现在早就被人剥皮吸骨,一点血丝儿都不剩。”   “小时候受点苦,长大了才好活。”   老太太其实说的很隐晦。   但黎瑭一下子想起了婚前参加姜家祭祀祖坟时见到的,一位位只能站在末尾的各个行业领域的姜姓大佬,每个人的眼神都是野心勃勃。   谁都想站在最前排。   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如果姜令词没有从小被严苛教育长大,担当不起姜家继承人的身份,在这样群狼环伺的家族里,确实会如老太太所言,被吸干了血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知道归知道。   心疼归心疼。   一颗糖而已。   哼。   她要让姜令词吃腻!   下午四点,姜令词到家时,黎瑭还没有回来。   男人站在书房,向来整洁规矩的书桌,此时乱糟糟的堆着各种他的笔记本和财产分割书,一看便知黎瑭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   他上前。   将一张张A4纸按照顺序重新捋顺。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手腕边缘尚且微微泛肿的刺青上。   一整天。   黎瑭一个名字都没签下。   姜令词侧眸,看向手腕上的专属烙印,等她看到这个,就会签了。   大粉兰:【在哪儿?】   小白雀:【忙,勿扰.jpg】   表情包是黎瑭画的小白雀胖嘟嘟背影,下面四个字:不在勿扰。   小白雀确实很忙。   原本呢,她以为夹心软糖嘛,这不到处都有吗。   然后大街小巷每一个便利店都去问过,金红色锦鲤软糖有,但不是夹心的,带夹心的软糖又没有金红色锦鲤形状的,是锦鲤形状又带夹心的,不是金红色!!!   黎瑭一下午时间,几乎翻遍了半个陵城的商场、超市、便利店。   后备箱都塞满了各种糖果。   但是金红色、锦鲤、夹心、软糖,这四合一的就是没有。   黎瑭捏着一颗没有夹心的软糖塞进嘴里,有点颓靡地坐在车椅上。   世界第一名模:【你找个差不多的就行,姜教授估计自己都不记得这颗糖长什么样子了吧。】   宇宙第一小画家:【肯定记得,他记性超好,智商超高……】   世界第一名模:【别夸了,知道你老公全宇宙智商最高。】   【差点忘了,过段时间就不是你老公了。】   黎瑭:“……”   作为黎瑭的首席军师,虞苏潼当然知道姜令词将所有财产都给了黎瑭,并且要求恢复炮友身份的事情。   虞苏潼继续输出:【都要离婚了,你废这么多心思在炮友身上干嘛?】   【嘻嘻嘻拿着他的财产多包养几个小鲜肉不更美滋滋,反正没有道德约束,你要养几个就养几个,他到时候肯定求着你复婚。】   黎瑭一个字一个字敲下:   【我才不想离婚。】   【你想想法子,好了别打扰我找糖,再见!】   原本黎瑭打算让司机再去远一点的超市看看。   司机迟疑了两秒,低声说:“ams有专门做4D软糖的工厂,就在陵城,您要去看看吗?就是有点远。”   为了找一颗软糖,大老远跑到郊外工厂……   怎么想都觉得他多话了,司机正懊恼着呢。   没想到黎瑭眼睛一亮:“4D软糖?有夹心?”   “对,他们家以爆汁软糖著称,我女儿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软糖,什么形状都有,您说的金红色锦鲤应该也有。”   他依稀记得女儿吃过。   “去!”   黎瑭毫不犹豫。   好不容易有了头绪,黎瑭当然不会放弃。   确实很远,来回要将近五个小时,所以等黎瑭回到老宅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黎瑭知道姜令词会等她。   但推开门,看到坐在贵妃榻上看画集的男人时,还是愉悦地弯了弯唇角。   姜令词看着风尘仆仆跑回来的少女,放下手中画集,抬眸懒散地看向她:“忙什么去了,一身土。”   像是一只在外面打滚玩耍够了,才跑回来的家猫。   黎瑭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她没有回答姜令词的话,而是神秘兮兮地说:“给你变个魔术。”   姜令词:“什么魔术?”   她先伸出两只手,握成拳头,朝下:“选左边还是右边。”   姜令词指尖在她两个手背各自轻点一下。   黎瑭皮肤敏感,差点没忍住松开手。   魔术就垮掉了。   三秒,五秒,十秒。   黎瑭幽幽地问:“……您选择困难症吗?”   姜令词终于逗够了她,而后握住少女的小拳头。   右边明显握着东西。   姜令词为了配合自家太太,不紧不慢地说:“我选左边。”   随即清晰看到她表情放松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明显得意多了点。   黎瑭将右手背回去,同时摊开左手:“铛铛……”   “看,一条小锦鲤。”   金红色的小锦鲤在少女洁白的手心里游动,灵动而精致,像是活的一样。   是黎瑭画在手心里的一只小锦鲤。   黎瑭催促:“你快点摸一下,是画上去的。”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握住近在咫尺的这只漂亮小手,在她掌心摩挲了下:“嗯,是画的。”   “所以呢?”   黎瑭眨了眨眼睛:“我能让它游出来哦,信不信。”   “这么厉害?”   姜令词配合地说,“不信。”   黎瑭见他上钩,立刻道:“那你闭上眼睛。”   “数三个数,再睁开,不许偷偷睁眼。”   姜令词一袭黑色睡袍,神态慵懒地坐在贵妃椅上,缓慢地闭上眼睛。   清冽的嗓音染着几分暗夜的沉哑。   “三。”   “二。”   黎瑭迅速换了一只手出来,拆开糖纸,把糖纸塞进口袋里,然后假装无事发生。   窸窸窣窣。   生怕他听不到。   姜令词没有睁眼。   “一。”   姜令词睁开眼睛的同时,黎瑭展开手心。   “看!”   “你最爱吃的小锦鲤夹心软糖!”   少女手心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颗与方才画在她手心里的小锦鲤一模一样的锦鲤软糖。   也与他记忆中的、梦境里的,那颗融化在手里的未曾吃到的锦鲤软糖一模一样。   姜令词蓦然想起晚间他在书房收拾时,摊开的日记本。   本以为黎瑭只是随便看看,看够了随意丢在哪儿的,没想到……她居然将年幼时那颗没有吃到嘴里的糖,给他找了回来。   看到少女精致雪白的额角溢出的薄汗。   姜令词伸手轻抚了下她散乱的发丝。   将他困于曾经的年少不可得之物,在这一刹那,姜令词忽而发现,原来他早就释怀了。   不过是……一颗糖而已。   他拥有了更甜的糖。   姜令词感受到了极度陌生的情绪随着这颗溶解的糖果一路蔓延至心脏。   像是禁锢在心脏上的牢笼突然松动了一下。   黎瑭见他一直不说话,有点紧张,不会生气了吧?因为她看了他小时候的日记?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尤其是黎瑭这样脑洞大开的人。   但是这次她没有想太远。   因为,下一秒。   姜令词握住黎瑭的手指,微微俯身,薄唇微启,衔住了少女手心那颗金红色的锦鲤软糖。   有点痒。   有点热。   黎瑭指尖蜷缩了一下,问他:“甜吗?”   与幼时别无二致的清甜似在口腔内融化,但也不至于为了这口糖跪三小时。   现在想想,好像有点呆。   姜令词假装没看到她把左手换成了右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低声说:“你尝尝。”   唇齿交缠。   黎瑭也吃到了这颗软糖。   外面包裹的一层糖皮在他们唇齿交缠中融化掉,中间草莓味的果汁在口腔里炸开,清甜带一点酸,是黎瑭最喜欢的口味。   少女用贝齿轻碾了一下,不小心磕到了姜令词的舌尖。   黎瑭:“唔?”   “你是打算要把我也吃下去吗?”姜令词薄唇贴着少女的唇瓣,喉结滚动,发出低沉的笑音。   黎瑭脸一红。   太好吃了嘛。   两人相拥着。   姜令词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袍,而黎瑭身上还是在外面疯跑的衬衫裙。   洁癖如他,没有半点嫌弃。   一直抱着她没有松手。   仅剩的一小块软糖在他们口中来来回回,用舌尖推来推去,黎瑭想要吃的时候,又会被姜令词勾回去,像是在逗她。   黎瑭双手攀在他微微鼓起的手臂肌肉上,越过宽松的睡袍衣袖,左手手心里那种小锦鲤在他身体上摩挲着,像是他方才摩挲她的手心一样。   姜令词感觉这条小锦鲤从相贴的肌肤一路游进他的心脏附近,沿着松动的牢笼钻来钻去。   男人身上冷冽的梅香与唇齿间甜腻的糖果味道充斥着她的呼吸与口腔,黎瑭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又很开心。   因为姜令词对小锦鲤的欣然接受,令她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锦鲤软糖终于全部化作糖汁被他们咽下去之后,黎瑭气喘吁吁地趴在他怀里撒娇:“你不知道为了找这颗糖果我有多辛苦。”   “今天跑了一整天呢!”   “你还嫌弃我身上有土 。”   糖汁覆在少女湿润的唇上,姜令词低头又含吮了一下她翘起的唇珠。   更甜了。   “不嫌弃。”   “但是,也该洗澡了。”   说着,姜令词抱着她从贵妃榻上起身,一同走向浴室。   姜令词在老宅的浴室没有云阙湾的自动按摩浴缸,但是……   这里有引来天然温泉的池子!   甚至后院还有露天的。   穿过一条爬满蔷薇的小回廊。   高高的木质栅栏与假山中间,一汪冒着白雾的温泉池赫然出现。   黎瑭居然都没有发现!   从姜令词怀里下来,“啊,你没给我拿泳装。”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说:“不会有人进来。”   露天、裸泡,还是需要点勇气的。   黎瑭仰头看了看星星点点的夜幕,今天月亮也巨大,这一片根本不需要灯光,月光便能照亮。   挺羞耻的。   向来矜持腼腆的姜教授,已经脱下睡袍,沿着台阶走下去。   如流水的月光泼洒在男人完美性感的肩背上,明明是松弛状态,却像是蛰伏的野兽,随时随地准备着给人致命一击。   然而这具野性原始的躯体没入温泉后,那张清冷如画面容,被月光偏爱,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遥遥望着池边的少女:“这么还不下来?”   黎瑭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裙上的纽扣,小声嘟囔:“人家害羞嘛。”   姜令词长臂随意搭在池边平台上。   起初黎瑭并没有注意到他左边手腕多出来的纹样。   主要是太暗了。   而刚才在房间里接吻的时候,睡袍衣袖太长,姜令词的手腕又贴着她的脊背,黎瑭根本没有看到。   进入温泉池,向他靠近时,终于看到了男人覆盖在腕骨内侧熟悉的许愿蜡烛。   黎瑭第一眼先是惊讶了下,起初还以为姜令词没洗干净。   转而一想,又觉得不至于,又不是什么特别的颜料,只是钢笔随手画上去的而已。   少女湿漉漉的手指捧起男人的手。   放在眼下细看。   许愿蜡烛边缘微微泛着红肿,往下还有五个字母。   她念出来。   xtlzs   什么呀?   没有这个英文词吧?   还是她又小文盲了?   姜令词揽住少女光滑的肩膀,在她耳边慢条斯理地念:“小糖梨……专属。”   黎瑭蓦然惊觉。   这是……   刺青?!   姜令词把她画的许愿蜡烛和她的名字都纹在了身体上。   纹样下方,是脉搏跳动的声音。   像是心跳。   一下一下。   黎瑭握住他的手腕,下意识仰头,不可置信地望进男人那双清透如水的眼眸:“你……为什么?”   刺青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不奇怪,因为黎瑭偶尔会想要将自己满意的作品纹在身体上永远留念,但是吧……她满意的作品太多了,未免以后画到更满意的作品没地儿纹,黎瑭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然,更重要的是,挺痛的。   但是!   克己复礼、保守规矩的姜教授去纹身,简直无法想象。   即便现在,她都觉得或许是在做梦。   要不是姜令词把她两只手都反握住,黎瑭真的很想咬下去,让痛感告诉自己,是梦还是真实。   黎瑭小脸严肃而认真:“刺青不是一次性的,也不是容总送的颜料,几天后就会消失,它会跟着你一辈子。”   “永远无法抹去。”   她的名字,永远烙印在他手腕。   只要脉搏跳动一天,它就会随之跳动,充分彰显存在感。   让姜令词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抹不去。   难得见她教育自己。   姜令词轻松一笑。   黎瑭紧张地蹙眉:“你还笑!”   姜令词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嗓音淡而轻松:“不是担心离婚后我就不属于你了吗。”   “瞧,以后永远是你的了。”   黎瑭哑然失声。   对视的瞬间,她终于完全读懂了他的意思。   但是她大脑给出的重点反馈是:   所以……   还是要离婚?   姜令词想要离婚的决心这么重吗?   是不是一定要离了。   黎瑭有点无措地看着男人腕骨上那句专属于她的烙印。   左右脑又开始打架。   左边:爱离离呗,反正人是你的,结婚证离婚证不都是证吗,多个证多条路。   右边:神经,离婚证能管什么用,他都为你刺青了,刺的还是你的名字,这说明什么?   左边:怎么还脑身攻击,说明他为了离婚无所不用其极呗。   右边:笨蛋!说明他心里肯定有你,不然他怎么纹你名字不纹别人名字!   左边:为了离婚啊,你这个恋爱脑,不对呀,你怎么成恋爱脑了?   右边:我是智性脑!!你才是傻呆呆的恋爱脑!什么都看不懂!   左边:我才是智性脑,隔壁脑胡说八道,你想想,姜令词他有情感冷漠症,怎么可能心里有你,他就是理性判断下,觉得牺牲一点身体痛疼,可以让你同意离婚,等离婚之后,什么专属不专属的。   右边:醒醒吧,他就是爱而不自知!!!   左边:我看你是恋爱脑不自知。   右边:老子是智性脑!   黎瑭头疼死了。   到底那一方才是理智,她现在都分不清了。   但是她很清楚。   她不想离婚!!!   黎瑭也是执行力很强的性格,她做了决定,就会立刻执行。   既然不想离婚,那就要缠着姜令词改变想法。   姜令词预备的温泉play暂时没成行。   因为黎瑭怕他手腕感染,坚决不让他手泡在温泉里,也不能碰水。   甚至连洗澡,都是黎瑭绷着一张小脸给他洗的。   正正经经,没有半点杂念。   洗完澡立刻从温泉出来,并且连用浴巾擦身体的“重活儿”都不让他干。   捏起少女精致的下巴,姜令词在月光下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眉目沉敛:“哭什么?”   黎瑭好半晌,才从紧抿的唇间溢出两个字:“你疼。”   “不疼。”   姜令词活动了一下手腕,云淡风轻地说,“还没有你咬的疼。”   “骗人。”   手腕上的皮很薄的,绝对疼。   黎瑭之前想刺青的时候,咨询过这方面的事情。   姜令词不想在这种话题上纠结,弯腰直接将黎瑭打横抱起。   “你手腕……放开我!”   “姜太太,我只是在手腕上刺青了一个图案,不是手腕断了。”   “你就当你断了手腕不行吗。”   “不行。”   “断了待会儿怎么让你爽。”   姜令词顶着月光下那张圣洁如神像的面容说着令人羞耻的话。   没有回房间。   而是在露天温泉池旁边的一个石台上。   石台躺上去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是犹如一阵暖流,从皮肤涌进全身。   触感如玉。   黎瑭下意识摸了又摸。   是真的玉,还是暖玉。   被姜令词按在玉枕上,仰头看着好似下一秒要掉在他们身上的大月亮,黎瑭分神了一秒:这就是世家的底蕴吗,这么贵重的暖玉,这么大一块,直接大摇大摆地摆放在外面。   而且还被姜令词这样用。   姜令词伏在黎瑭身上。   掌心握住她的小腿,微微抬起。   月光下,一切清晰。   美不胜收。   姜令词从那个草莓软糖味的吻就开始隐忍。   而现在,连前·戏都没有做,便直接沿着蜿蜒曲折的窄巷一路探至最深,十分熟稔,像是走过了千百遍。   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口在哪儿。   ……   少女纤细伶仃脚踝与他肩膀上的布料摩擦,时不时的往下掉。   很影响操做。   姜令词微微起身,将方才黎瑭披在他肩膀上的浴袍解下来,随手丢在温泉池边,浴袍吸水,一直往下坠。   冒着白色雾气的水池有水花溅起。   水花声音单听很大,但是与玉床上发出的接连不断的水声相比,还是轻了许多,甚至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月亮,月亮要掉下来了。   这一夜,黎瑭最大的感受便是这个。   翌日,黎瑭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   幸好她不需要每天早晨和姜家人一起吃早餐。   不然真的不敢在老宅久住。   最近一直住在这儿,是因为过段时间恰好是老爷子的寿辰,姜家人的意思是,等老爷子寿辰过了,再走不迟。   黎瑭答应了。   姜令词已经不在房间。   黎瑭懒洋洋地披着真丝睡袍去洗漱,披在身上了才发现,这是姜令词的。   算了……   当作拖地长袍吧。   她浑身酸疼的紧,懒得换,在腰间打了个死结。   刚刚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她接到了虞苏潼的微信消息。   世界第一名模:【你真不想离婚?我有个办法,但是很狗,要确定你真的真的不想离婚,以后也不后悔。】   最为首席军事,她有在认真想办法。   黎瑭想到姜令词手腕上那个专属烙印,她毫不犹豫地回复:【不后悔!】   世界第一名模:【郁城的事情再发生,你也不后悔?】   坐在化妆镜前,少女抿了抿唇。   如果姜令词真的出事,大不了……   脑海中浮现出可怕念头,她猛然摇头,不行。   她还要给大黎养老的。   她眼睫颤了颤,没有再回复。   但是虞苏潼下一句已经发过来:   【不后悔的话,就揣个崽,离婚了怎么给崽上户口】   【嘻嘻,你们两个颜值这么高,崽一定超帅超美,我要当干妈,以后带它炸街!!!】   后面这句才是目的……   黎瑭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扫过被姜令词放到床头的一沓需要她签的材料,以看不完拖时间显然拖不了太长。   但是……   揣了崽就不一样了啊!   她要学电视剧里的那样:   母凭子贵!!! 第68章 命中注定   黎瑭说干就干, 连早餐都来不及去吃,披着姜令词的睡袍,就开始在房间里搜东西。   嗯。   她“母凭子贵”的最大阻碍。   黎瑭从床头、边几、贵妃榻的缝隙、洗手台柜子、笔筒里等各种地方, 搜罗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安全用品堆到床上。   少女跪坐在床尾,一本正经地考虑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才不会被姜令词发现。   一劳永逸的方案就是烧了。   她仰头看着木质结构的小楼, 这要是着火, 可真是“一劳永逸”了。   pass.   藏床底?   黎瑭弯腰看了看床下, 这是一座沉香木的雕花大床,床底……是空的。   一堆花花绿绿塞进去,一进门估计就能看到。   pass.   冲马桶?   这材质一股脑塞下去,大概要堵了。   一枚一枚的冲, 得冲一天。   pass.   姜令词端着早餐推门进来的时候, 便看到少女半跪在床尾,黑色睡袍凌乱的穿在身上,两条洁白如玉的小腿十分显眼。   小手托腮, 表情很凶地望着堆成小山似的安全套, 像是饿极了, 想把他们全部吃掉。   连他推门都没听到。   姜令词将托盘上放到“山顶”上时, 黎瑭终于回神。   她吓了一跳。   做坏事被发现的眼神完全掩饰不住:“你你你你,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还条件反射地试图用身体去挡那些东西。   差点把托盘撞翻了。   幸而姜令词一直没有松手,气定神闲地说:“就在你对着安全套如饥似渴想把他们全部吞掉的时候。”   “饿成这样?”   黎瑭震惊地反驳:“我才不是!!!”   这简直是全世界最恶毒的造谣!   谁会饿到吃这玩意儿啊!   黎瑭想象力向来丰富,立刻想象出那个画面,小脸皱成一只小包子。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回:“好, 你不是,吃早餐吧。”   “我做的。”   黎瑭很久没有吃他亲手做的早餐,听到这话, 立刻被哄好了,把“恶毒造谣”抛之脑后。   今天黎瑭的幸运色是粉红色。   姜令词给她做的是粉粉嫩嫩的草莓奶昔搭配一小碟粉色水晶饺,还捏成了花型,以及一块蝴蝶结形状的粉色现烤小面包。   黎瑭坐在小茶几前吃的超开心。   没有少女不喜欢粉粉的。   以至于连床上那堆花花绿绿都忘记了。   姜令词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等她吃完,才不紧不慢地问:“所以,你准备对它们做什么?”   “起床了也不下去吃早餐。”   “什么?”   黎瑭抿了最后一口奶昔,超满足,鲜红舌尖舔了舔唇下的白渍,懒懒地问。   姜令词下颚微抬,示意她看床上。   黎瑭循着他的目光,定了几秒,蓦然心虚:“……”   差点忘了,罪证还在摆在眼前。   黎瑭对上姜令词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急中生智:“我就是找出来看看过期没有。”   “刚才刷到一个新闻推送,说有人用了过期安全套,黏在jj了上了,嘶……去医院都取不下来,皮都脱下来一层,超级可怕。”   “为了大粉兰着想,我早餐都没有来得及下去吃,立刻翻出来检查日期,多么善良的举动,居然被某些人造谣成想吃掉它们的变态行为,哼。”   “看透了这个虚假的世界。”   黎瑭一脸正气的胡编乱造。   越说越自信,编到最后自己都信了。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你了。”姜令词不动声色地将他们重新归位。   “放心,管家会派人按时更换,不会有过期。”   “那我……那我就放心了。”黎瑭噎了一下。   内心又松了口气:幸好姜令词没有让她把这个新闻找出来。   随着姜令词将小薄片复原,这件事就此揭过。   当然,这是黎瑭的个人想法。   十分钟后,姜令词冷白指尖捻起一枚哈密瓜味的浅绿色小薄片,漫不经心地问:“要饭后运动吗?”   “这个味道,没用过。”   黎瑭正在整理垮垮的睡袍,下意识仰头问:“你不上班了?”   姜令词:“今天休息。”   运动归运动,但……黎瑭不想用这玩意儿。   不过不用的话,姜令词搞不好又跟以前一样,直接不做了,或者大兰花吐露的时候,及时抽出来。   这不是白折腾吗。   黎瑭纠结。   在她纠结的时候,姜令词已经俯身抵了过来。   黎瑭手心撑在地毯上,后背抵着茶几边缘,睡袍沿着肩膀滑落,露出大片肌肤,然而腰间带子却系的很紧,并没有完全掉下去。   这种半遮半掩的朦胧感,偏生更教人生欲。   姜令词用薄片挑起黎瑭的身上熟悉的睡袍:“怎么穿我的?”   冷梅香混合着少女身上的橙花香,像是浑身上下都包裹着他的气息,姜令词眸底闪过不自知的愉悦。   黎瑭实话实说:“没找到我的嘛。”   姜令词揽着她的肩膀换了个方向:“就在枕头上,没看到?”   “还是故意的?”   黎瑭一眼便看到自己浅粉色的真丝睡袍整整齐齐的放到她枕边,里面还夹着一条同色系的内·裤,边缘微微露出,方便先穿。   一扭头就能看到,她当时是怎么漏掉的???   这真的很像是故意不穿,反而穿他穿过的睡袍,还系的松松垮垮,正大光明地勾引人。   哦。   明摆着里面啥也没穿。   但黎瑭一脸无辜,她起初真没有这个想法!   不过……   现在有了!   为了崽!   为了母凭子贵。   她要勾引姜令词了!   黎瑭余光瞥见姜令词夹在指尖的小薄片,主动说:“我来给你戴。”   “行。”   姜令词漫不经心地将薄片放到少女细腻的掌心,他此时身上穿着家居服,裤子宽松柔软,像是运动裤。   轻轻一扯,便能露出里面黑色贴合的布料。   很大一团。   性张力拉满。   黎瑭手是有点生疏的,将湿润柔滑的东西扯出来之后,还放在手心观察了一下构造。   电视剧里教过,扎个洞就能揣崽?   等下次趁姜令词不在,她偷偷扎几个试试?   “想什么?”姜令词歪靠在茶几一侧,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这狭窄的地儿,显得几分局促,目之所及全都是他的腿。   长指懒散又随意地拨弄着少女腰间打成死结的腰带。   是真的死结。   脑子里想的事情,怎么可能被姜令词知道,黎瑭立刻专心致志地给大兰花上套……   假装随口问:“你最近没有去打避孕针吧?”   “没有。”   “怎么,又不想用套了?”   “不不不,挺想。”   “用套好呀,物理隔绝最安全,你别打针了,万一后遗症累积起来,以后不·举了怎么办?”   “我可不想要个不·举的炮友。”   若是其他自尊心强的男人听到不·举这种话,早就破防了。   但姜令词依旧泰然自若,声线平稳:“自己坐上来试试。”   黎瑭已经找到了规律,学着之前姜令词教她戴的手法,轻松地撸到最下方,顺便问:“试什么?”   姜令词握住少女纤细的腰肢,直接捧到大兰花上方一点,徐徐道:“试,我举还是不……举。”   黎瑭只穿了一层松垮的睡袍。   试花时,自然十分方便。   找准位置,坐下即可。   而他们的身体本就是熟悉至极,光是一项本能,便不可能歪掉。   正正好……   严丝合缝。   黎瑭纤细脖颈后仰,无意识惊呼了声。   被姜令词轻松地按了回去。   以前身体里突然多了东西,黎瑭舒服的同时又觉得多余,但是现在,身体里多了东西,就好像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他们本该这样契合。   只是趴在他肩膀上缓了一阵,黎瑭便适应了突然闯进来的巨大生物。   潮湿的呼吸落在男人耳畔:“动,动一动。”   “自己来。”   姜令词喉结轻轻滚动,就这么倚靠在茶几上,根本不动。   黎瑭娇气的不行,动三下就累了。   最多三口的量。   气喘吁吁地歇了好一会儿,像小动物讨好似的舔吻着男人薄唇,拉长了语调撒娇,“老公,你动,我累。”   甚至还握住姜令词的手腕,放到面前,对着许愿蜡烛许愿:“希望我的老公能够怜惜他善良的老婆,动一动。”   内心真正愿望:希望待会儿安全套中途脱落。   她惯会这样讨好。   而且让人无法拒绝。   姜令词自然不会拒绝她。   少女上半身的睡袍几乎完全掉落,像是花瓣一样,散落在她细腰周围,挡住了下方两人纵·情·交·缠。   加上布料随着肌肤摩擦。   总是会不小心撞到布料。   还有,黎瑭戴这个套,她没撸到最下面,边缘翘起一点,并没有完全贴合。   她这次也不是故意的!   就像是命运注定一样。   是的,黎瑭母凭子贵最大的阻碍……它脱落了!!!   而且脱落了在睡袍下面,就连姜令词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意外。   连连撞了好几下。   黎瑭先感觉到触感不对的,她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   不是错觉。   天!   这么小众的愿望,居然实现了?   黎瑭震惊地看向姜令词的手腕,这不会是开了光的许愿蜡烛吧?   姜令词也发现了。   刚准备及时抽出。   “我安全期,没事的!”黎瑭两条细腿趁机箍住姜令词劲瘦有力的窄腰,恨不得将自己黏上去。   牢牢地黏住。   把所有花露都吃得干干净净才好。   为了防止姜令词看出她迫不及待的心思,黎瑭还将脸蛋埋进他颈侧。   黎瑭箍得太紧,又绞得太紧,如果强行拽开,只会让她受伤。   偏生他到了最后时刻,再克制也克制不住。   最终,姜令词眼神沉暗地完全交进她的身体里。   黎瑭身子颤了许久,他才完全结束。   少女薄薄的肚皮都像是撑起小弧。   好热。   好满。   几分钟后,黎瑭终于无力地松开了腿。   姜令词抱着她一路往浴室走去。   黎瑭立刻从他怀里挣脱,汗津津的身体像是一尾滑不溜秋的小鱼,躲到了床内侧。   身上的睡袍也跟着拽回去,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你先洗,我歇会儿在洗。”   姜令词站在床边,讳莫如深的眸子低垂,像是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目的。   不过最终他没有强求,转而自顾自的去了浴室。   听到浴室里传出淅沥水声,黎瑭长舒了一口气。   想起之前不知道从来看到的助孕姿势。   她默默地往腰下面塞了个枕头。   花露真的很多。   一股一股往外涌的时候,黎瑭心疼死了。   都是她的“崽”呀!   黎瑭望着天花板思考,姜令词到底是猜到了她的目的还是没猜到呢?   应该没有吧?   她今天表情管理很注意的。   但是……以前她不想洗澡,姜令词都会抱她去洗,怎么今天这么痛快地就放过她了?   不洁癖了?   黎瑭想不通姜令词的想法。   姜令词也想不通自己,明明要放黎瑭自由,为什么又放任她的任性?   站在调成了冷水的花洒下,男人轮廓分明的肌肉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冰冷的水珠滑落。   令他清醒了许多。   他出去时,黎瑭腰垫在枕头上睡着了。   原本她是想要等水停,立刻拿下来,免得被发现,但……等着等着,水声跟催眠一样,她直接睡了过去。   大概是没洗澡,身体很不舒服,睡袍衣摆下,黎瑭的两条腿怎么放都不舒服。   原本干净清冷的黑色布料,像是粘上大片大片的白色糖浆。   更多的黏在了少女泛红的腿侧,配上她被吻到微红的唇和洇着绯色的肌肤,有种难以言喻的活色生香。   姜令词视线在她腰间的枕头上停顿几秒。   向来从容不迫的男人难得还有僵硬,大概是在冷水下面冲的太久,肌肉已经凝固住了。   弯腰抱起少女柔软的身体,动作温柔地替她弄干净。   黎瑭睡梦中还呢喃:“别碰我的……”   崽。   尾音消散。   姜令词没有听到。   那天仿佛是个意外。   姜令词依旧会戴套,不过没有让黎瑭戴过,即便她十分热心地主动帮忙。   夫妻之间的信任,就这么——   “啪唧”没了。   更气的是,她没多久居然来月事了!   白折腾。   黎瑭化悲愤为事业心,每天早出晚归去闻遥意的画室。   问就是没时间签名。   还看着呢。   总之离婚先拖着。   由于这个月太努力,被老师当作她事业心爆棚,心生欣慰。   决定让她在国内举办第二场画展。   而且闻遥意提这个话题的时候,是当着全国观众的面。   没错……   作为如今国内最火的画家之一,经常有节目邀请她做个人访谈,但是闻遥意基本都拒绝了。   这次邀请她的是曾经的大学好友,如今自己做了一档艺术史相关的节目,非常红火,黎瑭都经常刷到她的短视频,主讲现当代艺术作品。   而且嘉宾也都是国内外知名艺术家。   别人闻遥意可以拒绝,这位老同学自然不能。   而且……   老同学也说了,闻遥意再低调下去,整个画坛都成了竹微凤和她弟子蒋涿的一言堂了。   于是在黎瑭不知情的情况下,闻遥意带着老同学一起到画室,拉开访谈的序幕。   黎瑭一画画便会沉浸进去,根本不知道摄像头已经对着她录了半小时。   满是画架等各种画具的个人画室内。   少女一身简奢穿搭,十分日常又高级感拉满的白色上衣搭配工装短裙,大概画画太久了,衣服上沾了点彩色颜料,并不显得脏乱,反而有种艺术感。   长发随意扎起,几缕碎发与碎金一样的日光交融,松松地垂落在她纤薄精致的肩颈处。   摄影师看着这高级大片一样的质感,呼吸都放轻了。   原本主持人让他拍摄整个画室的场景,告诉观众,知名画家的日常是在哪里的。   然而半小时过去。   摄影师除了扫了一下整体后,镜头全在黎瑭身上和她的画上。   黎瑭没有画人物,而是正在画一片蓝铃花海。   看起来十分纯洁的风景作品。   殊不知,这个角度……   是在E国时,她被姜令词按在露台的栏杆上,一边艹,一边欣赏风景。   老师的画室基本不会有人过来,黎瑭才毫无顾忌地画下来,反正除了她和姜令词也没人知道。   而摄影师将这一幕完整地录下来。   用他的话来说,当时像是被控住了一样,拍摄设备不听使唤啊。   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后来只好就这么播出。   闻遥意并不在意,因为黎瑭是她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弟子优秀出众,她这个老师只会与有荣焉。   等黎瑭画完这幅画才知道,老师正在参加访谈。   甚至还把她叫过去,当着镜头的面宣布,黎瑭的第二场画展即将开启,让大家期待一下。   直接官宣。   黎瑭一脸懵。   这么随意的吗?   上次她费了那么大劲儿才得来的画展名额,现在老师直接给她了?   甚至都没看她作品!   其实第一次画展结束后,黎瑭完全可以脱离闻遥意的画室,但是她没有,她一直记得老师的恩情,学成之后立刻自立门户,这种事情,她干不出来。   闻遥意心照不宣,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关门弟子。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大的流量,这访谈她不能白上,况且,黎瑭画技比蒋涿优秀得多,画坛有蒋涿怎么能没有黎瑭。   主要是不能让国际画坛以为国内新起之秀的top是蒋涿的水平,多丢人呐。   黎瑭这两年在国外虽然很火,但是国内知名度还是比不上蒋涿,毕竟她极少露脸,虽然每次露脸热度都很高,但网友忘性也很大,常年没有新动向,自然会被遗忘。   不像蒋涿,隔三差五地参加节目综艺,画展也开了无数场,大的小的。   黎瑭美得太有辨识度,闻遥意的访谈节目一播出,被摄影师无数次光顾的镜头就这么水灵灵的上了热搜。   热搜标题——史上最美蓝铃花。   夸画家美貌的,夸蓝铃花美貌的……   黎瑭第一次面对夸夸,恨不得热搜赶紧下去。   啊啊啊啊!   她都不知道摄影师居然给了画这么高清的镜头!!!   只希望姜令词不要刷微博。   就算刷微博,也对蓝铃花不感兴趣!   然而她的祈祷没用,因为一切有关她的公开热搜,谈逾都会主动上报,并且第一时间处理负面言论。   绝对不允许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   “这么喜欢蓝铃花。”   “刚好我们最近住在老宅,让人在云阙湾给你种上一片。”   晚上回家,姜令词解着领带,随口说。   黎瑭捂脸:“谁……谁喜欢了。”   “不喜欢连每一朵花开的方向都记得清清楚楚?”姜令词气定神闲。   “我记性好,你呢,你记得也是记性好?”黎瑭反问。   姜令词比她坦诚:“我记得是因为我喜欢。”   黎瑭:“……”   输了。   姜教授怎么变狗了,都不按套路出牌。   “爷爷大寿之后,就把这些合同签了吧。”   姜令词临睡前,闲谈般提起。   黎瑭用被子蒙住眼睛,很敷衍地说:“别催,我看完就签。”   姜令词的嗓音在黑暗中磁性好听:“好。”   黎瑭好面子。   人家都催了,她总不好说不离了吧。   拉下面子求人不离婚的事儿,黎瑭还真做不到。   烦烦烦!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母凭子贵”又泡汤……   黎瑭捂着有点不舒服的小腹。   大概来月事了,心情容易抑郁烦躁。   下一秒,姜令词温暖的大手贴在她微凉小腹,从背后将她抱进怀里:“肚子疼?”   黎瑭有点委屈,本来不疼,但是听到他低柔的声线,就疼了:“都怪你一直催我,疼死了!”   姜令词沉默几秒,掌心轻揉她平坦的小腹:“嗯,不催。”   黎瑭蜷缩在他怀里,没有再说话。   姜令词说不催,是真的没有催。   整整一个月。   爷爷的大寿过了,他们搬回云阙湾,她的画展也即将举办。   但是离婚这件事,一直悬在黎瑭心里。   画展当天。   黎瑭还在纠结,要不要直接和他说……   不离婚。   不过很快她便没有心思想这个。   因为看客们来了。   这次画展无需姜令词给她撑腰,便拥有来来往往真正喜欢她作品懂她作品的观展人。   甚至还有国外的粉丝追到这里看展。   可见她的名气已经渗透进国内外。   就连国内的粉丝都没想到他们以为的新人画家,居然这么优秀。   还有人现场去外网搜黎瑭。   然后惊呆了。   黎瑭的作品居然得过那么多次国际上极具含金量的大奖,而且都是金奖。   很多奖,蒋涿的作品连入选资格都没有。   太低调了吧?!   这是为颜值买单的颜值粉发出的惊叹。   起初是因为黎瑭的颜值而来看展,后来被黎瑭的画折服。   一传十十传百。   整整一天,画展的看客来来往往,黎瑭自然也没时间关注别的,偶尔还亲自当讲解员,给大家讲解她画这幅画时的构思与理念。   也没有关注被拦在外面的几个女学生。   这些都是于青照曾经的女友粉。   在门外听到每一位进出的人都在夸奖黎瑭的优秀,她的前途无量。   她们气不过,凭什么于青照堂堂顶流在娱乐圈却销声匿迹,而黎瑭这个当初蹭热度的却风生水起,名利双收。   之前黎瑭不在国内,也不在公开场合露脸。   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   尤其知道PILGRIM这个曝光于青照抄袭的账号也是黎瑭时,一直憋着这口气。   于青照不过是犯了个年轻人都会犯的小错误而已,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黎瑭却将他置于死地,凭什么?   她们恨死了黎瑭。   所以,她们要复仇。   几个人开了个小群,这个复仇计划已经策划并润色了很多次,只等着黎瑭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   最终决定毁掉黎瑭的容貌,因为她们哥哥就是被这张清纯的脸蛋给蒙蔽了,才害得事业前途毁于一旦!   她们仔细研究过法律,泼硫酸不会死人,即便致使对方重伤,也不过只是坐几年牢而已,如果未满十八岁且主动自首的话,会判的更轻,之前有未成年向同学泼硫酸重伤,才判了六年,如果监狱里表现好,还能减刑。   等出狱也才二十岁出头,人生刚刚开始。   但是害她们哥哥人生毁灭的黎瑭,也毁了!   六年而已,是合算的。   她们追星追的已经疯魔了。   游说了其中年龄最小的一个粉丝来做这件事,她明年才满十八岁,刚刚好。   几个人线下用清水演练了很多次。   保证见面后一次成功。   却没想到,黎瑭的这次画展审核居然这么严格,不允许带水和食物进去。   她们一直蹲在外面等啊等。   终于。   等到画展结束,黎瑭和一位画坛前辈交流结束,在门口亲自送她上了车,没有着急回家,她拿出手机,好似在纠结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粉丝演练许久的泼硫酸动作,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远处视觉死角的黑色豪车内,车窗打开,露出姜令词那张清冷俊美的面庞。   他原本一直停留在黎瑭身上的视线骤然一转,落在马路对面几个看起来十分无害的女学生身上。   没有人会把她们当作什么危险人物。   但是莫名的,姜令词眼皮预警般跳了下。   下一秒。   他亲眼看到站在最后面的一个扎着高马尾年龄大不的女学生拿出一瓶装满水的矿泉水瓶,拧松了瓶盖,视线紧随着黎瑭移动。   姜令词精通唇语,他清晰看到那个女生说了——浓硫酸这三个字。   她蓦地扬起手臂。   这一瞬间。   血液冰冷的同时,七情六欲在心脏炸开,   姜令词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   陌生情绪。   其中最明显的便是恐惧。   少年时,他做了所有危险的极限运动,没有恐惧。   地震时,姜令词看着差点葬身其中的深渊裂痕没有恐惧。   一波波余震中,随时会与一座座古墓同葬于地底时,姜令词亦是没有感觉到恐惧。   而此刻。   那一瓶浓硫酸泼向黎瑭时,姜令词终于清晰地知道……   什么是恐惧。   甚至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恐惧”这个情感时,身体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   保护黎瑭。   好似是他的天性一样。   没有情感,但有天性。   透明水瓶砸向黎瑭的同时,高大挺拔的身影如电闪出,姜令词第一时间用西装裹住了少女的头脸位置,将她整个人护得严严实实。   没有露出半寸肌肤。   下一秒侧身用手臂用力地挥开了那个矿泉水瓶。   透明液体不受控制地飞溅出来……   黎瑭被姜令词护在怀里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视线不小心落在她长裙的裙摆上。   上面被溅上去一小滴浓硫酸腐蚀出一个小洞。   少女瞳孔骤然放大。   手中尚未发出消息的手机砸到了地上。   上面显示出六个字:   不离婚,好不好? 第69章 爱意疯长   ——恐惧之后, 爱意疯长。   医院,烧伤科。   姜令词虽然将伪装成矿泉水瓶的浓硫酸及时挥开,但他需要完全护住黎瑭, 所以只能用脊背去隔开溅出来的大量危险液体。   才没有让她肌肤溅上一丝一毫。   即便后面保镖们来的及时,后续处理也很及时, 但他肩膀、脊背位置还是留下了一片片灼伤痕迹。   与之前那一道道受了家规留下的鞭伤截然不同。   鞭伤看似严重, 实则涂了药后很快便能愈合。   而现在溅到姜令词身上的这些浓硫酸, 除了大部份处理及时的轻微烧伤外, 还有几处严重烧伤。   黎瑭觉得非常刺眼。   眼睛特别疼。   从事故发生到现在,黎瑭一直不允许自己哭,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所以冷静地给姜令词紧急处理。   现在到了医院, 一切处理好。   谈逾沉着脸, 汇报后续。   保镖将他们第一时间送到警局,一个人都没有落下,都是年轻女孩子, 信誓旦旦想要为偶像复仇时像是上战场的女英雄。   而且谈逾查到, 他们群里其中一个小号, 正是于青照本人, 他一直在煽风点火, 引导粉丝他如今凄惨境遇全部来自于黎瑭。   没有踏上社会的小女孩很容易上当,也很容易冲动,以为自己是为了偶像冲锋陷阵,实则是被当成枪使。   于青照本人在国外, 泼硫酸不是他干的,甚至也不是他主导的,根本定不了他的罪。   而这些年轻女生, 却要为她们的冲动与狠毒付出惨痛代价。   没有人会怜悯她们。   因为她们也不值得。   至于于青照,姜家的世代累积的人脉资源,自然不局于国内。   他在国外,反倒更好处理。   毕竟在国内姜家奉行的向来是遵纪守法:)   “她们家长想要和解,都是刚成年的小孩,未来的路还很长……”   姜令词冷嗤一声,随即轻描淡写地说:“不和解。”   “他们的小孩路长,我家小孩的路更长。”   如果这瓶浓硫酸泼到黎瑭身上,即便只是一滴,姜令词绝对也会千倍百倍地泼回去。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脏便不受控地缩紧。   现在的情感是……   心有余悸。   姜令词看向背对着所有人,坐在会客区沙发上的黎瑭。少女身影纤细,孤零零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放着裂屏的手机。   黎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她哭的时候,还是不会哭出声。   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在哭。   都怪她。   她就是小累赘。   又连累到姜令词了。   姜令词一定更想和她离婚了?   黎瑭左右脑同时混乱,一个智性脑都没有,全都成了哭哭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悲观。   等医生护士和谈逾他们全部离开后。   偌大的VIP专属病房内,只剩下姜令词与黎瑭。   姜令词暂时还不能下床。   他开口:“黎瑭。”   清冽低沉的嗓音立刻引起黎瑭的注意。   少女紧张地扭过头:“怎么了?”   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果然红彤彤的。   嗓子也哑了。   姜令词再次感受到了清晰的情绪波动。   这次是……   心疼。   姜令词神色并无痛楚,平静地说:“看一下我的后背。”   “疼吗?”   黎瑭第一时间走过去,她以为姜令词的后背伤口又裂开了,还准备去喊医生。   岂料。   姜令词顺势握住少女垂落在身侧的伶仃手腕,然后下滑,最后慢条斯理地十指相扣:“瞧,像不像一朵朵小梨花落在我后背上。”   “上次刺青,校长驳回了一次才通过。”   “这次不用跟学校申请,就把你的名字永远留在我身上,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姜令词是小糖梨的。”   残留的烧伤痕迹,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梨花,永远烙印在男人肤色冷白肌理完美的脊背上。   知道姜令词是特意哄她。   黎瑭哽咽了很久,终于溢出几句带着哭腔的话:“一点都不像。”   “丑死了。”   “你是傻子吗,用肉体凡胎挡浓硫酸?”   “差点,就泼到你脸上了。”   “那我运气不错,如果毁容了,完美主义者的姜太太,岂不是要一辈子忍受我这张丑脸。”姜令词捏着她的下巴,对上她雾蒙蒙红彤彤的眼睛,“现在身体不完美了,还要我吗?”   黎瑭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蕴含的深层含义,视线落在男人没有绑绷带的身体。   烧伤痕迹都没有褪去。   原本洁白如玉的脊背,此时泛着前所未有的狼狈。   医生说,这几处严重的位置,大概率要留疤的。   留下了永远的伤疤。   不再完美了。   姜令词不再完美了。   他怎么可以不完美了呢。   黎瑭看了很久很久,原本僵硬的指尖缓慢而郑重地反扣住姜令词的指间,严丝合缝。   少女尚且蕴着潮湿的清软嗓音,却吐出最重的一个字:“要。”   无论姜令词变成什么样子。   她都要。   黎瑭的钟情始于姜令词规则有序的完美躯体,后来她看到姜令词背后一道道因鞭伤留下的痕迹。   理智说这不再是完美的躯体,它不再对称,不再规则、不再有序,所以该远离、该舍弃,该厌恶。然而那时她却不受控地俯身吻了那些秩序之上多余的色彩。   没有厌恶,只有疼惜。   曾经黎瑭不懂,而现在,她终于明白,因为——   爱凌驾于秩序之上。   *   黎渊知道这件事后差点炸了,他脾气本来就不好,眼神暴戾:“于青照那边交给我。”   巧的是。   于青照正在A国。   而他并不知道黎瑭与黎渊的关系,不然也不会自投罗网。   黎渊要去解气,姜令词自然不会跟他抢。   对于姜令词舍身保护自家妹妹的行为,黎渊很满意,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小糖梨的眼光还行。   末了问他:“我妹妹呢?”   “给我看看。”   黎渊要确认黎瑭是不是真的没有受伤。   姜令词调转摄像头。   淡色眼瞳温和地看向被家人朋友围在中间关心的少女,阳光撒在她笑容明媚的脸上,没有任何阴霾。   她很好哄,骨子里依旧保留着幼时的天真纯粹,可见黎渊这个哥哥耗费的心血。   未来,姜令词会将她的纯粹明媚一直完整地保护好。   “大黎,下午好。”   黎瑭眼睛弯弯地和黎渊打招呼。   “叫哥,没礼貌。”黎渊先是批评了句,然后关心地问,“没受伤没吓到?”   “没有。”   “该害怕的应该是作恶的人!”黎瑭冷哼,本来还笑盈盈的小脸想到这儿,便垮下来。   忍不住和黎渊吐槽,“她们居然还想要和解。”   要不是有长辈在黎瑭身边,黎渊都想骂脏话,他硬邦邦地说:“请最好的律师,多判几年!免得不涨教训,又去祸害别人。”   “嗯!”   黎瑭立刻点头。   曲女士和秦女士每次看到黎渊,都要和他聊两句,但是吧……   长辈们都很喜欢作媒。   见不得优秀年轻人落单,并且心疼黎渊没有长辈操持婚事,这不是,又开始询问最近有没有谈恋爱。   黎渊:“……”   嘻嘻。   黎瑭面对大黎的眼神威胁,毫不犹豫地把手机交给曲女士。   “奶奶,我哥的婚姻大事就拜托给您了!”   曲女士眉开眼笑:“一定给你选个好嫂子。”   然后慈眉善目地询问黎渊对另一半的要求。   大黎对曲女士向来尊重。   黎瑭小声对姜令词说:“希望我哥赶紧结婚生子,去管他自己的孩子,别整天惦记着管我。”   “我看他就很适合当爹。”   “爹味十足。”   黎瑭:“你别笑,伤口会崩开。”   向来不苟言笑的姜教授,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需要被提醒不能笑。   事后。   大黎给小黎发来威胁消息——   黎黎原上谱:【给老子等着。】   【回去揍你。】   大黎每次都这么说,又不会真打。   小黎假装当作没看到。   兄妹关系就是这么深沉又脆弱。   -   姜令词住院期间,黎瑭自告奋勇地要照顾他。   原本曲女士他们是不同意的,毕竟黎瑭是个娇气小姑娘,怎么能干照顾人的粗活儿。   后来秦女士在曲女士耳边说了什么。   小夫妻两个趁着这时候培养感情,多好。   整天谈什么离婚。   若不是姜令词突然受伤,今晚开始他就要继续跪祠堂。   离婚协议的事情,瞒不过姜家人,姜令词也不准备瞒。   姜老爷子的意思是,他如果能跪满1000个小时,就随便他怎样。   但是没有跪满之前,不许提离婚。   这也是姜令词前段时间为什么不催黎瑭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主要原因是……   姜令词想到黎瑭那晚委屈说疼的模样,便舍不得催她签字。   原来那个情绪是——舍不得。   黎瑭说是照顾,实际上姜令词除了第一天上半身最好不要乱动免得伤口裂开外,基本不需要照顾。   完全可以在家里养伤。   不过碍于黎瑭那句来都来了,等伤口愈合再出院,姜令词只好住下。   当天晚上,姜令词洁癖发作,一定要洗澡。   黎瑭坚决不允许!   “姜老师,你这么任性,你学生知道吗?”   “你可以去曝光我,看他们信不信。”   黎瑭想到明桦大学的论坛,陷入沉默。   肯定不信呀!   那些学生绝对又要把她当成姜教授黑粉了。   任性的姜教授,今晚这个澡非洗不可。   黎瑭只好退一步:“我给你用简单毛巾擦擦行吗?”   姜令词沉吟几秒,对上少女那双忧心忡忡的眼神,也退了一步:“行。”   “要擦干净。”   “多准备几条毛巾。”   黎瑭任劳任怨:“是是是。”   内心:到底谁才是大小姐做派呀。   等姜令词好了,一定也要让他这么哄她!   先轻手轻脚地扶着他到了洗手间。   黎瑭白皙额角就溢出一层薄汗,一路上都紧张兮兮的,生怕把他摔了。   幸好姜令词幽幽地提醒了句:“我的腿没有受伤。”   黎瑭绝不承认自己犯傻了,反驳道:“……腿没有受伤,但是后背伤口很多呀,万一动作太大,很容易裂开的。”   “姜太太想的周到。”姜令词从善如流地夸赞。   给姜太太哄开心了。   洗手间很大且干净,堪称六星级酒店里的配备,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姜令词在凳子上落座。   黎瑭给尊贵的姜·大小姐拿了一沓干净柔软的白色消毒新毛巾过目后。   拆开用温水打湿。   上去就要给姜令词擦脸擦脖子擦手。   按照她的构想,擦完这些,再泡一下脚脚,就完成了。   姜令词不紧不慢地说:“下面也要擦。”   下面?   黎瑭视线和大兰花隔着薄薄的病号裤对上了。   她忍着羞耻,扯起一点裤子边缘,然后把毛巾塞进去准备胡乱的擦几下。   然后被姜令词握住了手。   他说:“换条毛巾。”   “这条刚才擦过手臂。”   自己嫌自己。姜教授洁癖人设不倒。   黎瑭小声嘟囔。   她听话地换了一条新的:“这个可以吗,大小姐?”   姜令词:“嗯?”   明明他坐着,她站着,怎么这男人压迫感还这么强。   黎瑭乖乖改口,“大教授。”   确实大。   而且越来越大。   浴室灯光很亮,像是给它镀上了一层神圣的白光。   啊呸。   神圣个毛线。   他就不害羞吗?   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硬!   这位“大教授”压迫感更强,黎瑭拿着毛巾的手都忍不住颤了下,还得硬着头皮给它擦拭。   “下面也要擦。”姜令词嗓音沉静。   软软的……怪怪的。   还是两个。   黎瑭以前摸过猫铃铛,但是跟这个手感完全不一样。   于是她无意识地多摸了几下。   有一说一,她从来没仔细碰过这里呢。   即便之前给姜令词口的时候都没有。   “好玩吗?”   片刻后,姜令词突然问。   “好玩……”   “啊,谁玩了,我在给你擦身体,本小护工很有职业道德的好吧,绝对不会趁机性·骚·扰病人。”黎瑭一本正色。   嗯,病人也没说她性·骚·扰。   此地无银三百两。   黎瑭以后真的做不了任何坏事,不然不等法官审问,她自己就能完整地把作案流程说的明明白白。   姜令词站起身,将她推出洗手间:“小护工,你工作可以结束了。”   黎瑭看着在她眼皮底下关上的门板:“哎?”   “姜令词,你伤口,不准用花洒冲澡。”   姜令词:“放心。”   黎瑭手里还拿着给大兰花清洁的毛巾。   依旧雪白干净。   哪里是需要洗的样子。   黎瑭一直蹲守在门口。   姜令词出来后,第一时间伸手,确认他上半身缠绕的绷带都是干燥的,黎瑭才放下心来。   没打湿。   伤口也没溢血。   黎瑭便安心地躺在病床上刷手机。   而姜令词则坐在沙发上开视频会议。   是的。   病人在干活,护工在玩手机。   黎瑭其实没什么心思,一直在关注姜令词,生怕他不小心挣开伤口,随手打开了许久没有看的明桦大学八卦论坛。   他们那个CP贴依旧很热门,而且是热度最高的。   黎瑭在画展门外被泼硫酸的事情已经上了热搜,虽然很快便被撤下去,但5G网速的校友们已经及时存图存视频,发到校园论坛这片圣地。   众所周知,姜教授从不删校园论坛的帖子。   “我去,这是姜教授吗?”   “是姜教授,这盛世美颜和超凡脱俗的气质还能是谁,他怀里的蒙着脸的……是黎瑭小画家?”   “我看视频了,就是黎瑭,而且你们看背景,她今天就在这间美术馆举办画展。”   “动作太酷啦!姜教授学过搏击吗?好标准好干脆的动作!”   “天呐,溅到姜教授身上了,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处理自己,而是检查小画家身上有没有硫酸。”   “啊啊啊啊啊啊以身护妻,真男人帅死了!”   “我就问问,哪个男人面对浓硫酸,敢直接冲上去!那个男人一身浓硫酸,先检查自己老婆身上有没有,还要躲着不让老婆碰到。”   “或许姜教授以为是清水呢?”   “如果是清水的话,姜教授怎么可能第一反应把西装蒙在小画家脸上。”   “知道什么是本能反应吗?就是行动之前,脑子宕机做出的身体反应。”   “小画家反应也好快,好酷,直接撕姜教授的衬衣……”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知道姜教授情况怎么样,身上溅了好多,虽然穿着衬衣,但是……肯定泡透了。”   “希望姜教授平安无事。”   “姜教授不要有事啊啊,我还没选中他的课。”   “保佑。”   黎瑭差点忍不住回复。   好得很,还能开会呢。   又忍了几分钟,她实在忍不了。   长沙发上。   黎瑭手搭在男人屈起的膝盖,眼神灼灼地在旁边看着他。   意思明显。   该休息了。   会议本来到了尾声,姜令词薄唇微微扬起一点弧度。   正在做总结的沈槐之咯噔了一下,   什么意思,他说的太可笑了?   说错话了吗?   连姜令词都笑了。   一直到会议结束,沈槐之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说的不对,一整晚都在内耗,复盘他的会议上讲的内容。   而罪魁祸首的夜晚,十分的活色生香。   黎瑭见他扣了电脑,长舒一口气:“总算可以休息了。”   姜令词握着她的细腰,往下一扯。   黎瑭轻而易举地坐在他膝盖上。   他薄唇覆在黎瑭纤细的脖颈轻吻了下,低喃着说:“不急。”   不急?   察觉到姜令词要做什么,黎瑭错愕地看着他,“你干嘛?”   “这是医院,多没素质呀。”   而且,他后背还有伤呢!   见她会错意,姜令词低笑了声,故意逗她:“不会有人住进来的。”   姜家旗下的私立医院财大气粗,特意建一栋楼为姜家人服务,都不奇怪,更何况只是一间专属病房呢。   所以,姜令词意思明显。   这里和家里没有区别。   其实姜令词没准备做什么,就是用这样紧密相贴的姿势拥抱她亲吻她而已。   他也会后怕。   难得在开会期间,他忍不住走神。   幸好没有失去她。   只是亲亲呀,吓死她了。   真以为姜令词不讲武德,要在随时都会有护士来查房的病房里做呢。   虽然外面有保镖守着,也不放心啊。   而且……万一保镖听到呢!   黎瑭坐在他膝盖上,配合地低头,额头贴着姜令词的额头。   感受着彼此鲜活的气息。   一直到黎瑭快要窒息了。   姜令词染上几分低哑磁性的嗓音喊她的名字:“黎瑭。”   “我在?”   黎瑭被亲得唇瓣饱胀润泽,轻喘间勉强应道。   姜令词问她:“喜欢我吗?”   黎瑭迷蒙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不……”   “不喜欢?”   “不告诉你。”   姜令词极轻地笑了声,没有生气,没有追问。   过了半晌,他又叫她的名字:“黎瑭。”   黎瑭本来想咬他的,余光瞥见他脊背上的绷带,小心翼翼地亲了下他的喉结,又小小的咬了口。   才说:“干嘛呀?”   能不能专心点。   谁家接吻期间闲聊呢。   还没有亲够。   姜令词偏冷的嗓音在缱绻的氛围里分外清晰,他说:“不离婚,好不好?”   六个字。   是黎瑭未曾发出的消息。   少女原本懒散迷离的眼睛蓦然看向他,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恍惚。   若不是知道……姜令词没有收到那条消息。   姜令词掌心贴在她的后颈,习惯性地沿着她骨骼摩挲着,像是安抚。   黎瑭混乱的小脑瓜空白了许久,但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问:“为什么?”   她以为姜令词不是那么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他分明是那种……一旦做了决定,绝对要达成目的的脾性。   姜令词看起来温润如玉好说话,实则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谁都驯服不了他。   “还记得我为什么答应离婚吗?”   “你说……放我自由。”   “还有呢?”   “在古文字研究与珍惜生命之间,你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因为你……没有情感,漠视生命。”   “而我……会活在惶惶不安中,害怕突然失去你。”   “答得很好。”姜令词先是夸了她一句,“但我现在反悔了。”   他将反悔说的理直气壮。   黎瑭又懵了一下:“啊?”   姜令词语调淡而冷静,说出来的话却是:“我反悔了。”   “我要你永远自由,永远做我的姜太太。”   黎瑭茫然又不安,贴在他肩膀上的指尖蜷缩起来:“你为什么会反悔?”   人的一生,总会反悔。   反悔并不羞耻。   如果为了颜面坚持错误的决定,他会遗憾终生。   所以——   姜令词坦诚地说:“黎瑭,我不想你成为我的遗憾,也不想我成为你的遗憾。”   姜令词握住少女潮湿的手心,贴向他赤裸坦荡的心口:“因为你,它生出了血肉与温度。”   如今他终于懂得了所有情感。   而他所有情感都来自于黎瑭。   跳动的鲜活的炽烈的七情六欲,来自于黎瑭,又归于黎瑭。   黎瑭手心贴合下的心脏。   扑通、扑通。   每一下,都为她而跳。   后来。   三大沓财产协议黎瑭全都签了,唯独那份离婚协议没有签,姜令词将它塞进了碎纸机。   黎瑭也把出国前与他签订的协议拿出来,放进碎纸机,并且要求姜令词也把他那份拿出来。   姜令词难得沉默。   “干嘛,你又后悔了?”   “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   眼见着黎瑭快要炸毛了。   姜令词指着碎纸机,坦诚相告:“签完当天就进了这里。”   现在轮到黎瑭无语。   原来她被骗了。   姜令词起初根本没打算和她离婚。   后来决定与她离婚,是因为……   “你爱我爱的无法自拔!”   “才要放我自由。”   “我们姜教授真是深情呢。”   黎瑭原本还想要再戏谑几句的,好不容易被她逮到把柄,然而姜教授已经不给她机会了。   脊背只留下几个淡淡的疤痕。   如他当时哄黎瑭所言,像是一朵朵梨花花瓣,不用刺青,也把小糖梨烙印在身体上。   窗外繁花盛开。   爱意疯长。   *   一个很平平无奇的下午,不是黎瑭生日,不是情人节,更不是任何一个节日。   姜令词提前下班回家,牵着她的手在云阙湾里散步。   云阙湾种上了大片大片的蓝铃花。   此时已经盛开。   而蓝铃花的中央,原地拔起了一座建筑物。   极具未来感的设计,玻璃切割面的外表,光线照下来,流光溢彩,简直能闪瞎人的眼睛。   像是外星球来的,却毫违和感,反而像是天生就该待在这里。   黎瑭一眼就看到了。   然后牵着姜令词的手一步一步走近。   门口挂着一块智能屏幕。   黎瑭一走近,立刻识别到:“欢迎小糖梨回家。”   “这是什么?”   姜令词没有回答。   反而智能机器人用十分稚嫩的声音回答:“我是您的个人成长博物馆智能管家0425。”   “您可以叫我555。”   呜呜呜?   黎瑭由衷地夸奖:“好名字。”   555:“谢谢主人夸奖。”   黎瑭问姜令词:“你到底卖的什么关子?这个机器人怎么回事?”   姜令词让智能管家开门,随口说:“你哥公司新研究的智能管家,刚好拿来用用。”   偌大的门从中间打开,黎瑭参加过无数艺术展,但是从未被真正地震撼过,直到今天。   她刚想问博物馆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视线落在那一幅幅熟悉的油画作品。   熟悉的雕刻艺术品。   一张张稚嫩的画。   小时候收藏过的洋娃娃,各种玩偶。   还有贝壳。   她做小手工的工具。   等等等等。   一切有关她成长的东西,全部按照时间呈现在她面前。   刚出生用过的奶嘴?   一岁时抓周抓到的画笔。   两岁时玩过的拼图板。   三岁时……   除了这些由黎渊亲情赞助的一些她从小到大的玩具,画册等等。   还有姜令词从裴懿爻那边高价买来的黎瑭从小到大的所有人像雕刻。   裴懿爻很喜欢雕刻,从小便喜欢,家里有一堆他把黎瑭当作模特雕刻的“残次品”,不止他雕刻的黎瑭,他家里甚至还有黎瑭小时候的一些雕刻作品,裴懿爻全都给她存着。   这下好了,钱赚到了,家里也收拾干净了。   黎瑭绕过这足足占据两层,并且每一样都拥有超级豪华展柜的琐碎小物件,从旋转楼梯途径三楼,挂的全都是她画技成熟后的油画作品,没有下层信手涂抹的稚嫩。   所以,与其说是这是一间博物馆,不如说是黎瑭的成长记录馆。   站在楼梯口,黎瑭脚步停下,从上而下俯瞰整座博物馆,她许久没有动。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想起建这个?”   姜令词揽着她往前走了两步,以免她不小心摔倒,云淡风轻地说:“把你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保存下来。”   “以后无需咬手,来这里逛一逛,就知道是梦还是真实。”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记得她总是用咬手来区分梦境与现实。   黎瑭知道,姜令词用这种方法来告诉她,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是真实世界里的人生。   世界是真的,他的爱也是真的。   而一路走到展厅最后,黎瑭不但看到了她第一场画展上的所有作品,甚至还看到了她最开始与姜令词相遇时画的那副《奇迹》。   原来那位神秘收藏家,自始至终便是姜令词。   奇迹。   黎瑭仰头看着画中蒙着眼睛,圣洁而原始的人像,侧眸撞上了那双白色薄纱之下的淡色眼瞳,眼尾下的朱砂痣勾魂夺魄。   脑海中奇异地浮现出他们荒唐的初遇。   也是这双眼睛,这个人。   “我于荒唐中,遇见奇迹。”   “不是荒唐,你是上天赐予的惊喜。”   ——正文完结——   小记:   黎瑭的存在,让姜令词这具皮相完美实则毫无感情的冰冷躯体,滋养出了炽热而绵长的爱,而他疯长的爱意,又为黎瑭这株寒风中摇曳的小梨树苗提供了存活下去的养分。   他们互相滋养。   缺一不可。   所以,他们的相遇不是荒唐。   是命中注定的奇迹与惊喜。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